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公爵(兄弟)----白狐[第一部]
  发于:2009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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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您能要求他,尤金少爷不能、也不会拒绝您的啊!」
「好让我每天猜不透他爱的是谁吗?」她轻瞪侍女一眼,「那是一种烦恼!烦恼会使我的肌肤失去光泽,你能想像我不美的模样吗?」
「不能!您也永远不会!」
芬姬儿点点头,「当然我不会,但是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 17 】

柯尔公爵夫人差一点晕倒。
她抱著胸口,脸色异常红润,眼睛是平常的两三倍大。「不、不可能!你、你、你、你再说一次!」
「亲爱的,我愿意再说一百次,」她的丈夫,柯尔公爵双手握住妻子的手,清楚、仔细、并且兴奋地又说一次:「陛下今天问我,愿不愿意接纳芬姬儿公主做为亚伯特的妻子。」
「噢--!噢!天哪!」
这一次,她是真的晕倒了。
仆从们的手脚十分俐落,及时搀住夫人,合力抬到了长椅上。
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情绪起落向来激烈,仆人们个个训练有素,毫不慌乱,有人朝头颈扇风透气,有人取来嗅盐,还有一杯镇静用的醇酒,瞬间万事齐备。
亚伯特自始至终都在一旁,身为个性良善温和的儿子,对母亲的关心绝不逊於任何人,可是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他的舌头才恢复功能,结巴著说:「父......父亲大人,难道不是......不是某个同名同姓的亚伯特?」
柯尔知道儿子会惊讶,但他没料到这麽荒谬的回话!
「你以为这是什麽?寻找窃贼还是强盗?」
「那麽......那麽针对陛下的询问,您是否......是否拒绝了?」
公爵的嘴巴一下子撑得好大,大到可以把他的笨儿子从头整个吞掉!他用极大的音量怒吼:「在这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我勉强容忍你的愚笨!但我要警告你,等殿下进到我们家门,你最好不要说出这种蠢话,或者做出什麽蠢事丢柯尔家的脸!」
最後一丝希望也遭到粉碎,可怜的年轻人低下头,愁眉苦脸。和他的苦恼正相反,公爵骄傲的头脸抬得更高,睨著儿子。
「你得更像样,像个柯尔家的男人!现在告诉我,米卢斯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气质与修养?」他小心背诵曾受老师教导的词句。
「你是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男人除了血统,最重要就是运势!强大的运势啊!」公爵说著忽然哈哈大笑,用力拍打亚伯特的肩头,抓著他前後摇晃。「你总算是做得不错!佛利德林的儿子长得英俊又怎麽样?说话好听又怎麽样?我的儿子有更强大的好运哪!哈哈哈哈!」
父亲的称赞太过热烈,亚伯特的身体晃著晃著,接著晕眩起来。模模糊糊间,他记起公主的模样,但他仍感受不到半分真实......
「公主殿下......我记得......记得她像女神一样美丽遥远,那麽纤细那麽优雅......」他、他怎麽配得上?
公爵用力点头。「说得很好、很好!你就把公主当成女神,捧著端著细心伺候,让殿下舒舒服服、高高兴兴,那就绝不会出错了,懂吗?懂吗?」
不懂也......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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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的另一头,也有一个公爵开怀大笑。
「啊,我认输了!那麽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真懂得如何翻天覆地,每个大人都被耍得团团转!她若是选择你,一定不会造成这麽大的轰动。嗯......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午後,阳光斜在面南的窗台边,佛利德林公爵和长子尤金一边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温和暖意,一边谈论起如野火烧窜般传扬的最新消息,关於公主的终身抉择。
公爵端起肘边小几的杯碟,啜了一口茶,想起当时的场面,柯尔公爵的情绪在惊讶谢恩与得意当中忙得一塌糊涂,忍不住笑著摇头。
柯尔家老爱单方面视佛利德林家为对手,他们在财富与身份方面算是势均力敌,一旦比较起打进宫廷核心、与王族间的血缘关系,那就有相当的落差了。柯尔家努力多年,始终欠缺运气的辅助,这几年甚至遭遇连串的灾病意外,一度面临子嗣断绝的窘境,哪料得到命运忽然转折,光明与希望转眼降临。
而这全拜公主所赐,她在全部够资格的候选人当中,选择了最需要、最希罕她的身份,同时也最戏剧化的一位。即便是理性主义者都难以否认,是芬姬儿公主扭转了柯尔家族的霉运。
仔细一想,这或许是个不逊於尤金的选择,而且更副趣味。
「你不怎麽惊讶。」公爵望了一眼平静得异常的长子。
尤金的神情带有一丝惭愧。
「我知道我搞砸了。公主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迟钝,除了卡雷姆摆明要逃,她还察觉到......察觉到我或许无法使她快乐。」
别说公主,他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无能使任何人快乐。
「那倒是稀奇的事,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不如说没做什麽。
他没有积极追求、讨好公主,没有表现出根本不存在的爱意。这一点只能怪他自己,最初,他就抱持著犹豫的心情,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与公主的婚姻将成为荣耀的殿堂、抑或痛苦的深渊?他毫无把握。
犹豫的时候还算是好的,至少他的心思在公主身上。最近几个月来,卡雷姆强烈执拗的示爱几乎吞噬了他的全部,他苦恼、失神,连一名称职的候选人角色都扮演不好。
「......我不够专注,并且缺席了几乎整场生日宴会。」他避重就轻地说。
「听起来像是卡雷姆的风格,我不知道那竟然也能传染给你!」公爵笑了起来。
「说到卡雷姆,你注意到他最近的改变吗?」
尤金点点头。
怎麽可能忽略呢?卡雷姆改变了行为模式,风流的迹象渐渐消失,好久没有关於他的恋爱传闻。
若在几个月之前,尤金会比任何人都欣慰,他却再也回不到从前。此刻的他清楚知道原因,是那句话......那句令卡雷姆无法反驳的指责,促成了改变。
卡雷姆的认真无庸置疑,问题的症结却不在此,除非他能逆转时光,回到过去,出生在别人家,否则他们怎能在一起?那是错误的希望,卡雷姆不应该为了这样的原因而改变。
但他能怎麽办?他已经尽力避免和卡雷姆单独相处,暧昧的情事没再发生,罪恶感同样不肯离开。接触时,他因道德的压力挣扎逃离;离得太远,思念又成为另一种困扰......不能正视,无法可解的罪疚。
「我让您失望了。」他终究不完美,没有打破家族的负面传统。
尤金的语气沈重得出乎意料,公爵感到非常惊讶。
「失望?我们家出过王后、迎娶过公主,国王的血统老早就有我们家的一部份,你竟然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公主而失望?」
他说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话,然而他看著他心爱的儿子,那份彷佛蚀刻在眉间的忧郁完全没有减轻。
「尤金,我希望你知道,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
尤金有一点点冲动,想对父亲坦白自己的不完美,但他的冲动毕竟只有一点点。
沈默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我想要听听您的意见,关於我未来的结婚对象......」
【 18 】

尤金是大贵族的继承人、日後的公爵,理当慎重决定的婚姻大事,进展却异常地迅速且低调。
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他拜访蒙贝列家,与萝汀妮克小姐会面,谈了几次话......忽然就飞跃到父亲的出面,晋见国王,求取结婚的许可。
整段过程始终隐密不外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
万一透露出去,绝对会是一大轰动,尤金不愿意、更不能够与芬姬儿公主互争锋头,婚期也刻意安排在公主之後,必须等上一段时间,尽管尤金其实希望愈快越好。
到了日後,尤金的这一份急切成为外界讨论的焦点,经常有未婚怀孕之类的不入流猜测传出,也有人认为是公主的婚事害他丧失理智,做出鲁莽的决定。
尤金自己,是宁可被误认为奉子成婚,也绝不能被探查到真正原因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可惜婚後十个月,还没有新生命的诞生。
不过,那是许久之後的事了......


「许可是得到了,陛下却显得有些慌张,他担心你是因为公主的抉择而自暴自弃......」
佛利德林公爵回到家,转达国王的同意,顺便表达自己的忧虑。「告诉我,陛下的担心是多馀的。」
「我保证,这一切与公主殿下无关。我相信大家会发现越来越多蒙贝列小姐的优点。」
「那样最好,蒙贝列虽然没落贫穷,仍是高尚的一家人,我并不反对和他们结成姻亲。事实上,这对小伯爵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针对这一点,那个凶悍老夫人的态度一定有所改变吧?」
尤金微微一笑。「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公爵像是终於感到满意,他点点头,说:「我打算在今天的晚餐上宣布这件事。」
「......请让我来说吧!」

佛利德林大宅的晚餐,没有客人的话通常就是三个人,所谓的宣布,实际上就是告知卡雷姆。
以婚姻做为逃避,尤金自认不是最好的方式,选择蒙贝列小姐有他的理由,舆论却一定哗然,但那不是他最关心的部分,他的忐忑,此时此刻只跟卡雷姆的反应有关连。

「我有话要说。」
晚餐开始没多久,尤金以这句话做为开头。
公爵微笑著停下动作,温暖的视线在两个儿子间穿梭。卡雷姆的停顿则带著警觉,他抬起头,望著正对面的兄长。
尤金平静地承受那道强烈的目光,没有移开视线。「我已经取得国王陛下的许可,决定结婚。」
一个字也没有说,卡雷姆垂下视线,继续用餐,他的动作很粗暴,汤匙刮过汤盘底部,一阵阵的刺耳。
尤金不得不接下去说:「卡雷姆,我知道我们最近有点......意见不合......但我仍希望获得你的支持与祝福。」
卡雷姆松开手,动作猛烈地往後靠向椅背,汤匙摔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吓了身後的仆从一跳。
「原来如此,我不但要接受,还要高高兴兴接受是吗?」
「我确实如此期待。」
「正好让你感受一下期待落空的滋味。」
公爵急切地打圆场:「怎、怎麽回事?先别急著兄弟吵架啊!卡雷姆,你难道不好奇对方是谁?」
「我可以猜,」他提起一边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会不会是......某个能生小孩的女人?」
公爵面对儿子们的时候,总是自豪又宠溺的神态,难得收了起来,他皱著眉,搞不懂小儿子的态度。这个年轻人向来是风趣中有点随便,不该是眼前的尖锐愤慨模样。
「是蒙贝列家的小姐。」尤金忽然插口回答,声音比平日严峻好几分。
卡雷姆终於出现惊讶的神情。
「看看现在是谁有资格指责我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和萝汀妮克见过几次面?两次?三次?」
「次数是不多,已经足够我确定彼此的未来。」
「你能忍受自己说出那种话,我可不能,再听就要吐了!」卡雷姆一推餐盘站起,後方待命的仆从根本来不及,他已经自己撞开椅子,转身离席。

「唉,连汤都没喝完。」
公爵对著还剩一大半的汤盘叹气,那是卡雷姆最喜爱的料理,从小到大没有残留过半滴。
「我第一次无法确定你们兄弟的感情是好还是不好?」他看著留在餐桌的另一个儿子。
围绕在尤金四周的安静有几百公斤沈重,他知道逼不出真正的解释,乾脆放弃,退几步说:「在家里,卡雷姆可以闹情绪,你们可以吵架,甚至打架也没有关系,我只需要你确保一件事,你的弟弟必须出席婚礼,并且举止得体。我不必提醒你这对整个家族的重要性。」
「......请您放心,我会再跟他谈。」

尤金要父亲放心,自己却毫无把握。前几次的争论为鉴,他觉得自己丧失了跟卡雷姆沟通的能耐。
考虑了几天,某个晚上,总管带著一杯睡前茶到寝室来,他顺口询问卡雷姆的状况。
总管回答得很谨慎、含蓄:「也许您会想察看一下您的寝室门口?」
「我的寝室门口?」
总管一离开,尤金便再一次打开寝室门。起先什麽也没有,然後他低下头,卡雷姆竟然坐在他的门边,靠著走廊的墙壁。
「你......你待在这里做什麽?待了多久?」
「我想待一辈子,但是有困难,顶多撑到你的新娘子来赶走我吧?至於做什麽,我想我正在努力遵守你的要求,不要闯进你的寝室。我们之间就是需要隔著一些东西才安全,血缘、墙壁......很快会再多出一个女人,然後我不确定还会有什麽?总之一定是越来越多。」
他屈著一条腿,揽著膝头,坐姿很随性,嘴角的微笑带著一丝挑衅的意味,声音懒懒的,却一连串不停,像在自言自语。
他接著又说:
「当作大赠送,顺便回答你的前一个问题,我和其他上床的对象之间,爱并不存在,那也从来不是目的,他们在我身上寻求爱情以外的东西,我也把他们通通当成是你。」
尤金打断他的话:「我们不需要再说这些......」
但是他不予理会。「我或许是个烂透了,道德感接近零的家伙,但你若想使我相信你也一样,那就太可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不是欲望,你为什麽不承认?那不仅仅是欲望,绝对不是。」他的语气从坚定逐渐转变为祈求,而且他隐约知道祈求不会成真。
「你想要我承认的事情,是否真实都不重要了,过一段时间,你的烦恼会消失,你不会永远不快乐。」
卡雷姆将头靠向膝盖,发丝垂落,脸庞被遮去部分,由明灭不定的烛光阴影取代。
「如果现在已经痛苦得不能呼吸,十年之後的快乐有什麽帮助?」
「............」
那些话揪住了尤金的心脏,挤压出豔色的血,和卡雷姆同样来源的血......他望著一向疼爱的弟弟,惊讶地发现那张明朗的脸庞已被阴郁侵蚀,眼中澄澈的天蓝黯淡无光,不再像他熟悉的弟弟,而是一头困在执著铁笼当中的病兽,铁笼的门没有上锁,他却不肯乖乖出来。
或许自己可以钻进去,安抚对方,牵著手带他出来,但是有更大的可能,他们两人会一起陷在里头。
於是他决定往後退,没有察觉退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笼子,自己亲手关上栅栏的门。
「我们不该在走廊上说这些事情。」
尤金左右张望。既然放弃诉诸感情,要讲道理到底,他就得承担激怒卡雷姆的可能性,有些话是不能被其他人听见的,走廊现在没有人,不代表永远不会有人。
卡雷姆似乎已经稍微被激怒,他站起来,瞪著兄长。「是吗?那该怎麽办?你最近防备我跟对待盗贼一样,你要邀请盗贼走进你的寝室?」
尤金仍然犹豫,最近他确实防备得很紧,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你一旦让出门口,我不会只进去你的寝室。」
听了卡雷姆刻意暧昧的说法,尤金站开一步,让开寝室通路,淡淡地说:「那是你的选择,你愿意认清现实,控制自己不再犯错,做为兄弟,我会永远爱你;否则,我们从此就是陌生人。」

尤金从不赌博,这一注却押得很大,他要不是获得表面上的安宁和谐,就是兄弟之间永远的决裂。
【 19 】

不能得到全部,守住仅有的一丝残缺也没有意义,这是卡雷姆的回应。
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偏激,他和尤金都不知道,等到察觉的时候,已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当手腕被牢牢握住,背脊陷进柔软的床褥,面对那一双愤怒与激情交织的深蓝色眼眸,尤金在一阵颤悸之後,感到深刻的失望。
他以为能够兼顾互相对立的情感与责任,结果是彻底的失败......是用错了方法?或者这一切本来就不可能?而他确实知道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们不可能再成为兄弟了。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失望过後,伤感留了下来,盘据在心头已然缺损的位置,尤金仰起头,浅褐色的双眼里写著惋惜。
「当你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渴望的,就是唯一得不到的,人生观能不改变吗?我自认改变得还算温和。」
自嘲般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卡雷姆提起尤金的两只手腕,往上拉扯到床头,後者甚至没有奋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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