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接听键,转回身往电梯方向走。“少……”
脚步停住,双眉紧锁,他刚才从电话里听见的,好像是枪声?
“少爷?”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那边出事了?!
“休,带人来码头,我中了埋伏!快!”听见收线前又是一阵密密的枪声,休惊得出了一层冷汗,两三步走到写字楼大门外,一边冲向自己的车,一边朝身边的兄弟招手:“李,你带七个人留下保护迪恩少爷,其余的人跟我去码头!”
上车,发动,踩油门,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拨号。“杜安!带人去码头救少爷!……今天不是你去送机麽?他怎麽没去意大利?!”
……
银灰色的跑车发挥著它优良的性能在霓虹灯下的大街上飞驰,把後面几辆看起来像是在一起赶路的车甩开了一大段距离。好精湛的车技!街上的行人还未来得及惊叹司机的技术及胆量,只听见轮胎和路面摩擦而生的刺耳锐鸣响起,那辆引人关注的跑车在一个急刹车之後,掉头顺原路疾驰而回。
中计了!
这麽简单的调虎离山,只因为手机来电显示是他,声音是他,自己就方寸大乱,忘了手机卡可以复制,忘了声音可以模仿。
希望赶得及。
不然,少爷……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回到楼门口,毫不意外地看见李和几个兄弟倒在门边,离自己最近的四部电梯的指示灯都闪烁在顶层。
妈的!办事还真是职业!
留了四个人守住大厅并等待杜安带人过来,休带著五个人跑向大厅另一边。登上唯一一部没有被叫上去的电梯,升到离顶楼还有两层的时候下来,从步行梯开始往上闯。
一路……竟然畅通无阻?!
越接近顶层,刺鼻的味道就越浓,头也越晕。
这是……使人昏迷的气体药物……
打个手势停下脚步,跑出楼梯间,直奔电梯,边跑边拨通手机:“他们的目的是绑架!你们在下面堵著,注意别伤了迪恩少爷!”
楼下传来一阵枪声,持续的时间很短,等休回到大厅的时候,正碰见杜安领著人冲进来,整个大厅里,只有自己这边受伤的兄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猛吸了几口气,让眩晕的头能够清醒一些,这药的劲还真他妈的大!
“迪恩少爷被绑架了,让兄弟们去找!上面都是气体药物,估计他是昏迷著的!”头好晕,已经站不住了。
“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一个受伤的手下捂著伤口龇牙咧嘴的说:“我们看见一群人带著防毒面具,抬著一个麻袋出来。”
麻袋?
杜安有些困惑,这种绑架工具,实在无法跟使用气体药物的职业黑道联系在一起。
“告诉兄弟们去找……带著一个麻袋的人。”
吩咐下去,正要再问休些问题,只见他已经似睡非睡地靠在一边的墙上,看来也是中了气体药物的招。
“你们几个,带上毛巾跟我上去看看。”
手下冲进去打开窗户,顶层的大风瞬间吹散了刺鼻的气体。杜安用毛巾掩住口鼻,走进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客厅的角落,一个人握著枪斜躺在地上,身下一大摊血迹,已经不再增加了。杜安走近细看,舒了一口气。
“把尸体抬下去,查一下是谁。”
三十九 过渡
克利夫从飞机场到办公室的路上一直沈著脸,从休的那个“你现在是不是在意大利?”的奇怪电话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小时了,还是没有迪恩的消息。
走进办公室,看也不看休一眼,直接问杜安:“你确定死的那个是父亲雇用的杀手?”
“这个,”杜安有点紧张,以前克利夫少爷都没有直接问过他什麽话,都是性格相对温和的休代为布置任务,今天出的这档子事,从克里夫少爷把意大利那边的生意丢给还是生手的查克自己一个人飞回来就能看出其重要程度,放著负责这件事的休在一边不问,直接来问自己,这情况还真是……“还没有最後确认,不过八九不离十。”
“嗯,”在屋里走了两圈,“你现在去联系信得过的兄弟,明天早上跟我去主宅,就跟他们说,做好跟老爷子翻脸的准备。”
“是。”杜安转身出门,轻微的关门声在只剩两个人的房间里显得很响。
克里夫走到办公桌後面坐下,闭上眼睛,手又习惯性的去揉太阳穴。
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少爷很生气,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迪恩少爷的被绑架,他从迷 药中清醒过来之後就一直全力以赴地追查这件事。他想过少爷可能会对他发火,万一那个人有了什麽闪失会拿自己问罪,就冲少爷对那个人的紧张程度,就冲以前所有没有保护好那个人安全的手下的下场,自己肯定不会轻轻松松的过这一关。
不过他没想过克里夫会无视他。
十分锺过去,克里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连夜的奔波劳顿……就因为自己……心里有些酸酸的自责。
走上前,“少爷,您……”
缓缓睁开眼,没有一丝迷离,以一种休不懂的目光看著他。
一直看,直看到休不敢和他对视为止,才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休才又抬起头,颇有些视死如归地大声:“少爷,我认为迪恩少爷并不在老爷那里。”
睁开眼,後靠在椅背上,直视他。
坦荡地回望:“那个杀手是被枪射杀的,我记得,迪恩少爷讨厌带枪。”
又盯了他好一会儿,克里夫才放弃似的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
休微愣。
“这次的绑架计划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周密,而且,你不觉得对方用来绑架迪恩的方法有些特殊麽?”恢复了惯常的语气,手同时去用力戳太阳穴。
绕过办公桌,拉下那只又在自虐的手:“我也很奇怪,这方法不仅特殊,而且,排场似乎有些太大了。”
放松地把头靠在休手上:“我大概知道是谁,以及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手上用力,试图让他疲惫的神经稍事休息:“我只能想到伯尼•帕尔。”
嘴角上挑:“在盯著?”
“嗯,不过没什麽异常的举动。倒是,少爷,他为什麽用这种方式?”
“我想,极有可能跟罗昭有关系。他们认识那麽久,伯尼不可能不知道罗昭自动弹开攻击,我觉得,这个排场有点像是为他准备的。”
“你是说他们的目的不是迪恩?可罗医生已经,呃,我是说消失了快五天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啊。”有些困惑,按说罗医生消失的地方是在帕尔家的地盘上。
“他当然知道。迪恩跟我说过,罗昭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使他也能挡住攻击,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
休偏著头想了想,有些明白。
“所以伯尼用了他认为最可靠的方式来绑架迪恩,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用这种方法对付过罗昭,不过显然对迪恩有效。”转头用眼神征求意见。
“既然您这麽肯定,为什麽要去为难老爷?”休微微地蹙眉。
“他有计划,我就要打乱。”挑衅似的跳起嘴角,随即语气又转为谨慎:“他越不明白我们在干什麽,迪恩就越安全。”
点点头,“少爷,这事我来安排吧,您现在应该休息,明天会很耗精力。”
“麻烦你。”
四十 老人
罗伊特主宅的清晨通常都是安静而祥和的,家族在黑道上的势力使得无人敢破坏老罗伊特在晨曦的花园中喝茶的宁静,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老罗伊特轻啜著红茶,透过茶杯口嫋嫋的白雾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父亲,”等老人把茶杯重新放到茶托里,克里夫才开口打破已经延续了一段时间的沈默:“您违约了。”
老人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您说过,围追是为了训练我,决不会伤害迪恩。可这次,您派去的是个杀手。”话说得很慢,似乎在给老人回忆自己承诺的时间。
“孩子,”老罗伊特缓缓抬眼,“我只说过围追的时候不会伤害,可并没有承诺我不会在围追之外的时间杀他。”
毫不意外老人给的解释,点点头:“是我当时太小了,不知道与人谈判的时候要每字每句地斟酌。”
“哦,的确,你当时太小了。”似乎在回忆著什麽。“你不会问过这件事就要走了吧,我的孩子?”老人的声音平稳而舒缓,充满了慈爱,甚至还带著那麽一点点不希望克里夫就此离开的撒娇。
愣了愣,克利夫突然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做的一切都早就被父亲洞悉,或者说,很久以前就已经被预料到了。回回神:“不,我这次来为了和您达成一个新的约定:我希望您以後不要再以任何形式伤害他,并且,我希望自己是以罗伊特新任家长的身份来和您作约定。”
父亲是爱自己的,但却是恨迪恩的,他无法舍弃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能在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来让他们两个都不受伤害。
老罗伊特放松地靠在摇椅背上,慈祥地笑了笑:“好,从现在起,你,就是罗伊特家族的家长;我,再也不会违背家长的意志做任何伤害迪恩的事。这样的承诺,你觉得满意麽,我的孩子?”
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顺利的方式发展,克利夫一时间不确定这是不是父亲又对自己玩的新花样,“父亲?”他疑惑地看著逍遥地躺在摇椅上的老人。
“孩子,有些事我得让你知道。”依旧慈祥的笑著,看著还在疑惑的儿子。
不安,感觉今天的父亲有些奇怪。“您……”
老罗伊特微微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问题。“认真听我说,孩子,我只说这一次。还有,你能过来我身边坐坐麽?你都很久没陪我聊天了。”
克利夫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休,还是走过去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也许,西奥当年并没有背叛我。”老罗伊特抬起头,看著东方正在升起的一轮红日,眯起眼;“我只是听了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克利夫不敢打断,这些年来,父亲是第一次对他提起这件事。
“对於迪恩,我的感觉很复杂。”转过脸,看著自己的儿子:“他的父母都曾经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背叛了我,可我杀了他们,却是事实。”
迎接著老人的目光,突然发现那个曾经高大强壮的能把自己举过头顶的父亲,竟然已经这麽老了。
“在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他。爱,还是杀,我怕自己错过赎罪的机会,又怕留下後患……後来,是你对他的保护给了我一个借口。”目光从克利夫身上移开,茫然地望著远方:“我对自己说:我会对这个孩子好但又要不断的派人去伤害他,这样是为了利用他来胁迫你快速地成长为罗伊特家的继承人;而我派人杀他,是为了让你成为没有弱点的罗伊特家长。”看著自己的儿子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自嘲地笑笑:“我还对自己说,如果他死在我的手里,就说明西奥当年背叛了我,这是神给他的惩罚;如果他因为你的保护而生存下来,就说明是我错怪了他的父亲。”顿了顿,又苦笑:“是不是觉得,用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来解答心中的迷茫,很孩子气?”
克利夫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麽。
“不过,”老罗伊特话锋一转:“你今天到这里来,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难道,不担心他麽?”
“绑架人质是用来要挟的,如果他死了,就对绑架者失去了意义。况且,没有准确的消息之前,我的轻举妄动只能暴露更多的漏洞。”克利夫很理智,应该说,自从他知道迪恩对他有多麽重要之後,他就不断地思考怎样处理各种关於他的事。
“那麽,这次就要依靠神的裁决了。”老人在晨光中闭上眼睛,声音开始变得虚弱:“即使现在你赶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父亲!”克利夫觉得心脏猛地一收:“您这是什麽意思?!”
依然紧闭著双眼,眉头开始皱起来:“我的人跟著帕尔小子的人,我对他们说:‘找个机会杀掉迪恩’。”
!!!克利夫从椅子上一下子跳起来:“他们现在在哪?”
老人没有回答他,双目紧紧地闭著,豆大的汗珠从痛苦地扭曲著的脸上滑落,右手抓著心脏的位置,左手死死地握紧摇椅的扶手。
这是……休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按响了桌上的召唤铃,同时在老人的身上寻找著应急的药物。
主宅在召唤铃的响声下变得喧嚣起来,总管伊尔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花园,看到休正要把一片药放进老爷嘴里,隐约觉得有什麽不对,嘴里已经喊出来:“不是那个!”
休停住,看见冲过来的伊尔掏出了另外一种药片硬塞进老人嘴里,同时冲著後面大声的喊:“蒂娜!医生怎麽还不到?!”
医生急促的指令,女佣慌乱的尖叫,父亲虚弱的呼吸……一片混乱,克利夫觉得自己的头部撕裂一样的疼,父亲有心脏病?他怎麽不知道?伊尔说这两天父亲经常把应该按时吃的药都丢掉,还把身边的急救药换成了毒药,他在干什麽?!
连续的劳累和刺激终於在此时爆发出来,克利夫开始觉得眼前发花,他知道这时最应该保持清醒的是自己,父亲、迪恩,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时都在需要他,但他已经站不住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地稳住了他,“少爷,有我。”
短暂的眩晕过去,克利夫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清醒。听见扶著自己的休正在部署:“所有人听著,老爷派人去杀迪恩少爷的事一定要封锁消息!你,去查一下老爷昨晚都跟谁联络过;你,要不著痕迹的迅速把消息传给帕尔家,就说有仇家趁火打劫要借刀杀人;你,告诉盯著伯尼的兄弟,一有动静马上行动;你……”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休接听。“什麽?……十分锺,不,五分锺之内把他们带到主宅来!晚一秒就剁掉你一只手!快!”挂机,冲著靠在他肩膀上的人:
“罗医生又回来了,我已经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这来。”
四十一 归来
罗昭是被抬进来的。
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面色白得骇人,嘴唇几乎没有什麽血色。就连一向沈稳的休看了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这是怎麽回事?”
“体力透支。”肖克站在一旁,没什麽表情地说。
“不能救父亲?”看著这样的罗昭,克里夫突然感到有些绝望。
“救人?!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那个迪恩在哪?!”肖克突然激动起来,怒视著面前的一切。威力巨大的武器,先进的医疗器械,高速的交通工具……当初他们用这些称为科学的东西把巫师们驱逐到了聚集地,事到如今,又需要药剂师抽取人命来“救人”麽!科学做不到的事,就让巫师们来做,然後又指责巫师的残忍和逆天!一群伪善的东西!
不了解肖克的怒气从何而来,休只能解释:“迪恩少爷被人绑架,现在有生命危险,老爷一急就犯了心脏病,正在抢救,我们需要罗医生的能力,药材已经准备好了。”
“生命危险?!”肖克嘲讽的说:“罗尼还没死,他怎麽会有生命危险!?”
克利夫再也沈不住气,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需要罗医生救父亲,你只要说能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