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的墓碑————雪豆包
雪豆包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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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美国挺好玩的。"海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好远。
"啊?可能吧。"老K去过几次,但都是公干。没机会去玩。
"那里的红灯区很适合你。"
"你,"老K一时语噎,这是玩笑还是调侃。
"等这件事完了,一起去美国吧,我带你去玩,"海熄灭手里的烟,"当然你买单。"
直到海走了很久老K还在错愕中,他拼命的想听出海话里面的含义,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就是字面的意思,即使是玩笑他也感到难以抑制的喜悦。

‘这件事完了之后......'海坐在车里,玩弄着手指上的名片。谁也不知道的明天在哪里?他渴望过、恐惧过也逃避过,现在他要亲手把它拉到面前好好羞辱一番。

川的反应一如海的意料,接到刘爷电话后。海微微的笑了。Wood给的橄榄枝川怎肯抛弃,自己对他原来真的什么都不是,即使早已知晓还是一遍遍想要更清晰的答案。可是得到答案后,还是没有解脱感,他开始觉得愤怒。这种烧炙灵魂的痛感让他无处发泄。
他驱车赶往公司,第一次动手打了川。可是为何,毫不还手,毫无辩解的川更加令他愤怒,直到无力感充斥全身。
在回去的车上他拨打了名片上的电话。
"你赢了。"

老K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算完了,海再次失踪,又再次回来。合并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结束。那么......,他看着海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并不是真的希冀可以一起去美国,海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何况川也不会同意。但是心底的那份期待总是难以浇灭。
他烦躁的离开公司,打算找一家开门早的酒吧喝一杯。

可是没有一家酒吧会在下午一点半营业,老K懊丧的钻进一家电影院,却意外的撞见了海,他的身边有另一个人,一个老K从没见过的人。
那人是谁,活泼的笑容张扬的举止还有身上散发的幽雅气质,老K断定这人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海终于找到同类了。
幸好下午场的电影厅里没有几个人,仅剩的几个也很快消失了。只有老K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望着前面的两人在那里大声讨论电影情节的恶俗,女主角的身材走样,中间还穿插着互相取笑的嬉闹。
这个情景似乎很久以前也发生过。
老K最终离开影院的时候眼角是湿润的,卖票的小姑娘还以为他被电影感动,递给他一包纸巾。

意外的,老K在傍晚的酒吧停车场又看到了他们,鲜艳的明黄跑车和主人一样张扬。只是这次他们也看到了他,他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
"嘿,老K,原来你也在这。"
"唔,是啊,真巧。"
"啊,这是我在美国遇见的朋友。他前几天跑来HK玩,我就做做主人。"海又转身对旁边的人道:"啊,其实你应该跟着老K,他才是这里玩的专家。"
"哦,是嘛。看来是同道中人,下次来美国我做东。"对方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继续回到海身上。
"别听他瞎说。"老K不喜欢这个人,一开始就不。可能就是因为他,海才会说一起去美国。而这里的一起,老K知道只是海婉转表达自己想法的一种方式。就像他饿的时候不会直接说自己饿,而是一句大家都饿了吧,似乎这样就可以显得不那么直白。
老K无法再在这里和他们闲聊下去,推说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这时除了海有可能会走,他还无法想到更多的可能,因为后面事情的发展将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老K几天没去公司,然后突然的就在新闻里看到了天海被查封,面临破产的消息。这种震撼强烈到让人怀疑新闻的真实性。
他到处找不到川,公司职员告诉他,他们被骗了,合并案是假的。公司的钱都被调走了,而政府还怀疑这是他们公司高层私吞转移公司财产的行为。
老K懵了。
他倒不是心疼钱,也不可惜公司的结束。只是这一击来的太突然而且致命,看来海在从美国回到这里时已经计划好了。海有这个权利报复,他不怪他。但他想象不出川会怎样,也想象不出自己会被推到什么位置。

回到家,老K瘫在沙发里,电话响了他也懒的去接,任由其自动转到了留言信箱。

"喂,是我,别接电话,你接我就挂。"
是海
依然是这种完全没道理的语气,老K哭笑不得收回伸出去接电话的手。

"不想听到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也从不问你们为什么的不是么。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讲的,闷着怕闷死自己也闷死你们。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结束。不这样川不会同意,他跟我父亲一样,对HK有种奇怪的执着。钱我留了一半,你跟川的份以后再给你们,还有一些过段时间退给股东和安置职员,其余送给帮忙的人了。这样结束天海我也很抱歉,只是觉得它已经失去了创立的意义,变成套在大家脖子上的枷锁。
本来我还想给川一个机会,给天海一个机会。在合并案谈判前给川开了条件,我赌他会不会因为我而收手,但我输了。
这些你先别告诉川,让他先冷静一下,他是聪明人会想明白的。

我不恨川,不想大家的关系继续这样恶劣下去,过去的事我记性没那么好。其实我很自私,如果不原谅川,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那只会更痛苦,可我不想那么痛苦的活着。你不怪我吧。

还有,以后有空帮我跟川说声对不起,那天一时气愤打了他,当面我说不出来。就这样,别找我你找不到的,bye。"

海放下了,那老K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

这段录音后来在杰听来,除了解释更多的是希望。只是川来不及听到,或者他听到了却已无可挽回。

第二天一早,几声喇叭把老K吸引到窗前,一辆跑车停在他家门口,熟悉的车身让他想起了主人是谁。
"喂,这是海让我给你的,答应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车里人扔给他一个白色信封,就一溜烟开走了。
里面有一张机票和一张名片。
由,奇怪的名字。不过老K开始觉得那家伙也许真的还不错。

镜子真实的映照出川的模样,憔悴的没有血色的脸,那失落的表情活象地狱里的那些饿鬼。他猛的砸碎玻璃。这几天他躲在房间不闻不问并不能让自己从混乱里理出头绪来。
现实给了川无情的一棒,原来真的没有谁能无偿充当谁的天使。他没有被拯救,反而掉下了更黑的深渊。
他需要理由,不,他需要拿起外套跑了出去。

当川摁开海的门,发现海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眼前人全身闪耀名牌服装和精致饰品的光彩,步态轻盈,神情妩媚,而眼神仍不觉透出一丝孤傲。这是川一直希望的模样吗,无论如何他都将再也看不到了。

"你如果想问为什么,那么我没话可以跟你说。"
"我本想这次合并后把股份全卖了,把HK买下来。没有隔离,没有移民......"
川的话让海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要卖股份?"
海的询问就象最刺耳的讽刺,是的,你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哈哈哈,真的还是假的还有什么关系吗?反正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海却转身看着他:"当然有关系,如果你真的是那么打算的。那么......"他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后面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再没机会从海的口中吐出。

海没有去接,电话转到了留言信箱:
"喂,是我老K,你的留言我收到了,我明白。还有谢谢你朋友的机票,那机场见。"

川忍不住全身颤抖,象一个毒瘾发做的瘾君子。海不但自己要走,还把老K也一起带走。明知什么对他最重要,却一个个的把它们在他面前销毁殆尽,他怎能残忍至此。
"你怎么了?"

海的表情海的声音都是嘲笑,
‘是不是失去了一切之后才发现,原来你的世界只有一个肮脏的自己'
不,不,不是
他可以听到身体深处那个丑陋的灵魂在撕吼,他不要这样结束,他不能被这样判定失败,他不能忍受一个人无尽的孤独。
不准这样对待我,不准,不准......

老K在机场一直等到天黑,但海还是没有来。他竟然没有意外。那个叫由的年轻人开始一直陪着他,到傍晚才离开,他说他要和朋友们去干一件大事。等他们去了美国可以再联系。
早过了航班时间,老K仍未离开机场,这时电视新闻上插播重要新闻,东区突然发生大火,火势蔓延迅速。一时引发混乱,请市民及早躲避出行。
他打不通他们任何一个的电话,川关机,而海则是正在通话中。

老K狂奔出机场,出租车听说到东区都不肯去。他只好在很远的地方下车,在大量的人流中逆向前进。人群中他似乎见到了川的身影,但很快失去了踪迹。那也好,至少说明他安全。
老K已经无法再往前了,消防局封锁了道路,远远的老K看到海住的那条街已是一片火海。
他现在只能希望海不在那里。

后来他后悔为什么要在去机场前给海打电话,后悔看到火灾后没有一直打海的电话,更后悔后来为什么不马上回家。

在找遍了他知道海会去的所有地方后,老K回到家,却在门前发现了海的车。他欣喜若狂的如同孩子,连蹦带跳的跑上前去。却看到海趴在方向盘上熟睡,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最喜欢就是他睡着的样子,全然没有醒时的防卫感和风情万种,却安详简单的令人心疼。
老K不知不觉看了很久才想起,这样睡觉会着凉。
他打开车门,想把他抱出来,可一碰到海,他的手就触电般的缩了回来。这一动,使海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一下亮了。
上面是一条未写完的短信‘打不通你的电话,晚上HK会有动乱,勿回。对不起,我'光标一直在最后那个我字闪烁着,映照着地上的血泊。
老K想哭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

这场大火几乎把半个HK都烧光了,尤其是东区基本移为平地,许多人许多事也一起随之消失在了历史里。之后的HK可说是全新的开始,继续让不同的人在上面书写着各自的传说。

在HK著名的远山上有一块不规则水晶碑,是在那场浩劫后一位匿名人士捐赠设立的,取名无名碑。现在已经成了新HK的标志。它同海水一样只反射阳光中的蓝色,所以在整个白天都是幽蓝的,到了夜晚才恢复其本来的通透。
杰也去了那里,选择一个黄昏。
注视着它从蓝变白再被黑夜吞没,那美丽的无可言语,象极了一个人。
他忽然领悟,这无名碑的含义分明就是无名者的墓碑,哀悼所有被HK鼓惑被HK埋葬的人。

二十前的今天,HK正经历着史上最大的动乱,通往各个贫民窟的关哨被打开了,无数暴民冲进已经火光冲天的城市。
当时选择逆流而上的人并不止一个老K,当所有贫民都努力闯进城市时,他却回到了‘地狱'。
川又闻到了望川的味道,原来这个味道这么适合他,让他忘记身上虚伪的香水,带走眼泪咸涩的气味,还帮他掩盖了手上的血腥。
他痴痴的站在岸边,这里一如从前,令他想起曾经微薄的愿望,想起曾经拥有的全部,不知何时他也跟湖中的小鱼一样看不见身边的幸福。
望川再脏也能流入大海,他这条川却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一声婴儿的啼哭惊醒了他,他转身看到岸边一个憔悴但美丽的女子和她双腿边带血的孩子。记忆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摘下手上的金表和连同身上所有的财物放在女子身边:

"离开这里吧,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只是千万不要叫川"

杰站起身,望着山下热烈的庆典,曾经的灾难日现在成了后人狂欢的节日。从怀里拿出一块金表,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难以想象贫穷到死的母亲如何得到并一直保存这块手表的,那一定对她很重要。所以每当他需要斗志时都会抚摩这块手表。

HK,你吞噬了无数鲜活的灵魂,看今天我能否将你征服。

尾声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由回头,
红发朋友在远处呼喊着他,他难得混出家门和朋友一起来这个地下舞场。他也不想错过任何一分的享乐时间。
但,
"刚才路边有个人一直看着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那么帅哈哈。"好友取笑他。
"不,我想不是这个原因。"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忘不了那个眼神。这使他无法玩的尽兴。
他干脆走出去,那人还在路边。
"你为什么看着我?"
"我想我好像见过你。"
这似乎很俗的开场白却因说者漫不经心的语气和烟雾笼罩的脸庞立刻抓住了由的好奇心。
"哦,在哪里?"
"一个宴会,在HK。"
"那你一定认错了,我从没去过那里。"
"我猜也是,因为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他说完就走了。
天,有谁会把自己梦里的记忆拿来现实认人的,真是太疯狂了。但由喜欢疯狂。
"嘿,你叫什么名字?"他冲他的背影喊,他想认识他,直觉那将会有异常刺激的回忆。

他的直觉没有错,那是段非常值得怀念的人生。
二十年后由肯定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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