他软语温柔,好一顿安抚,秦姬直为德妃求情,直说德妃是不小心,并不是故意要拿热汤烫她。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宏佑帝心中更恨,指着德妃的鼻子厉声喝道:“朕不想看见你!还不滚回你宫里去!”
德妃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从前那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皇帝,竟会对她说“不想看见她”这样的话,此时的眼泪是真的流了下来,德妃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宏佑帝冷冷瞪了一眼,那目光冰凉刺骨,哪还有半点情意。
德妃的心彻底冷了,她踉跄两步,险些晕了过去,她宫里的首领太监张桥忙过来搀扶,半扶半拽,将德妃带至殿外。
上了轿辇,德妃心里还犹自不信,手腕上热辣辣的,疼得钻心刺骨,可心里却阵阵冰凉。此时的德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失宠了,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赶走了德妃,宏佑帝让百官们继续饮宴,“今日是好日子,不必为小事扫兴,爱卿们尽管开怀畅饮。”
百官们起身谢恩,冯魁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立下赫赫战功,就算德妃在宏佑帝跟前不像从前那般受宠了,想他如今在军中的势力,宏佑帝也不敢轻易动他。
继续饮酒听戏,酒至半酣,百官们也不像刚才那般拘谨,纷纷下了席位,各自呼朋引伴,或行酒令,或谈些家常闲话,楼中的气氛也热闹起来。
身上的袍子脏了,宏佑帝要去更衣,秦姬也一同跟去伺候,两个人向魏皇后交待一声,让她代为款待百官,然后双双下了台阶,往后堂的方向去了。
皇帝走了,百官们越发自在随意,嫔妃们也凑在一处谈论,说笑声不绝于耳,人人自得其乐。
宋辚的心此时才真正的提了起来,他回头看了阮云卿一眼,见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心下顿觉轻松了不少。
他们的计策已然开始,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冯魁会不会上勾了。
魏皇后叫过郑长春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你速去太医院一趟,传我的话,就说德妃的伤……”
郑长春听罢脸上变色,不由打了个冷颤,沉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快些,一定要赶在德妃之前,把这话交待给张太医。”
“是!”
郑长春转身就往外走,魏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一片冷冽,她是绝不会再给敌人翻身的机会的。
德妃,这一回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姬随皇帝走了,美人不在,冯魁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闷闷坐在席位上,瞧了两眼戏台,上面一个老生唱得热闹,长腔短调抑扬顿挫。可惜冯魁听不懂戏里的门道,没一会儿便有些索然无味。宫中办宴席,自然不能像在军营里似的,吆五喝六,凑在一块儿猜拳行令,闹得不可开交。此处事事得讲规矩,连喝个酒都得拿不大点的小杯盛着,哪有军中的粗瓷大碗痛快。
正自烦闷,就看见从远处的台阶上跑过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长得眉目清秀,十三四岁的年纪,举止间略有些女儿情态。
小太监上了台阶,便直奔自己这边跑了过来,冯魁心中纳闷,但仔细看去,又觉得这个孩子好生面熟,估摸着找他是有话说。
那小太监到了冯魁身边,行礼后凑了过来,在冯魁耳畔小声说道:“德妃娘娘请您速速进宫一趟,说有要事与您商量。”
这个妹妹真麻烦!冯魁心中抱怨,想来她定是为了刚才之事,才找自己过去商议对策。
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跟他来的那十二员大将,此时正在后边的位子上饮酒谈笑,身边只有那员裨将在。冯魁朝那裨将吩咐道:“我去去就回,你留在此处等我。”
那裨将死盯着来送信的小太监,上下打量几眼,见的确是德妃宫里的人,以前曾见过几面,面善得很。
心中再没疑虑,裨将只随口问道:“张桥怎么没来?”
小太监神色如常,只有袍袖下紧握的拳头,显露出他此刻的紧张。垂首答道:“娘娘的手伤了,张公公去请太医,这才差小的过来,请将军过去。”
德妃失势,宫里的太医怕是也要看人下菜碟了,这三更半夜的,小太监们去请,太医未必肯来,也只有张桥这样的身份,怕才请的动他们。
裨将越发信了,转身交待冯魁,让他速去速回,不要乱走,不要生事。
冯魁听得不耐烦,胡乱应了一声,便随小太监出了听风楼。
路上问那小太监的名字,又问他在德妃宫里任何职务。
“奴才叫云秀!是德馨宫里的掌衣太监。”
“云秀?”冯魁听了小太监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这名儿怎么跟大姑娘似的?”
“这名字是奴才的姐姐取的,奴才自小由姐姐带大,如今进了宫里,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姐姐一面,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因此这名字也就一直没改。”
冯魁心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小太监说话行事,总有那么点女孩的意思,原来是因为从小养在姐姐身边的缘故。
边走边谈,转眼便出了听风楼,直奔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偏殿而去。冯魁停住脚步,纳闷道:“怎么不是去德馨宫么?”
云秀暗自打了个哆嗦,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答道:“天色已晚,此时出入禁宫多有不便,娘娘怕惹人非议,这才选了一处僻静宫院,让奴才带将军过去。”
冯魁点了点头,继续跟云秀往偏殿走,越走越是僻静,就连往日随处可见的御林军,此时也都没了踪影。冯魁不禁警觉起来,心中疑窦顿生,他停下脚步,一把揪住云秀的衣领,将他推搡在墙上,恶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本帅去何处?究竟是谁派你来的?还不快说实话!”
云秀吓得冷汗直淌,颤声辩道:“我,是德妃娘娘让我来的……”
他一语未了,黑影处早已走出一个人来,“是我让他叫你来的!”
冯魁忙往声音来处观看,黑暗里辨不清是谁,直到那人走到月光之下,冯魁这才看清,原来刚刚说话的人,竟是秦姬。
第119章 擒获
秦姬自黑影中走了出来,“是我叫将军来的。”
她身上薄纱轻拢,早不是刚才跳舞时穿的那身衣裳,一件曲裾紧紧裹着纤腰,外面是用细纱堆叠而成的罩衣,在月光之下,款款而来,真如月宫仙子一般。
冯魁看见秦姬,一颗心早扑在美人身上,他手下一松,放开云秀,直奔着美人而去。
“这,这个……”
冯魁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又拧了把大腿,这才确信眼前的美人不是幻像。
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了,冯魁嘿嘿直笑,死盯着秦姬,却是迟迟不敢造次。
秦姬眼波流转,掩唇轻笑,缓缓说道:“秦姬仰幕将军,才请将军来此相会,还望将军不要怪秦姬自作主张。”
这话跟凭空响了一记炸雷一样,听得冯魁连骨头缝儿里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对秦姬垂涎不已,刚刚在听风楼时,要不是因为宏佑帝在场,心中忌惮,他早就扑了上去,好好与美人诉诉衷肠。
佳人在前,冯魁瞧见秦姬那副欲语还羞,不胜其情的娇媚模样,一颗狼嚎不已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他往前紧走了两步,就到了美人跟前,紧跟着纵身就往前扑,想要将秦姬搂在怀中,一亲芳泽。
秦姬闪身躲开,身形一转,已然退到了那间的偏殿后墙边上。她秀眉微蹙,娇笑连连,柔若无骨的素手在冯魁胸前轻轻推了一把,嗔道:“别在这里。当心让人看见!”
冯魁的骨头都酥了,不用人引诱,便揽着秦姬进了身后的偏殿。
殿中空无一人,四处一片黑暗,月光下只看见殿前的匾额上写着宁晖堂三个大字。
冯魁放下心来,这宁晖堂只是听风楼后面的一座小配殿,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用处,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别说是半夜,就是白天,也只有隔几日才进殿打扫的小太监们才会进来。
此处真是偷情的绝佳场所。冯魁心中感叹:美人就是美人,不只长得漂亮,人也特别聪明,这地方选得真是绝了!
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冯魁一进殿中,先胡乱扫了一眼,见不大的院落分为内外两层,五间屋子错落有致,三间正房,两间配房,后面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跨院。
屏息听了半晌,院中针落可闻,静得出奇。冯魁见无异状,这才搂着秦姬直奔正堂,也顾不得点起灯火,已然忍耐不得,冯魁急火火扒了外衣,就要去脱秦姬的衣裳。
秦姬嘻笑一声,又一闪身,又躲了过去。
冯魁扑了两下没有扑到人,急得咒骂不绝,一身邪火腾腾的拱了上来,当下不管不顾,一个虎扑,就将秦姬堵在夹壁墙前。
此处正对窗扇,月光洒落下来,透过窗格正好打在窗对面的夹壁墙上,将秦姬的娇美容颜照得一清二楚。
“将军莫急!”
秦姬满面娇羞,喃喃轻语。她伸出一双素手,往冯魁身上探去,先在胸前环绕,后又一直往下,来到他小腹切近,那双手轻若细羽,柔若无骨,惹得冯魁欲/火中烧,只恨不得现在就扒光了衣裳,搂着美人春风一渡。
撩了半晌,冯魁的气息散乱,脸上已露出几分凶狠,双目让欲望染得血红,看上去越发狰狞可怖。秦姬这才将手从冯魁身上拿了下来,转而往自己身上探去。先解开罩衣上的袊绳,褪下外面繁复的纱衣。身上只剩一件曲裾,玲珑曲线惹得冯魁狠狠咽了两口唾沫。
秦姬将手探向腰间,伸手一摸,已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到了冯魁手里。她脸上笑容依旧,仿佛她递过来的不是一件凶器,而是什么闺房私物。秦姬脸上春情无恨,望着冯魁,眼中满是柔情,以至于冯魁自然而然的将匕首接了过来,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
秦姬轻轻一笑,紧跟着樱唇轻启,叫了一声:“有刺客!”
黑暗的院落顿时亮如白昼,整座宁晖堂都像在秦姬的叫声中苏醒过来似的。屋中亮起无数宫灯,一个小太监领着御林军统领陈达,从外面应声杀了进来。
“大胆狗贼!还不放开秦昭容!”那小太监指着冯魁,声音中气十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整齐划一,步伐一致,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陈达一声呼哨,外面的人立刻止住脚步,将正堂团团围住。这一千御林军,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在秦姬一声叫嚷过后,便从殿中的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顷刻间就把正堂团团围住。
冯魁愣愣的杵在当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瞠目结舌,看看对面的秦姬,又望望满脸戒备地瞪着他的小太监和陈达,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愣是忘了先把手里的匕首扔了。
“这……”
冯魁刚要说话,正堂旁边的暖阁里有人听见动静,不禁高声询问:“乱糟糟的,这是怎么了?”
宏佑帝在洛四喜的搀扶下,从暖阁里走了出来,举目一望,就看见眼前这么一副冯魁手执利刃,将秦姬逼至墙角的情形。
这般情景,任谁都不会以为秦姬是自愿的。
秦姬一看见宏佑帝,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了模样,她周身直抖,脸色惨白,挣扎着往前扑去,喊道:“万岁快走!这狗贼要杀了万岁!”
宏佑帝看见那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他躲到洛四喜身后,连声大叫:“护驾!护驾!”
一声令下,那小太监早已扑了出去,别看他才刚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手却已经十分利索,他趁冯魁发愣的工夫,一记横踢直奔冯魁的面门。
有异物来袭,人下意识会去用双手格挡,护住头脸,冯魁也不例外,冷风一扫,他想也未想,便将手里的匕首举了起来,斜劈出去。
秦姬惊叫一声,陈达也脱口喝道:“连醉小心!”
连醉不惊反笑,引过冯魁,撤回右腿,紧跟着一拧身子,左脚又踢了过去。他几番强攻已到了冯魁切近,一矮身子,躲过冯魁的劈刺,趁两人错身的工夫,一把叼在冯魁的手腕子上,想要空手夺刀。
连醉才刚十三,年纪幼小,力量怎么也比不过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男人,虽然他身形灵活,与冯魁走了十来招,仍没见了弱势,可要想凭借一己之力,将冯魁拿下,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冯魁此时也反应过来,此情此境,若是不赶快跟皇帝解释清楚,他这个行刺的罪名可就要落实了。连醉与他缠斗,急得冯魁哇哇怪叫,眼见连醉贴了上来,想要用手肘去磕飞他手里的匕首。冯魁登时急了,大喝一声,将匕首交到左手,紧跟着一转方向,就冲连醉的手腕削去,连醉急忙缩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匕首削铁如泥,吹毛可断,是魏皇后从那个黑衣人那里要来的,只要让它扫上一点,连醉的一只手就别想要了。
陈达急得暴叫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步蹿了上去。一刀就把冯魁手里的匕首磕了出去,他连剁数刀,逼得冯魁在屋中滴溜溜乱转。连醉也飞身上前,和陈达一起,将冯魁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