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发出一声痛极的狂吼,还要再扑咬,身上又中了几箭,终于力竭扑倒。众将兵早已将它围住,几支长矛刺入虎身,这才彻底了结了它的性命。
刚才皇帝遇险之时,正是朱勋射虎救驾。他下了马,半跪在皇帝面前:“微臣护驾不力,致使圣上受惊,请圣上恕罪。”
白黎却恍若未闻,摇晃着站起,跌跌撞撞的走到他二弟跟前。
白溯摔伤了腿,在侍卫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含泪说道:“皇兄万金之躯,怎可——”话未说完,已被他皇兄死死抱住。
白溯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他真的想不到,如今哥哥已贵为天子,却仍同儿时一般,在他遭遇危险之时舍命相救;他也想不到,平日从不肯承认对他的感情的皇兄,会当着这么多臣属侍从的面,这般紧紧的抱着他。
他们拥的如此之紧,身上的甲胄贴在一起,几乎摩擦出了声音。白溯哽咽的不能自已,白黎也是面无血色,搂住二弟的双臂轻轻打颤,半晌才道:“……吓死我了。”
他说了这一句之后,逐渐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在臣子面前与二弟抱在一起。四周的文武大臣、兵将侍卫有的躬腰站着,有的跪在地上,均是眼观鼻,鼻观心,权充作木雕泥塑。
方才白黎全没想到其他,此时大为尴尬,心道自己真是害怕的懵了。转头一看,朱勋跪在地上,神情古怪,双眼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皇帝亲手将他扶起:“朱爱卿护驾有功,多亏有你在,朕才没有丧于虎吻之下。”
朱勋咳了一声,躬身道:“圣上有上天庇佑,区区一头老虎,怎会伤的了真龙天子。”
白黎颔一颔首。被这老虎一搅,狩猎当然是没法继续进行。他担心二弟的伤势,又心痛爱马被虎咬的后腿,吩咐将受伤的人马送回医治、好生料理亡者的后事,自己换了一匹马,领着众臣匆匆回了行宫。
第十九章
秋狝头一日就出了虎惊圣驾的不吉之事,后面几天的行猎,从上至下俱是无甚兴致,只依照往年惯例草草行事,五日后便离开鸾荡山回了京。
白溯落马时摔伤了腿,幸好伤势并不重,在行宫躺了几天,回府又修养了一阵,近来基本痊愈。但他伤在腿上行走不得,皇帝幸臣子府邸规矩又繁琐,皇兄来他府中探望也十分不便,因此二人近日来只见了两三面。
这天恰逢“巧夕”,传说月神与曜星下凡历经七世情劫,在这一日同归天穹,从此相映相守。白溯想着自己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这种日子当然要与皇兄在一起。才换了衣裳打算进宫,仆从忽报“圣上驾临”。
白溯三两步跨出门去,果见皇兄穿过月洞门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黛蓝色的锦袍,头上未戴冠,只别了一支玉簪,服饰打扮与寻常贵公子无异。
白黎见他出迎的步伐甚急,眉头微皱:“二弟,你的腿还没好,别走的这般快。”
白溯喜不自胜,握了他手道:“臣弟的伤已经没事了,刚还想着进宫去见皇兄,你就来了。”说着二人携手进入书斋,白溯拉着兄长在一张矮榻坐了,早有仆婢毕恭毕敬奉上茶点,退了出去。
白黎道:“我今日是微服出来的,不然啰啰嗦嗦带上许多的人,挤在你这里,话都说不得了。”
白溯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臣弟也想和皇兄说话来的,'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却不知皇兄想说些什么话?”
白黎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是一样。”
若是数月之前,白溯听了这句话定是欢喜不尽,可现在却稍嫌不满足,追问道:“皇兄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是十月初九。”白黎停顿一下,还是续道:“好像……民间把这一夜称作'巧夕'的吧。”
“那么皇兄在今日来,就没什么旁的话要对我说了么?”
白黎憋了半晌,还是道:“我与二弟数日不见了,恰好今日想来看看你。”
白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皇兄始终不能抛开伦理纲常。他们同是男子也就罢了,但偏偏还是亲生兄弟,这让兄长难以面对,总是找些别的理由来自欺欺人。他并不想逼迫对方,但皇兄一直不肯表明心迹,总让他心里隐约不安。
他正想着这些,裤脚忽被撩了起来。皇兄在他脚踝上触了触:“今日确是好的多了。走路时还觉得疼么?”
白溯道:“已经全好了,跑起来当也不会疼。”既然说起他的腿伤,他便想到了遇虎之事,顺势问道:“皇兄,之前崔淮来看我时说,朝中对秋狝遇险的事反应颇大?”
白黎动作一僵:“也没什么,他们一向如此。这次秋狩出了一点意外,便有人上疏要我充实后宫,早日诞下皇嗣。”
他对二弟说的轻松,心头却甚为烦躁。
过去虽也有人提请皇嗣一事,但皇帝毕竟春秋正盛,也不需太过着意。可此次的意外确实凶险非常,若不是朱勋救驾及时,皇帝恐怕已遭不测,因此朝中的反应比往常大了许多。
再加上太后似乎已知他病愈一事,时不常便要来明示暗示一番。白黎只好以杨院判的诊治总无效果、不愿再让他医治为由,暂且搪塞了过去。
他不欲再说此事,白溯却追问道:“那皇兄怎么想?同过去一般搁置不理,还是……”
“自然是搁置不理,此类奏章我近年收到不少,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