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色涩
色涩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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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朕会对你好,一直对你好!那放在腰间的手突然收紧,他说著这样的话。我抬起手压在他的胸上,那里应该也放在我的心也是。
陛下,你这里会记得蝶衣是吗?
唤我兰卿,我喜欢听你唤我的名。他押上我的手,一起感受那里的起伏。
嗯,兰卿,我只求记得,在这里面有蝶衣的影子。我就满足了。
这里不仅有你的影子,还有你的心。这里面就是你的心,它们已经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即便是骗人的,蝶衣也知足了!我合上眼,心里酸的很。
蝶衣,蝶衣,朕的蝶衣!朕绝不再让你受委屈,朕还要你陪朕一起慢慢变老。朕要这样一直抱著你,一直抱在怀里,再也不松手了。
嗯,一起变老......我喃著这句话,变老,多麽让人向往。
忽的他的手松开,改而梳理我长长的发。他的手指在发中穿梭,我抬了抬脸蹭著他微露出的胸膛,有些昏昏欲睡。
蝶衣,看。半梦间被他唤醒,他的声音很快活。我张眼抬头,看见的是一簇纠结的发。那是......
这是朕与蝶衣的发,你看它们紧紧的交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听著他的话,我缓缓的抬起手触摸。乌黑光洁的发纠缠著早已分不出彼此。我笑了,张嘴道:结发。
是,结发。蝶衣是朕的结发妻子!
妻子?我惊的瞪大眼,我当不起这字啊!我只是......只是......戏子......
妻子,朕的发妻!兰卿拥著我半起了身,我们对视著彼此,他的眼神温柔的能荡出水来。
虽然蝶衣不是女儿身,也孕育不出朕的血脉,但朕的发妻只有蝶衣一人!这结发便是证据,也是朕的诺言。
我双臂交上他的颈,羞涩的靠近他脸,我的唇轻轻落在他的唇上。我抵著他的额道:此刻让蝶衣死,也值了!
他的身子一抖,双臂紧紧的抱住我。说什麽浑话呢!朕不是说了,你还要陪朕终老呢!
呵呵,蝶衣又说错话了呀。
不许瞎想那些没有的!是不是有哪个奴才在你耳边嚼舌头了?看朕不砍了他!小德......
别!我用手掩了他的话。我都说是说错话了。
蝶衣......他握住我遮在他唇上的手,那双温柔的眼里泛出了一丝......不,我什麽也没看见。我倒进他的怀中央道。
兰卿,我二件事求你。你且应了我可好?
什麽事?若是为那人的就免了!那声音有些闷,我偷偷的笑了。
萨奇的事,谢谢!我说得与那无关。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下。我想央你的是......明就是除夕了,陪我一日可好?
就这?好!他反按住我的手,爽快的一口应了。
那得说好了,你陪我一日得听我的安排,可行?
好,明日朕全听你的。还有一件呢?
还有一事,明日再说与你。不过......我从他的怀里做起身,咬了咬唇。他嗯了声,好奇的看著我。
垂下头我拉过他的手停在那衣带子上。轻轻一抽,散了......

69
京城里热闹喧嚣得街道上失了那些往来拥挤得人群,可并不显得冷清,两旁得店铺上都缠著喜气得红色。今是除夕,辞旧迎新得好日子,大家都忙著与家人团圆,那还有闲心思做生意,买东西,溜马路。
兰卿和我悠悠哉哉得走在街上,看著那形形色色得灯笼上奇奇怪怪得字。其实都是些吉利字,可主人家为了显示自己得特别,非将那字写的花里胡哨得让人瞅不懂。
我指著那些曾经熟悉得店门笑著,那里我曾登过台,那儿我买过釉彩,那我量过衣裳,还有那,那,那......我一一说与他听,那些曾经得曾经。
宽敞得街道旁是弯弯曲曲得巷子,领著他转入巷中,手指拂过那爬慢了青苔得灰色墙砖。再往前,往前,再拐个弯就是了。
不是!?不是......站在著巷口,我得手无力得垂下。华丽得雕花,朱色得漆门,精神头十足得家丁......这里不是了......曾经得灰色瓦檐已被这精致得雕花峭檐取代。
蝶衣。身子後的一双手将我拉进了一片温暖的怀抱。
都没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举起手有些抖,指著那间大院子笑了。兰卿,小时候爹就是站在这对我说,娃,以後你就住那。在那里你能吃饱穿暖。那时我不晓得那是什麽地方,就觉得好大,好气派。再後来爹把我交给了从里面出来的一个人,他摸了摸我的头又说,娃,别怪爹!你在这里好歹能吃个饱饭。将来成角了,还能过上好日子。再之後就没有回头的走了。
也许他还说过什麽,也许他说过......可我记不得了。我想追爹,想要回家,想娘,可那人的手拽的紧,我挣不开,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那个背影越来越远。我心里清楚,爹不要我了......
蝶衣,朕要你!兰卿在我的耳畔说著这样窝心的话,靠在他的怀里,我汲取著那火热的温暖,轻轻的嗯了声。
走,喝茶去。瞧你手凉的!他揽著我的身子强硬的拉我离去。也巧了,尽让我撞上了那曾经的梳妆盒。
褪了色红,像一抹凝固了的血。若不是那角檐上一圈依旧清晰可辨得蝶影,我当真是认不出了。对一个戏子而言,两样是不能离身的!一是那绚丽多彩的戏服,二是梳妆盒。光嗓子没有扮相也是吃不了这梨园行的饭!我的梳妆盒,里面装著的全是属於我的行头。那些贴花水钻,那些凤头细钗......今可还在?
当年进宫匆忙,这些东西全拉下了。今日再见,勾起的不仅是那一抹伤感,更多的是曾经的回忆。叹一口气,手指一挑,掀起那厚重的盖头,鲜红色的绸缎已黯了色。原先的满满当当成了空空荡荡,那些贴画水钻,那些钗早不见了踪影,只零散的留下一些缠头和鬓花。
都是些旧东西,扔了吧。朕给你重新打造一副全的!兰卿只是撇了眼,对我从当铺里赎回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也是,这些东西怎能入得了九五至尊得眼。
麽搭理他得话,我掀开那层红绸,那下面有个小小得暗格,沿著边寻到那凹进去得开关。一按,那暗格腾的弹了出来。我大喜,原来还在!
蝴蝶抖著翅膀欲飞却留,绚丽得身子闪闪发光。我捻在手上,眼儿回不过神。兰卿,你知道麽,这是师父送我得。他说要我成为这蝶,要我飞得高高得......
可惜我飞不高,飞不高......
蝶衣,朕......
兰卿,回去後我给你唱戏好麽?就戴上它,我给你唱一段。我断了他得话,将手中得蝶收好,冲著他一笑。
你......
我饿了。
好,先用膳。
在不知道的日子里,兰卿变了。变得......让人惊喜。
这是间普通的房子,平实的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可兰卿却熟门熟路的带著我偷偷的潜了进去。藏於一处断墙後,他笑著示意我往里瞧。
探出一方小小的视线,我差点惊呼。那院中长身而立的人竟然是......我疑惑的看向兰卿,他只是笑。我简直无法相信,视线再一次偷偷的探出。
白衣如雪,发如墨,还是那个他,可眼里却多了份柔,唇多了抹笑。相伴而立的还有一身蓝衫,半遮的容貌看不清,却心知是谁。两人执手笑看这半落的斜阳,柔和的光降在他们身上,我羡慕的紧。
似洞悉了我的想法,兰卿抱紧了我,热呼的鼻息喷在了耳畔。我们就这样站著,直到这一团红晕落下,直到那携手的两人转身进屋,这才离去。只是这一次的离去,心里有块地方被补上了。
红墙琉璃瓦,我又回来了。梦蝶宫里灯火辉煌,一盏盏蝶形宫灯华丽的释放著光亮,巧手的装扮下这宛如作了盛装的美人。我有些醉了,只是这样就有些醉了。
双手交腕喝一杯合阖酒,从此天长到地久。吉利话讨口彩,一饮而尽,我朦胧的眼里是兰卿醉死人的柔情。身子一歪倒进那个敞开的怀抱,那是属於我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凑上前吻上他的唇。
唇齿交相後是我们急促的喘息。他笑著道,朕今日可是赚到了。
我吃吃的笑,不睬他。唤人撤了一桌的佳肴,摆上一副棋局。抬起身,我认真的道:兰卿,下盘棋。我有个规矩,你得答应。
好。
只一盘定输赢。吃子的一方提问,被吃的一方必须坦诚回答。双。各握一把子放在棋盘上,我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
执白先行,落子一方罗格上。他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夹起落下。黑白交替,织成了一副图。我本不善棋,棋盘上无我一方天地。可在克伦贝尔的那段时日里,却学会了棋,爱上了棋。只因克穆尔善棋,他引导我,教我,让我从懵懂到於他不相仲伯。今日这一局,我势在必得。
黑白各执一方天下,彼此都走的很谨慎,小范围的进攻下更多的是守住现有的方寸。一时间竟成了僵局,白子在手指上犹豫著久久下不了点。最後还是落在小元上,这一步走的玄。
兰卿得意了,那黑子毫不留情的落在我的星上,直指那一片。我一笑,反手落在了角上,封死了他的十一路棋。先拿下了一城。他一愣後笑道:大意失荆州了。这一招以虚窥实,下的妙。呵呵,说吧。你要问的是什麽?
我收了他的赞,将那十一颗子一颗颗落在盖上。当年为何让我离宫?
蝶衣不是私离的麽......
我要听的是实情。兰卿这里是你的皇宫,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眼皮下。我的存在本就突兀,而这些伺候的人更是你精心挑选出的心腹,怎可能如此轻易让我离去。我盯著他的眼,当年那个傻傻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是,当年我确实知道。理由......呵,你未必相信。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棋局上。
此刻你说的,我信。
你......他抬起头看著我,露出了犹豫。但他还是说了。
皇帝不能独宠一人,这是历来的规矩。後宫中以後为首,辅以三妃,再下便是各类美人,秀女等等。自登位後,立後便是群臣屡屡提议之事。纵然被我驳回,但後宫的扩充却不是我能干涉的。太後在位,後宫的事大小都过她的手。将你安置宫中原本就犯了忌讳,对你宠爱的越多,你就越危险。
太後虽不曾明示,却也屡次表示望我能开枝散叶,早日拥有储君。身为帝,便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当日两妃都有孕在身,立储立後又成了两派人马的争夺战。你的存在再一次被上奏。藏的再深,也有护不了周全的时候。正好蒙族和亲,使臣竟是楚情,意外之下却也知他是复仇而来。我料他会在你身上做功夫,便顺手推舟让你出了宫。
他可是复仇而来,不怕将我杀了?!
不,他不会。因为他知,你对我意味著什麽。更何况他对你下不了手。苦笑间他落了子。我心里流过一丝甜。
几子落後,兰卿扳回一局。白色被拾起,他低著头问:你和那蒙人可曾......
嗯?我听出他意,压了笑装做不明白。
可曾亲热过?这直接的倒是我羞了,垂了头答。我的身子只给过一个人。
呵呵。他笑了,似有得意,我没有瞧抓过子就要落,可半空中被他抓了,又听他问。当真?!也没碰过?
当真。我挣开他的手,却没答後面的。我想起了那一次......白色落,我催道:该你了。
你来我往後,我又得了先机吃下一块。
为何要如此对楚情?他为你种种,你最後还是要杀他,为何?
对他,我自是有亏欠。成大事者未必凡事都光明磊落,我用了他得情,借了他得色。可他也是心甘情愿,我未曾逼过。知道为何年年宫中只用你们戏班麽?因为那里面有个人,一个让我父王可望不可及的人!
你说的是......我盯著他喝茶的模样不愿说出那名字。
如你所想。父王他想的紧,可却不敢碰,只能借著戏来慰自己。楚情与那人虽不全似,却有那人七八份的味,尤是那双眼,十成十的像。我虽已封太子,却不是做的稳。皇後嫡出的儿子可不会让我轻易的继位,
虽不是那人,却也让父王偿了心愿。他对楚情越宠,就越利於我做一些事,等大局成熟,自没有人敢动我半分。但,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留的。兰卿的脸上冷漠的如覆盖了一层冰霜,无情的很。

70
盘龙烛发出了!!的声音,那是快要燃尽前的挣扎。怀月悄悄地上前剪了烛芯,替换上了另一只高耸的新烛。一切都静静的,一如那棋盘上的棋子。有些闷,让雪融微启了那紧闭的窗,冰冷的风夹带著一两片雪花飞了进来。原来外面下雪了......
再回眼这黑白镶嵌的棋面上,各执半壁。我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子。和局了。
忽一阵咿咿呀呀的吆喝,伴著的是铿锵有力的锣声,开戏了......透过那窗,黑夜中是蜿蜒而去的红,而某一处星星点点的火把更是烧得闹腾。
太後请了戏班子,召了後宫嫔妃看戏。机灵的小德子上前赶紧道。
我瞥了眼兰卿,怎麽不去?
朕眼前就有一场好戏,何必去赶那个热闹。他倒是畅快的一笑,推了那棋局。
他们点了那些戏?我回头问小德子,心里却猜了个七八分。
共两出,一折霸王别姬,一折马嵬......那声音落了去,一双眼左右闪动著。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倒没想什麽,却见著兰卿黑了的脸。忙将他们遣了下去。霸王别姬,好戏。当年我便是借著虞姬而出了角。这麽些年不唱了,怕是都生疏了。
忘了也不打紧。朕可不会再让你登台了!从身後抱住我的他霸道的说著。我挑了眉故意著说,可今我想唱了,还非得唱。陛下可是要治我的罪呀!
你......他的话突然停了,一双眼直直的看著。
怎麽了?我问,他摇头笑了。

想唱了,想得紧。打开那梳妆箱,就这里面不多的东西给自己勾脸。勒了头,涂了粉,蘸著红色的笔在一点点勾著。镜中那张平素的男儿脸变成俏红妆。少了贴花的行头,少了高高挂起的冠头,这张虞姬的脸有些贫乏。拾起那蝶插於鬓角,为这素里添一道彩。

没有戏袍,没有乐队,没有与我对戏份的霸王,这里戏台上只有我一个,唱也只唱给一个听。我的手势大不如前,这身板和腰段都硬了,就连嗓子也吊不高了。哪里是那芳华正茂的虞姬,分明成了迟暮的老妪。止步於镜中的人影,我不想让兰卿见到这样的我,这样的虞姬......
蝶衣还是从前的蝶衣,虞姬也是从前的虞姬。只有蝶衣才能演出这虞姬的风情!他来至我的身後,对这镜中的我笑。拔下那颤抖的蝶,重新替我簪上。我想听你唱的戏,只想听你唱的。
眼里有些湿,转动著隐去那水痕,不能花了这脸。我的前半辈子都结了戏缘,学戏、唱戏、出戏、成了角,出了名,没白学戏。每一个戏子都唱戏,却未必都能成角。虞姬成就了我,我也成就了这虞姬。
抖袖一笑,从他怀里退出十来步,转个身,眼眉一挑,拉起了嗓子。
..................
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唉!月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正是:沙场壮士轻生死,凄绝深闺待尔人。
........................
如此,贱妾出丑了!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自古常言不欺我,
富贵穷通一霎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
大王啊!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王欲图大事岂可顾一妇人?也罢!愿乞君王,三尺宝剑,自刎君前,喂呀!以报深恩也!
大王啊!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
身体突的被抱住,兰卿埋在我的肩胛闷声著说了句。别唱了,以後再也别唱这一出了!
提起的手垂下,我嗯了声,闭了眼。以後再也不唱了......

劈哩啪啦的炮仗点燃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凑著热闹也添著喜气。兰卿牵了我手出去,站在那宫门槛瞧院子里的热闹。破旧迎新的当口,太监宫女们早闹腾开了,一堆堆的围在著放炮仗,燃烟火。忙著将这黑沈沈的天添点色,增点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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