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种的?"
秦语轩笑笑摇摇头,"我来这里之时它就已经在了,只是谁也不曾理会过它......"
"那公子为何......独独对它那样好?"
俊美的男子眉心微蹙,却仍是笑著问道:"你怎知我对它好?"
他颤了一下,吞吞吐吐解释道:"这几日我见公子常来看它,想必平日里也是爱护有加。"
秦语轩看了他一眼,又转而望向那株瘦小的牡丹,"因为它像我。"
他疑惑地看看自己,又看看那人,却怎麽也找不出相似之处。那般飞扬俊逸,秀美风流的人,又岂是自己所能及?
暗暗的自卑黯淡了神色,冷不防却被指尖轻弹一下额头,心中遥不可及的那人挑了挑眉毛,"还不布菜?"
他手忙脚乱摆好碗筷,小心地跪坐在一边。
嘴边忽然凑过一根细细的笋尖,惊讶地抬眼却对上那人含笑的面庞,"尝尝怎麽样?"
来不及躲避,只得张嘴含了,鲜嫩清爽的味道确是美味。
虽说是他自己的手艺,却是用法术做出来的,味道自然不差,可又隐隐有了些欺骗的内疚。
那人又递了几次,再送过来他却是怎麽也不肯张口,"这是公子的午膳,我怎能和公子同榻而食......"
"本公子喜欢喂你,别扫了我的兴致。"
话说得威胁,语气却再温柔不过。他红著脸又吃了几筷,此时却真的是吃不下了。
花妖无需进食,本体自会吸收阳光雨露,天地精华。可为免秦语轩起疑,他偶尔也会吃上几口,却从未像今日这样多。
秦语轩摇头收回筷子,笑道:"收留你真是笔好买卖。"
他一声不吭,心里却欢喜得很。
他尽心尽力不惹一点麻烦,满心只为让那人舒心如意。任何一句称赞他都牢牢记住,甚至只是随口一言。
他盼望著,那是自己在他心中又添了一分。
天渐渐热了起来,却晴好得让人心中都明亮一片。游丝缕缕停靠天际,浅白湛蓝尤为相称。
这种日子,秦语轩向来都不愿去学堂,说是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迂腐之地岂不可惜,於是若非呆在家中吟诗作画,便是叫他备好瓜果小菜出门踏青。
他瞧了瞧今日的阳光,颇有些炙烈,外头暑气凝结,带了点闷滞之感。用过早膳之後,秦语轩果真不再出去,懒懒坐在一旁饮茶养神。
他在书桌旁研了会儿墨,估摸著秦语轩该要过来了,缓缓转身,鼻尖却差点撞上坚实的胸膛。他吓了一跳,那人却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问:"小夜会不会写字?"
窘迫地摇摇头,只怕他就此看轻了自己,却听那清朗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我教你。"
两手相贴,握住那一杆细长的笔,温热的呼吸隐隐就拂在耳旁,引得他禁不住细细颤抖。
好不容易将心神集中於纸上,看著那个即将成形的字,撩动人心的话却又飘进了耳中。
"谁将小夜生得这样美?"
他手一抖,慌忙抬头,差点就擦过那人的唇。身子似乎僵住,他动也不动怔在那里,在那人温柔的眼波中无处可躲。
"公,公子......"
说出的话尚未成句,秦语轩却笑著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我们再写过。"
面上烫得就要烧起来,他连呼吸都屏住,恍恍惚惚落笔完成,却全然不记得笔顺为何。
那一吻於那人来说仿似再自然不过,可於他,却像是心口被倏然撞到,再也无法平静。
那一夜他都不曾入眠,手指轻轻在自己唇上摩挲,却不知如何将那令人迷醉的气息留住。
月光浅浅透进来,他小心地探出舌尖,轻舔一下被吻的唇瓣,又赶紧缩回去,心中又是惊异又是羞赧。
他以为两人之间终是有了些不同,可接下来几日,秦语轩待他却依旧如同以前那般,亲密宠惜,却再也不曾越距。
满心的欢喜憧憬渐渐暗淡下去,他仍是每日贴身侍奉,只不过较之从前更沈默了些。
他不愿让那人看出自己的寂寞失落,努力微笑著,直至夜色深沈,一人独处。
那人有时便会早早同他说,不必预备晚膳。那样的夜里,男子总是会晚归,衣衫上带著些淡淡的脂粉气与酒香。
他渐渐也懂得,秦语轩去了哪里,为何自己不能跟随。
可他却只能静静待在这宅中,守著烛光等他归来。
早在本体中时,他便明白,那人一向如此。年少风流,喜好世间美貌之物,乃是人之常情。
否则,他也无需将容貌变美,博他青睐。
早已想通了的,也便没有奢望。
可为何等了这一夜又一夜,心中的刺痛却从未缓和,反倒缠绕心头,挣脱不得。
他闭上眼眸,细细回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直到嘴角微勾,泪盈於睫。
深夏的夜里,风也变得微凉,不再似盛夏那般燥热潮湿。也时时提醒著他,秋日将至。
抱膝坐在院门槛上,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他紧紧盯著来路,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快步奔过去搀住那个摇摇晃晃的人,他咬紧嘴唇,使尽力气将他扶进了屋。
一身淡淡的酒气,清香微醺。
床上早已铺好了凉被,躺倒在上面之时秦语轩舒服地"嗯"了一声。
他默然地拿了浸湿的手巾,轻轻在那人的面上擦拭。
秀致的眉眼,俊美的面容,隔著柔软的布料,颤抖的手指才敢这样放肆地抚摸。
泪水"啪哒"一声滴落在那如玉的肌肤上,他吃了一惊,慌忙伸手去抹。
微阖的双眼倏然睁开,眸子里竟是一片清明。
"公子......"
不等他说完,手腕被一下握住,连身子一起拽入帐中,层层幔幔飞起,重又散下。
不知怎麽便躺倒在了床褥上,他睁大了眼睛,却仍是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凝视。
手腕仍是被紧紧箍住,可他却知道,即使秦语轩不这麽做,他也不会挣脱。无论那人想要什麽,他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与,即使得不到一丝情意。
手指在脸颊轻轻抚摸,而後慢慢下滑,轻巧地挑开他的衣衫。
他浑身一颤,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秦语轩缓缓凑近,在他露出的雪白脖颈处轻轻呼吸,"我的小夜好香。"
温热的气息几乎就要贴上肌肤,却始终隔著分毫,似是要特意欣赏他的颤栗。
心都禁不住抖起来,他无助地伸出未被禁锢的那只手,摸索著紧紧拽住那人的衣衫。
他还是怕,怕的却是下一刻,也许那人就会离开,那样的亲近也就不复存在。
柔软温润的唇终於还是落了下来,沿著他仰起的线条一点一点吻过,细小的下巴,直至咬紧的嘴唇。
湿热的舌尖诱惑著他松开牙关,怜惜而温柔地细细舔弄他还留有齿印的唇瓣,像是要把那伤处熨平一般。
他微微张开嘴,柔软滑腻的触感立刻便探了进来,缠住他的小舌慢慢吮吸。
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此刻早已凌乱地挂在手臂上,裸露出光洁的肩背。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竟已与他纠缠一处,滚烫的肌肤相贴,下身那令人羞赧的所在,竟也紧紧贴在一起。
"嗯......"
秦语轩坏心地磨蹭两下,他顿时起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更红润了几分。
那人轻而易举拢住他挺秀的那处,带著笑意缓缓揉捏。
他红著脸细细颤抖,眸中水意渐甚,终於忍不住挺了挺身,泄在那人手中,人却差点哭了出来。
他从未做过这般羞耻之事,就连自己也不曾弄过。只怕那人就此嫌弃了自己,再也不肯靠近。
泪眼朦胧里,却见秦语轩将手指凑到唇边,伸舌舔了一下,笑道:"小夜第一次出精麽,怎麽清清甜甜的,还带著缕花香......"
他著了急,慌忙伸手去拦,"公子......"
"难怪那酒怎麽尝都不对,原来是少了这一味......"秦语轩俯身在他耳畔调笑,"下回再酿那‘春风醉',可要加些这个进去才好......"
他羞红了面,身子却被折了开,那人缓缓压了上来。
痛,却也热。
热度从紧密结合的地方源源不断传过来,紧致的那处被撑开,而後填满。
仅剩的力气只能够握住那人的手臂,随著那人的动作前後摇动。
心里却是欢喜的。
欢喜到可以忽略那初经人事的疼痛,欢喜到沈醉在这场不明所以的欢爱中。
秦语轩怜惜地吻著他的唇,低声唤他:"小夜,小夜。"
他小心地探出舌尖回应,随即被攫住,温柔缠绵。
身子软软的早已支撑不住,却被那人紧紧搂住,一下一下送得更深。
"啊......嗯......"
与方才的感觉似乎全然不同,却往同样的地方汇聚而去。身上汗湿一片,热得就想要融化一般。
不知将来毁了道行,失去意识之时,会不会也是如此?
与其那样,却不如就这般在那人的怀中终结,才是了无遗憾罢。
他颤抖著倏然绷紧,而後慢慢瘫软下来。飘飘浮浮,仿若栖身云端。
耳边一声低沈的喘息,那人猛地挺送一下,相连处温热的液体渐渐流出。
"你是我的小夜。"
恍惚中,似乎听到这样一句低喃,不容思考,他沈沈睡了过去。
总在清晨鸟啼之时便不由自主醒来,就连这日也是同样。他睁开眼,天色已经蒙蒙亮,身後的人还在睡著,却把手臂横在他的胸前,不安分的手指还捻在他的乳珠上。
不由便羞得脸热起来,他动了动身子,一阵酸痛。
想著时辰将至,就要去打水来让那人洗漱,才刚一起身就又被搂了下去。
秦语轩睡眼惺忪蹭了蹭他的脖颈,"今日我不去学堂了,你也再睡会儿......"
他只得又躺了回去,睡意却已全无。耳边热热的是那人呼出的气息,心神随之紊乱,眼前竟全是昨夜那一幕幕。
他小心翼翼扭头去看那张俊美的脸,屏住呼吸不让那人察觉,由眼睫至唇型,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楚。
不一会儿,却见秦语轩嘴角弯起,忍不住笑出声。
"我有那麽好看麽?"
他慌里慌张翻个身背对著那人,恨不得把头也埋进被子里。
秦语轩笑著在他光洁的背後轻吻著,一点一点,怜惜又疼爱。
他知道那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
看看别人家的奴仆,不是被打骂便是被罚不许吃饭睡觉,哪有像他这样安心自在,侍奉衣食,铺纸研墨就已足够。
秦语轩闲来也会教他写几个字,原本花妖学了这个并无用处,可他却爱上了那般手贴著手的亲近之意,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不论他练得如何,待到放下笔,秦语轩总会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柔柔笑著抚摸一下他的长发。
□□□自□由□自□在□□□
秋日渐近,凉风已起。
推开窗子,衣著单薄的他总是禁不住抖一下,心也跟著沈一分。
秋试之日,已然不远。
一件外衫从背後披上来,他顿了顿,身子缓缓靠进那个温暖的胸膛。
自从那夜以来,他便住进了这间屋子,同那个人住在了一起。并非夜夜纠缠,却觉得,多一些相处,多一些亲近,总是好的。
"睡不著?"那人轻轻将他一缕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後,想了想又低声笑道:"是不是方才太辛苦了?"
他一窘,随即摇了摇头,望向天上的朗月。
下一次再见这轮圆月,身後是否还有人相陪?心中蓦然一痛,他微微偏过头,不让那人看见自己的模样。
虽不奢望,却也一点一点陷了进去。陷得越快,痛就越深。
宠爱与疼惜皆是真心,但却未必有情。
他要的是一生一世,甚至轮回往复,而秦语轩对他,也会如此麽?
转眼,竟已到了上路的日子。
花仙早已说过,在完成约定之前,他的本体不能移动。如若离得太远,精气也不足以支撑他幻化人形。
他与他,必定分离。
临行前,貌似严肃的夫子也不禁一阵感喟,握著弟子们的手好一个叮嘱。而後拍拍秦语轩的肩,"好自为之。"
那人笑得神采飞扬,"谢夫子。"
他在一旁静静看著,直到那边散了,那人过来牵起他的手,缓缓走进庭院。
此时他的本体枝叶繁茂了些,绿意越发深沈。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好好照顾这株花......"
他默然点头,强忍著眼角噙住的泪珠。花开之时,忘情之日。那人又将在哪里?
静默了片刻,秦语轩却忽然笑著凑到他耳边,嘴唇微启,一字一句如同天音。
"等我回来。"
秋风吹落了黄叶,顺著山路望去,远远的长亭短亭连成一片,清冷而萧索。
学堂里来了新的学生,时不时总能听到夫子将戒尺敲在书桌的声音,却再没有人从那学堂之中悠闲走出。
此时的风已带了些凛冽,他禁不住抖一下周身的枝叶,慢慢合上眼睛。
自从那人走後,他已经许久未曾幻化人形。
初始还住在那座宅子里,闻著那残留的熟悉气息。回想著那些晴好午後的教书识字,回想著那些朦胧夜晚的缠绵旖旎。
可渐渐的,他却发觉,少了那个人,终究还是不同的。於是便再也不敢多待一刻,生怕又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每隔几日,他仍是会回去清扫一番。因为那个人说过,等我回来。
若到了那时,宅子里一片厚重的尘土,岂不让那人失望至极?或许还会捏著他的鼻尖轻笑,"我不在家,小夜竟这样懒了。"
会有那麽一天麽?
他信他。
不几日,省城里来了信儿,乡试中本县过了两人,其中自然便有秦语轩。按惯例,通过的考生这一年便不会回来,而是留在那里准备来年春天的会试。
他听了又是欢喜又是寂寥,不知是为那人开心多点,还是见不到的失落多点。
整整一日都情绪纷乱,到了夜里,却突然见到那一小团白色的光芒停在自己身边,定睛一看,竟又是那花仙。
"好久不见,姐姐还好麽?"他声音里带了些惊喜,似是见到亲人一般热切而亲近。
那花仙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他呆了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也不知那花仙指的是什麽,却总觉得是自己错了。
"人都走了,想有什麽用?"小花仙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葵瓜子,边嗑边调侃道。
他脸红了红,"......我也只是忍不住。"
"若是那人忘了你,不要你了,你怎麽办?"
他沈默一阵,抿紧嘴唇低声道:"如若真是那样,我定然不会忘了姐姐的话,把毕生修为都给你。"
"那你还不趁现在赶紧修炼?"小花仙轻哼一声,"我可不想到头来只添了个把个月的功力,得不偿失......"
他点点头,心想只为花仙对自己这份帮忙的情意,自己也理应不该让她失望。
潜心修行的日子,自然觉察不出外界是晴是雨,刮风抑或落雪天。
再睁开眼之时,连冰雪都已消融,满山遍野又是一片盎然春意。
本以为这个冬日会是万般孤寂难熬,想不到竟这样眨眼而逝。
花红柳绿,丹露娇容。小小的学堂也热闹起来,一堆公子们簇拥著去了那牡丹苑,独留夫子一人在此摇头叹息。
一切似乎都与去年无甚不同,却又悄悄变化著。
池塘里的鲤鱼多了几尾金色的,阳光一照熠熠生辉。学堂的栏杆重又修葺过一遍,也上了新漆。
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挺拔了些,称得上枝繁叶茂,只是仍然迟迟不见花苞。
难道说......自己并非牡丹,这只不过是那人的一句戏言?
才一冒出这个念头,却又立刻恨自己不争气。
若连这都要怀疑,又怎去相信那人定会回来?信他,便是字字句句,一点一滴刻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