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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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人接受不了的是,陈伊死了,被许谦杀了并且藏在冰箱里。
公仪铭难受,觉得愧疚,但是他却无法对身为凶手的许谦置之不理。
因为许谦已经失去了那么多。
况且在他找到许谦的那一瞬间,许谦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
许谦说他没有扔下他。
直到那一时刻,公仪铭才知道,原来许谦对他的牵绊有那么深。
想到这里,公仪铭不尽苦笑。
其实许谦变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已经忘记了所有恐怖的不幸的事情。
那一刻,公仪铭愿他永远别清醒。


53.是无罪的
许谦的报告出来之后,法院判定他精神失常无行使能力,强制送去了精神病院。
公仪铭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事发之后,公仪铭又有幸见到了许谦的母亲。
许谦的母亲一脸的冷漠,简单的叙述着自己对自己儿子的印象,并且说明两个人早已断绝关系。
施永妍那仅只一次的出现,已经让公仪铭了解到许谦当事投身于他时的感受。
那样冰冷的女子,面无表情的叙述着自己亲身儿子的病态,还有她潜心怀疑的父子遗传论调,她说许谦的父亲也有精神问题,曾经和男人私奔,和男人有感情纠葛,所以被人掐死在了公园里,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儿子,活该有这样的结局。
那一切的一切的叙述都让公仪铭为许谦觉得可悲。
也许疯了才最好,可以忘记当初的罪孽,可以忘记那个女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可以忘记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北言这样一个男人。
公仪铭甚至想笑。

这样忙碌的日子里,公仪铭的父母对公仪铭说他们希望他去国外帮他们打理公司。
公仪铭原本就有此打算,只是现在许谦的事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公仪铭甚至愿意放低姿态去恳求别人。
他不得不开始求助于自己的岳父,自己的未婚妻,恳求他们用钱用势力去拯救一个疯子。
公仪铭说,只要他们愿意帮忙,他可以多加百分之三的股份给他们。这样,无异于把自己父母的心血转手送人。
但是公仪铭相信钱是可以再赚回来的,而许谦,只有这样一次机会。
他不想再和他错过了。
公仪铭闭眼,他这样理智的人,第一次有这样不理智的感觉。
他不想失去许谦。
爱情,爱情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当许谦的眼睛望着他时,他甚至想哭。
二十多年了,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想哭的感觉了。
他害怕,他烦躁,他做出不理智的决策,他开始不理解自己,开始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些,仅仅是因为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

公仪铭走进许谦的病房,一步一步,走得很轻。
这次探视的机会是经过公仪铭长时间的请求而来的。医生说许谦的情况不怎么好,本来是不予探视的。
公仪铭珍惜每次和许谦见面的机会。
许谦睡着了,脸上有着一些细微的划痕。
听说他昨天情况极不稳定。
而现在的许谦,一头松软的头发,有些天真的睡颜。
似乎是听到了响动,没过多久,许谦就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刚睁开的时候满是哀伤,那种哀伤带着一些警惕和恐惧。
但是下一秒,他却突然笑了。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人是公仪铭。
许谦害怕和抗拒很多人,但是在公仪铭在场的时候,他愿意对任何人微笑。
看上去,公仪铭像是许谦的镇定剂。
这点在很久以前,过去的许谦早就发现。
而现在的许谦,也依然遵循着这样的习惯。
公仪铭拉了张凳子坐下,"今天心情好么?"
许谦笑笑,脸上洋溢着一些叫人难以理解的宁静和煦,"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情总会好。"
公仪铭温柔的笑,"这是我的荣幸。"
许谦抬起手,想去摸摸公仪铭的脸,但是下一秒却无力的垂了下来,镇定剂打得太多睡得太沉,肢体有些僵硬。
许谦朝公仪铭尴尬笑笑。
公仪铭抓着许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舒服么?"
许谦微笑着,那种笑容超脱。
公仪铭不能理解外人眼里的许谦。
暴怒,失控,经常性的歇斯底里。
在他眼里,许谦总是这样的沉静而美丽。比离开他之前还要沉静,还要纯粹。
也许,许谦把自己分成了两半,最好的给他,最可怕的留给了自己。
许谦的手指接触到公仪铭的皮肤,他闭上眼,和一个瞎子一样,他勾画着公仪铭的脸部曲线。
"我总觉得,你该是我的什么人。不是老师,不是其他的无关紧要的身份,而是特别的存在。告诉我,我和你之间发生的所有。"
公仪铭笑而不答。
许谦又说,"有时候,我会害怕的发抖,他们就绑住我的身体,给我注射大量的镇定剂。那是十分可怕的事情。我不喜欢被针尖穿刺的感觉,也不喜欢那些医生冷漠的眼神,于是我就反抗,你知道,作为一个人类,我总是会反抗的,他们却剥脱我这样的权利,他们捆绑我,给我打针,给我电击。我害怕......可是只要你在,我就会忘记那种恐惧的感觉,甚至觉得安宁......"
公仪铭握着许谦的手,许谦的手仍旧冰冷。
许谦看着公仪铭,满眼的平静。
公仪铭觉得心疼,许谦的每个词句都敲打着他的心,他摸摸许谦的发旋,"我是你最慈祥的老师,也许在你过去的生活里,我犹如你的父亲。"
许谦轻笑,"我可没这么年轻的父亲。"
公仪铭淡淡道,"许谦,你想和我离开这里么?"
许谦垂下眼,那轻微的动作令他看上去哀伤,"没有什么比自由更美好的了,但是,据说我很具攻击性。"
公仪铭温柔的注视着许谦,"但是你刚才也说了,只要我在,你就觉得安宁。"
许谦抬头轻笑,"你的话语总是令人轻易动心,但是我只是不记得事情,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还是可以感受到许多事情,从你们的言行里,我知道我犯了罪,我不可能轻易离开...他们不会让你带一个犯了罪的精神病患离去..."
这话说得如此的悲伤,公仪铭甚至以为那微笑的嘴角要在下一秒轻易崩溃哭泣。
于是公仪铭起身,轻轻抱住许谦的身体,"我既然开口问你,就一定会有办法。但是许谦,你要记住,你并没有犯罪......你也不是精神病患...你是正常的,你只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而不记得很多事情而已......"
许谦把头靠在公仪铭的肩膀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面。
"是啊......我是无罪的,无罪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公仪铭轻抚着他的背,不断重复,"是,你是无罪的。"


54.不宁
"我是无罪的!"
每次许谦被那些医生强制捆绑起来的时候,他就会那么叫。
医生冷漠的扫过他的脸。
那眼里写着鄙夷。
他们都觉得他是有罪的,只有公仪铭不是。
这个时候许谦就会闭上眼,假装身边的人没有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因为他一时之间的失控而把他捆绑给他注射。
医生看他安静了下来,大手大脚的给许谦打了一针镇定剂,就走了出去。
镇定剂起效,许谦慢慢闭上眼。
兴许是已经产生了抗药性,许谦睡的没以往那么熟,因为他做梦了。
梦里,一个一个白衣的人从他面前掠过。
所有人都是没有脸的。
他害怕,害怕的想逃跑。
但是四周都是白色的人围着他转圈。
血淋淋的白衣,还有耳边一声一声凄厉的哭喊。
炼狱,地狱,幽冥地府。
许谦睁不开眼,许谦全身痉挛。

"嘭!"
公仪铭手里的文件散落在地。
身后的女子捡起他的文件,靠近他,"公仪铭,你的办事效率呢?"
公仪铭回头笑笑,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妻子李又瞳。
"抱歉,我会把这个文件处理完再走的。"
李又瞳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公仪铭,转身离开,直长的马尾辫一丝不苟。
公仪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残存着刚才的错觉。
公仪铭很少慌张,可是此时他却觉得有些不再控制之内的恐惧感。
心绪不宁的处理完手里的文件,公仪铭就挂了个电话去疗养院。
那边的人懒洋洋的接起电话,公仪铭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询问。
他问对方许谦最近的情况,有没有发生什么。
对方的回答也简单,说相安无事。
挂了电话,公仪铭仍然觉得不安。
那种不安来自身体的本能。
下班之后,公仪铭出了门,开了车就往疗养院去。
半路上下起了雨,雨珠打落在车窗上,声音不小。
公仪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路,心里他忐忑。
到了疗养院,他二话没说就走到值班室找医生,他想见许谦,就是现在!

面前的人阻拦住他的去路。
"公仪先生,现在不是探望时间。"
公仪铭面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值班医生,只说了一句,"我想见他,就是现在。"
白衣服的人皱起眉头,"这是规定,再说现在那么晚了,他可能睡了。"
公仪铭坚持,"我只看他一眼,不吵醒他可以么?"
医生无奈,他也不是不通情理,那个许谦进了这里来来去去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师"来看望过他,可以看出他们师生的确情深。
思考了片刻,值班医生就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了公仪铭,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公仪铭一步一步的走,清白的瓷砖地,清白的灯光。
走到许谦的病房门口,公仪铭突然浑身打了个寒战。
把钥匙插进去,开门。
许谦就躺在那里。


55.重病缠身
你可曾害怕过?
那种切身的恐惧。
源自于内心的不安定和人类害怕失去的本性。
许谦就在那里,美丽的好像一个沉睡的王子。
他闭着眼,他躺着,他的唇边带着大量的血痕。
惨白的病服上,是他鲜红的血。
公仪铭不敢动,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步一步的走到许谦床边,然后把手指放在了许谦的鼻子下。
公仪铭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失常。
他一定也不会知道,他的手指在抽动,在颤抖,而他的脸色惨白。
手指感觉到什么。
下一秒,公仪铭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医生!"
公仪铭奔跑着出去找人。

但是许谦不害怕。
他一点也不。
许谦的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的样子。
许谦想,那个男人是谁,要带他去哪里?
走着走着,许谦觉得头晕,他把手从那个男人的手心里抽回,"爸爸,还有多远?"
男人回头。
许谦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的脸,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但是这个男人是他爸爸么?
许谦不知道,许谦维持着现状。
后来,许谦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
"公仪老师?"
公仪铭正靠在许谦的床边小憩。听到许谦的呼喊,他慢慢张眼,一张眼,就看见了许谦眨着那双深黑的眼望着他。
习惯性的,他给予他一个微笑。
那微笑和很多时候一样,带着温柔,带着你永远也看不透的一些伪装和复杂。
这样的温柔多叫人心痛。
许谦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微微皱眉。
公仪铭担心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许谦呆了几秒,随后扯了一个淡然的笑,"没什么。"随后扫了一眼四周的摆设,又问,"我怎么在这里?"
公仪铭上前摸摸许谦的发,"没什么,你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许谦默默点头。
公仪铭不想告诉他,这样残酷的现实。
不想告诉他他的脑子里多出了一个东西,压迫着他的神经。
但是医生说,这样的血管瘤一定会伴随着一些症状,为什么许谦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一点症状。
公仪铭认真的看着许谦,抓起他的手,许谦的手总是冰冷。
"告诉我,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公仪铭问。
许谦摇头,微笑。
公仪铭为许谦整整被子,"没有就好。"
许谦笑而不答,那样虚幻的笑容好似他在下一秒便要飞升。
很久的凝视,公仪铭看着许谦那双深黑的眼镜,想从哪里看出些什么。
但是许谦的笑容太过完美,毫无破绽。
公仪铭的视线移到窗外,又收了回来。
公仪铭整了整手里的包,"不早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许谦笑笑,"你去吧。"
公仪铭起身,拿起包走了几步,笑着朝许谦摆手。
许谦也伸手,动作缓慢的朝公仪铭摆手说再见。
公仪铭的视线扫了一眼许谦的指尖突然说到,"许谦,我的手套在你右边的柜子上,帮我扔过来。"
许谦愣了一下,"啊?"
"就是那副皮手套,就在你右边柜子上,刚才开窗的时候放哪里的。"
许谦"哦"了一声,视线就往右边移。
许谦的脸已经转向柜子的方向,手套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好似看不到。
公仪铭扔下手里的包,重新回到许谦的床边,拉起许谦的手。
把那双手捏紧。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许谦笑笑,"你在说什么?"

56.这美好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甚至连伪装都无法彻底。
公仪铭抱着许谦,"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么?"
许谦说,"我要说什么?"
公仪铭走过去,拿起柜子上的手套放在许谦面前,"你根本看不清楚。"
许谦的表情一下子颓废。
他的微笑虚浮,"我只是头疼,偶尔看不见东西。"
公仪铭抚着许谦的脸,一点一点的,指尖轻轻经过,"好吧,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猜测正确。我根本不是你的老师,也许以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我和你,也许是情侣关系。"
听到这样的话,许谦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反而平淡的反问,"也许?"
公仪铭苦笑,"因为事实上我们没有正式交往过。"
许谦突然勾起嘴角艳丽一笑,"我们只是肉体上的关系?"
公仪铭慎重的选择着词句,"也许比那更多,事情太复杂了。但是许谦,你要相信,现在的我们比那时候好,我们很平静。"
是,现在如此平静。那时候的许谦和公仪铭,不会如此安然的面对对方。公仪铭太无情,许谦太痛苦。
许谦觉得心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虽然只不过一瞬。
他的手穿过空气,想要抚摸公仪铭的脸,"好么?现在好么?不,现在的我甚至不是我。许谦,就连这个名字,也是你给我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家人,朋友,过去,我什么都没有。我有的,不过是过去的我所犯下的罪孽,我要在疗养院里孤独终老,多可怕?这样的生活好么?"
公仪铭握着许谦的手,"我说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
公仪铭想过了,就算是倾家荡产,都要把许谦给救出去。
那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他,太阴冷,太残虐。
许谦突然插话,"你要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公仪铭笑笑,"尽我所能。"
许谦低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这一点也不好。"
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公仪铭才发现,许谦哭了。
那眼泪,带着一个孩子的所有悲伤。
他害怕未来,他放弃抵抗,他已经疯狂。
这样的孩子,在难得清醒的时候,还要面对现实给的所有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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