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长先生————黑留袖
黑留袖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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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长先生

引子
听说,猫天生就和狗不合,这是何时开始的呢?不得而知。
为什麽猫狗天生不合?据科学家研究发现,猫一舒服就发出呼鲁鲁的声音,在狗看来这是一种威胁的警告;而狗表示友好的时候喜欢摇尾巴跟伸出爪子,在猫眼里这是一种侵略的信号。
所以它们,见面就没好脸色。

章一 失眠

1

园长先生的脸破皮了。
那麽一张山明水秀的脸,却破皮了,其实不太严重,只是略微红肿,他小心翼翼的捂著脸,心里狠狠的咒骂著一个人。

事情追溯到礼拜一,那日风和日丽,云淡天青。
一通电话,吵醒了正对著街道发呆的男人。

"喂,你在哪里?"
"我在店里。"
"我现在马上过去。"
"你干嘛?"
"交房租啊。"
"你现在在上班吧?什麽时候都可以给我,用不著上班的时候........"
"可是昨天是交房租日。"
"你自己定的日子吧,我什麽时候说过你一定要几月几号交给我了。"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下,说:"我最不喜欢打乱计划!我最不喜欢拖欠东西!今日事今日毕,如果做什麽都这样拖拖拉拉,那这个社会还有明天吗?!总之你在那里等我,我十五分锺後到。"
"......随便你。"

园长先生有一张好看的脸,好看是一个平民化的词,上至党主席,下至幼儿园的孩子,都会说这个词;好看也是一个中性的词,不会太华丽,也不会太妖媚,容易被人接受。除了好看,他还是偏瘦了些,削尖的下巴让人看起来有些刻薄,一如他细长的眼睛,咋一看难以接近,但靠近一些,发现其实是很温煦的,大概是因为那略长的睫毛,盖过些许锐利的光吧。
园长先生总是把头发往後梳,像是随时要走进晚宴大厅一般的,有时又让人想起40年代的电影人物,然而那个发型却意外的适合他。
拐过街角,园长先生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外面挂著七彩霓虹灯的小店,外面用中英日韩四种语言写著"成人用品",左下还贴著竖的标语:"和谐社会,创造和谐"。
小店虽小,五脏俱全,东西虽多却不乱,分门别类,条理清晰,整洁清新,看的出,店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李朝东坐在角落里,以一个尽量舒展的姿势窝在藤椅里,脚搭在桌子上,手里拿著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
园长先生走进店里,向背後看了一眼,又环视一下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棒状物体,顶了顶眼镜,盯了他几秒锺,很客气的开口说:"你能不能......别把脚搭在桌子上?"
李朝东把杂志往桌上一丢,把脚缩了回去,抬头看著他,笑容可掬:"你不是不喜欢来店里的麽?怎麽,不怕被家长看见?"
声音依旧慵懒,不急不缓。f
园长先生喜欢这个男人的声音,清冷又有质地,容易让人沈醉,第一次听到就觉得这个人不去电台当深夜节目的播音员真是一种浪费,身为南方人,普通话能讲的如此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实属罕见,而讲的标准声音又好听的,罕而又罕。
"我又不是来做什麽坏事的,干嘛怕人看见?喏,钱给你。"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数好了正要往桌上放,手却停在半空。
"你干嘛?"李朝东莫名其妙。
镜片後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他脚放过的桌上,如此盯了有好一会,才开口:"我说把脚搭在桌上不是好习惯吧,你看,上面脏了。"一边说著,一边从上衣口袋里套出纸巾迅猛的往桌上擦,直到桌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声,才将钱放在桌上。
接下来,大步流星的走进卫生间。
李朝东几乎快习惯他那不正常的洗手时间及频率了,并且也几乎快忘记,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那个,你有那种药吗?"园长先生洗完手,用食指顶了顶眼镜问,"就是吃了很快能入睡的。"
"哦,你不会是......"李朝东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睛:"想用它来对付不好好午睡的小朋友吧?"
"才不是!自己要用的。"
李朝东收敛起笑容,仔细端详他的脸,确实,很沈重的黑眼圈:"你失眠?"
"半个月了。"
"为什麽失眠?"
"快开学了,事多,心烦。"
"原来如此,但我不会卖给你的。"
"为什麽。"
"这种药不能随便卖的,政府有严格限制,我很难搞到手,向来只卖给识货的人,卖给你,太浪费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看腕表,转身就走:"哼,不卖拉倒。"
"伍园长,您慢走。"李朝东温良恭俭的一笑,目送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店门口。
门外,那人肩上阳光灿烂。

青年才俊的园长先生,姓伍,名向阳。
现任本市原第八幼儿园园长,现名小红花幼儿园。

2

在昏黄的灯光下,伍向阳的黑眼圈显得更加迷人深邃。
向阳很迷恋他做的咖喱饭,原来他并不喜欢咖喱,大概因为那种质地和色泽咋一看会令人不由的联想到某种物体,但偏偏他最拿手的就是咖喱饭,没想到尝试过後竟然欲罢不能。
系著深蓝色围裙的男人端上一锅热腾腾的咖喱,香气弥漫在堆满大小纸箱的屋子里。
纸箱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如雨後春笋,凹凹凸凸,型号齐全。虽然堆积如山,仍不乏条理,也挺干净。
伍向阳原本并不想天天到别人家吃晚饭的,但是李朝东的房间带厨房,而他没有,并且他的厨艺如此精良招呼如此热情总叫人难以推辞,最後天天吃著吃著,便习惯了,如果有一天没一起吃晚饭,反而觉得奇怪。到最後他干脆认为有条件有手艺有时间的李朝东为他做晚饭,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吃的心安理得,吃的正大光明,完全可以附带这样那样的条件兼挑三减四。而李朝东,也很宽大的接收了他的这个观念,每天身心愉快的为他做晚饭。
对於一个乐於庖厨的人,有什麽比自己做的饭菜有人欣赏有人品尝这样的事来得快乐呢?一个人吃饭与两个人吃饭,味道是不同的。
伍向阳住在他的隔壁,他有一万个理由去敲他的门。
向阳,明天想吃什麽?
向阳,最近牛奶涨价了。
向阳,听说最近的黄瓜鱼不新鲜,别让小朋友们吃。
虽然如此,他还是一次也没能踏进伍向阳的房间一步,而伍向阳却自由自在的在他房间里呼吸著,躺在他的沙发上,坐在他的餐桌前,看他的书,看他的电视,用他的厕所,只差没有睡在他的床上。
他以他的方式侵略著李朝东的生活,既然是侵略,那自然不可能是有来有往的,有时候他总有股冲动,在园长先生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的刹那,掰开他的手冲进他的房间,在他叠的不似人间景象的床铺上打上三个滚,然後看他会有什麽表情。
他想著,抬眼看伍向阳姿态优雅的吃完了咖喱,左三遍右三遍的擦拭色泽俱佳的嘴唇。擦完之後他就躺在沙发上,当然在他躺上去之前,犹不望细细端详一番,若有食物的残渣或者一根头发,他便阴沈了脸,边骂人边清理一番。
李朝东凑过来,俯视他半睁的眼:"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废话,我半个月没睡觉了!"
"自找的,又没人叫你赶报告。"
"离远一点,别把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他说著,抬手靠在额头上,"不知道为什麽,白天很困,晚上也明明很想睡,但一沾上被子,头脑就异常清醒,怎麽也睡不著。"
"我唱催眠曲给你听吧。"
"我不想做恶梦....."
"别这麽说嘛!不然我教你个绝招!"
"什麽绝招?"
"你闭上眼睛,我数羊给你听,很快你就会睡著了。"他又凑近一些,在旁边坐下。
"你以为你是催眠大师麽?用这麽老土的办法,我又不是小孩子。"伍向阳把身子向里缩了缩。
"这个方法流传千古,自有它的好处,效果不分男女大小,不试试怎麽知道呢?"
虽然感觉有点丢脸,但死马当做活马医,即使没效果也没什麽损失,於是他闭上眼:".....随便你。"
黑暗中,李朝东挨著他,能感觉他散放著源源不绝的热度。他的声音很清冷,刻意放的轻柔的时候,听起来仿佛从遥远的天国传来,令人不由的恍惚起来。

一只羊
两只羊,三只羊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他数的极缓慢,与呼吸也搭配的和谐,咬字清晰。
听著这样的声音,心情异常平静,向阳觉得自己,越来越恍惚。
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绿油油的草地上,浮现出一群白花花的绵羊,并且越来越多,他努力的想象群羊的样子,想象自己就在这草地上,并想著自己很快就会睡著。

一百零六只羊,一百零七只羊.....

........

要保持平缓的速度和语调,数那麽久,其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李朝东一边数著,一边端详著他的反应,大概数了三百多只羊,他觉得园长应该是睡了,便停了下来。
事实上,他确实睡著了。r
看难懂的书,跑八百米都无法成功入睡的园长先生,居然听了他半个小时的数羊,就睡著了?
李朝东心里微微的讶异著,同时泛起小小的欣喜。
园长先生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梦乡,或许他还在与绵羊打架,最後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下雨了,然而下的是绵羊,天上浮动著,骤然落下的,分不清是白云还是绵羊,有些东西落在他的脸上,是液体,他用手去碰触自己的脸,心想这究竟是天上落下来的雨点抑或绵羊的口水。然而他怎麽擦,怎麽擦,都擦不干净。
这究竟是什麽?!
他抬头,眼睁睁看著一只肥美的绵羊向自己砸下来──
啊──
他终於惊醒了,发现脸上确实有东西,一只手,一只拿著纸巾的手,在他的脸上擦拭,还有一张仓惶的脸,一张有著惊恐目光的仓惶的脸,那双眼睛瞪著他,那双手,敏捷的缩回去了。
他莫名其妙:"你干嘛?"
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他摸了一把脸颊边上凉凉的地方,好像有液体。
"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的!"李朝东很仓惶的狡辩著。
伍向阳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乱,他看了一下指腹上摸到的东西,形似乳液,半透明,很熟悉,气味,也很淫糜。
砰的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本能的脸上一热:
"你──!!!!!你竟然──"
"我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你去死吧!!"伍向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沙发上的枕头往他脸上狠狠一砸,又往他膝盖踹了一脚,"明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一边大叫著,一边火速冲出房间,往自家浴室奔去了。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嘛......谁知道会射到那边......"李朝东後悔万分,心里七上八下。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著,奔跑著: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颜射的代价,是惨重的。
於是就这样,园长先生第二天的脸皮是破的,有些红肿。
李朝东很清楚,那是洗破的。

3

又到晚饭时间。
李朝东狗胆包天的去敲他的门。
伍向阳开门,劈头就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吗?"说完就欲将门关上,李朝东想也不想的将身子一挺,奋勇的将自己夹在门缝中,手臂被这麽一撞,还真他妈有点疼,他滴溜溜望著伍向阳脸颊上红肿的那块破皮:"你,你的脸......"
"还不是你害的!不要你管!"
李朝东嗅了嗅源源不断的酒精味,不无担心:"你该不会一个晚上都在用酒精清洗你的脸吧?你疯了吗?再厚的皮也经不起这个折腾的!你的脸会烂掉的!"
"才不是!我用的是高锰酸钾!"
"还不是一样!"
"哪里一样?!高锰酸钾没有味道,使用起来更方便,更适合皮肤。"
"就算用高锰酸钾,你这样用力洗用也会烂掉的!高锰酸钾使用过多会造成脱水,会脱皮,你知道麽?!"他说著,又奋力挤进屋子里来:"你看看你的屋子,难怪你会失眠,一股子酒精味,难怪睡不著!怎麽不开窗户?窗户给你是干什麽用的?" 一边说著,一边径自向窗户走去。
"不要开!"伍向阳奋不顾身上前阻止。
"为什麽?"
"灰尘会飞进来的!"
"哈?"李朝东睁大眼睛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瞪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为了让灰尘进不来屋子长久关著窗户!你关上窗户就没有灰尘了吗?结果只会让细菌繁衍的更厉害好麽?!"
"有关有差,你管我!"
"房子要注意通风你明白麽?通风才是卫生的基础!"於是他继续执著的去打开窗户。
"你──!"伍向阳惊叫一声:"你竟然不脱鞋子就进屋?!我们幼儿园小班的孩子都知道进生活区要脱鞋子洗脚再上床,进别人房间要脱鞋子这麽基本的礼貌你也不懂!"
"你要有空关心地板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你说你晚上要吃什麽?"
"你管我!你滚!竟然穿著鞋子进房间!"说著,用大麽指和食指揪著李朝东的衣服下摆往门口拖。
"好歹我也是客人,不对,你是房客我是房东,你有什麽权利叫我出去,好歹进了门你也要招待我一下,竟然连杯水都没给我喝,你看你的房间像什麽样?简直不像有人住的,那麽干净要死......"李朝东一边被缓缓的往门外拽著,一边口里喋喋不休,正好不甘心地撇见桌子上一杯水,想也不想顺手拿来,一饮而尽──
"啊──!!!"伍向阳想阻止也来不及,眼睁睁看他喝下去,他这麽惨兮兮的一声叫,李朝东差点没呛到,艰难的咽下就说:"你叫什麽?这杯难道是消毒药水?"
伍向阳的脸色乌云密布,音色低沈的道:"我......我的杯子被你污染了....."
"污,污染个头!我又不是刚从原子弹辐射区回来的!"他莫名其妙。
"你..... 你怎麽可以......."看来他气的不行,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你干嘛?!"李朝东莫名其妙的被撵出门去,"喂,晚饭你不吃了?要死啊!今天可是很丰盛的哦!"
"吃你个头!昨天的事还没跟你算帐!你去死吧!"
"什麽嘛,昨天我都说是不小心了!下次不会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在门缝垂死挣扎著。
"还有下次?!你滚吧你!"
"砰"的一声,门在距离他脸皮三毫米之处用力关闭,差一点就夹断他鼻子。
李朝东用力敲门,没有一点回应。
"向阳!向阳!你开不开门?小心我半夜从阳台爬到你床上哦!喂!你晚上准备吃什麽?"
"去死!你敢爬就试试看啊!"门内传出模糊的回应。
李朝东又敲了一会,没了声息,想了一下,自己怎麽那麽贱?非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便停止敲门,郁闷的回去吃那两人份的晚餐。
李朝东的心情异常恶劣。
他看什麽都想踹上一脚。
店里来了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李朝东想起,伍向阳也是个喜欢风衣的男人,他个子高,又瘦,肩膀又宽,很适合穿风衣,衣带翻飞风情万种,又勾勒长腿细腰背影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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