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周而复始[上]
周而复始[上]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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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文趴在床边眨眼道:"她们虽然说不肯定,言下之意却是真的。"
瞧着铭文,小六本就亮晶晶的眼睛更亮了,连忙追问, "不要大喘气,快说,快说!"
"还有那位江夫人的事情,她们说江夫人娘家姓林,是京城望族的千金小姐,据说本来已要选秀入宫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宫,之后有不少名门公子上门提亲,谁也没料到这林小姐居然远嫁出了京城,她们说其中肯定有原因,可是其中的原因却没有人晓得。就是这位当年的林小姐嫁到塞北,这塞北江氏的马场才为世人所知。"铭文满足六少的好奇心,说完了还仔细想了想,耳朵听来的就都在这里了,很好!没有任何遗漏了。
瞧着六少不停眨着的眼睛,"什么地方不对吗?"铭文兴奋的追问小主人,六少肯定从他带回来的消息中发现什么了。
言家小六嘿嘿冷笑,"这个叫江暮的人肯定不是走错门,他就是冲着我们姓言的来的!"
铭文甩着脑袋诧异极了, "真的?"
六少肯定点着脑袋。仰视着严肃的小主人,铭文眨着眼睛仔细再盘算一下自己刚才所说的,怎么想,他也找不着这些话里有什么不是的地方,铭文趴在六少的床沿边盯着聪明无比的六少一个劲追问,
六少矜持的用眼角瞄着不懂事的铭文,摇摇头,真是不开窍,那么他就来教教铭文吧。首先作为小主人,言耀晴很肯定--江暮初来此地不走错门才是怪事!走错门在他们言家而言太正常才没把江暮走错门这事儿多有在意,那时家里人都心虚,想把江暮千里求亲这件事推诿过去就成,可今晚江暮的父亲假客套夸赞他们六兄弟各自作的字画之后,就立即清醒过来了,漏洞就在这里了:大哥、二哥自小临摹曹全碑,三哥临摹的是严真卿的小楷,至于四哥、五哥临摹兰亭序后那字就他们自个儿才能认得,其外,严姐姐簪花小楷却是得爹爹赞赏的,这八种截然不同的笔迹就算是只读过蒙学的小儿都能辨出不是一路,再没脑子的人也会好好找找八种字迹中究竟哪个才是他要的红颜知己吧!他跑来求亲,肯定是调查过,那就根本就不会不知道咱们‘言'家!况且,就算严家和言家同音,可再蠢的也不可能把家有六子的言家和只有一个女儿的严家姓氏查错了,要真是查错了,那么姓江的就养了一群废物!"
听着六少的长篇大论的慷慨陈词,铭文由心透着感慨,他服侍的六少实在聪明绝伦,作为六少的书僮,他真是有福!
瞧着铭文惊叹受教着的态度,六少万分满意,还有最后一击,小六优雅的抽出藏在衣袖里中午江暮呈上的拜帖,这贴子墨迹中没有墨香,不是到城里新写的,那必然是江暮出发前就写好了,小六把贴子展现在铭文面前道,"看清楚上面的字!"
太近了,铭文往后退了退张大眼睛盯着上面企图找到什么不对,在六少得意的示意下,铭文终于从拜帖的文首处看到的"言府"两字,铭文也好像明白六少一点点意思了,抓到把柄的六少嘿嘿不停。
"六少,那为什么还不告诉老爷、大少他们?"铭文跳起来追问六少,得立即到老爷那边说道说道去。
"不行!"六少很有权威端坐在床榻上摇头,"我现在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了,我问你的话,你不想就立即答我的话,"铭文把脑袋放在六少丝绸的垫被上听着六少严肃的发话。
六少死死盯住床沿边的铭文,主仆都做好了严正的思想准备,六少严肃道:"我们那天踏青本来是该吃个斋饭后再回家的是吧。"
不清楚六少想问什么,铭文立即点头,"是,六少今天想吃素斋才跑到城外庙里想吃顿斋饭,不过听说庙里精通素斋的妙方大师云游去了,六少才决定要回家,进了巷子看到家门口又围了一群人,六少嫌烦,临时起意才跑到隔壁严家混吃混喝。"
小六对铭文最后一句多余的话很不满,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小六接着继续发问, "然后咱们进门就碰上严家姐姐伤了腿,没了饭吃,我们不得已才决定回家,是不是?"
"是,当然是了。"铭文小心看着闪动着水亮水亮眼睛的六少,这样的六少让人怕怕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么你给我闭上眼睛仔细想想,要是那天我在外没回家,那个江暮要是像今晚似的无礼,非要强行带走一个言家人,你想想,你认为谁会被带走。"
"当然是--"半眯着眼睛的铭文脱口而出的名字被六少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了,铭文紧紧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吓得看着六少,"六、六少,怎么办?真的不和老爷、大少他们说?"
六少看着了然的铭文,"当然不能跟爹爹说了,爹爹、大哥他们会给吓着的。"
是噢,铭文沉思一下立即点头,对,这样的事情给老爷、大少他们知道会吓着的,不能说!
盘腿坐在床榻上的小六嘿嘿冷笑继续向小书僮分析当前形式,既然那个江暮这样急着要抢人,下午干什么闲暇下来又明着采办聘礼?一急一缓,这就是疑点之一;其外,从来就没有男子婚嫁的法度,要娶一位男子为正室更为不可能,当父亲搪塞江暮时提起六礼时,那江暮居然还是口口声声那个"娶"字,"娶"和"六礼"可是为正室夫人的意思,就算塞北是蛮荒之地,也没听说会有这种民风,就是疑点之二; 还有疑点三:最值得疑心的反而是江暮父母的态度,他们出场显然是一副阻止江暮来的,可是他们进门后居然没有为江暮起誓要娶男子为妻加以阻拦,铭文,你说是不是?"
是!就是!肯定是!铭文仰视睿智的六少心中无限崇敬,他们家六少果然是聪明无比,果然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别想逃过他们六少亮亮的眼睛!
"好!睡吧!"抓住江暮小辫子的感觉实在舒服,小六挥手示意铭文躺下睡觉,费了脑子好困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后院小六屋子的熄灯了,前院主屋当家言老爷的房间聚着别的儿子闲聊。
"小六肯定看出什么了,为什么您不让我们问他?"耀祖追问阻止他去抓小六的爹爹,他家小六是他们父兄一手拉大的,多年来,家里出现的状况无数,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六几曾有过这样安静?
言茂淡然, "小六不想说,自是有他的理由。"
兄弟们听了父亲的话也点头,他们家小六长年在外面招惹是非,在察言观色上面很有点门道,小六察觉到什么不跟他们讲那么肯定是有小六不想让他们涉足的原因。撇开不和他们透露发现什么的小六,他们也有疑惑的地方,很多细节现在想来很不对,大家各自把想法一合计,蹊跷的事情就浮了出来,在常理中,大富大贵的大家夫人会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跟不相关的人说出来吗?如今想来,莫不是就是在指点他们什么?究竟是要点醒他们什么呢?真是的,也不说清楚点,真够让人猜的。疑点之二:那进门后气势咄咄逼人的江暮的父亲也很奇怪,他居然对言家的挑衅一味忍让,面对妻子的指谪也全无反应,仔细想想确实蹊跷的很。
不管怎么说,言家肯定得为此事陪上名声,这么多年了,关乎名声这种事情他们还不曾放在眼中,净者自洁,混者自浊,现在就是希望这些揣测希望都是他们庸人自扰,要是江家明天全部出城远去,这件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从小厨房里赶着做出来的汤包端来了,呼呼,好漂亮的小汤包,言家父兄们趁着霸道贪吃的小六没肯过来,快快享受。
第 10 章
夜色深深,湖边别院收拾得干净,随身的婢女端来春茶,她品茗着,这水细腻果然不是北方的水可以比的,抬眼看了窗外烛光染上的青绿,淡然道,"枫晚呢。"
"少主出去了。"等着主母发问的随身婢子轻轻应答。
无意听得江暮南下要另娶的事,让她和江宸非常震怒,两人千里赶来,一进了言家门就发生着闹剧,看窗外烟般绿意,她唇角泛出一抹苦笑,看到那言夜雨她打心里的怜爱,只是,她也觉得不对劲,儿子是什么样的脾性她很清楚,言夜雨确实妍美,可是也太小了些,应该不至于让从不好‘南风'的枫晚改了天生性吧,而且,江暮那没半点忌讳,让人满街采办聘礼的做派显然是想弄得全城皆知,把此事坐实,这不留人余地的性子让她很忧心。
看着窗外,思绪万千,夜已深,她却无半点儿睡意,对于江暮这件事情,不知道他父亲又是如何想的?
"夫人,有件事情奴婢想和您说。"
她回身看着从娘家就服侍着她的陪嫁丫头--珍娘,使女们铺好了被子都乖巧的出去了,珍娘合上房门上前低声道:"今天去了言家,我在言家那些婢女中看到些个认识的人。"
言家的婢女?她想了一下,言家有婢女吗?她怎么没见到一个?之前她从未曾来过这地界,那么也从未曾离开过她身边的珍娘怎么会认得言家的婢女?
珍娘也觉得有些奇怪,"就在夫人轿子抬进门时,言家的婢女就回避到偏厅去了,当时我也是无意扫了一眼,那些婢女中居然有些犯官之女。"
"犯官之女?"她淡然,"犯了事的官家,男子多是放逐边荒,女子按律法官卖多沦为奴婢,这些女子落在这言家做了婢女也算是福份了。"
珍娘也点头,"这奴婢也知道,奇怪的就在这里了,奴婢认得有位姑娘,那姿色和举止都曾是上选,可在那些婢女中居然一点儿也不显眼,所以,珍娘才觉得有些不对。"
她相信珍娘的眼光,不过就算是不对劲,今天已经太晚了,还是先暂且放置在一边,明天再做考虑。
江暮也没去什么地方,也就是被言家赶出来没等进别院的门,江暮就被父亲的人请去单独说话去了。
别院外小溪边柳树下,父子俩对视着,彼此都有点不自在。"这是个很富庶的地界,这里的人也七窍玲珑,"莫名有着感慨,江宸看着儿子,"你应该知道江家是不能在这里久待的,明天必须要启程回去,说话就不要拐弯抹角了,我也不问你为何执意要娶言家小公子的原因,我只想说,你这是在毁了他的一生。"
看着很少和他对谈的父亲,江暮没有回话,江宸转身扫视随着夜寒悄然生烟的水面,"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的孩子灵气逼人,塞北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当真要让他在那苦寒之地耗尽灵性?"
"您在暗指母亲?"江暮看父亲。
江宸没有否认,抬目逼视着江暮,"你还是放弃的好,你是江氏继承人,你应该清楚,这次的联姻并不是因为巩固江氏的基业,而是你应该娶妻,江氏需要下一个继承人。"
看着父亲,威逼对他没有什么作用,不过,从父亲的话让他有所启发,江暮思考着其它的可能。

问题总是一大堆,可是该休息的时候谁也没有失眠。可能是睡得太晚的原因,快到了巳时言家人才陆续起床,至于小六耀晴在榻上赖着还没醒。
起床后过来瞧小六的小四、小五扬着巴掌在半空挥舞了好会儿,最终对亲弟弟没下得了手。既然巴掌已经举起了,也不好有去无回,那就全招呼到小六的狗腿子铭文身上吧,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这当书僮的还在睡,过份!
晚起的言家人有条不紊的运作着,一切还都在运筹帷幄中。早饭后,言家当家的老三耀辉招集了家里的侍女们,外面的车马都准备好了,言家现在有点儿吵闹,她们还是暂且回避的好。
相应言家的慢条斯理,江氏暂住的别院从凌晨起就忙碌起来,这里不是江氏久待的地方,今天必须得做最后的决定。
凌晨起就从远处隐隐传来熙攘的声音,有着无限生机,久违了的翠色让早起梳洗好的江夫人身心轻快,就要离开这地方,她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想临走之前去祭拜一下那位供奉在庙宇中观音座下的言夫人,有那样专情的夫君和可爱的孩子,这女子一定很不凡吧。
一夜没敢合眼的赵魁小心服侍着老爷、夫人,万不敢有什么闪失。一早江暮去见了母亲,表面的礼数文章还是要做的,得知母亲要去拜祭夜雨的母亲,他也同行了。本来江夫人要去拜祭杨氏一早派人向言家通报了,照规矩,言家晚辈是要陪同的,可惜,一早派去的随从垂着脑袋禀告夫人-门房回应,言家主子们还没一个起床的。
看来江暮的事情让他们劳心劳力了,她听报后怜惜体谅的失笑起来。
浅尝了早点就出发了,至于言家的事,江夫人和江暮母子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
江夫人前脚出门,后脚那些起早的闲杂人等就在江家暂住着的别院外俳徊了,倒不是他们想巴结江氏这个北方豪门,实在是春风一度的花坊流言很让人好奇。
本城最新的八卦绝不是赶着今春的花魁大赛会花落谁家,而是这美人纵横的烟花名地横空出现一位绝代美少年,据说,那塞北皇商江家少主招了清倌花魁听筝,他亲口说言家六少是他未婚夫人呢,闲人们彼此交换了信息,转瞬间,言家小六的艳名直比周小史。
按照言家预先准备下的步骤,流言确实让事情有着变化,只不过这个变化有点儿不在言家预先掌握的范畴中。
这地界没人对何谓塞北江少主的人品感兴趣,他们只对世上还有男子议婚这样的八卦极为新奇,彼此都在打听这江氏究竟为何许人也,本来传言的是江家少主下聘言家,还被当是街坊笑谈,经过传言加传言,而且还得到最新证实--这江家的父母高堂亲自来了。这可不是瞎说的,证人可是本府小衙内呢!大家都在盘算,这什么塞北江家少主的父母居然都亲自来登门议婚了,这惊骇世俗的举动里究竟有何门道?一时间,街头巷尾嘀咕个不休。可叹此时言氏全家都在睡懒觉没听到这样传言,自然作不出任何对策来。
这不,本城最知名的上味斋里,起早赶着尝鲜的食客品尝一流美味的同时也正好交流一下最新出炉的消息。
以宫廷点心为卖点,得额外出五两银子才开的上味斋雅间里坐着贵客,精雕细刻的排门掩不住外间哗然闲语,雅间里坐在上位的贵人听着外间那闲言碎语皱眉道,"那江宸来了这?是不是弄错人了?"
旁边陪座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上味斋楼外传来激励的喧闹,外间闲语的的客人都呼啦围到楼拦探头往楼下瞧。
楼下的喧闹来自对面的一个小铺子门口,年轻的少妇举着扫帚追着夫婿打个不停,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过客,那些看热闹的看着也不阻止。雅间的客人侧头扫视楼下追打得场面,还真看不出,这地方民俗有这般开化,此地水葱般的女子居然这般彪悍。
年轻媳妇一边打一边大骂着夫婿忘恩负义,插着腰对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称扬言家是德善的人家,那杀千刀的毁人清誉不是东西!不会儿,加入宣扬的女子就有十来位,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过路的街坊瞧着也并不以为异,归座的外间那些食客闲言的语调明显细小下来。
这倒是少见,雅间的客人放下小竹帘,手中折扇轻点楼下道,"那提及的言家是什么人家?得这样多女子的仗义?"
侍立的一位面貌平凡的中年人矮身回话,神情中稍有犹豫,"言家是本地知名的--积善之家,"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十多年前,言家主母杨氏是为了给灾民放粮受寒去世的,大灾之后灾民、佃户给杨氏在观音庙还立了侍像。下面这些女子应该都曾是言家的婢女,她们都是因天灾人祸不得已卖身,被杨氏娘家采办送去服侍外孙的,这些女子在到成年后,言家在衙门里给她们消了奴籍,给她们些贴己的嫁妆放了自由婚配,她们对言家一向感恩。"
当正坐着的贵人听着不由轻轻点头,"如今还有这等贫瘠之地?看来朝廷还是需要更为尽心才是。"
"天子治国严谨,这些年更是风调雨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些年言家的侍女都是历年犯官家的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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