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孔侑摇摇头，"剧组成员已经全部离开了首尔，我是专门留下来通知你的。"
崔允灿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退出电影圈？甚麽意思，大叔不拍电影了麽？那和自己的约定算甚麽，现在这个拍了一半的电影又算甚麽？！还有，暂时？短期内？！
孔侑伸手在他眼前挥挥："你还好麽？"
崔允灿看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孔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东西："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和我一起走，也许你也想回家一趟，这是车票..."
崔允灿看了一眼接过来，转身快步离开。孔侑这次没有拉住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允灿，崔允灿，试炼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七章 florist
看过娱乐杂志上的报道，崔允灿第二天就联系白兰，提出难得回国一趟，希望晚几天再回伦敦。白兰很快答应下来，给了他一周的假。
站在房门前，一切是那麽熟悉，门口的树木叶子泛出秋季的金黄色，有种蕴涵希望的饱足感。巷口的大妈还在卖着炒年糕，味道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崔允灿深深吸口气，有些忐忑的举起手来敲门。听见允惠轻快的声音询问是谁，他突然的就眼眶湿润了。
开门的正是崔允惠。她扎着头发，穿着寻常的家居服："谁啊？"
崔允灿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说不出话来，允惠却愣了一下，猛地扑到他怀里带着哭腔道："哥，真的是你麽？是你麽？"
崔允灿紧紧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女孩，不是哥是谁？"
崔允惠突然推开他，撅着嘴道："没良心的臭家伙，现在还记得我是你妹妹麽？当了大明星就翻脸不认人了麽？"
崔允灿苦笑道："我甚麽时候不认你了？再说，我也不是大明星。"
"得了吧，虽然大韩民国在东半球，可我还是看得到欧洲的娱乐报道好不好？你难道忘记了我也是影艺学校的学生麽？"崔允灿插着腰，瞪大眼睛看着他。
崔允灿捏捏她的脸："这麽久没有看见哥哥我，你就打算让我站在太阳底下麽？"
崔允惠这才让他进屋，帮他把行礼放回以前住的屋子去，看似无心道："孔侑哥呢？怎麽没和你一起回来？"
崔允灿收拾行礼的手微微一抖："允惠，我..."
"行了行了，你就不用不好意思，孔侑哥甚麽都告诉我了。"崔允惠咯咯的笑，"我以前的确不喜欢他，不过既然哥你喜欢他，我不会说甚麽的。"却又像想到甚麽急急道，"你可别说漏了嘴，奶奶还不知道。她大概是不会喜欢孔侑哥的了。"
崔允灿觉得千头万绪，隔了一阵才道："孔侑...都跟你说甚麽了？"
"你们的关系啊。"崔允惠挤挤眼睛，"其实你们在一起我早就发现了，再到你追去伦敦，我就完全明白了。只是你不说，我也就不好意思说明。"
崔允灿叹口气："允惠你听我说，这个里面有很多误会..."
"误会？"崔允惠眨眨眼睛，了然一笑，"哥你放心吧，我不觉得你们这样有甚麽不好的。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甚麽不对的，你不用担心我反对。再说了，现在多流行！"
崔允灿哭笑不得："我们和你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麽？"崔允灿握起双手放在胸前，"你们的故事多感人啊。哥，你以前给孔侑个寄过钱吧？"
崔允灿点点头。忙道："可是..."
"可是孔侑哥根本就没要过那些钱，他又寄回来给我了，还叫我不要告诉你和奶奶。"
崔允灿顿时愣住："你说甚麽？"
"呀，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的..."崔允惠一捂嘴，呵呵的笑，"我可甚麽都没说。"
崔允灿略略停顿了一下，转身收拾行礼。崔允惠看着他的侧脸小声道："哥，你不高兴麽？"
"嗯...嗯？"崔允灿回过头来，"你说甚麽？哦，对了，奶奶的情况怎麽样？"
"好得太多了，一直都是孔侑哥在操心，转院啊，请专门的医生啊，一直到出院...哎呀，总之很麻烦他就是了。"崔允惠很用力的点着头，"所以我一直都说，我们允灿哥是最有眼光的。"
有眼光麽？崔允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吸口气，露出笑脸来："我们去看看奶奶吧。还是在那家医院麽？"
"甚麽啊，奶奶早就出院了。"崔允惠埋怨的看他一眼，"你还不如孔侑哥关心奶奶。"
崔允灿只有苦笑。
"好了好了，奶奶现在在隔壁柳大婶家玩，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崔允惠起身道，"你不是刚拍完电影嘛，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挺好。"崔允灿摇摇头，"你怎麽知道我..."
"当然是孔侑哥说的喽。"崔允惠拉开门出去，"他甚麽都会告诉我的，不然我怎麽找得到你？"
崔允灿这才突然的想到，确实，似乎很久都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他看着崔允惠合上门，转头看向窗户外面，起风了。十月末的首尔，有些薄凉。
□□□自□由□自□在□□□
崔允灿独自一个人出门，站在柳大婶家门口，望得见她家院子树下坐着几个人。远远就听见奶奶爽朗的笑声，那一头银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脸上是快乐的笑容。她正和一群年纪相当的老人家们在树下聊天。
"诶呦呦，真是越穷越见鬼，越冷越刮风。"奶奶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你还穷麽？孙子在国外挣大钱的人还敢叫穷，真该打出去。"柳大婶哈哈笑着，"你这是得了金饭碗，忘了叫街时。"
"我家有那麽穷麽？"奶奶哼哼两声，"当年我儿子和媳妇可是..."却又一顿才道，"现在又有乖孙子允灿在，甚麽时候穷过？"
"好了好了崔奶奶，你们家厉害，真是厉害！"其他人笑起来，"允灿最近怎麽样？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我们允灿当然不是那麽容易见到的，现在他在那个甚麽...伦敦，对，伦敦拍电影，当大明星呢！"奶奶满脸骄傲。
"拍电影？那不是戏子麽？"有人嘀咕道。
"哼哼，戏子怎麽了，那也是凭手艺吃饭，你是嫉妒我们允灿麽？"奶奶挺直了腰杆瞪过去。
"啊呀崔奶奶，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崔允灿扬声道："奶奶--"
"...允灿，真的是你麽？"奶奶回过头来看见他，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奶奶，您还好麽？"崔允灿推开院门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看着气色不错的奶奶，心里略略安定了些。
"我？"奶奶歪头打量他，突然狠狠打他头一下，"臭小子，还记得我是你奶奶啊？啊？还记得麽？"
崔允灿老老实实让她打，奶奶边打他身上边说："臭小子，该死的家伙！说走就走了，我的死活你就不管了是麽？诶呦，我的老天爷，我怎麽会有你这样的孙子啊！"
"奶奶，奶奶。"崔允灿笑着抱住了她的腰，其实打的也不痛。
"不要叫我奶奶，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家伙！"奶奶又打了几下才住手，拉着他左看右看，转过身去擦擦眼睛。
"真的是允灿麽？长得越来越好了。"柳大婶他们这才过来说话。
崔允灿笑着鞠躬："长辈们还是那麽精神啊，真好。多亏你们照顾我奶奶，谢谢。"
"看你这孩子说甚麽傻话，远亲不如近邻嘛。"柳大婶起身道，"我去倒茶给你。"
"那怎麽敢当。"崔允灿赶快站起来制止她。
奶奶也站起来："今天不说了，我们允灿回来了，我要先回家。"
这就告辞出来。奶奶紧紧拉着崔允灿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崔允灿扶着她慢慢走着，心里酸楚的翻滚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允灿，你真的是在拍电影麽？"奶奶到家坐下，喝着允惠端出的茶突然道。
"是的，事先没有求得您的同意，真是该死。"崔允灿端正坐好，给她鞠躬。
奶奶哼了一声："路不像路不要走，话不像话别去理。"
"奶奶的意思是..."崔允灿抬起头来。
"本来我是不喜欢你当甚麽演员的，但是允惠总跟我说现在当演员很好，跟以前的戏子是不一样的。她自己现在也在学那些东西..."
崔允灿看了一眼崔允惠，她挤挤眼睛偷偷的笑。崔允灿也就笑了，赶快止了回头听奶奶说话.
"...所以我也就不说你甚麽了，但是不管做甚麽总要记得回家吧？"奶奶停下来盯着他，"不管你挣多少钱，我更愿意天天看见你。"
崔允灿眼眶一热，上前抱住她："是的，奶奶，我错了。我也很想您和允惠。"
"这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来动手动脚的。"奶奶啪的打了他手一下。
崔允灿呵呵笑着不愿松手："最喜欢的就是奶奶了。"
奶奶也就不说这个了，缓缓摸着他的手道："在外面很吃了点苦吧？瘦了这麽多。"
崔允灿不知为甚麽又想哭了，他哽咽道："没有啊，是奶奶瘦了。"
"我？我很好啊。之前只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到这个年纪总是这样的。你却老寄钱回来，真的不需要了。"奶奶叹口气，"你在外面挣钱不容易，有就多存一点老婆本，你也不小了。"
崔允灿尴尬的笑笑，崔允惠马上道："奶奶真偏心，哥一回来就不理我了。"
奶奶看她一眼："这怎麽一样，允灿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呢！寡妇的难处，寡妇知道..."说着声音也哑了。
崔允惠立即住口，作个将嘴巴上锁的动作。崔允灿马上抱着她轻轻摇着："奶奶是最好的奶奶。"
奶奶呵呵的笑着，就又伸手抹眼睛。崔允惠马上跑过来伸手抱住他们。三个人笑了又笑，哭了又哭，像三个小孩子一般。崔允灿突然想到，在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样哭过。

晚上等奶奶睡了，崔允灿敲了敲崔允惠的房门。她正在准备明天去学校的东西，开门见是崔允灿："哥，还没有睡麽？"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崔允灿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甚麽事？"崔允惠让他进来坐下，"哥你不要介意啊，我收拾一下。"
"嗯...你弄着吧...其实我是想问，奶奶的治疗费用是孔侑给的麽？"崔允灿踌躇着。
"是...吧。"崔允惠歪着头想着，"我有一次打电话给你你不在，是他接的，从那次之后他就叫我有甚麽事情直接找他。他说你的事业刚刚起步，不要打扰到你。"
"这是甚麽话。"崔允灿皱着眉，"你们是我的亲人。"
"其实也没甚麽啊，我想你和他是...嘿嘿，所以告诉他没甚麽要紧的。而且那之后有甚麽他都马上帮忙了，还说叫我不用担心生活和学习的事情。"崔允惠边说边想，"不过哥，难道孔侑哥都没有和你说过麽？我还是会收到你寄的钱，还是你觉得不好意思？没关系的啦。"
崔允灿不知道该说甚麽，沉默了一阵才道："允惠，你那次打电话给我是甚麽时候？"
"大概是...三四月份吧...我不太记得了。"崔允惠皱着鼻子想。
崔允灿一算时间，大概是刚刚进公司，或是上次回首尔的时间...回首尔？崔允灿想起那次白天都是陪着大叔他们逛街取景，手机是放在客房里的，孔侑又怎麽可能拿到他电话？而且，他做这麽多事，又想干甚麽呢？如果是想弥补，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麽？
"...哥？"崔允惠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崔允灿回过神来笑笑："没甚麽，太晚了你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还是算了，你现在要注意形象，形象。"崔允惠呵呵的笑，没有忧愁的笑脸看来年轻而肆意。
崔允灿回屋躺下，睡着前不知怎麽就想起一句谚语来，毛毛细雨湿衣裳，小事不防上大当。现在该怎麽办呢？

第五十八章 farreaching
崔允灿每天陪着奶奶聊天散步，等崔允惠回来煮好饭，一家人开心的围坐着说话。奶奶总是担心他在外面吃亏上当，他都是笑着听，心里却在想，怎麽样的吃亏能比莫名其妙的爱上一个人更大呢？
再轻的爱情，也会有严重的后果。
于自己而言，对孔侑的那份感情是不容抹煞的。多年轻，多不懂事，多冲动，也是历史了。曾经痛下决心不再爱上任何人，但是有身不由己这个词。
晚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崔允灿总忍不住在想那是不是徐淼哥。他记得徐淼哥说过，他会在天上看着他们瞎折腾，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麽？
交代好允惠以后有甚麽直接找自己，不要再找孔侑。留下了一部分钱，答应奶奶一有时间就会回来。崔允灿不太敢看奶奶的眼睛，他总觉得奶奶似乎知道些甚麽，只是没有说而已。

一个礼拜很快过去，崔允灿踏上了回伦敦的班机。他看到孔侑出现在他的座位旁边，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只是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看他，如同他不存在就好了。
沉默着回到了伦敦。好容易摆脱那些记者，崔允灿一出机场就看见孔侑立在一辆车子前冲他招手，他转头看看身后追来的记者，抿紧嘴唇上了他的车。
手机响起来，一看是白兰打来的。崔允灿接起来："...是的，我刚刚到伦敦...坐孔先生的车回来。好的，一会儿见。"
"放假之后要更用心的投入工作了。"孔侑专心驾驶。
崔允灿看着窗外的风景。
孔侑没有看他："要不要把车窗放下来？"
崔允灿突然想起那次和大叔一起坐车。大叔一路上就不愿意和他说话，他拼命寻找话题还是失败，干脆研究大叔的车子，大叔就问他自己的车子里面有没有蜘蛛网，是不是该送洗了。
崔允灿这麽想着，心情不由自主好了一些，嘴角微微的弯起来。
孔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面部表情的变化，轻声道："车里有音响..."
"开车的时候听音乐很容易分神，而且会听不见电话。"崔允灿脱口而出，这才想起那是大叔当时回答他的话，就又沉默的转头看向窗外。
孔侑看了他一眼就又转开，没有再说话。
崔允灿心里平缓的滑过一些影像的片断，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有的是光点，有的是情节。他盯着路面，突然觉得眼熟，不由道："等一下。"
"怎麽了？"孔侑将车停到了路边，"身体不舒服麽？"
"这里...这条路转过去是不是要到美术馆了？"
孔侑看看路面："是的...难道你现在想去美术馆？"
崔允灿看着街口。隔了很久才轻声道："不，回公司吧。"美术馆里已经不可能再看到拉着自己去换衣服的漂亮天使了，理发店中也不会再有和自己开玩笑的漂亮天使了，飞机上不会再有帮助自己摆脱尴尬状况的漂亮天使了，世界上任何一棵樱花树底下都不会再有眯着眼睛微笑的漂亮天使了。
那个蓝色眼珠的天使已经回到了上帝身边。
天使不在了。
"...允灿，崔允灿！"孔侑的声音响起来。
崔允灿茫然的转头看着他。
孔侑伸手递过张纸来："...你哭了。"
崔允灿这才发现面孔已经潮湿，他接过纸来默默的擦擦脸和眼睛。孔侑一句话也没说，将车开回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