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凛听了笑得像朵花,抽出手,拍著斑虎的肩膀说:"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嘛!真的有什麽危险,你会救我的嘛!"
"对,真的不行,你还有我......"
话虽这麽说,可斑虎的面色却有些惨白。元凛笑眯眯一点都没察觉,倒是秦穆风看在眼里,走上前拍了拍斑虎的肩。
隔日,元凛便去了王爷府。
融王爷听了元凛的答复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凛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元凛不才,以後还请王爷多多提点!"
元凛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自□由□自□在□□□
几日後,元凛拜别了魏家父子,便起程回家了。
坐在马车上,元凛看著外头的风景不禁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上次见过秦穆风之後,他便再没有见过斑虎了,哪怕夜里强打著精神等到四更天也不见他来,之後便没再等了。总觉得这妖怪其实就在他身边,仔细看却又寻不到人;想来自从他离开家了之後,他们便总是见不著面。元凛想到这里,难免焦躁不安起来。
之前夜里见到妖怪,便感觉他有些怪怪的,很多时候都好像话到了嘴边却硬收了回去。元凛其实很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可从来就只有妖怪帮他,他自己不惹上祸事便算是阿弥陀佛了,要指望自己能够帮到妖怪,估计是异想天开吧!
转眼到了杭州,还有两日便能到家了。
杭州的华家在南方与元家齐名,往日父亲和华老爷甚是交好,来往也算频繁。元凛只有很小的时候随著父亲一起前去拜访过,华老爷的样貌他都记不清了,既然到了杭州,还是应该去拜访一下。
想到这里,元凛来到元家在杭州的分号挑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玉如意,带了小厮便前往华府。
让管家通报了过後,华老爷亲自出来迎接,将元凛看成贵客一般招呼。
"对了,凛儿,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华天伦笑呵呵地差下人带来一个人,给元凛介绍,"小犬疾风。疾风,这是我经常跟你提的元伯伯的公子,元凛。"
疾风?原来书穹口中的疾风便是他!
元凛仔细瞅了瞅眼前的人。书穹果然好眼光,虽然这华疾风远不及他元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过怎麽著也是个实实足足的俊俏公子。
疾风看著元凛不禁有些汗颜,元伯伯他见过好几次,可谓气宇轩昂,一脸正气。可眼前这小少爷无缘无故一脸得意扬扬,怎麽看怎麽呆蠢,真的是元伯伯的孩儿麽?
"凛儿,从京城回来一路上很累了吧?你就在我家住两日再回去吧!让疾风带你好好玩玩,你上一次随你爹来的时候,才这麽点高,肯定什麽都不记得了。"
华天伦用手和茶几比划了一下,惹得元凛有些脸红。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元凛应道。
夜里,元凛睡不著,趴在窗口看月亮。原本他并不打算在杭州逗留,可家里有太多自己和斑虎的回忆,怕是更相思,便有些不想回去了。
这时,隐约听似有人争吵,元凛便出了房,循声走过去。
"妖怪?!"
元凛定睛一看,不禁喊了出来。
只见斑虎和卿娑同时收了声,一脸错愕地看著他。
只见卿娑一脸愠怒,三两步冲到元凛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将他整个儿人拎了起来。原本只以为卿娑是个口硬心软的人,却没料到他居然能够真的如此生气,元凛霎时间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能够让卿娑暴怒成这样。
"卿叔别这样......"斑虎走上前来,没了往日的矫健,只是攥著卿娑的衣袖,让他放手。
卿娑手一甩,一把将斑虎带出两三丈远。只听"噗"地一声,斑虎摔在地上的声音听著轻飘飘的。
元凛见斑虎摔了,顿时红了眼,瞪著卿娑,握著拳头朝他砸去。卿娑被元凛砸了也没皱一下眉,只是沈著声道:"怎麽,心疼了?!真心疼就将你那半条命还给他!省得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元凛愣了,停了手,看著坐在一旁斑虎。
眼前的妖怪的确没了往日威风凛凛的样子,一脸疲惫。元凛感觉卿娑手一松,立马挣脱了跑到斑虎身旁。斑虎低著头没看他,只是大口大口喘著气,额头上冒著冷汗,好似生病了一般。元凛张开臂膀将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冰凉冰凉的。
"妖怪你到底怎麽了?"
元凛问了也不见斑虎回答,不禁心里更著急了。
"他现在已是将死之人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把那半条命还给他;若是不还,改日虎儿死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拉你陪葬!"
"卿叔你别这样!"斑虎终是开了口,怒气冲冲,"我这半条命给凛给得心甘情愿,即便是要我死,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混账!"卿娑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他是个凡人,还是一个没有後世的凡人。你是虎妖的族长,怎麽能说出这般任性妄为的话?!"
"卿叔你也不是恋上了凡人,一世又一世追了近千年?!"
斑虎收了手,将元凛搂紧,瞪著卿娑吼道。
"你!"卿娑听了气得手抖,"成,以後你的死活,卿叔再也不管了!"
说著,卿娑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
元凛没见他们这样吵过,有点被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伸出手把斑虎架起来扛在自己肩头,拖著步子就往房里移。
"哈哈,"这时,斑虎在他耳边轻轻笑了起来,"就你这身子板,拖得动嘛?!"
元凛冲他低吼:"老子的事你别管!等我把你搬回屋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虽说撂下了狠话,可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卿娑说的没错,如今的妖怪已经和往日大不相同了,看他满脸的倦态,说是将死,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好容易到了屋里,元凛将斑虎放到床上,便转身搓了布巾帮斑虎擦脸。
"凛......"
斑虎见元凛眼睛红红的,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脸,"别难过,小王死不了。"
元凛没吱声,憋著口气使劲帮斑虎擦脸擦手掌。
"凛......"
斑虎握著元凛的手,轻声唤。
元凛一把甩开斑虎的手,扯著嗓子喊起来:"老子要跟你一刀两断!"
斑虎听了皱著眉,看著元凛不作声。
"你怎麽能这样......"眼泪不由自主淌了下来,元凛一面用手背擦著一面嘟囔,"我的事你什麽都知道,你的事却从来都不告诉我。莫非你真的要等自己灰飞烟灭了之後,卿娑来杀我,才让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人世了麽?"
见元凛哭得伤心,斑虎不禁心里一阵疼,忙站起身,将元凛搂在怀里,任凭他怎麽挣扎也不放手。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凛,你别哭了,别哭了!"
"你把我的命收回去!什麽融王爷、秦穆风,老子通通不管了!我不想你死......"
说到这里,元凛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染湿了斑虎的衣襟。
斑虎抚著元凛的脊背,道:"凛你别著急,我说了死不了就一定不会死,只是现在比较虚弱。火莲遇到了点麻烦,我为了救他耗费了不少元气,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样貌。待我回了仙山休养一些时日,便能复原了。"
元凛抬起头,看著斑虎的眼睛,道:"没骗我?"
斑虎亦看著他,认真道:"小王发誓!"
元凛终是松了口气。
"你回去吧!我会等你的。"
"不行!"斑虎执拗,"我不放心!"
元凛听了便又来了气,一把将斑虎扑倒在床上,死死压著他。
"不行也得行!这次可不由你说了算!"
斑虎拗不过他,终於松了口。
"好,不过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元凛搂住斑虎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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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虎离开之後,元凛的心窝里好似开了个大窟窿一般,空荡荡的。
华疾风原本看元凛有些愚笨,这几日单独相处下来却意外发现元凛实在是个可爱的主,再加上自己虚长他几个月,便硬是做了元凛的义兄,讨了个大便宜。
这天,疾风带了元凛去西湖划船赏景。入秋了,到了菊黄蟹肥的时节,华疾风温了点甜酒,在船上安排了一桌蟹宴。见元凛心不在焉的样子,华疾风不禁摇头。元凛经常会一个人发愣,不知道看著哪边的景色,怕是有心事吧!
华疾风将蟹仔细剥好,将蟹肉沾了点玫瑰醋,夹到元凛面前的碗里。
"凛儿,吃吧!"华疾风笑嘻嘻地看著元凛。
元凛这才回过神,红著脸默默将碗里的蟹肉吃了。
"凛儿,我过几日要回扬州了,要不你随著我去扬州散散心?"
元凛抬起头,说:"不了,我得快些回家。从小没一个人离家那麽久过,大娘她们铁定担心死了!"
华疾风终归有些遗憾,不过听元凛说的是,也就作罢了。随後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元凛聊著天,一边将蟹肉仔仔细细地刨进碗。元凛看著奇怪,疾风从来都吃得很随性,哪能这麽小心。
"疾风,你这是给谁带的吧?"
疾风手停了停,接著继续埋头捣腾,只是轻声说:"那小家夥不肯吃饭,我给他弄点去填胃。"
"哦......"
元凛看著心里顿时有些暖暖的,一定是挑好蟹肉带回去给沐雨的。总在疾风嘴里听他说沐雨的趣事,觉著与其说二人是感情要好的兄弟,还不如说疾风疼著沐雨就好像妖怪疼著自己一般。
想到这里,元凛又是一阵失落。这妖怪只是走了几日,他便有些魂不守舍起来,若是一直未养好伤,岂不是更难熬?原本以为知道的多了应该心静如水,可如今发现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折磨人呀!
华天伦由於生意上的事出门去了北方,临走的时候叮嘱华疾风好好招待元凛。也正因为华天伦不在府上,疾风才能光明正大地找沐雨玩耍。在元凛看来,与其说是玩耍,不如说疾风藏著关心沐雨的心思,一味逗弄著这小娃儿。
"你这只死狐狸!把疾风哥剥给我的蟹肉还回来!"
沐雨气鼓鼓地拖著衣衫在疾风後面穷追不舍,惹得元凛一阵笑,太好玩了,若是自己也有个弟弟,肯定也非得像这样好好欺负欺负。原先斑虎八成也是抱著这样的心情刁难他的吧?想到这里,元凛一阵懊恼,这妖怪,怎麽上山那麽久了都不回来!
"凛儿?"这时,华疾风在元凛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你呀,是不是担心家里头的事儿?成天闷闷不乐的。"
元凛听了忙说:"没有啊!我好著呢!"
见他笑得勉强,华疾风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沐雨真可爱呢!"元凛瞅著津津有味吃著蟹肉的华沐雨,没头没脑说了句。
"没错!我家沐雨全天下最可爱!等我日後正式接手爹的产业,一定把他带在身边游遍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
元凛看疾风一脸憧憬,便知道书穹若是要让疾风也欢喜他,怕是没什麽指望了。
又过了几日,由於疾风要回扬州,元凛便随著他一同离开,启程回家。
"凛儿,日後若是来扬州一定要先通知我!我到时一定带你将扬州玩个遍!"
记著临别时疾风的话,元凛打定了主意,待斑虎养好伤回来了,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去扬州好好玩一次。
总算到了家。
元凛以为几位姨娘会开开心心准备一桌子菜为自己洗尘,却不料刚踏进家门便听到了大娘病重的消息。
"姨娘,为什麽不找人送信告诉我大娘生病了?"
元凛坐在床边,一脸担心看著床上面色蜡黄的大太太。
"凛儿,别怪她们了,是我叮嘱她们不要告诉你的。"大太太气若游丝,"大娘知道你去京城说是散心,其实是为了家里的产业和那面的商人们谈生意。你真的长大了,和你爹越来越像了。"
"大娘您别说话了,好好歇著!我再去请其他大夫来给您看看,开点好药给您吃!"
大太太摇摇头,伸出手摸了摸元凛的脸颊,说:"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再过几日便能去见你爹了。"
"大娘您别乱说!"元凛有些急了,扯著嗓子说,"您肯定长命百岁,我以後还得把家业做得更好,好好孝敬您和姨娘们呢!"
"好,好,凛儿真乖!大娘不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大太太笑著点头,"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对凛儿说。"
将身边的人都支走後,大太太看了元凛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凛儿,若不是虎少爷,大娘怕是连这最後一面都见你不著了。"
元凛一愣,怎麽大娘忽然会说起妖怪呢?
"大娘......"
"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事是为了你好,但我发现我可能错了......"大太太握著元凛的手,"其实我的身子早就已经垮了,一直没让你知道。那时,你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还特地去京城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我医治。给我看过病的大夫都说,我已经时日不多了。"
"大娘您别听那些蒙古大夫的,您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嘛!哪能说时日不多呢?!"
元凛紧紧握著大太太的手,鼻子有些酸了。
"是啊,为什麽呢?"大太太无奈地笑著,"因为一直以来,虎少爷都用自己的命换大娘的命来著。"
元凛听了彻底愣了,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我并不知情,只是一直有人给我送丹药服食延命。当初问老爷,他只是说自己和一位仙医结了缘,便有了这些仙丹给我服用。而就在两个月前,不知道为何,往常送丹药来的人不再来了,我也就此一病不起了。"
大太太说到这里停了停,喘了口气继续说。
"尔後虎少爷来了,支开了下人,就像现在这样。然後我亲眼见他从身子里逼出元神,练出了几粒丹药,与我之前服用的丹药一模一样。原来,一直以来替我延命的便是虎少爷。"
"怎麽会这样......"
元凛喃喃道,心里已是一团乱麻。
"看著他虚弱的样貌,我便问他为何要做这种事。"大太太握紧元凛的手,"他说:‘凛的娘,便是我的娘'。"
"妖怪......"元凛忙将袖子遮住脸,擦著汹涌而出的泪水。
"可能大娘真的错了。"大太太微微笑著,"你们,以後都要好好在一起!"
元凛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只能不停地点头。
妖怪,快些回来吧!
元凛在心中不停地默念。
大太太之後撑了十来日便走了。直到最後一刻,仍惦记著斑虎的事,希望能够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却无奈斑虎一直未有出现。第二次与至亲生离死别,元凛一再告诉自己应该坚强一些,却无奈心依旧好似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而对於斑虎的思念较往日更甚了。
是夜,风已经开始凉了,算起来斑虎已经回去有近两个月了。融王爷差了人,送了两次密函过来,计划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元凛依著融王爷的吩咐,准备了上好的粮品和玉器,应付一个月之後的朝贡。而秦穆风那边也没有松口,暗自派了眼线观察融王爷的动向,也安插了一些武艺了得的人在元家附近,以保护元凛的安全。
元凛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看著窗外,一面吹著风一面入睡,待早晨醒来便是一头露水,往往一个寒颤过後,便会感染风寒。
这天,元凛披著厚厚的外衫又靠在窗沿睡著了,却隐约感觉一双温暖的手将自己抱起,随後便没了意识。半夜醒转,发现自己已然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著,身边坐著那个熟悉的人,正看他看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