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主仆文-----作者: 流风回雪
流风回雪  发于:2016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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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安看着宇文拓挣扎不定,反而淡淡地笑了。
“丞相何须如此不安?宇文非交到我手里,总比落得腰斩弃市好得多!”
宇文拓微微一愣,心中突然闪过若干疑问。

腰斩一事,由端靖密函直送刑部。以时间而论,斛律安应当还不知此事。
退一步而言,既然他知道宇文非乃是朝廷即将处决的要犯,就应明白要放人会有诸多难处。
但是,他何以能肯定自己最在意的是宇文非的安危?

唯一的解释,便是宇文非曾对他提起过自己。
然而沉默内敛的宇文非,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的异族人吐露自己的过往?
如此看来,宇文非与斛律安的关系绝不简单。

即便宇文拓笃信宇文非的忠诚,此刻也不禁有些狐疑。
先是宇文非为救斛律安铤而走险,不惜抛下端靖,远走天涯。
如今斛律安又执意要带走宇文非,甚至以两国的和谈作为要挟。
再加上此刻的佐证……
两人的关系之暧昧,简直呼之欲出。
也难怪端靖暴怒至此,屡屡失态。

宇文拓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
端靖和斛律安的心意都已清清楚楚,而宇文非的心之所向,他却无从得知。
他有什么权力,去决定属于宇文非的未来?
第五十四章
宇文拓没有为难太久。
斛律安,或者应该说是宇文非,已经准备好了解决的方案。

早在宇文非决定返回京城之时,就已与斛律安定下约定:
如果端靖愿意饶他不死,他就留在端靖身边。
过往种种恩怨,都可以当作过眼云烟,不必再提。
如果端靖执意要杀他,他便随斛律安离开。
相应的,斛律安必须保证,只要宇文非在他身边一日,他便一日不犯中原。

杀,或者不杀。
留,或者不留。
一切都由当事人自己掌握。
旁观的人只需旁观,不必作任何决定。

无论如何,宇文非必须活着。
这就是宇文拓接下来要做的事——求一道特赦宇文非的圣旨。

要对皇上解释清楚这段惊世骇俗的三角关系,宇文拓着实觉得难以启齿。
期期艾艾了半天,皇上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竟然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御笔一挥,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命端靖亲自监斩的圣旨,快马直送亲王府。
另一道圣旨,写明特赦宇文非,则交由宇文非收藏,届时当众宣读。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依稀听到皇上深沉的叹息。
或许,皇上也是不忍心的吧?
才会下达那样看似残忍而不近人情的命令,想要逼出端靖的真心。
再往前推,他授命端靖全权处置宇文非一案,其实已经是想网开一面了吧?
怎料到,端靖竟会下定这样的狠心,将自己逼到绝路。

这一夜,宇文拓和斛律安一起度过。
为了确保公平,自然不能放宇文拓回去向端靖通风报信。
长夜漫漫,若要相对无言,气氛未免尴尬。
于是便喝喝酒,聊聊天。
抛开以往的宿怨不谈,两个人居然还聊得很投机。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话题。
宇文非。

明日午时,宇文非的去留即将揭晓。
无论是去是留,他们当中必定有一个人会面对长久甚至是永远的分离。
乘此夜晚,不如好好地温习一下,宇文非的微笑与泪水,宇文非的美丽与哀愁。

腰斩的一幕,实在是少有的惊险。
宇文拓和斛律安混杂在人群中,看着宇文非被押上刑场,看着端靖直到最后一刻依然不改变决定。
按照计划应该出面阻止的宇文拓,却被斛律安捂住嘴,出声不得。
眼睁睁地看铡刀落下,宇文拓心中闪过千百个可怕的设想。
下一刻,却见人影一闪,斛律安和宇文非已好端端地站在铡刀前。

铡刀入槽,发出一声钝响。
乍逢奇变,万众同声惊呼。
然而,紧闭双眼的端靖看不到这一切。
他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当时的场面,混乱得无法言喻。
围观的百姓争先恐后的蜂拥上前,想要一窥究竟。
刑场上的守卫刀剑出鞘,向斛律安和宇文非步步逼近。
端靖身边更是围满了惊慌失措的大小官吏。

这种时候,便要宇文丞相主持大局了。
一方面宣读特赦宇文非的圣旨,一方面派人护送端靖回王府,局势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斛律安带着宇文非一掠数丈,不知所踪。
第五十五章
宇文拓将经过草草说了一遍,也用了不少时间。
自从听到宇文非和斛律安的约定,端靖就一直惨白着脸。
他哪里想得到,宇文非竟会作如此安排?
然而此刻才明白其中究竟,已经太晚了。

过往种种揣测不透之处,现在想来,都豁然开朗。
那个疯狂而又令人崩溃的夜晚,宇文非用尽手段,求的不仅仅是自己饶他一命,更是关乎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他亲口拒绝了。
后来宇文非投案自首,更是以命来赌。或许他不愿相信,他爱的人真的会那样狠心。
——可是他真的就这么狠心,可以亲口说出那个“斩”字。

端靖闭上眼睛,惨然一笑。
他完全可以理解宇文非的选择。宇文非怨他恨他离开他,都是他咎由自取。
狠心的人是他。绝情的人是他。
所以他理应为这遗憾的结局负起全部责任。

至于他的挣扎,他的伤痛,就不必再提了吧。
没有人会在意的。
宇文非,尤其不会。

宇文非,宇文非,你若对我有半分怜惜,又怎会设下如此残忍的局,用作考验?
是的,这是你刻意的考验。
原先我并不知晓,但此刻心知肚明。

我不明白啊,宇文非,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要我爱你么?我爱了,毫无保留,永不改变。
或者你还想要我的身体,我的尊严,和我彻底的臣服,这些我都已经双手奉上。

可是你仍不满足。
你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想要从我这里逼迫出更多。
你还想要什么呢?宇文非?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有些事情,我至死都不可能妥协。
如果这令你不满,令你不惜以这样的方式折磨我,报复我,那我也只能默然承受,无话可说。

极力忽略胸口的剧痛,端靖从床上起身,整顿衣冠,向外走去。
“宇文非和斛律安,可是住在行馆中?”
宇文拓点点头,迟疑道:“你……想去找宇文非?”
还是不要吧!

端靖昏迷之时,他几次派人去请宇文非过来,都无功而返,想必宇文非气怒已极。
如今端靖送上门去,天晓得会得到怎样的对待?
可怜他这些天来受尽煎熬,早已心力交瘁,再也受不得刺激了。

像是明白宇文拓的担忧,端靖转过身来,漠然而笑。
“既然要分开了,总得有个了断。”
就当他是自取其辱也好。
他一定要见见宇文非。

长久以来,宇文非总是安静得让他无法捉摸。
他堪不破宇文非的心意,更解不开他隐隐流露的一丝丝爱恨情仇。
或许,如他这般天资驽钝,注定了般配不起惊才绝艳的宇文非。

宇文非压抑了太久,隐忍了太久,这次被他冷酷地伤过之后,不知会是怎样的激怒和伤心。
而这正是他将要面对的。
一个不必再沉默,不必再委曲求全的宇文非。

他不在意自己会被怎样对待。
他只想见一见宇文非。
见一见真实的,不再隐藏情绪的宇文非。

嘲讽也好,羞辱也好,相对于他带给宇文非的伤害,都不值一提。
甚至,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若非如此,他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死心?
第五十六章
斛律安受皇上召见,暂时离开了行馆。
临行之时,交待不准任何人打扰宇文非休息。

然而,端靖亲王亲自驾到,谁敢阻拦?
穿越一片叩拜行礼的人群,端靖悄然抵达宇文非所在的院落。
房门虚掩着。
宇文非正在沉睡。

卧榻上,那抹雪白的身影显得如此脆弱而又忧伤。
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展颜。

端靖慢慢地靠近床边,颤抖的大手轻轻抚平宇文非微蹙的眉头。
紧接着,在他自己能意识到之前,已经将宇文非的身子搂进怀里。
宇文非微微蠕动一下,没有醒来,只是将脸颊贴上那片熟悉的胸膛,轻轻磨蹭。
亲昵而又依恋的举动,令端靖的喉头一阵哽咽。

明明是还爱着彼此的两个人啊,怎么会走到今日不得不分别的地步?
端靖绝望地抱紧宇文非,在他的长发上印下一个告别的轻吻。
除此之外,他不认为自己还有权做得更多。

宇文非似乎被惊动了,埋在端靖怀里的脸微微侧了一下,模糊地轻唤:“安?”
端靖的身子猛地僵住。
他听到了什么?
宇文非呼唤的,是谁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答,宇文非疑惑地追问:“安?你回来了?”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在端靖的眼前分崩离析。
颤抖地松开双臂,端靖在宇文非渐渐清明的注视中,一步步退向门口。
然后,在宇文非开口前的一刹那,转身夺路而逃。

不,他没有勇气去听宇文非可能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在来时的路上,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伤害的准备。
然而此刻,他脆弱得不堪一击。
仅仅因为,宇文非靠在他的怀里,呼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宇文非静静地躺着,看着端靖离开的方向。
门外,斛律安一边摇头,一边走了进来。
“宇文非,你真狠心。”

宇文非微微扬了扬眉。“我狠心?”
对于这一点,斛律安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当然狠心。事实上,我还从未见过比你更狠心的人。”
宇文非的眼神黯了一黯。“那只是你没有见过而已。”

斛律安叹了口气,在宇文非的床边坐下。
“我当然见过许多心狠手辣的人,甚至连我本人也可以算一个。”
“但是,所有这些人的残忍都是针对敌人的。”
“唯有你,宇文非,会对自己所爱的人那么狠心!”

宇文非扭转头,避开斛律安咄咄逼人的注视,却避不开他的逼问。
“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故意叫着我的名字?还叫得那么亲昵?”
“因为你知道,这是伤害一个爱你的男人的最好方式。”
“他爱你越深,就受伤越重。”

深深地叹息一声,斛律安疑惑而又无奈。
“究竟为什么呢?宇文非?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你很清楚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实上,如果异地而处,我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放慢了声音,一字字道:“你也会。”

宇文非猛地回过头来,像是要反驳,却终究不得不承认。
是的,端靖没有做错什么。
是的,自己是在故意折磨他。
因为……
第五十七章
因为,他接近端靖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仇恨。
因为,端靖或许无辜,但是除他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接受他的报复。
因为,悠悠岁月中,他淡忘了最初的目的,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

当漫长的隐忍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当他成功地虏获端靖的身与心,当他可以悍然揭示所有真相,目睹端靖的震惊与绝望,将一切了结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的不忍与不甘心。
因为爱了,所以不忍心伤害,不甘心分开。

有谁明白他经历了怎样的矛盾与挣扎,才能决定咽下所有的秘密,将黑暗的真相禁锢在心里,让深深的负罪感折磨他永世不安的灵魂。
这是没有人知晓的痛苦的牺牲,所以从不奢望对方有相应的回报。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嘲弄着他的痴与傻。
那柄锋利的,毫不犹豫的划破他颈项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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