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历史架空] 完结—— 作者:玉胡芦(上)
  发于:2016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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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已逝,伤情无益。”萧孑蹙着眉宇,根本不知道怎么宽抚,只好在芜姜的肩背上拍了拍。
阿耶阿娘牵着老马走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姑娘把脸儿埋在小子的怀里,像一只兔子,阿耶的眼神不由黯了黯。自从那天晚上在旷野里赶上萧孑,阿耶已经两天没有和他再说过话了。
萧孑有点窘,“驾——”稍用力一扯缰绳,往芜姜家的方向打马行去。
芜姜的家因为在寨子的僻静处,受破坏的程度尚没有太深,帐包的屋顶被撅坏一个大洞,里头的器物还算完好。院子里的栅栏倒塌成一片,野蛮的匈奴人应该从这里路过,看到空荡荡的旧屋而毫无掠夺的兴趣。
栅栏里的母羊和半生出的羊羔被烈马踩烂,肠子和脓血滩成一片。芜姜看一眼,赶紧转身绕去萧孑身后。
阿耶递了眼芜姜紧在萧孑衣摆上的手,便叫萧孑和自己一起,把两只羊拿到无人之处去掩埋。
萧孑倒是没异意,铲子一下一下地挖着土。
阿耶冷觑着小伙子冷毅的隽颜,那剑眉入鬓,凤眸中掩不住的桀骜,又看了眼正和阿娘去打水的芜姜,压低嗓音道:“姑娘把她处子的情感落在你身上,你若是不想要,就别让她在你这里继续迷路。倘若是要得起,那么请用真心待她。”
萧孑动作略微一顿,想起那漠野之下锲而不舍追赶在后的老马……猜邬德应该把他当时的意图看穿,他当时确然想带她往雁门关方向去。便懒得费舌分辩,淡漠地应了声:“是,我会仔细考虑。”
阿耶听完容色冷沉沉的,铲平土丘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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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和子肃背着阿娘把生产的母羊与羊羔埋了,阿娘没有看到,心里其实应该也猜到,但是没有问。一场突如其来的残杀,他们只是死了两只羊,已经是万幸,不能够再贪求太多。
那天晚上芜姜走后,萧孑没有再回去帮他们。听说拓烈领着六百多个弟兄与匈奴亡命相抗,死了一百多个年轻的骑兵,族长也受了伤。后来只得命令大锤冲出重围,去雁门关汉军营里请求支援,最后才把匈奴蛮族打退。
郝邬族没有土葬,人们在寨子西面的空旷处筑起高高的柴垛,死去的族人被堆砌在柴垛上集体火葬。
浓白的烟雾在苍茫天际下升腾,芜姜看到拓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柴垛前重重跪下。十七岁的他看上去像瘦了整整一圈,腮帮上长出他从前梦寐以求的胡茬,脸上的颊骨都可以清晰看见。人们默默看着他下跪,却没有人敢上前拉扯,听说后来是妲安带着侍卫把他绑了回去。
寨子里的人们渐渐对萧孑的态度好了起来,从前一句话都不与他说,如今看见他会远远地对他点头,时常还会有东西送到芜姜的院子里,对他表示感谢。
坚韧的塞外子民,无论历经多少磨难,也依然能继续顽强地生长。人们很快便努力忘却伤痛,重新开始修葺自己的家园。午后静谧时光,芜姜蹲在院子里和萧孑钉栅栏,她把削好的木截扶稳,萧孑用锤子砸几下,很快就把桩子定得稳稳当当。
他的愈合能力似乎很强,肋骨的伤结痂后好得很快。已是秋末时节,依然赤着精裸的上身,有细密汗珠沿着蜜色的肌肤往下流淌。芜姜仰头看着他清俊的颜,看他硬实的腹肌随着动作一紧一收,少女十四岁的小脸上不自禁就漾开了红。
“铿、铿——”萧孑自然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妞自从漠野里与他呆了两个晚上,回来就很少再用鞭子抽他了。但他想起她阿耶邬德说过的话,便只是假装看不见,手上的锤子依旧一下一下地用着力。
芜姜又觉得萧孑这样冷淡很没意思,好像她有多巴着他似的,就也骄傲地扭过头不理他。只这一瞥眼,却看到达刺家八岁的小毛头站在草檐下,抱着个大篮框,惴惴地蠕着脚不敢走进来。
不由笑问道:“小聑犁,你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聑犁满目的憧憬又有点畏生:“我家的母羊生了一对双胞胎,满月了,阿妈说你们家的母羊为了救我们而死,叫我把这一只送给你们养。”
说着蹲下来,把大篮框往前推了推。
但是却站着不肯走。
“咩~~~”那篮子里传出羊羔稚嫩的叫唤,白绒绒的小脑袋一探一探,可爱极了。
芜姜看见聑犁眼里的不舍得,便推却道:“你快拿回去,我们家还有九十九只,留着你自己玩儿吧。”
小聑犁死劲摇晃脑袋:“我不拿,阿妈说他若不肯收,我就不要回去了。”说着伸出手指往萧孑的身上一指。
“铿、铿——”芜姜不帮忙,萧孑只得一手扶着木桩一手钉锤子。墨发将他的侧颜遮挡,只看到眸下一幕幽冷。
晓得这家伙惯是对人不爱搭理,芜姜便吐吐舌头:“那就放着吧,你可以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呐?”
聑犁指着萧孑:“他会用耳朵听遥远的战马吗?”
“这我可不清楚,我跟他不熟,你得自己问他。”芜姜剜了萧孑一眼,有心噎他。
“他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诶,你能教教我们吗!”草檐外一下子围拢来一群孩子,个个满目崇敬地望着萧孑。
萧孑回头看一眼,有些头疼地蹙起眉头。天晓得在中原,所有女人孩子看见了他都躲,哪个半夜淘气不肯睡,唬一声“萧阎王来了”,顿时吓得噤声。怎生这里的人倒是奇怪,孩子姑娘们竟不对他生惧?
冷冽地睇了眼芜姜,像是在怪她给自己找麻烦,又像是央求她帮忙自己打发。
芜姜才不理,脸红红地移开眼眸。
萧孑只得不耐烦道:“不能。回去先练习闭眼听声,几时能动一动耳朵就捕一只蚊子,几时再回来找我。”
“哟、哟~~~”草场上的蚊子一抓一大把,这个要求简直太简单了,一群孩子兴奋地四下散开。
“子肃你这人真坏,你把他们当成青蛙吗?会被蚊子咬死的。”芜姜站起来正要去劝阻,只才走了两步,却看到妲安笑盈盈地站在草檐下。
几日不见,妲安的脸色看起来也苍白不少。听说她阿爸阿妈都伤得很重,下一任首领的候选人还没出,拓烈又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倘若他的阿爸这时候倒下,也许她就真的要如先前所担忧的,“从尊贵的高处跌落至尘埃”。这些天妲安都在夜以继日地照顾。
也不晓得来了有多久,眼里的笑意略微生涩,又顷刻间明媚起来。看了眼萧孑挺拔的英姿,笑笑地牵住芜姜的袖子道:“芜姜,你和他说,我阿爸要找他。”


☆、『第十五回』抱银

妲安家的帐篷富丽堂皇,珠宝瓷器把周遭点缀得光灿明亮。
应该是个私下的会面,帐内除了几个招待的仆役,其余并无闲他人等。首领坐在正中的虎皮软座上,厚壮的肩膀半披一件华丽长袍。他的胸前缠着纱布,听说那天晚上胸肺受了箭伤,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妲安站在他身旁捶着肩,细挑的眼儿不时把下首并座的芜姜与萧孑比量。
芜姜陪着萧孑一块儿来了,妲安的笑容总是艳媚,芜姜不放心萧孑单独跟她走。不过萧孑似乎也并不反感芜姜跟着,竟然破天荒在门口等她换完衣裳。
或者他原也不打算和妲安只身走一路。
有侍女端着铜盘走进来,在正中间鞠了一躬。首领挥挥手,那侍女便把酒与小食递至二人的桌上:“客人们请用。”
萧孑说了声谢,揩着碗沿轻抿一口,依旧是冷淡的态度。
首领眯眼将他打量,但见他一袭靛青色交领长袍笔挺修身,那宽肩窄腰、剑眉长眸,虽着布衣却掩不住气宇隽贵,这次的语气却是谦和:“听说你是汉军的部属,和匈奴打了八年的交道。”
萧孑打了一拱:“不敢当,目前乃是个流亡在外的败将战俘。”
首领想起早前鄙薄的那番话,面上颇有些尴尬。缄了缄声,歉然道:“你们汉人的那些纠葛我不参与,更不会走漏风声。既然来了这里,帮助了我的族人,你就是我的座上客。先前言语中伤之处,还望先生见谅。”说着亲自敬上一碗酒。
“咳咳咳——”塞外的烈酒烧人,喝完连连重咳几声,病态顿显。
“阿爸,说了不能喝你还喝。”妲安咬着嘴唇,满面的忧虑,一边说一边求助地看着萧孑。
芜姜还没见过妲安这样柔弱的时候,她发现妲安对面拓烈与子肃像是两个人。在拓烈面前,妲安是张扬奔放的;而面对清隽的汉将子肃,妲安却是妩媚娇柔的,还特地说的是汉话。
这让芜姜有点儿不舒服,好吧,她其实就是个小心眼儿、也许还是个控制狂。斜眼偷瞄萧孑,发现他正低着头蹙眉沉思,她的心里才好受一点。
有时候这家伙的高冷还是比较合她心意。
首领示意女儿不要说话,复又沉声探道:“如此,先生对匈奴蛮人的战术可谓熟稔。综观我这一方小寨,倘若想要长保安泰,可有甚么高见嚒?”
那郡主眼眸濯濯,萧孑却不接续她目光,只淡漠道:“素不相识,难免猜忌生疑,首领不必记挂在心。自古以少甚多,皆靠的是谋略取巧。匈奴人彪猛善战,喜散队突袭、残忍嗜杀,汉军与之正面相抗尚且吃力,更何况贵部落几百骑兵与几只不起眼的弓箭。首领大可因地制宜,寻辟蹊跷,以智获胜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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