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记年————眉如黛[上]
眉如黛[上]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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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记年沉默着静静看他,衣服下有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热的发烫,他已经能看懂少女眼中入骨的痴恋和歹毒的仇恨,却想不出化解的办法。在他身后,少年听到了男人举起金樽低啜时踌躇满志的笑声。笑声荡起涟漪,少年不必看也能想到那是怎样嗜血的笑容。花记年就在这一刻突然的笑开了。也是啊--她虽入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化解她的苦做什么,他放过她,谁放过他!
他想,我不再欠你的。这世上的人都欠我的。
这同样歹毒的愤恨从少年心中发芽,被花心决中的杀意灌溉着,燃成燎原之火,转瞬之间开花结果硕果累累,花记年嘴角一缕隐忍的笑容,他森然笑着,一字一字咬牙道:"我怕你没这个本事!"

花开不记年46
这一句话出口,台下登时感觉到两股凌厉的杀气碰撞迸裂,刺的人遍体生寒,还未还得及倒吸一口气,便被紧接而来的刀光晃花了眼。伊心愁抛去了她惯用的云摩罗纱,使用一把小小
的匕首,足下生风一般,瞬间攻到少年身前。
那把匕首贴着花记年的鼻梁滑去,少年一步错开,险险避了这一招,不料伊心愁的步法越来越快,最后整个人像一个模糊的白影。花记年挡下几招之后,发现自己已被逼到台沿,目中杀气更甚,双手摆出一个起手势,双脚牢牢站稳,迎着下一瞬间女子攻过来的匕首,右手闪电般的伸出,夹住锋刃,随即左手一长,握上女子的手臂,双手一拉一送,掌上猛的使力,伊心愁便哇的吐了口血,往后退了四步,又退了三步,半跪倒在地上。
台下众人以为胜负已定,刚喘了口气,便看到花记年几步上前,躬下身子再次扯起伊心愁的手臂,口中大喝一声,抡起她的身子用力摔在地上,一声肉体和木板撞击的闷响,血色如雾,然后是咯吱几声脆响,脆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随即轰隆一声,尘土弥漫,看台就那样突如其来的倒塌了。
花记年大笑起来,抬起拳头就要继续打下去,戒痴方丈大喝一声:"够了!"隔了隐隐约约的烟尘,少年终于放下了还在挥起的拳头,神智清明后,惘然的看着脚下不知死活的女子,就那样呆呆的站着,看台上一阵阵潮水般的喧嚣和叫骂,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这血色溅满的尘埃之地,如同洪荒初开一般寂静和荒芜。静的连血液流淌的声音都听得见,而眼睛却越发的干涸,不肯流泪。
他温柔的本性中永远记得别人对他微不足道的好,他看着袖子外染满血迹的手,情不自禁的伸手碰触了一下,它曾将他从死亡中拉出来,它总是习惯扯他粗糙的袖口,它擦拭过主人哭泣时冰凉的眼泪,它在他颈项上系下祈愿的翡翠。花记年一时间脸上浮现出一种至深至切的无措感,他尝试着让自己的手和那染血的手紧紧相扣,他一边伸出手去,想把女子扶起来,一边侧过头去看他的父亲。
他要问他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子?为什么自己傻的想要变强,为什么不选择一辈子躲在浮屠堡高墙内?他要那个男人看得起自己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追......追到水穷水尽穷途末路,发现自己的孱弱和无能,欲要回首,却看到自己过去那一路歪七扭八跌跌撞撞的脚印,每一步都鲜血淋淋不然回顾--他想要问,他不知道,他后悔了--
他正要开口,却看到那个从未动容过的高大男子在霎那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撞翻了身前的矮几,有些惊慌的看着他,嘴唇翕张着,似乎在大喊着什么,少年懵懵懂懂,疑惑的缓缓朝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伤痕累累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血红的嘴唇一字一字的笑着对他说:"要你的命。"
少年看到她银牙之中叼着一个小小的圆竹筒,她牙齿一咬,圆筒中就迸射出刺眼的光芒。这样怎样的算计,拼了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换这样一个疏忽失神的瞬间,再一招绝杀。少年无心避,无力避,无法避,看着那离他三尺远急射而出的暗器,苍白惘然的脸上,连一个苦笑都挤不出。
方丈惊呼道:"这是......落魂钉!糟糕!"
呼声还未落,就看到一样沉重的事物从浮屠堡的看台轰然落到已成废墟的场地上,众人细看时居然是一个浮屠堡弟子,被那个男人使用重手力活生生掷出,恰好挡在少年面前,想来定是他先知先觉,又足够心狠手辣,才能在电光火石中护住花记年一条性命。
圆筒中一套共三百枚落魂钉毫不客气地打在那肉盾上,霎那间将他插的如同刺猬一般惨不忍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针上居然淬了毒,顷刻间便将那名弟子的身体染成一团焦木色。
花记年这才回过头来,啊了一声,放开握着的手,连退三步,将那名尸体推开来,再也不看女子一眼。楼上花千绝也冷哼一声,一跃而下,拉起少年的手,朝方丈冷言道:"好一场大会,这笔帐浮屠堡会记下来。"说着,与少年大步离开英雄楼,他们走过的地方,铁桶一般的人墙也推攘着让出一条大路来,却终究忍不住偷偷看几眼这一对父子,和他们身后紧紧尾随的一群艳色。
燕永捶胸道:"我......我真不知道居然会有这种事情。这跟沈频真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方丈在台上替昏过去的伊心愁把着脉,蹙眉道:"我看,这是这位女施主私下的恩怨,沈公子......不,沈庄主怕还不知情。"
燕永捻须道:"那岂不是要告知他一声,这样一来,打草惊蛇,计划可都要变了。"
方丈叹息一声,放开把脉的手,轻声说:"未必,沈庄主既然定了这个计划,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让计划继续下去。"
燕永笑道:"方丈观人一向最准,那年轻人,计划连阮贤侄都瞒着,燕某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方丈,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人?"
戒痴方丈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贫僧只能用两个词,一,是深藏不露,二,是忍辱负重。"
英雄楼外。
花千绝拉着少年的手走了百步远,仍自愤恨难平,脸上都是一层冰霜,显然是动了杀念。又走几步,觉得手中握着的手越来越凉,不由微微侧身,安慰了少年一句:"你今日想必也害怕了,手凉成这样,也罢,我们这就回家去,好好歇息几天,你也--"
他话还未说完,少年突然缓缓倚到他怀里,花千绝愣了一下,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发,低笑着说:"你多大了,怎么还是......"说到这里,他目光突然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当即扶起少年,只见花记年低垂着头颅,眼睑紧闭,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层死灰色。
花千绝脸色登时剧变,这个向来处变不惊的人,此刻手也有些颤抖了,他用力的扯开少年胸前衣襟,看到少年略显白皙的脖子上缀了一块翡翠,一枚小小的银钉刺穿翡翠,钉在少年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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