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强强]——作者: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16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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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这些都可以吃吗?”

    赵肃:“可以……吧。”

    朱翊钧眨眼:“雎鸠好不好吃,它的肉会不会很嫩,肃肃,我想吃雎鸠炒荇菜。”

    赵肃:“……”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讲《诗经》了。

    日子在这样偶尔的闹腾中一天天流泻过去。

    到了三月十五这一天,正是春草萋萋,花绽繁枝的时候,全国两百九十九名在会试的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贡士们,将来到之前他们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的最高殿堂,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参加殿试。

    事实上,殿试是不会有落榜之人的,只不过会把在前一关,也就是会试中榜的那些人的名次重新排列了一次。你在会试排第一,但如果在殿试里名字不好,也有可能被踢到二甲去

    明朝建国以来,能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都拿到第一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叫黄观,因为得罪朱棣,被倒霉地削掉状元的头衔,还有一个叫商辂,后来做到了内阁首辅。

    对于许多读书人来说,连中三元是万万不敢想的,能杀入殿试,得到进士出身,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

    殿试分为三甲,通俗点说,就是三张榜单。

    第一张榜单三个名额,就是状元、榜眼、探花。

    第二张榜单八十五人左右,其中的第一名,也就是总榜第四名,称为传胪。

    第三张榜单就是剩下的那些人。

    这里面,在哪个榜单,待遇还是有区别的,这决定了每个人以后的前程,因为想入内阁,起码就得在二甲的前十之前,才有希望,否则如果你的成绩在第三张榜单上,将来就算再努力,皇帝再信任你,一般也是进不了内阁,当不了阁老的,非要进的话,那就叫名不正,言不顺,言官是可以弹劾你的,同僚也会看轻你的。

    总而言之,殿试虽然没有落榜,但还是有竞争,你想庸庸碌碌到地方为官,在慢慢熬资历呢,还是叱咤风云,位极人臣呢,就要看殿试这一关了。

    这一天,赵肃是所有与试的人中,唯一手上缠着纱布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Keigo→禟、歧路新城、扶光、cn2541、nhhubian、violaljj1991几位童鞋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回帖,俺回来了,嘿嘿。

    ————

    照顾系统抽风看不到的朋友,下面再贴一次,看过的不用再看。

    35

    严府。

    严世蕃正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大门的方向,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焦躁。

    鄢懋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惴惴问:“小阁老,您说阁老这么晚回来,不会有事吧?”

    “你问老子,老子又去问谁!”严世蕃很不耐,他的长相算不上好看,又瞎了一只眼,凶起来能止小孩夜啼,所以嘉靖虽然对严家宠信有加,却不是很喜欢看到严世蕃。

    鄢懋卿马上住嘴,不敢多说一句。

    但严世蕃内心的焦躁并没有丝毫减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不安了。

    在很多年以前,前任首辅夏言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时候,他与父亲曾经担惊受怕,后来几经商议,吃准了夏言心软,在他面前下跪,苦苦哀求,这才捡回性命。

    然而这一次,局势看上去一片宁和,皇帝没有动静,徐阶那边也没有动静。

    可就是这样诡异的平静,却让严世蕃敏锐地察觉出异样。

    眼下虽然他设计的连环局最终因为裕王的进宫而破了,但自己这边并非全然没有胜算,只要赵肃在殿试的时候错漏百出,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么他就可以让父亲向皇帝重提旧事,把会试舞弊的事情重新揭出来。

    他又把所有的细节都想了一遍,确认自己算无遗策,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老爷回来了!”

    严世蕃眉毛一动,转身疾步走到门口停住,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严嵩扶着下人的手,一步一步往这里走来。

    “爹,您怎么才回来,皇帝说什么了?”严世蕃迫不及待地问。

    严嵩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沉默地在太师椅上坐下。

    “爹!”

    严嵩看了他一眼,却把手中的折子递给鄢懋卿。

    鄢懋卿不明所以地接过,没看几行,便冷汗津津:“这,这,阁老,下官实在是冤枉!……”

    严世蕃等得不耐,直接把折子抢过去,一目十行看完,大吃一惊:“爹,这折子不是被我们压下了吗,这是皇帝给你的?”

    严嵩慢慢道“我等了半天,才等到陛下出来,他把折子给我,却一句话也没说,就让我回来了。”

    严世蕃思量片刻,咬牙道:“一定是徐阶,除了他,还有谁能把俞彻的折子翻出来上呈!俞彻被流放充军,这会儿估计已经死在路上了,当时我使人翻遍他家里,也没找到这封折子,没想到最后竟是落在他手里!”

    严嵩阖上眼闭目养神,身体往后仰靠,神色淡淡地问:“东楼,我问你,以前弹劾我们严家的折子多吗,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严世蕃想了想:“前些年多一些,后来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些人也就没敢再开口了,这些年就算偶有一两道弹劾,也都被我们压了下来。”

    “那陛下追究了吗?”

    严世蕃皱眉:“爹,您到底想说什么!”

    “之前就算有弹劾,陛下未尝不知道,可他听过便罢,从不追究,这次却把我喊去,单单把折子给了我,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严世蕃的脾气虽然暴躁,可严嵩这一问,他马上若有所思:“爹,您的意思,是皇帝在警告我们?”

    “我不知道。”严嵩摇摇头,神色很是疲惫:“近来我是越来越摸不透陛下的想法了。”

    严世蕃看着白发苍苍的老父,忽然感到一种很严重的危机感。

    严党的智囊与核心是他,但真正在皇帝那里撑着场面的,却是年过八十的老父。

    “爹,只不过是一封奏折而已,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

    严嵩叹了口气:“最近因着你娘的事情,为父累得很,这数十年来,我们家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也该足够了,现在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我也就满足了。”

    人一老,志气也就没了,想当年何等风光得意,现在任谁看到垂垂老矣的严嵩,也不会将他与权相联系在一起。

    严世蕃不以为然,正想说什么,便听见院子那头一声凄厉的呼喊:“老夫人——!”

    严嵩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鄢懋卿也吓了一跳,立时望向严世蕃,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一会儿,外边已经撞撞跌跌来了人,正是在老夫人欧阳氏病榻前伺候的下人。

    “老爷,大爷,老夫人,老夫人她……归天了!”

    严嵩的胡子一颤一颤,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布满青筋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双眼早就湿润了。

    严世蕃一边埋怨他娘死的不是时候,一边给他爹抚背顺气:“爹,节哀顺变,娘也病了好些时候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瞒住消息,绝不能让娘去世的事情传出去,否则,儿子就得回乡守孝,爹上了年纪,在皇帝那边怕是应付不了……”

    严嵩抬起头,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喉结上下滚动,良久才道:“严世蕃,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娘死了,那是你亲娘!”

    严世蕃也来了脾气:“儿子知道,可这不是非常时刻么!娘去世了,我也难过,可要是严家倒了,我们怕连为她举丧的机会都没了!”

    严嵩默不作声,甩开他的手,拄起拐杖就往外走。

    “爹!”

    “阁老!”

    鄢懋卿看着严嵩离去,着急顿足:“小阁老,这可如何是好?”

    严世蕃冷笑:“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你看那折子上面,每字每句,全都是针对你,你他娘的敛了那么多钱,现在要老子来给你擦屁股!当初自己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鄢懋卿哭丧着脸:“冤枉啊,天地良心,这些年来,下面那些人的每趟孝敬,下官可都没忘了小阁老的!”

    严世蕃当然知道,所以现在没把人赶出去,还得帮着他想办法,要是鄢懋卿敢背着自己私吞贿赂,现在恐怕早就被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皱眉思索。

    可怜鄢懋卿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小阁老,下官记得,徐阶先前,不是曾把孙女嫁给令公子当妾么,能不能……借此要挟他?”

    “你懂个屁!徐阶那种老匹夫,当初把人送出来,就从没抱着能要回去的道理!相安无事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是个锦上添花的礼物,一旦两边撕破脸,就算我们宰了人,他也绝不会说什么的!”

    这是一个悲哀的事实,有时候生在官宦之家,也未必是好事,那名女子从被当做物品送给政敌的儿子当小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下场,只不过对于徐严两家来说,这根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连严世蕃也不屑拿她做文章。

    严世蕃心念一动,猛地顿住脚步:“既然他们已经出手,那我们就彻底把水搅浑好了!”

    鄢懋卿精神一振:“请小阁老明示。”

    “你明日……”

    嘉靖四十一年二月廿八,御史张逊弹劾内阁次辅徐阶识人不明,荐高拱陈以勤等人任会试主考,以至于闹出舞弊等事端。

    三月初二,御史李程哲弹劾徐阶老家有良田千顷,十数年间收受贿赂无数,枉为御前股肱之臣,却无视圣恩,为己牟利。

    一般来说,官员被弹劾,是要避嫌在家,不能上朝办公的,所以这些折子一上,徐阶马上自请在家等候发落,偏偏此时严家老夫人欧阳氏去世,严嵩伤心过度病倒,无法上朝,严世蕃带丧在身,自然也不能入宫。

    能断事的人都不在,内阁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弹劾,连同那些各地赈灾的,打仗的折子,都如雪片般堆到嘉靖皇帝的御案上,把他烦得不行,两眼一闭懒得再看,索性打坐修炼去了,谁来了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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