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周而复始[上]
周而复始[上]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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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被大人们联合欺骗的耀晴无聊得要命,看着从窗棂射进来的那黯淡光线照着的胳膊上褐色的斑斑点点,叹了一声,不得已再次收敛起着下车出去看新鲜的念头。看着坐立不安的六少,侍卫们也识趣,在六少答应决不随意下车之后,他们识相得把骡车上纸糊的窗换成透明薄纱,这种折衷的办法终于让闷得想家的耀晴也暂且消停了。

第 28 章
他们的行程很顺利,一路行来都有江家的人接应,只是,越往北行,就越是人烟稀少,往往过了一个城镇至少要行三五日无人烟才方能见到下一个城镇,没过几日,连铭文全无了好奇心,只对前程充满了紧张,离家已有千里,他们已处身在一个陌生的地界了。
一路关隘层叠,每日醒来所见的都是不同的风景,只是再不见那繁华和祥和。偶有经过农家借水,那些远离群居的农家人补丁满身,衣着褴褛,神情也是木然,那些瘦弱的孩子远远站着不敢近身。
按照六少的吩咐,铭文把一串铜板放在磨盘上,车里的耀晴背转过身去,如此贫瘠的状况让他不忍去看。侍卫们对此也不做言论,其实,北方也不全是他们所见的那样贫瘠、荒芜,只是他们行走的都是抄近的远离城市的偏路,这些子民自然贫穷些,再细想,言六少生长在那占朝廷三分富庶之处,天下又有几处地界能相较之昌盛繁华?
一路行进得很顺利,只是越走越疑心了,他们走的是最近的路,很偏僻,还有野兽出入,其中的危险是显然的。走这条偏僻的近路倒非他们欠考虑,而是本来就预定好了走这条路的,当行进到第三天,按照少主和他们预约的接应人马依然没有出现,他们就知道有麻烦了!
一声清呖的叫声在空间荡漾,铭文抬头望去,天上盘旋着两只飞禽,不顾脸面的耀晴忙探身往上瞧。相较于主仆俩的好奇和欢喜,扮着马夫的黑虎凝视天上盘旋着的鹰,麻烦来了。前方的侍卫们往后面悄然聚集,脸色沉重,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用猎鹰窥探他们的行踪。
没有多言,种种应对措施他们都在船上就商量好了的,在不到边关之地居然有人窥视他们行队,这等大胆行事让珍娘也凝重。要是情况严重到必须兵分两路的时候,被人熟知的主母身边侍婢,珍娘必须和扮成新娘的那一路一起走,这是牵制人马重要的策略。借着问话的机会,过来的珍娘仔细叮嘱耀晴定不要下车,要相信黑虎,绝不可自行其是,那枚永固王妃的金符定要贴身藏好。
相较于侍卫们的紧慎的戒备,耀晴和铭文主仆俩就不怎么安好心了,翘首以盼能有着什么事情发生。日子又平静的过去了两天,当被骡车颠烦躁起来的耀晴感觉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忙推着也赖在车里的铭文快起来,他们俩一起探着脑袋看窗外,有什么热闹?一眼看到不远处小岗上有好多毛茸茸的狼狼!这就是江暮说的狼群?耀晴挥舞着双手,兴奋得不可言表,毛茸茸光亮亮的皮毛,果然很漂亮!
毛茸茸的狼狼?牵制安抚座下受惊的马匹的侍卫们望着侧边冒出来的狼群,他们苦笑,要是狼群能动用鹰来侦察他们,那这些狼就真可怕了。眼前这些狼看来有上百头,不过,他们傲然,要是这些狼聪明些就不会招惹他们,不然剥些狼皮回去给老婆缝件小袄也很不错。默数着狼的数目,侍卫们从车马夹逢里抽出长弓和兵器,凛然萧杀之气瞬间祢满开来。
在主人的操控下,结阵的那些高头大马也静下来,打着响嚏,刨着蹄子很精神,后面的惊慌的骡马也在黑虎驾驭下安静下来。没有攻击,狼群不远不近的跟着马车,彼此保持着距离,相互没有让对方有机可乘的机会,这种情况直到天黑露营。
那一夜,言耀晴和铭文睡得很沉很沉,当美美的一觉醒来,车窗外再也没见那被侍卫们前呼后拥的漂亮大马车了。在骡车边站着的是化装成赶车的黑虎和四名已经换了衣服的侍卫,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其他的侍卫都誓死 "保护"着华丽的马车成功的把绝大部分的袭击人马吸引开了。
夜里,不意外的,他们被偷袭了!来人应该不是和江氏有仇怨的豪门,毕竟,那些北方豪门虽然被江氏打压得很历害,但谁都清楚,塞北马场的行事是迎奉了上京的意思,虽有怨恨想要报复,也不至于在关内动手,何况还是劫送亲的队伍。他们目标也很明显,主力全部在被侍卫们保卫着的华丽马车,他们的目标定是车上的准新娘,难道这些人想要拿新娘要胁家主、少主?应该是这样吧。本来还想找机会生擒个审问,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恋战,对异于江氏侍卫不同服装的人马追赶了数里就自动撤退了。看着他们娴熟驾驭着马匹飞驰远去,一边握刀的赵魁暗出一身冷汗,他适才装着被弓箭射伤,虽然本意是示弱,可来人很有一套,幸亏他调整身体才避开重要部位,很可惜,要是他们再追过来一些,他们就容易些逮个活口问话了。
虽然没大伤,伤了皮肉的肩膀像是血浸了似得,看上去颇为吓人。包扎了伤口,交流一下所得,那些人不是什么高手,可是从驾驭马术和张弓速度的准头都是上上选。目前追查这些人的来路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他们确定了暂时没了威胁,才把刀放进骡车的暗格里备用,抬眼看那车里躺着的被他们点了睡穴,在睡梦里都笑的主仆俩,想到月前他们病了暂住的那个富庶得无所事事的水乡热情的乡邻,沉默的他们清楚,从现在开始,一路再也不会平静了。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耀晴和铭文醒来了,扫过赵魁那肩膀包扎但白布上映着深色血渍的肩膀,和惊诧的铭文不同,言六少什么也没有问,在他眼中,那些消失的马车和侍卫们好像一直就不曾存在一样。
他们都准备着六少追根问底,更预备了些谎言准备安抚这位娇生惯养的六少,没想到六少居然对此视若无睹、淡然处之,他们很意外。稍作考虑,黑虎把现状禀告了六少,他不想刻意隐瞒,毕竟,将来六少是要在北方生活的,这样场面不会少见。
铭文抱着车辕眨着眼瞧着,在车内的耀晴看了黑虎一眼,"接下来的行程全权交给你操劳了。"之后,再不多问一句了。
听了六少这样言语,他们再看车内的言家六少,感觉已又有了不一样。想来也是,他们家的主母和少主都是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平白就认同一个人呢,他们齐恭身表示定会平安护送至边城,决不懈怠。
既然前面有人拦路,他们过来的口子也肯定被收了口子,以防他们退回大路了,分析一下,此时他们不能退只有向前进,还得慢慢的绕行,尽可能挠到大城镇才有办法,好在,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全部追着华丽马车不放,他们也相对安全一些,就算再有袭击灭口的可能,也应不会有马队倾巢而出的状况。赶着骡车往前走,一段路上有明显的血迹和斩断的箭翎,赵魁拣了些分给大家细看,从明显是新造的箭翎上,他们都看不出过多的痕迹,只有倍加小心了。
在偏远的小路上行进,一路上再没发生什么大事了,只是偶遇面黄肌瘦的盗贼三伙,仅被毛茸茸的狼群小袭六回,再有,无缘无故耀晴和铭文突然午睡了七八次,只是每次醒来,这些侍卫身上都会流些血,还好,没突然消失个人。除此之外,总得来说,行程都还顺利。

离江氏少主大吉的好日子越来越近,那近关隘最大的城郭全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北方带点名气的大户一月前就往此城聚集了,塞北马场的少主大婚可是件大事,周边大户能出动的都来了,毕竟,谁都清楚,这声名赫然的江氏和豪门世家大有区分,意思就是:江氏是这二十多年才冒头的暴发户,还是朝廷鹰犬,要是他们礼数不到,被这样人家的惦记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府为了迎接少主夫人的到来忙碌着,任何细节都确认再确认,临近了大喜日子越近,侍奉少主的大丫头麻云就越加不安,对她来说,要是未来的少夫人不容她,那她就非常艰难了。各有各的心思,其实,其中最忐忑不安的还是江氏家主--江宸,从逃般离开那水乡地界后,他就懊悔不已,他是老糊涂了?这样婚事他怎就答应了?想到还不知道真相的老父,江宸有说不出的烦恼,看看神情坦然的夫人,他略有安慰,老父那边就全仰仗夫人去解释了。
一心盼着由夫人出头的江宸全然不知看上去很平静的夫人心里也早就嘀咕了,江暮可是她独子,当初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不管怎么样,已无挽回余地了,她翘首盼着京城的懿旨早点到,也好把江暮娶男儿媳这责任全往皇家作为上赖。


第 29 章
打年后就等着抱重孙子的江家太爷这些日子一直是满面红光,对这门孙儿亲定的婚事,老太爷一千一万个应允,想也知道,这孙媳妇定非同寻常,不但得到儿子、媳妇亲自认可,那位天下闻名的永固王居然也对其才貌和德性赞叹不已,还抢着非要亲自主婚还要请太妃下懿旨祝婚呢,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很可能就能抱上大胖重孙子,老太爷乐得笑开了花,皇恩浩荡呀!想到此,江太爷遥遥向京城方向虔诚的磕头行礼,皇上此时是不是吃了午膳了?就是这样了,老太爷笑得都快笑晕了时刻也是让在一边陪着的江宸忧伤得快要昏倒的时候。
婚期渐近,两位新人依旧不见影踪。
准新娘看来还在北上的路上,江宸心里盘算祷告着,要是实在赶不上错了吉时,他也是能完全体谅的,最好就是迟得等到客人都散去再到才是最好,那时关起门来自家办一下就成。
不过,话是来回说,新娘在北上的路上,可这江家那个出了名的克妻大少又哪里去了?是他急着娶媳妇的,他这是跑哪儿去了?对江暮的死活,江宸不但心,这小子命硬得很,只是江暮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让江宸觉得奇怪。
按当初布局,江暮先赶回来处理一些问题,第一件就是把有婚约的事情完全处理掉,这也不算很麻烦,那位小姐有了娘家支持私奔的过程,就是退婚最好的理由。只是在退婚过程中有些小小的差错,得到预先通告,女方家知道江家克妻少主亲自来了,他们立即请了不少的亲朋好友来压阵,以免得江家发难。因为心情太过愉快,骑着高头大马精神焕发的江暮无论神情和举止上都很得体,拜访的期间还对因为太过紧张洒了他一身茶水的侍女展着和颜悦色宽容的笑颜,好家教、好人品一目了然的效果看得处于备战状态的女方家相当失神,江氏少主个性暴虐的传言本就是道听途说听来的,如今眼见为实,却已是泼水难收了,支持女儿逃婚还被捉现行是退婚最好理由。说起来真是冤枉,他家是被江氏胁迫下聘嫁女,本应是受害者,如今反而成了理亏被男方家退婚,那郁闷的心情不可言表。从女家出来后到处分发完最新赶出来的请柬的江暮不知道想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对随从交代几句就不见了人影。
准新郎的江暮乐呵呵的不知跑到何方去了,至于身为准新娘的言家小六在一片荒原上彻底的愤怒了。
言家小六素来就是很乖巧、很可爱、很听话、很识时务的好孩子,自打在睡梦里和大部队分开后,他就更加乖巧懂事,当头发开始有味道的时候,乖乖的小六一声没吭,忍着。当铭文开始捉第一个虱子的时候,乖巧的小六当没看见的,继续忍着。当某一天,遣散受伤的马匹,换了衣装的全体侍卫支撑着伤痕累累虚弱的身体,向趴在车里无聊到极致的六少禀告,多日下来,这辆车的目标太大了,现在必须要抛弃这辆骡车,对上六少迷乎乎的眼睛,他们神情和语声同样沉重,他们肃容宣誓--就是死也要保护六少安全到达边城!!
睡多了有点儿迷糊,言家小六眨着眼睛对侍卫们的话进行举一反三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侍卫们的意思就是说:死了也要让他到边城?!
太过分了!言家小六愤怒了!彻底的愤怒了!愤怒的小六不顾脸上的小麻子不能见光,跳出来爬在车顶上窜下跳指责着这些没用的大人,居然不停得把他往危险坑里带,白白的信任他们了!有了赵魁这个雌雄不辨的笨蛋的前例,他前些日子居然对这些没用的大人给予绝对信任,亏大了!
已经化装成家仆的侍卫们本来还忍着伤痛正对六少宣誓效忠,如今一个个脸色铁青,这个死小孩!他们拼死拼活为了谁呀?闷声不吭的黑虎左右找着布料,准备点晕六少包起他继续走。
就在彼此都很生气的当头,突乎其来的马队响蹄让他们全部紧张起来,为了伪装成普通的家仆,之前他们已经把那些受伤的马都赶走了,如今想躲避和迎战都显得仓猝,而且更可气的是,那本来还算乖巧的言家小六还在车顶上跳蹦,让他们迎战的心情都大打折扣,伤重的两位没站得起来重重跌跪在地上,倒不是因为气虚,纯粹是被言家小六给气的。
马速来得快捷,黑虎他们也只有作最后的掩饰,顺着受伤的两个被气得站不起来的侍卫身边跪着,把刀压在腿下,深埋下脑袋,装成听训家仆的模样,一旦识破随时准备雷霆一击。
那来得迅捷的马队在他们身边勒马停下,瞄了一眼那头发散乱、满脸小星星的富家少爷模样的小孩在车顶上上窜下跳痛责这些没用的家仆不但认错了路,还让他们的马车给一伙人抢走了,换成这样破旧的骡车!看看可怜兮兮跪在地上听训卑微的那些家仆,再扫视一眼那打开一无遮拦的车室,没有犹豫,他们立即向前追所谓的马车去了。
抬起脑袋黑虎不可置信的盯着扬尘而去的马队,这么简单就把他们糊弄过去了?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对,就这么简单,这些人对被抢了车大发脾气的富家少爷和几个奴相十足的家奴没有兴趣,因为他们追的是一群不去招惹也会反击的野狼。
接下去的行程平安到无聊的程度,受伤的侍卫们有幸趴在车里睡睡了,在荒芜之地,食物来源也少,好在六少在车上放了不少很多很多的零嘴,省着吃还是可以应付不少日子的,可就是甜了些。
如今六少对害得他成麻子的江暮深恶痛绝,说什么也要顶着这张满是小麻子的脸向江暮讨说法去,既然都走到这份上了,说什么也要把江暮承偌过要给他的东西拿到手!沮丧的侍卫们对此不关心,那是少主的家事。
坐在车辕上,严肃考虑过了的言家小六招集铭文一起发誓,现在开始,他们要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不能再对靠着他藏在车里零食过活的侍卫们全然信任了!听着这话赶着车的赵魁再次垂下脑袋,嘴里发着誓言的铭文拿着缎带请车里的铁青着脸的黑虎帮他把双鬟系一下。
接下来行程中,在六少直指前方磅礴大气的领导下,在铭文碰到活人就卖力问路下,终于在一个明晃晃的好日子里,他们看见了城郭。
端着饭碗,铭文热泪盈眶,终于吃上亮晶晶的米饭了,好感动,还是他家六少是最英名、最聪明!至于那些洗了热水澡,换了伤药,享受着丰盛晚宴的侍卫们还在深刻自我沮丧着。
花了半天洗头,花了半天洗澡,花了半天量衣,花了三天做衣服,之后再花了几天逛街闲逛。这期间,被六少深为信任的书僮铭文跑前跑后雇来了得体的马车;在墙根下给了两个饿得发晕的小丫头好些馒头后被两个丫头的爹娘追着、求着,铭文不得不花十两银子把她们买下来;在给侍卫们请大夫的时候顺便和药坊坐堂大夫闲聊得知大夫正准备出行到边城探亲,当即谈妥一起同行,路途遥远结伴最是安全,一路上有医者同行,身体的健康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保障。就这样,在第七天才算是把崭新的人马备齐好了,有丫头,有马车、有大夫,当然还有那些装成家仆的侍卫们。看在这些出行队伍,六少对铭文的办事能力很欣赏,对嘛,这样才是言家六少出行的标准嘛,大大夸奖了喜滋滋的铭文一番,没资格说话的那些大人们再次恢复沮丧继续保持沉默。
好了,一切行程都预备妥当,接下来就是找镖局投镖的时候了。
找镖局?投镖?开玩笑!他们江氏居然要镖局护送?赵魁苦劝都把拳头举起来的黑虎,还是算了吧,顺着六少走吧,目前不是六少拖了他们后退,是他们在拖六少后腿,何况,他们中还有了两位还在养伤中,有三流镖局的人在中间也是个很好遮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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