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听得二哥说自春风醉客栈往西一直走出了城策马奔驰上半个时辰有一处山谷,谷间有一小潭,时值夏初,正是荷莲开花的旺季,一片红莲开满潭中,刹是美丽。二哥以为是奇景,昨日才带他去过。一见果真是豔丽无双,令人赞叹。不如今日叫上不红同去看看。这样想著,一侧身躲过丫鬟,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著那薄薄的窗纸扔去。
黄璃真刚起来,见到这麽个天外来客又是被吓了一吓,不过这回到是好的多,至少没摔跤。愣了下,随即一笑。听得原因後,方道:"如此甚好,贤弟且等上片刻。待我梳洗一番,便速与你同去可好?"
邵燕飞这次赶过来,一眼看到黄璃真刚睡醒尚未梳洗的样子,颇有些蓬头垢面的意思。一头乌发乱蓬蓬,睡眼惺忪。脸蛋与眼睛甚至有些浮肿,这一看之下,竟是与平日大大的不同。本就平凡的面貌此时更加平庸到有点难以忍受。让他不禁有些厌倦,一时间,竟是没了去看花的兴致。见黄璃真如此说,便依礼节应了他。随即找了处石凳坐下等他,再没像往日那般跟过去同他说话。心中不免想到,这人再有才华,怎耐生了这麽副模样也太......
第 4 章
他正坐的无聊,忽听的他院有女子笑声。轻轻灵灵好似银器击玉。一听之下,只觉得心下痒痒,又犯了风流病。直想看看墙的那边是何许佳人。可又碍得礼节所制,无奈之下,更觉得无聊。自己为何要呆在这里啊。
这样想著,黄璃真整理好来到他身旁都没有觉察。
黄璃真道:"秋竹贤弟所思何人?"
邵燕飞被他低低的嗓音惊醒,回头一看,有了之前那个影子,这次不管黄璃真如何整齐了,他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他刚起来时那个样子,好......丑啊。想著,就有些厌恶。但是到底是饱读了多年圣贤之书,懂得些礼节,深知不可以貌取人。便一直在心底对自己说著,黄璃真这人虽然其貌不扬,到底是一代才子,不可轻慢了。
想是这样想,邵燕飞的脑袋里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反复著黄璃真刚睡醒时的样子。心不在焉的随黄璃真出了四王府,邀他坐上自家赶来的马车後,便不再多说一句,沈默的带著他上了路。
一路上,邵燕飞不断撩开帐篷壁上的小窗朝外张望,其实就是不想在车里单独面对黄璃真。而後者不知道是感觉了出来,还是其他原因,那日席间那般健谈的人,此时,竟也是沈默不语。
一路风声。
待到到达目的地时,可巧了恰赶上日出。幽池仙花,刹那芳华。黄璃真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一时间,呆了。
邵燕飞眼角瞟到他发呆的样子,原本该有的成就感却变成了迷茫。我费这样的心思把他找来是做什麽啊!
回去路上更是直接把头搁在了窗上,再不看黄璃真一眼。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邵燕飞不耐的皱起眉毛望过去,一个丫鬟挡在前方。见著他探出的头,嘻嘻一笑:"邵公子,你这一高中就成了大忙人啊!竟然这麽多日都见不著个影子!"
邵燕飞看那丫鬟眼角处一枚泪痣,随即认出──这是婉娘的娘家丫头花碗。当即飞身下车,笑著招呼她道:"花碗啊,婉娘近来可好?"
当年婉娘上京寻夫不得,身无分文,美娇娘遇到了怜香惜玉的大少爷,这"邵爷"自是毫不吝啬的又赠银子又送人情。不仅把婉娘安顿下来,且亲自派人去找她那夫君,怎奈天不遂人愿,婉娘的夫君屡试不第,竟是投湖自寻了短剑。
邵燕飞索性好人做到底,帮著孤苦无依的婉娘开了家茶叶馆。并且没事时便去坐上一坐。这几日他高中的消息早已传得十万八千里,如何到不了婉娘的耳朵,早就想请他一叙,怎奈这些日子邵燕飞一直围著黄璃真身边打转,别人根本见不到他。谁想到今日在楼上无意探头竟然发现了邵府的马车,喜的婉娘立刻唤了花碗下去看看。
花碗笑道:"好?好个甚了!公子自是高中了,那里还有空闲来理会我们这等闲暇人。只是可怜我家小姐,几次备好酒菜命我去请,都找不见人来。当真无情最是那个啥来著?"
邵燕飞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一敲,她们算是邵燕飞少时结识的朋友,言语之间,也不似常人那般拘谨守礼。自有一番洒脱自在,亲昵自然。
邵燕飞道:"什麽那个啥!你还真敢说。你这丫头,几日看不到,见识不见长,嘴巴却是越发利了。居然奚落起本少爷来了,恩?我非得向婉娘那里告你一状不可。非得她来主持,还我公道。"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知道我这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可以给状元郎主持公道?"
邵燕飞顺著声音望去,就见婉娘莲步轻移,来到二人身边。不禁一喜:"姐姐来了!"
婉娘瞪他一眼,半开玩笑道:"休得唤姐姐。我有那麽老吗?"
邵燕飞笑道:"怎麽可能!姐姐这样漂亮的人如何会老。"
婉娘道:"傻瓜!再好看的人也是会老的。哎呀,你们两个,怎麽还傻站著!快随我到屋里来。你杨大哥一会也过来。"
邵燕飞与花碗相视一笑,双双跟了上去。
一声马嘶令他想起身边还有累赘。命花碗先去自己马上就到。邵燕飞回到车旁,简略的跟黄璃真道了个歉,在後者表示没什麽後,吩咐车夫把人拉到四王府。而後,飘然离去了。
黄璃真坐在房中。回想今天和邵燕飞一起出去的情景。
邵燕飞本是兴致勃勃的来找自己,一脸向往的样子的。怎的自己洗漱过後再去见他时,却突然变了样子。虽然言语之间礼数尚存,但是当局者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出对方的怠慢冷漠。这种先热後冷远远比一开始就冷淡让人难受一千倍。
黄璃真这样想著,一坐,就到了夜深。连婢女进来告诉他老爷叫他去进膳,也只是随口编了个身体不适,没有去。
入夜便有丫鬟来点灯。黄璃真屏退了她,并吩咐此後除非自己唤人,暂时不用她们服侍了。那丫头做个揖,随即轻声离去──黄璃真相当讨厌吵闹。且治下手段甚是阴狠。曾经一个丫鬟在他午睡时打翻了花瓶,黄璃真二话不说就命人把那丫鬟吊死了。可怜那女孩当时不过十四岁。奈何他是主子,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黄璃真见著她走了,起身插上门。从床板的夹层内拿出样东西。对光一看,亮闪闪的,竟然是面镜子。若说男儿的卧房里有镜子,也不是什麽怪异之事。毕竟作息出门之时,照一照衣冠是否严整,是非常方便的。
可是这黄璃真却是蹊跷,好端端为何要把镜子藏起来。甚至这个时候拿出来呢?
黄璃真见得左右再无人干扰,於是将镜子放到桌前,又拨亮了蜡烛,兀自照起镜子来。只是他照镜子,也与旁人不同。
他伸手在鬓角画了画,也不见怎麽动作,指尖过处,竟然生生的从自己脸上拉下层皮来。可这皮撕破了之後,既不见流血,也不见有什麽伤痕。那薄薄的皮肤之下,赫然,还是一张脸皮!
第 5 章
黄璃真看了看手中完整的假皮肤,似乎很满意。一弹指,将它烧了。
再次对上铜镜,镜中绝丽人儿此时一脸讥诮,满目阴霾。配上本就阴柔的长相,如果有观者在场,想必皆得全身一寒。
庸懒的嘴角微微一撇,泄露了入骨的刻薄。
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平凡却不平庸,满目晴明的挚友才子黄璃真!
黄璃真一伸手,拨散了头发。如云的秀发便覆住了细腻的颈项,翩然滑落在肩。
面无表情的凝视了片刻,随即就要将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一团物体往脸上抹去,就听得耳边一声轻笑。
黄璃真浑身一颤,低低说了声:"谁?"边抬手迅速往脸上一抹,恢复了初时的样子。
那边却又没了声息。r
黄璃真不会武功,而对方显然是个高手。所以方才的低笑,想必是故意泄露出来的。如此看来,倒好象是逗著他玩一般。
黄璃真才要查找,烛火突然熄灭了。黑暗中,下巴被人轻佻的捏住。
耳边一阵湿热,有人在那里低声说到:"刚才那样多漂亮,做什麽要遮了去?难不成,是怕人家一看到就爱上你了?"
邵燕飞与一干朋友相会尽兴後,回到家中。无聊之余,开始回想自己去找黄璃真的事情,到底觉得自己是失礼了,不过此时心中却只有些愧疚,再无其他。随即又想到,男子汉大丈夫,谁会去在乎这般小事。
心下一轻,迈开步子去向母亲请安。听得前厅一片热闹,邵燕飞紧走两步拉住个仆人询问,却是来了远房的表妹。一个亲戚也至於闹成这样?摇摇头,邵燕飞觉得更无聊了。他打了个哈嗤,夏日傍晚的情景让他心底隐隐感觉到寂寞烦躁。不如出去走走。
才要抬脚离开,便听到母亲的呼唤:"秋竹,这是又要往哪里去!快来见过你表妹秋心。"
哟,差一个字。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邵燕飞脑袋中一闪光,我怎麽就想出去了呢?还没见见这个表妹怎生模样呢。说不定是个美女,来找我相亲呢。
一刻锺後,大厅里......不愧是才子啊!果然,连随便猜猜,都能猜中!邵燕飞深深陷入了对自己的无比崇敬之中。
那里是甚的表妹!可不要笑死他了。表了个十万八千里去了。
表妹家经商。但那个时代人家只看的起政客,商人地位很是低下的。所以若你不是官便是再有钱,底子也硬不起来。为什麽?君主立宪制。
不过条条大路通罗马啊,商人没权政客没钱。加一块不就什麽都有了。
哎呀,可把邵燕飞佩服的,没话说了。邵燕飞那个佩服啊。他都快服死他自己了。我怎麽就这麽聪明呢?不过这些想法他只是在心里想了那麽一想而已。然後偷著笑了笑。
如此日後自己就又有钱又有权。要啥有啥,想啥吃啥了。啊哈哈哈......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情不错的望了身边的女子一眼,顺便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此时长辈们早已默契的离去。邵燕飞一探身,彬彬有礼问候道:"秋心表妹远道而来,还没有在京城好好逛上一逛吧?"
那厢却是早在一看到对方时,就被迷的七昏八素了。但是能让邵燕飞侧目的人,又怎可能是腹空的样子货。虽是情窦初开,沈秋心到底是大家闺秀。想她爹爹虽是商人,却也是个不第举人。母亲又是书香门第,如此的熏陶之下,加上其七窍玲珑的心思,也是堪称一代才女了。
只见她微微低头,柔声说到:"两个月前父亲要来京城办事,赶上这般好时节,便对母亲和我说,不如同去,还可拜访一下未曾谋面的亲戚,顺便看看那里的繁华。於是,於是我们就来了。才到这里,还没得去过。"说完抬头看了邵燕飞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望著自己,当下满面飞红复又低下头去。
邵燕飞见她娇羞模样,真个是赏心悦目,胜过某人千百倍啊!又觉得自己此刻拿沈秋心和黄璃真做比较十分不妥,不知哪里来的这蹊跷思想。於是整理一下思路,笑道:"如此,过几日就到了集市。我带表妹去玩可好?"
沈秋心心下欢喜,微微一笑:"如此甚好。表哥,可要说话算话。"
到底是孩子呢。嘿!
邵燕飞如是想著,脑袋中却又浮现出昨日邀黄璃真去游玩时,对方不经意间流露的淡淡的欢喜神情。该死!著魔了?
此後几日下来,二人几乎是逛遍了整个京城。
邵燕飞一直陪著沈秋心,哄她欢心。说到底这人世间哪里有那麽多俊男美女才子佳人。所以,二人可说是一见锺情。门当户对,又得父母支持,且双方都生得一副好相貌。邵燕飞自是非常喜爱这个表妹的。只是,也仅仅是喜爱。这欢喜之余,总觉得少了点什麽。
这天,沈秋心随母亲到城外一处寺庙还愿。邵燕飞随父亲拜访过礼部陈大人之後,正想著回到家後读会书去。这阵子都在陪表妹,不可荒废了学业。却被父亲唤到了书房。
邵丞相道:"飞儿随我来。"
邵燕飞心下已猜出所为何事,只是自己到底什麽个意思却弄不明白。明明是欢喜的。人生三大喜事之二了啊!怎麽有点舍不得的感觉呢?
至於舍不得什麽,他没细想。
邵丞相度了几步,见得下人将茶水端来,随即喝了口。道:"飞儿,为父找你来,是为了......"
竟然不是因为婚事。直到回到自己屋中,邵燕飞仍有些闪神。这,关黄璃真什麽事情?但是父亲面色严肃的告戒他,小心那个人。他和四王爷,最近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搞鬼?
正想著,却听得书童一脸惊慌快步跑来:"少、少爷!不好了!婉儿姐她......她......"
第 6 章
"她什麽,你说清楚点。"
"她被人抓走了!"
"什麽人?"这样大胆,敢动他罩的人?
"你快来、快来不然花姐儿也......"
邵燕飞策马狂奔,随张叶来到婉娘的茶馆。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他快步走进去。桌子椅子都被砸了个稀烂。婉娘和花碗也早已不见了影子。更让人不安的是,从柜台到门框,好几处都粘著血迹。
"这......"邵燕飞也有点慌了。但邵燕飞不愧是邵燕飞。到底在关键时刻冷静了下来。
"随我到後院去。"
後院也好不到哪去。两人东奔西闯找了半天,也没什麽发现。正当认定这里没人想离去时,灶堂後面传来响声。
邵燕飞一个箭步窜过去。发现了一息尚存的花碗。连忙扶起来,给她喂个丹丸,却赫然发现,花碗口中已经是一汪血水,舌头被人割去了。
"是谁干的!"邵燕飞失声大喊。
衣服,被人拉住。邵燕飞低头一看,花碗在地上写下三个血字:四王府。
望著到死都没有合上眼睛的花碗,邵燕飞一字一字说到:"黄、璃、真!"言罢,小心抚上花碗的眼睛,吩咐张叶先将她运送回府,自己飞身离去。
"你!这到底是怎麽回事!"邵燕飞只身闯进四王府,他运功在身,守门的差役根本就拦不下。不是拦不下,而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过去,邵燕飞早没了影子。
"你给我说清楚!婉娘在哪里,花碗又是怎样一回事!"直接来到黄璃真的住处。才一过去,就见著罪魁祸首或是帮凶正悠闲的喝著茶水。邵燕飞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全部涌到了头上。冲把过一把将对方的衣领揪起来,大声喊叫。
黄璃真被一股猛力带起,措手不及之下打翻了茶杯。但却是丝毫不见他有一点慌乱。只是有些惋惜的望著一地碎片,就著当时的姿势,抬手弹抚开身上的些许水迹。边不急不火的开口道:"什麽怎麽回事?他们和沈家通敌叛国。诶,对了!说起来,这个沈瑜不就住在你家吗?还有那沈家小姐......听说是你未过门的媳妇?这可是大大的不好办啊。通敌叛国,死罪一条,而且......是株九族的重罪啊。"
"你!胡说!秋心她怎麽可能会是......我知道了,这些,这些就是你和你父亲搞的鬼!你们、真是小人!你们、你们无耻卑鄙!"
黄璃真面无表情的听著,转头望了望门的方向,依旧不愠不火。只是轻轻伸手拿开邵燕飞揪著自己领子的手,冷酷的说到:"随你怎麽想好了。不过与其在这里和我这个让你这样鄙视的小人废话,倒不如,快些回去一趟,兴许,还能与那美娇娘再见上一面,否则耽误的时辰的话,可就......哦,还有,他们才是主谋呢......"
没说完的话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邵燕飞恨恨说到:"我邵燕飞真是有眼无珠,怎麽会认识你这样的小人!你们居然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不放过!你们、你们......"说著,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当场折断,朝著黄璃真的脸丢过去:"去你的把臂同游!这破烂东西还你!你我恩断义绝!这笔帐我记下了。"
黄璃真原本老老实实的站著,打也不见还手。此时见扇子丢过来,却是一惊,生生闪开。仿佛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