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间之二 灰袍法师——fox^^
fox^^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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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欢呼声猛地大起来,弗克尔斯顺着那个人走过的走廊走出去,阳光灿烂的刺目,他眯起眼睛,光线却在一瞬间消失了,他张大眼睛,巨大的银龙映入眼帘!整个天空只看到它不可一世的身影!它扬起的劲风掀起他的长发和衣摆,他看不到那上面的人,但他知道他的表情,他将要向着另一个世界去了。
到那有着清寒空气,俯视一切的世界里去......
他真的会回来吗?或是那只是他的妄想?只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就是,他不属于他。
弗克尔斯低下头,阳光刺得眼睛很不舒服。
大法师之塔。
费迩卡从龙背上跳下来,大法师之塔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可以想象以后的无数年仍将继续伫立在那里。
几个年轻的法师惊讶地看着这边,窃窃私语,他们的身后,一个白袍男子艰难的挤出来,一边叫道:「光明之神在上,我看到了什么!也许是一只大过头的风筝......」他揉揉眼睛,叫道,「真见鬼,我不该这么年轻就开始老花!」
「人该对自己的年龄有自觉,艾瑞德。」费迩卡说,向他走过去。几个年轻的学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边死死盯着那头银龙,只有艾瑞德站在那里没动。
「你认识我?」他皱眉,「该死的,金发蓝眼,英俊挺拔,骑在银龙的背上......你不会是那个大陆最近流行的救世主吧!你那龙是怎么弄到的?」他同样好奇地盯着那个庞然大物。
「以你的光明正直,恐怕连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也弄不清楚。」费迩卡嘲讽地说,对这些人刻薄的语气几乎已成了条件反射。
艾瑞德皱起眉,「这挑战人修养的语气听上去可真熟......不过我不记得我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还好那无关紧要--」他说话间,一个黑袍红发的女子从后面走过来,听到这话,插口道:「英俊的男人怎么会无关紧要呢?」
「我是来打开真知之门的。」费迩卡说。
这回,所有的私语声和争吵声都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像见鬼一样瞪着他。
「你说什么?」红发女子说,「能再重复一遍吗?你刚才好像说真知之门,你是指准备来学习法术吗?你说的该不是那个见鬼的真知之门对吧--」
「就是那个真知之门,」费迩卡面无表情地重复,「『死者才能进去的真知之门』。」
「显然你疯了,」艾瑞德做出结论,「年轻的救世主,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缺乏刺激呢?还是你觉得这样很酷?也许规则上它是供法师学习的,但任何知识无法应用便是徒劳!别抱什么幻想,小子,不管你的魔力再强,一入真知之门,绝不可再重见天日--」
「我以为你改掉碰到人就要卖弄一番新学课程的毛病了。」费迩卡冷冷地说,他身后的庞然大物突然搧动翅膀,弄得法师们紧张以待。金发男子站着没动,翅风扬起他的金发和礼服,艾瑞德突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他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但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巨龙腾空而起,树木的叶片被吹得哗啦作响,掀起阵阵波涛,它转眼消失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中,变成一个小点。艾瑞德叫道:「等一下,我还没有看清楚......」
留下来的男子毫不犹豫地向里头走去,看架式对大法师之塔轻车熟路。法师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毕竟他们不能像剑士那样野蛮地进行肉搏,至于一只龙足以破解法师之塔的大部分魔法防御,而其它的部分对他好像也没有效果。
「等一下,你是个剑士!」红发女子叫道,跟在他身后,「英俊的救世主,今天应该是你的新婚之喜,你娶了法斯廷美丽的公主,这身礼服很适合你。你该回去陪你的新娘。」
「听我说,小子,我知道你是传说中的勇者,也知道你很厉害,也许还懂一点别人不懂的东西,但是......」艾瑞德说道。费迩卡没理他们,他径自穿过那宽阔的大厅,走过迷宫般的走道。
他的样貌和打扮引来一些法师的侧目,但大部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无暇他顾。他走向那他自少年起就无数次窥探的黑暗角落--在法师之塔无限深的地下,通过黑黑的长长甬道,数道铁门紧锁。
「那个......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的话。」红发女子叹了口气,看上去是阻止不了了,「我们会让你进去,大法师之塔欢迎任何为魔法而来的客人。」
「当然,我会印上我的血印。」他边走边说。艾瑞德奇怪于这个男人怎么对地形如此轻驾就熟,他确认他从未在这座塔中见过这个年轻人,虽然这个人的步伐和神情像极了曾在塔中待了颇长一段时间的人。
「等一下,我们需要开会确定......」艾瑞德跟在他后面解释,因为这家伙看上去是个剑士,他并不敢太靠近他,至于魔法,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对救世主八成没有效果。
「哦。」前面的人用讥诮的声音说:「你们还没改改塔里死只蚂蚁都要开会哀悼的习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艾瑞德分辨,他们已经走进了地道,两侧的魔法光球散发着青白的灯光,甬道像太古怪兽的脑子,弯弯曲曲延伸向无限的深处。
索娅应该去找其它人了,希望他们可以早点来阻止这个疯子,这时金发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轻轻吸了口气。
一道巨门横在眼前,它深厚得像由最固执的黑暗所凝结,上面刻着古老的咒符,它们占领了它的每一寸空间,守护着这古老的学识之殿。
「你必须得知道咒语,而且如果你的决心不足,它是不会让你进去的......见鬼,你是在送死!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一间房子以外的地方,这不是死是什么!」艾瑞德仍在试图劝服这个一意孤行的年轻人。
「死,只是对你们来说。」费迩卡喃喃地说。我从不需要别人理解我的喜悦。
「我不能想象会有人做这种事,这太疯狂了。」白袍说,心里抱怨那些笨手笨脚的家伙怎么还不来--有时候你不得承认,比起行动力,法师永远落后其它职业一大截。
年轻人这次没有理会他,他眼中只看得到那扇门。
他伸出右手,五指牢牢贴在面前冰冷的咒符之上,艾瑞德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手指放的地方刚好是门锁!--这个人不是不懂事的闹事者,他肯定是个上位的法师,并清楚知道大法师之塔的一切!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的动作!他虽然穿着骑士的装束,可是他所有的小动作,无论是步伐还是手势,甚至说话的习惯语,都是法师所惯有的!今天他很可能将进入那百年来没有人涉足的圣殿!
「我为你而生,真知之殿,也将亡于你之中。请张开你的心灵,容许我的进入。从生至死,我的灵魂为你禁锢永恒。」
艾瑞德抽了一口冷气,甬道开始震动,那种震动如此轻微而和谐,倒更像在打拍子。门要打开了......他从没见过这扇门打开,上次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他难以想象这个年轻人竟能打开真知之门(重要的是他居然有勇气去打开它),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请容许一个法师灵魂的进入,我将放弃一切,姓名、财富、名誉、感情、以及我自己。只带入我充满渴望的灵魂--」
门开了。
实际上它并不是打开了,但艾瑞德就是知道它开了--封印开了。
费迩卡缓缓收回伸出的手,白袍的法师吸了口气--血手印!原来这就是血手印!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当他的手收回来时,一个血红的手印赫然印在漆黑的铁门上!
看上去很怵目惊心!
真知之门一次只能容许一人进入,而门前的血手印就是进入的记号。当上一个人死去时,血印会自然消失,接着,才能容许下一个人的进入。
他看到那个人唇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眼睛亮得可怕,里面的光芒让他打寒颤!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并不是他,但竟拥有一模一样的眼神!
金发男子昂起头,他的发色在黑暗的甬道中像一个小小的太阳,温暖而柔软。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艾瑞德感到心跳停了一下,他已经不再年轻,也见识过不少事情,可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那一簇灿烂的金发就这样消融在漆黑的门道中--门并没有开启,但它仿佛已经容许了那个灵魂的进入,因为他竟就这样穿过它走了进去!
直到索娅几个人过来,艾瑞德仍站在那里发呆。也许是那片金色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太过强烈,那种感觉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紧。也许是我的预言才能又冒出来的,比如大陆被黑暗吞噬什么的......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伸手摸摸那黑色的大门,仍像以前摸过的一样,冰冷又厚重的实体。
「嘿,他哪儿去了?」索娅不可置信地左右看。
「他进去了。」艾瑞德说。索娅看到了上面的血手印,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真见鬼,竟然真的能--」她说,凑过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手印,竟然真的有--可是--」
「真知之门认可他是一个真正的法师,不是吗?」艾瑞德轻轻说,「知道吗,我曾试图进去过,可是它拒绝了我。」
「你干过这种事?」索娅皱眉,「我没想到你这么疯,虽然我也一直很想试试......你为什么那么干?」
「因为我失恋了,觉得外界无可留恋。」艾瑞德长叹一口气,转身往外走,那一片黑暗压迫得他很难受,他渴望清新的空气和人群的喧闹,这种渴望让那个男人的行为显得越发难以理解。
「年少轻狂,心怀怒意,所以我尝试了一下,进不去。等我成了首席,也曾不甘心地试过一次......」他摇摇头,「也许老师说的对,但凡心中有一丝迟疑便不可进入,真知之门只收取最纯粹的灵魂。可是......我总想,怎么会有人有那样的灵魂--好吧,我承认我在找平衡,现在居然冒出一个小男孩来把一切打破!」
他推开门,爬到地面上,外面透出的光线让人欣喜,他长长呼了口气。
「我总觉得那很疯狂,」他说,「但当真正拥有了可以进入的灵魂,便已不存在痛苦与遗憾了,因为那个灵魂眼里只有求知。」
他结束了这段对话,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毕竟他从不是拥有那样疯狂神经的法师。
索娅转头去看那黑色的甬道,它无声地合了起来,封入了仿佛一整个世界的极度静谧,拒绝任何人的打扰。
下午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打开的窗户里飘入春日那让人微醺的气息,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只有一片蔚蓝无边无际地延伸开去,仿佛伸手可及。
为什么有人愿意放弃这些呢?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喜欢的一个黑发少年,她始终不明白他到底是被束缚,还是太过于自由了。她曾问过他这个问题,那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用一副专注的表情做着他的魔药实验。
她露出一个微笑,信步向实验室走去,那些回忆让她感到轻松了不少。她喃喃重复那个男子略带不耐烦地回答。
「自由,就是你有真正想去的地方。」
--完--
番外
夜晚的大法师之塔从不是个好地方,这栋建筑从太古时期留存下来,间中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用途,有很多历史已经被时间所湮灭,只留下了为数不少的不明用途甚至危险的生物在这里东游西荡,见证着那些深不见底的过去。
它们的存在符合规则,尽管被人类所厌恶,却无可消尽。
费迩卡正在图书馆里看书,他是一个年轻的实习法师,黑色的长发随便束在脑后,五官对于男性而言有些过于秀气了,漆黑的眼睛像这里的夜晚一样寂静,他纤长的手指翻动书页,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个年轻人将来会被披上黑袍几乎已经是塔中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在上午的课堂上,他刚刚和他的圣系防御课的老师发生了一点冲突,那家伙在他面前大肆宣扬邪恶必败的道理,虽然费迩卡从不是个对这种知识以外的事感兴趣的人,可是被人指明道姓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虽然缺乏了大部分年轻人该有的血气方刚。
「邪恶是必然失败的,知道为什么吗?」那白袍的老头儿说,「因为邪恶横行只会导致种族的灭绝,没有爱、没有合作、没有正义的世界难以存续,而历史已经清楚决定了光明永远是大趋势!」
然后他瞪着他的学生,等待他的反驳。可是费迩卡一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正抓紧时间抄写魔药课的药单,对这种毫无知识含量的对话兴趣全无。
「老师,」他说,「也许以您认为以经验主义为基础可以预言宇宙所有的历史和未来,不过比起倾听您真理般的经验来,我对手中笃定的事实--比如魔药课的药单--更加有兴趣。」
他的老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时费迩卡想自己的性格确实不大像法师,虽然他拥有足够的求知欲,可是对于经验之谈却嗤之以鼻,总渴望亲手证实,而前者却正是大部分法师得以越发厉害的基础理由。
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另一本书,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在「坟墓般寂静」的图书馆里,像爆破了一包炸药,把他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几个穿着佣兵服饰的醉醺醺的男人闯了进来,身上的铁甲发出难闻的铁锈味,混合在书卷的寒香里格外怪异。
「看那,一个小法师一个人在这里用功!」领头的红发佣兵说,「法师塔里都是这么帮死气沉沉的书虫,陪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费迩卡迅速站起身想要离开,可是那三个家伙转眼间已经到他的眼前,红发男人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搡到墙上,法师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那里侵入骨髓,让人牙齿打颤!
「别走呀,你讨厌聊天吗,小法师?」他笑眯眯地说,费迩卡无意识地紧攥着拳头,那人身上极度的寒意让他难以呼吸。
「长得还不错,而且很温暖。」另一个黑色头发的佣兵靠过来,手放在他的心脏上,年轻的法师瞬间感到呼吸变得像做完某项体力运动一样艰难,仿佛心脏会在下一秒钟停止跳动!我遇到大麻烦了,他想,脑袋因为寒意而反应迟钝,生命的力量正一点一点离他而去,但他现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清醒的思考问题!
「你们--想干嘛?」他说,努力让语调平和。
「只是喝了些酒,想找人玩玩儿,可是这里的法师一本正经!」红发佣兵不屑地说,用冰冷的手抬起他的下巴,「你长得真秀气,这么单薄,是个女孩子吗?」
费迩卡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以确定自己还活着。喝醉了酒的男人--尤其是佣兵--绝不是可以交流的生物!
「如果你们有时间,干嘛不去办你们的正事!」他说。
「班第尔那家伙闭而不见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东西,」黑发的佣兵哼了一声,「塞维拉都闹翻了,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他!」
班第尔,费迩卡迅速在自己仿佛已全然被冻成冰渣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代表的历史。
还有塞维拉的战役,塞维拉城发生过无数战役......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他说。
对方惊讶地挑挑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法师,还是个人类,你当我们是傻瓜吗?」
「我是说真的,」费迩卡说,「如果我不能带你们见到他,你们可以杀了我。」
这次几人认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好吧,」红发男人说,慢慢松开手,「如果我们找不到班第尔,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好玩的事』!」他轻佻地扯扯他的头发。
寒冷的感觉离开身体,费迩卡长长舒了口气,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发软的脚以不至于直接坐到地上,他可经不起和这些家伙再一次的亲密接触!他艰难地迈动步子,身体仍是一片麻木的感觉,像被冬天被冻透的鸟。但他知道离开那些家伙的手掌,充满暖意的空气会再度流进他体内,血液也会很快再次开始活动。
他慢慢往前走,没有回头,但可以感到身后恶寒的气息。图书馆很大,但总归有走完的时候,而现在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该怎么才能找到班第尔?那个人已经死了三千年了!
亡灵骑士,他抿紧唇,他碰到了这个塔里最麻烦的角色之一--也正因为这样他才确定他们必定有任务在身,大部分剑士在壮年期死于非命都可谓回归战神的怀抱,只有身怀任务却无法完成的家伙才怨念深重,无法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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