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允灿抓抓头："可是..."
"算了，不过是件衣服。"徐森看看街道，将车停在了路边，"去买一件吧。"
崔允灿莫名其妙下了车："大叔？"
徐森拉着他进了一家商店："去看看，动作快点。"
崔允灿跟着他进去，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着里面精致的装饰和整齐的时装，顿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徐森走了两步发现人不见了，回头看到他还立在门口。不由好笑，就又回来拉了他的手往里走："不用担心，我和这家老板是朋友。"
"lyn？"有人笑起来。
"monical，你好麽？"徐森笑着伸手和她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呢。"monical挤挤眼睛。
徐森回头看看崔允灿："他？哈哈--"
Monical耸耸肩："说吧，今天是要去出席哪个记者会，或者是首映式？"
徐森拉过崔允灿来："不是我，是他。"
"你的新宠？"monical笑起来，"他成年了麽？你是怎麽说服他父母的，真是叫人好奇。"
徐森哭笑不得推她一把："我只是帮他买件衣服而已。"
"男人买衣服只是为了脱掉它。"monical挤挤眼睛。
徐森无奈举手："我说自己没有非分之想的话，你是不是要说我欲盖弥彰？"
"那要看对谁了。"monical忍着笑回头看看崔允灿，"真是漂亮的孩子，虽然不是你一贯的品味，不过勇于尝试新鲜事物说明你还不老。"
"我真的只是带他来买衣服，monical你不愿意做我的生意就算了。"徐森无奈，"反正你的店也贵的要死。"
"没现金欢迎刷卡。"monical呵呵一笑，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样穿不是很好看麽？"
"可他不习惯。"徐森笑笑，"好了好了，我们还有事，拜托了！"
"作甚麽用？"
"只是日常的服装，轻松休闲一些。"徐森耸耸肩。
Monical眨眨眼睛："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给我十分钟。"说完拉着崔允灿就走。
崔允灿被动的跟着monical在店里走了一圈，看她利索的顺着架子边走边取下一件来往自己身上比划，最终选定之后把他连人带衣服推进了更衣室。崔允灿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叹口气，把衣服脱下来，正要套上那件蓝色的T－shirt时，无意中看了一眼标签，上面的一串零让他瞪大了眼睛。
"崔允灿？"徐森在外面敲门，"不快点会迟到的。"
崔允灿只得假装看不见穿好了出来，monical呵呵一笑："怎麽样？"
崔允灿有些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果说徐淼让他穿的衣服使他看起来像个要上台的演员，那麽这套衣服叫他看来像个要去郊游的学生。他不太确定的回过头来："大叔..."
徐森看着他，略略有些失神。这小子上身是件浅蓝色横格子的T－shirt，，下身是条浅棕色的七分裤。看起来就像隔壁的学生弟弟一样，不知怎麽就是比刚才顺眼得多。Monical走过来将一顶棒球帽戴在崔允灿头上，顺手递给他一双运动鞋："快换上，看看鞋子大小如何？"
崔允灿坐下来换上了，惊讶道："刚好。"
Monical笑呵呵的说："怎麽样，舒服吧？"
崔允灿由衷道："比刚才自然多了。"
徐森看看表："好了麽？"
Monical也看看表："七分钟而已。"
徐森笑笑："记在我账上。"
"那是当然。"monical挤挤眼睛，"难道你指望我白送给你麽？"
"无论如何谢谢你。"徐森笑笑，拉过崔允灿来，"我们先走了。"
崔允灿鞠个躬："谢谢你。"
Monical笑眯眯道："下次我开新装发表会，把这个孩子借给我用用？"
徐森笑笑："那可不行。"
Monical一跺脚："他是你专有？"
徐森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拉崔允灿走了。

回到车上，崔允灿小心道："大叔，这个衣服..."
"你就穿着吧，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了。"徐森小心驾驶。
"礼物？"
"祝贺你成为演员。"徐森笑笑。
崔允灿不安道："可是很贵啊..."
"那麽...就当你以后拍我电影欲付的酬劳好了。"
"拍电影？拍你的电影？！"崔允灿一愣，扭头紧紧盯着徐森。
徐森半开玩笑道："怎麽，不愿意？还是说嫌报酬太少？"
崔允灿喃喃道："我，有这个资格拍你的电影麽？"
"我的电影到目前为止都只用新人。"徐森耸耸肩，半开玩笑道，"因为新人便宜。"
"哦。"崔允灿不知是喜是愁，应了一声。
徐森看看他，无声的笑了一下。
"大叔...我之前的衣服还在..."
徐森看着路面："刚才换下来的那些是他的吧？我一起拿过去好了，顺便把你的拿回来。"
"谢谢大叔。"崔允灿低声道。
"怎麽无精打采的？"徐森看看他，"这个样子可当不了我的主角。"
"嗯！"崔允灿这才勉强振作一下，笑了一声。
徐森收回目光来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没甚麽事，不过徐森接了个电话。之后顺当到了公司，说好晚上接他去吃饭，这才分道。
崔允灿看着那辆黑色的小车离开了，不由低头叹口气。崔允灿，你在这两兄弟眼中算甚麽呢？或者说，这两兄弟在他心中又算甚麽呢？
说实话，他是很喜欢徐淼的，可能因为是一种人吧。他也很羡慕徐淼，活得那麽随性，那麽洒脱。喜欢甚麽就喜欢了，不会想得那麽复杂。人长得好，又是个画家，当然他也有符合艺术家的敏感。换衣服的时候试探自己的那些话语，虽然不至于叫人生气，但还是吓到了自己。
崔允灿认真的想了想，我喜欢大叔？这怎麽可能。虽然他是长得很不错，也很有才华，但总觉得有些怕他。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样尴尬的情景之下，自己一些阴暗的地方早早暴露在他面前了吧。同样是知道自己的秘密，敏浩哥就像家人一般，不会给他甚麽压力。就算是开玩笑的时候打击自己几句，心里都是暖洋洋的。可是徐森...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大叔知道多少呢？
崔允灿摇摇头，转身进去上课了。

"崔允灿？flank先生，这..."白兰微微有些惊讶。
"是，就是崔允灿。"flank点点头，"他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吧？"
"他确实是，可是他签约还不到一个月...目前正在接受新人的培训。"carl抓抓头。
"那就没有问题，正好gopsder公司也想有些新鲜面孔刺激一下消费者。"flank笑笑，"刚才你也在，不是麽？新人我们总是予以期待的。"
Carl皱皱眉："gopsder？那家数码公司我们签的是三季，前两季都是milly拍的，她并没有甚麽问题。临时换人，这..."
"milly现在公司已经帮她调整发展方向，重点是欧洲市场，国内这边...可以适当的引入新人。如果不用新人，公司为甚麽要培养新人呢？"flank耸耸肩，"我相信你们会做好她工作的，对不对？"
白兰还要说甚麽，carl暗中拉了她一下："没问题，您放心吧。"
Flank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白兰气得一拍桌子："这叫甚麽事情！"
Carl赶快合上门："小声点。"
白兰瞪他一眼："你说没问题的，你去搞定。"
Carl举起双手："是是是，我一定做好，不会要你费心。"
"引进新人？崔允灿是新人没错，milly不过比他早进来两年，就不是新人了？"白兰气呼呼的坐下来，"说的好听，调整发展方向，重点欧洲市场...谁不知道milly最近接的都是些甚麽烂片？也就是gopsder的两个广告勉强撑着..."
"没办法，公司是要盈利的。"carl耸耸肩，"lisa，milly只不过是你以前负责过的众多艺人之一，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确实应该考虑..."
"也就是她现在老了？"白兰眯起眼睛来，"她才二十四岁，进入影视圈才两年，这就是老了的话，我怎麽办？"
"lisa，你看看现在荧幕上‘新人'有几个不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男孩子？二十出头的都不敢谈论年龄，这正常麽？"carl摇摇头，"可是有甚麽办法，市场的需要就是公司的需要。"
"没有时间的积累怎麽可能有演技？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我不认为是‘市场需要'这麽简单。"白兰杵着下巴，"去年flank还是很看重她的，也给过她很多机会，参展的影片也不是没有..."白兰抬头看着他，"carl，你在公司时间比我长，告诉我。"
"告诉你甚麽？"carl不自然的笑笑，"我可不是007属于MI6。"
白兰只是看着他："我不希望崔允灿当第二个milly！"
Carl叹口气："好吧，我只能说，以前的经纪人在安排milly活动的时候，有些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因此和公司有过龌龊..."
白兰瞪大眼睛："你说甚麽？难道..."
Carl叹口气："lisa，你也不是第一天进这个圈子，你该明白的。"
白兰愣了一下冷笑几声："所以就收拾她，连口饭都不给麽？"
"gopsder的广告是你帮她争取来的，我完全能体会你的心情，可现在你是崔允灿的经纪人，你是专业人士！"carl加重了语调。
白兰抬头看着他："我怎麽总觉得，是我害了他们？"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问心无愧'？"Carl拍拍她肩膀温柔的说，"而且，怎麽是‘你'，应该是‘我们'。"

第二十二章 fleet
徐森回美术馆，在展厅里没见到徐淼。抬头望见trcy正在招呼其他客人，她脱不开身，只是用眼示意了一下后面的准备室。徐森点头笑笑，转身进去了。
徐淼蜷成一团缩在沙发上，眼睛闭着，鼻息轻微的浮动在空气里。徐森轻轻把门合上走进来，将他的衣服放回柜子里，回头在另一张椅子上找到了崔允灿的衣服。他轻柔的收拾好才坐下来，望着对面沙发上睡着徐淼陷入沉思。
不可否认，淼淼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他觉得亲近的人。母亲，给予了他生命，父亲，养育了他，他十分尊敬这两位老人。但淼淼，严格说来他们只有一半的血缘相同。但却是独一无二的弟弟。
徐森看着沉睡中的徐淼，不由自主伸出手去，隔着薄薄的一层空气抚摸他的面颊。
很细腻的皮肤，这是母亲送给兄弟二人的礼物。很深的面部轮廓，是像父亲吧。徐森看着他的眼睛，记得从小弟弟就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不说话也像在思考甚麽笑话，灵活的转动着，让人情不自禁想去问问他在想甚麽鬼主意。
爱自己的弟弟，和像爱一个男人那样去爱他，是有本质区别的。
徐森不能说毫无感觉，但是听到淼淼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徐森收回手来，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不认为同性恋是甚麽罪恶的事情，就是喜欢另一个人而已。他是想的通的，只是淼淼喜欢的却是自己，这就委实难以接受了。他开始认真的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的甚麽行为做过分了，让淼淼误会了呢？
是的，当淼淼告诉自己不喜欢女性而是喜欢男性时，他是坦然接受了的，甚至是支持的。徐森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公平一点说，这是一个人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自私一点说，弟弟高兴就好不是麽？
父亲自然是生气的，他气得快发疯了。他们从来都是在争吵，互相看不顺眼。真是奇怪，明明他们才是亲生父子。不过徐森这些年想明白了，可能正因为是亲生父子，才会这麽在乎吧。父亲对待他是极为客气的，如同一个客人一般的礼貌。他自然也是尊敬他的，但是爱戴麽，谈不上。他的心里，不过是把他当作母亲的丈夫，第二任丈夫罢了。
父亲从来没有拥抱过他，或是伸手抚摸过他的头。母亲也没有，母亲是含蓄的，典雅的。也许因为她已经过世，所以记忆里的她总是温和的。
徐森想了想，明白自己是寂寞的。从小很谨慎的生活，不愿意增添他们的负担，更不愿意成为他们的障碍，所以他一贯是安静的，沉着的。在母亲去世之后，他甚至惶恐过，惧怕某一天自己被赶出去。这种深刻的不安全感也许是先天的遗传，或者是后天的养成。他是拿着英国国籍的华人，但内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徐森念书的时候就偏好安静的科目，他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坐在桌前阅读一本小说，或是用个笔记本将莎士比亚的诗抄写一遍。他把自己沉溺在文字中，古今中外的都看。中国的作品时常让他惊讶，古文简洁流利的风格是他喜爱的，引经据典的繁琐考据之学他读来津津有味，但私心里却认为中国古典之学侧重义理，而少于心性之学。那些士大夫们冠冕堂皇的词句背后，他还是看出他们喜爱小说戏剧的影子。而外国的作家们，他们毫不隐瞒的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也许是各自动人的地方吧。
当他在论文里谈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忐忑的。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这样来评述，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但是Martin Polk却很欣赏他。这个爱尔兰老人是很风雅的，他把他带进了电影的大门。徐森无声的微笑了，影像，声音，色彩，这是一种直观反映导演内心的门窗，没有人看不懂的。
徐森放纵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徐淼已经醒过来了。他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哥哥。哥哥的手指习惯性的捂在嘴唇上，眼睛向下，没有焦点的看着某个地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是他陷入沉思的表示。他没有打扰他的意思。
徐淼知道，哥哥是和自己不同的人。他一直很好奇，是不是中国人都是这样安静的，内敛的，沉着的。但是他在法国的时候，结识的中国人都是热情的，大方的，善良的。他努力的回想自己的母亲，她是柔和的，自省的，美丽的。徐淼看着哥哥的脸，哥哥是很像母亲的。那种柔和的风格，亲切的言谈用词，不会咄咄逼人。当然也许只是对自己罢了，他也知道哥哥工作的时候是眼里没有别人的。也许，中国人重视事业的心，是他们一贯以来的认真态度。但他心里是快乐的，因为哥哥温柔的脸只有对着他才有。
徐淼凝视着沉思的徐森，只觉得每一次见到他，心里就更多的爱他一分。他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哥。"
徐森猛地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笑："我吵醒你了。"
徐淼笑笑起身："哥，我想喝水。"
"好。"徐森起身走到桌边给他倒水。
徐淼跟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了腰，把嘴放在他的颈侧，深深的嗅他身上的味道："哥，你好香啊。"
徐森身子一抖，但是没有推开他："你睡糊涂了麽？我身上大概是中午吃饭的味道吧。"
"怎麽会？"徐淼紧紧抱着他，"我刚才梦见你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你，还以为是在做梦。"
徐森想转过身来："你昨天晚上没睡好麽？"
徐淼执拗的抱着他："你以为我会睡得很好麽？还是说，哥你昨天晚上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