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蒙低下脑袋道："是的。所以父王他总说我没用，说我长不大，也变不成人身。明明是龙，却长得像蛟，他把我送到寒潭去，想让我修炼一下......"[惘然]
许廷揉了揉太阳穴："原来如此。那你还有多少年，才能变成......真正龙的样子。"
计蒙的小翅膀抖了抖："我不知道。"
许廷叹了口长气。原来，原来如此。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神兽，结果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水蛟。
许廷十分唏嘘，脸上有些落寞。计蒙瞧着他的脸色，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急急地道："其实，其实，我可以长大的。其实我是长大过的！很多很多年前的时候，有几个人为了寻找一些石头，去封印一个大门。那时候我跟着他们，我变成了龙的样子。但是，最后，在打一个很厉害的女人的时候，我用的力量过多，又变回了现在这样。"
许廷掏了掏耳朵，"哦，那么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计蒙又垂下头："据说他们其实也曾经是神仙，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凡人了。后来，他们就走了。我自己回到幽息潭里。蚌精们说，凡人是活不了很长时间的。我很希望他们再来找我。但是再也没有来过。"大颗的泪珠子开始啪嗒啪嗒地滴在床单上，滴得许廷十分肉疼。
计蒙抽了抽鼻涕，许廷眼睁睁地看着它捧起被角蹭了蹭脸。它抽抽噎噎地道："蚌精们说，我再也没可能见到他们了。这就是和凡人交朋友的结果。"它抬起脸，用肿起的眼泡儿看许廷，"你是神仙吧，你不会像他们一样最后让我再也看不见你的吧。"
许廷沉默地看了它半晌，拍拍它的头："去水池里擦把脸睡觉吧，已经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了。"

第六章 青龙

计蒙觉得，从那天过后，许廷对它开始不太关心了。
虽然它每天还是蹭在许廷的床上睡觉，许廷给它吃苹果，它可以到各处自由地飞，它甚至还能睡在回廊下许廷的竹榻上乘凉。计蒙还是觉得，许廷对他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许廷没有像别的小仙对自己的神兽一样带它去修炼，总是独自练功，把它扔院子里。许廷连许诺让它留在身边做神兽的话都没有说过。
这一天，许廷练功回来，怀里抱着一只白色黑纹的小老虎。小老虎从许廷的怀抱里跳到地上，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一条长长的白底黑纹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的，头顶两只油光铮亮的虎耳抖了抖，一扑扑向计蒙，拎住它的小翅膀，用手指弹它的脑袋。
许廷笑嘻嘻地将计蒙从他手里拿过来："它不是玩的，来来，我告诉你，它是东海龙王的小太子计蒙。计蒙，他是阿天。"
阿天歪头看了看计蒙，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嘿了一声。
计蒙终于明白，许廷是嫌弃自己了。
阿天好像很喜欢欺负计蒙，每天许廷一走，他就在院子里捉弄计蒙，拎着它的小翅膀，把它摇来摇去，再扔进小水池里。变成小白虎的原形，将计蒙当成蝴蝶扑。计蒙飞得慢，又不高，阿天一扑就将它扑个正着，抱住打滚。他还霸占了回廊下的竹榻，将竹榻挪到院子里，睡在上面晒太阳。
那一天上午，阿天睡在竹榻上晒太阳，甩着尾巴对回廊下的计蒙道："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许廷要带我回来？"
计蒙点头。
阿天晃着腿道："当然是让我当他的坐骑神兽啊。你知道的吧，他们这些神仙都是要有坐骑神兽的。本来每人只能养一只，但是你长不大，做不了坐骑神兽。许廷只好再养我了。"
计蒙默默地低下头，原来它没有猜错，许廷确实是嫌弃了它，想要找别的神兽来代替它，因为它没有用。
许廷对阿天很好，许廷回来，阿天就变成小老虎卧在他膝盖上睡觉。许廷还帮阿天挠痒痒，许廷没有帮计蒙挠过痒痒。
计蒙蹲在被子上，委委屈屈地啃苹果。许廷时常伸指头戳戳它的肚子，"吃得太多，当心飞不动。"
这一天，西天王来宝灵道君这里做客，一干弟子都去作陪，西天王和许廷很熟，酒过三巡后，向许廷笑道："听说你小子抓了东海敖广的儿子做神兽？"许廷干笑一声，这事情看来全天庭都知道了。
西天王道："厉害，厉害！果然英雄出少年！天庭里还没有谁能收服龙当坐骑，你是头一个！"拍拍许廷的肩膀，"今天我也带了一头坐骑过来，是北天王收服了之后送给我的。在殿旁的树上栓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廷欣然答应，随西天王走到殿旁，远远看见珍兽的身影，在心里喊了一声乖乖啊。
西天王的坐骑，正是许廷曾经会过凶兽火麒麟。
火麒麟十分有灵性，它本来正趴着打瞌睡，听见动静，半撑开眼皮，一眼看到许廷，就认出是仇人。
于是火麒麟怒啸一声，挣端锁链，发起威来。
一时间狼烟滚滚，火麒麟吐火喷烟，瞬间烧着了旁边的殿阁。
西天王、宝灵道君和众位仙徒们一涌而上，和火麒麟轮番大战。火麒麟盯准了许廷，左冲右撞，众人一时没拦住，眼看它直冲向许廷去，喷出一团火焰--
忽然，一道电光，打在火麒麟眼前，阻住了它的冲势，狂风阵阵，吹散浓烟，乌云聚起，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直倒下来，浇灭了火麒麟喷出的火焰。
众仙们抬头看，只见那乌云聚在许廷头顶，云上蜿蜒盘着一条耀眼的青龙，吞云吐雾，雨落电鸣。
火麒麟当然不敌众仙，被敲昏后生擒。青龙身上的光芒渐渐地淡，雨渐渐地小，云渐渐地散。最终，啪嗒一声，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掉到了许廷面前。
许廷将它捧起来，它挣扎着振动小小的翅膀，对许廷道："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能变成龙的样子。"
许廷狠狠地揉了一把它的头顶，粗声道："我当然知道你能！我有说过我不信么？"
西天王郑重且啰嗦地赔完不是后，拖着火麒麟回府去了。许廷抱着计蒙也回了自己的住处。将计蒙放在被子上后，许廷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师父告诉我，化解你当年灵力消耗过度的方法就是让你吃了睡睡了吃，不修炼也不动法术，三四百年后就可以养好。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灵力今天被你全耗光了。想看到你长大，能做我的神兽，要再等一千年。"
计蒙向被子里缩了缩："你可以去找阿天当你的坐骑。"
"阿天？"许廷面脸诧异，"他是我师兄的神兽，师兄下山办事，托我照顾他几天的。他没告诉你？"
阿天走了，因为许廷的师兄回来了。阿天走的时候又抓住计蒙的翅膀，笑嘻嘻地用手指弹它的脑袋。"嘿嘿，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谁让你这么呆。"
许廷看着阿天和自己师兄的背影忧愁地说，这孩子，跟着师兄没学到好的，把他一身的毛病全学会了。
计蒙很开心，因为许廷和它说，"你是我的神兽，我以后就不能有别的神兽了，所以你要厉害点。"计蒙每天抱着苹果飞来飞去，很幸福。
阳光灿烂的中午，许廷睡在回廊的竹榻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乘着一条青龙，在云霄之上，御风而驰。
许廷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当然，这个梦变成现实，还要等待很长很长的时间。计蒙正抱着苹果核趴在他胸口上呼呼地打着呼噜，脸上浮着两块红晕，惬意而且满足，口水滴滴答答地流在他的前襟上。
计蒙也做了一个梦。
它梦见自己和二哥一样，真正变成了人的模样，和许廷并肩站在云端，看清风掠过浮世，青衫翩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