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库一开出来就看到慢慢在对面行走的肖末,钱宁一看到那张微微寂寞惹人怜惜的侧脸就不想急著开过去拦住他了,而是选择开过去慢慢跟著他。所幸夜晚的福州路宁静而悠然,点点昏黄的灯黄也营造了些许寂寥。钱宁就这样用著龟速驾驶著爱车跟著新爱之人,为了眼前那个背影,爱车受点委屈也不算什麽了。钱宁就这样专注的跟著浑然味觉得肖末,突然肖末似是感应到什麽,回过头,与自己对视上了。看到惊讶、不解、疑惑一一出现在肖末的眉眼,看到他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转向车子又从车子转向自己,似是一时之间不能消化的呆愣的注视著。钱宁与肖末对视了一会,痛下决心走出车子走上肖末。
钱宁在距离肖末半米处站定,坦然地迎向肖末,"肖末,上车吧,我送你。。。"这话说出口只说的出前半句,後半句在肖末澄澈却有点疑惑的眼神中暗自吞下,钱宁整了整思绪,吐了口气,荡漾著温暖的笑意对肖末说,"肖末,我有话对你说,上车吧!"随即依然温柔得看著一发一声的肖末,心中却有些焦虑和惶然,真怕肖末不发一声的转身离去。其实想想这两人从来没有挑明过,依肖末的个性即使不愿意也不会转身即走,最多找个理由拒绝而已。钱宁这下是关己则乱,没想到这一层,心里很是担心,面上却做得坦然,一脸镇静地笑著迎视肖末,只有握著车钥匙的汗津津的手心才露了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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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末不发一语得转头看了看那辆车,又转回来看向钱宁那张温柔的邀请的脸,犹豫了很久,终於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发了声"恩"。
虽然动作是如此的细微,声音是如此的几不可闻,还是被一直紧张关注著肖末的钱宁注意到了。钱宁的眼神里荡漾著喜悦,感觉刚刚凝聚在胸口的压力瞬间释放,对著肖末愈发温柔的笑著,"那上车吧!"
一路上肖末有些气闷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默不作声,抬眼扫视了一下车子,没有多余的装饰,和车子的主人一样干净雅致。不用问也知道这车是钱宁的,前几次见面都是直接约地方从来没有见他开过,今天一见到是很惊讶,可是却不震惊。大概是心里早就认定钱宁和自己不是一个圈子的吧,所以见到了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只是有点说不清的不爽。不爽不爽,从那天吴江路分别后不爽,好想和他说话的时候找不到他不爽,看到他和Elva约会不爽,不爽不爽,直到看到他开著宝马跟在自己身后就更说不清的郁卒了。
真的很想转身就走,可是,人家没有说什麽怎麽可以那麽不礼貌?肖末说服著自己,这是上车的理由。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自己,难道不是因为看到钱宁那企盼的温柔的让人迷醉的眼神而心动而上车的麽?肖末摇摇头,把这个反驳的声音摇出脑子,复又挺直身板不发一语得坐著。靠,这椅子也真他妈的舒服!心情反复的肖末又有点郁卒,偷偷的瞪了开车的钱宁一眼。可惜时机掌握不对,瞪的时候正好碰到红灯停车钱宁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来不及收回视线,和钱宁那深邃而温柔的黑眼珠撞个正著。
"你,你,这车是你的?"话一出口,肖末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麽那麽沈不住气!明明开口让自己上车的是钱宁,明明刚才在路边企盼的望著自己的是钱宁,为什麽先开口的是自己,问得还是这个麽蠢问题。
钱宁看著肖末有些气闷的脸,宠溺的笑了。他终於有点生气了,不再是之前那让人担心的沈默孤寂,"嗯,是啊。"
肖末气结,问的是傻问题,答的人更是敷衍!忍不住又瞪了钱宁一下,"你不是有话要说?"
钱宁笑著对肖末眨了眨眼,"待会找个找个地方好好谈好不好,现在先开车。"
"那你刚才为什麽不说?"
刚才说了你就要逃了,先把你拐上车啊。自肖末肯上车后就放下心来笃定的钱宁在心里默默地说,不过这话不能告诉肖末,否则一不小心把他惹毛了张牙舞爪起来说不定就开门下车了。"嗯,刚刚,,,那里不能停车。"
绿灯,钱宁转过头继续专心的开车。留下一脸不敢置信给出那麽不负责任的理由的肖末瞪视著自己。
车子沿著马路一路开到底,开到外滩。钱宁停好车,示意肖末下车走走。一下车就闻到了久闻的江水位,肖末深呼气,大自然的气息让待惯了钢筋水泥的他心情渐渐轻松了起来。跟著钱宁一路台阶走上了江堤,走到了一处半弯型栏杆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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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著弥漫著30年代旧上海气息的万国建筑群外滩,手扶栏杆,眼望浦江对岸的繁华,江风迎面吹来,肖末觉得轻松而自豪。轻松,是站在这里,闻著大自然的江水位,心里那每日每日不断累积的烦躁,对钱宁的烦躁,对生活对事业的烦躁似乎都暂时的无影无踪;自豪,是因为站在这里,看著这浦江两岸的繁华、美丽,心里由衷升起一股自豪感,这美丽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乡。
钱宁看著沈醉在江风拂面中的肖末,轻轻的叫了叫他。可是江面上出来的风吹散了自己的话,肖末依然撑在栏杆上看著缓涛拍岸的江水沈思。钱宁默默地看著被风吹散了头发的肖末的侧脸半饷,拍了拍肖末。
肖末回过头来微微迷蒙的看著钱宁,只见被外滩金黄的灯光晕染的优雅无比的男人微笑的问自己,"肖末,你知道我最感谢谁麽?"
"啊?"肖末愈发迷茫地看著这个说话没头没脑的男人。
钱宁的笑容加深,"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哦。"肖末莫名的附和。
"但是这个人你认识。"钱宁对著呆愣的肖末继续道。
肖末冷不丁的想起了什麽,瞪大了眼看著向自己走进的钱宁,觉得自己的脚像被灌了铅,一步也不能挪动,只能被钉在原地任由这个笑意盈盈左面被金黄灯光晕染著右面笼罩在江岸的黑暗中的男人接近著自己,伸开双臂抱住自己。
肖末无力也想不起挣扎这个怀抱,整个人因为那句"我不认识你认识中"僵化,任由那个男人用带著略微冰凉的体温的额头贴著自己的额头,轻轻的吐出2个字:"史逸。"
钱宁抱紧肖末,抵著他的额头可以清晰地看到肖末听到自己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时他瞬间痛苦却又震惊的眼神,抱著他的手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瞬间的颤动,钱宁只有更用力的抱著肖末,对著他那透著迷茫、痛苦、闪躲、挣扎却又干净清澈的眼睛说,"我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认识你。"顿了顿,深深了看了肖末一眼,"因为我喜欢你,肖末。"
说吧,也不理肖末的反应,轻轻地吻上了肖末。是真的轻轻的吻,如微风拂过的轻扫,贴著那薄唇慢慢的描绘唇型,慢慢的沿著唇吻上去,吻到略圆的鼻头,吻到挺直的鼻梁,吻到那睁大了眼瞳看著自己的眼睛,吻到眼睑,略过整著的眼睛,吻上眼睫毛。又沿著眼睫毛眼睑鼻梁鼻头慢慢吻回了那张早就想吻的嘴,轻轻地扫了扫,温柔的来回描绘了唇型,深吸口气,复又额头抵著肖末的额头,看著肖末的无措的眼,笑意达到深邃的眼睛,"我喜欢你,肖末,我们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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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凝视著肖末静静的等他的反应,等了半天等来一句"你确定我不是女人?"
钱宁失笑,"当然,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你喜欢男人。"肖末盯著钱宁严肃的说。
"不," 钱宁放开了抱著肖末的手,转过身看著在两岸璀璨灯光中依稀可辨的江水,几不可辨得吸了口气,转过身看著肖末一字一句道,"不,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肖末。"
深秋的上海寒风刺骨,不远处顶著寒风穿著礼服拍照的新娘瑟瑟发冷,寒风凛冽中依然人头攒动,外滩的堤岸上有游客有小贩也有犹如狗皮膏药的乞丐衣衫褴褛的拿著个杯子跟著外国人跑。所以,没有人会在意,在堤岸的一个弯脚,有一个男人,在向另一个男人表白。
风有点吹散那个男人的头发,却恰恰把他的话吹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耳边。另一个男人嘴巴张了张又闭了闭,无比懊恼无比震惊无比不知所措的看著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我,我,你喜欢我什麽?"
"你有什麽我就喜欢什麽。"
"你他妈是猪啊!"肖末在极度紧张中爆了粗口!
"呵呵,"钱宁不可自抑的笑了,"我不是猪,呵呵。"说著双手搭上了肖末的臂膀,"末,我知道你心里有史逸,我知道。他在你心里,在这里。"钱宁举起右手指了指肖末心口的位置,
"但是我也在,"复又把手往上提了1CM,"我也会在你心里,在这里。在他的上面,你感觉不到他那块冰,只感觉到我这堆温火在燃烧在温暖著你。就让他存在你的心里吧,只是因为有我的存在,会把那块曾占满你心间的冰缩小再缩小,缩到只有一块小小冰晶让你留念。"
钱宁的右手握住了肖末的左手,"可是我,我一直一直在你的身边,温暖你,爱著你,在一起。"
钱宁觉得自己看不清背著光的肖末的表情,顿了顿,又说道,"你不需要忘了他,他的存在是让你爱,也是给你爱。让你爱,是你爱他;给你爱,是我爱你。
说罢就貌似镇静得看著肖末。
一分锺,两分锺,三分锺。。。。过去了,肖末终於有了反应。他轻轻挣脱了钱宁的手,"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麽。这,这,让我先静一静。"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去。
望著肖末略显慌乱的背影离去,钱宁没有反应。因为他知道肖末不可能不心动,不可能不感动,这个时候就让肖末一个人好好想想。
肖末是真的心乱,感动却不敢接受。仓促中挣脱了钱宁的手,离开了温暖,在寒风中匆匆离去。下了江堤漫步目的的走,穿过地道到了南京东路中山南一路的交界处,走了几步一抬眼竟然是THE BUND18。外滩18号遗漏橱窗里Ermenegildo Zegna大大的黑底白字LOGO让肖末想到了钱宁扎得晃眼,看了看橱窗里的那些衣服,想想钱宁,想想到董家渡驳样的自己,肖末心里涌上了一种酸涩感。看到辆空车过来,肖末想也没想就拦了下来。
上了车司机问起肖末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逃避中看到空车就叫。看著司机询问的眼神,肖末告诉自己不能像为情所困的女人那样叫辆车让司机漫无目的的绕城,想了想爆出了衡山路三个字。
车子在夜晚的高架上飞驰,肖末木然得看著窗外景象。唉,还是去喝杯酒吧。到了衡山路肖末随便让司机停下,没有目标的四处晃。不太泡吧生活健康而规律的肖末也不知道哪家好哪家不好,只是凭著第一感觉去了一家不知道衡山路和什麽路交界口的BAR。乍一看以为是会所,仔细瞧才发现沿著右边走有个不起眼的小门,里面别有洞天。走进去发现外面露天的桌子上都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都是白皮肤黄头发,肖末孤零零一个人有点奇怪,不过他毫不在意,或者说没有多余的心思的在意径直走到里面室内的酒吧。
室内也坐满了人,在喧闹的音乐声中朋友间互相喝酒聊天。肖末走到吧台,问WAITER要了一杯T`EQUILA。肖末面无表情的把杯子上的柠檬片往左手虎口上扫了扫,再把WAITER递上来的盐罐把盐撒些上去,一口闷掉约摸40ML的T`EQUILA,刚喝下去马上舔左手虎口上混著柠檬汁的盐。呼,肖末闭上眼吐了口气。喝这种不怎麽辣,最多半个小时後感觉有些微後劲的酒让肖末觉得轻松了些许。抬头看了看陈列的各种各样的酒,肖末买了瓶小瓶的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西班牙的啤酒,走到外面露天的场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慢慢喝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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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末到的时候才晚上十点多,虽然酒吧内外都坐满了人,但是夜生活却远远没有开始。所以在那个被树木遮蔽的角落,肖末可以一个人霸占著这条不起眼的长桌喝酒发呆。
其实肖末很少喝酒也不喜欢喝,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去超市拎个半打促销的买六送二的啤酒回来。自从力波那个"喜欢上海的理由"广告播出後,肖末身为上海人的责任感和自豪感被唤醒,开始弃早已占领上海啤酒市场半壁江山的三得利而喝力波。当然如果有时候心情好还是会买点百威。
肖末是个在生活上很讲究整洁很爱干净的男人,所以从来不会和兄弟们牛饮,因为那样的感觉很不好。同学聚会男人们总会脱离秩序喜欢一杯杯的敬酒,肖末不喜欢这样,他会循著自己的秩序进退有度的拒绝或者接受同学的敬酒。可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喝著口感很清爽的啤酒做在一个被树叶遮掩的角落,却很适合肖末。
深秋的寒风渐渐吹醒了肖末的头脑,脑子不似一小时前的混沌。不能说钱宁的告白让自己无所适从,不能说突如其来,因为之前拿几次见面带来的莫名的暧昧和难以名状的内心波动让今天的告白添了点理由。只是,就像自己一直坚持的那样,肖末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十年来对史逸的痴恋,但是如果再说服自己承认自己对钱宁也有好感也喜欢,就等於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肖末不能接受的是在这里。
啊~肖末郁闷得把自己的身体往下沈点,头靠在椅子的背脊上抬头看著市中心没有星星只有月亮的天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怎麽没有北极星呢?找不到可以指引自己的路。
虽然钱宁和自己是两个层次的人,但是肖末并不会去怀疑自己为什麽会被钱宁喜欢上。他不会去怀疑这是一个有钱少爷的游戏,也不会去怀疑自己有什麽本钱会被钱宁喜欢。虽然对有些方面和注重,虽然一个男人的理想和自尊会让自己去注意到那种差距,但是不知道是单纯还是自信的肖末坦然的相信了钱宁喜欢自己。
而自己,其实也很高兴和温暖。
肖末喝了口啤酒,把身体更靠下,舒服的窝在椅子里,把手放在额头上继续看著天空。还是喜欢他的吧?还是感到高兴的吧?可是史逸怎麽办?而自己。。。真是的GAY麽?连续喜欢2个男人?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2个月的男人就该把史逸忘了麽?
想不出所以然的肖末再喝完啤酒发完一个小时呆後回家。回家的车上午夜的电台放著梁静茹的《第三者》,本和肖末混身不搭界的歌竟把看著窗外思绪游离的他拉了回来。就因为那句婉转低吟著劝说的话──hey女孩你听著,所有爱情都有竞争者。
肖末猛然惊醒。所有的爱情都有竞争者,如果,如果不能对自己的感情做个交代,如果,如果不能在年轻的时候好好爱,那还算什麽人生呢?肖末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一直过著循规蹈矩的人生,可是在心理却又不愿这样的过下去。那麽,就任性一回吧。就让自己,在年轻的时候任性一回吧。这样的人生才对得起自己。不想再去後悔,不想再去遗憾,不想再去重复那过去十年的追悔。如果今天因为惧怕自己是GAY而退缩,那麽那些明的暗的竞争者在明天就会把这个让自己动心的男人抢夺。
不必承认自己是GAY,只要承认自己的心在跳动就可以了。
我不是GAY,可是我想好好爱。
肖末低斜著头靠在出租车後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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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肖末一觉睡到中午,梳洗过後边啃著客厅饭桌上爸妈出门前留下的早饭点心当早午饭二合一一并解决了,一边半忐忑半欣喜的开机,看看睡觉关机期间有没有什麽未接电话未看短信。结果一顿饭都啃完了,一条短信也没有进来。肖末极其郁闷,以为是信号不好,遂把手机拿到阳台去接受顶级强烈信号。十分锺过去了,二十分锺过去了,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肖末遂又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自己的手机,想刺激一下信号。手机响了,刺激信号成功,可接著又无声无息。肖末还不死心,又用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自己,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可见。。。手机没问题,信号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