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驾车，周临只敢慢吞吞的跑。风透过微开的车窗把齐彦的头把吹得飘了又飘，伸手把飞扬的头发抚平，周临的手在他软软的发间揉着揉着，手心里暖了一片。
"睡吧，很快就到家了。"周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轻声细语里有多少的温柔。
"到。。。。。了？"齐彦醒了，就在周临抱起他进家门时。
你小子倒是睡醒了？老子还没吃饱呢，知道不？！周临心里说，可从嘴里出来的词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送你进去。有没有觉得想吐？"
齐彦任由自己懒懒的窝在周临怀里，无力的摇了下头。
进门开灯，周临相当熟练，等齐彦被放到轮椅上后，他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喝点水吧。"周临开始找水。
"不用了，还得烧。"
"很快，有茶叶吗？"
"好像有。"齐彦的脑袋歪在一边。
"我这里烧，你去洗洗吧。"周临把人往卫生间推，到了门口停在那里，"要帮忙？"
"不--用----。"齐彦夸张地摇头摇手。
齐彦刚进去不久，周临听到有人在敲门。
"找谁？"打开门，是个50多岁的女人，手里抱着一盒子。
"我是给齐彦送这个的，你是？"女人把手里的盒子举高，然后反问。
"我，我是他朋友。"周临随口说。
"朋友？"女人怀疑的看看周临，又探头探脑的向屋子里望："从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
"我说，你，大姐，到底有什么事？齐彦在洗澡，没事的话我这还忙着呢。"周临语气不客气起来。
"我，当然有事！"女人把盒子往周临胸前推，"给，这是他要的。"
"要那么多方便面？"
"就是，不是我不肯给他买，自己厂里职工要买多少都可以，但是一直吃这个总不行阿。"
"他常让你给买？"周临牢牢地拉住女人的手。
"啊哟！疼死了！"
"对，不起。"
"你是他朋友的话，那就劝劝他，这种东西吃多了不行，我们作这个的，不会胡说。"
女人闪进了隔壁的家门，周临却还傻站在那里。怎么可能，他的生活难道到了靠方便面糊口的地步？他的工资呢？池承伟那里不会那么苛刻的吧？
刚放下那盒子很重的方便面，周临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响声。
"怎么了？"周临推开门进去，齐彦就那么倒在地上，洗澡用的塑料椅子和轮椅都翻在地上。故不得湿淋淋的地面，跪下来把人抱进怀里："摔伤了？"
"看来我真是喝多了。"齐彦嘴角在杨，可是眼泪却一滴滴的滚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临把人圈得更紧些更紧些，齐彦，为什么你会这么让我心疼。
9
高影出差一回来就拉着周临到处去看房子，周临问那么急干吗，高影说自己就10来天的假期，之后要被外派出去培训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房子的事情高影早心里有了打算，对自己父母家附近几个楼盘的行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高影的算盘这边打着，周家老头老太却也希望他们和自己住得更近，这个矛盾的调节自然需要周临这个中间人，偏偏这家伙是你说也同意他说也赞成，仿佛这个房子的主人不会是他周临似的，结果事不关己的态度着实把老头老太给惹火，一句"爱怎么就怎么"后算是投降，高影笑着在看好的楼盘合同上签上了大名。
除了房子，别的高影倒也没催促周临去忙活，因为不光时间上还有大把大把的，而且周临一脸的没精打采让高影的兴致也减了一大半。
周临自己也迷糊，自从那晚从齐彦家出来，自己就像吃了迷魂药，干什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几天来机械的跟在高影身后，让向东决不会朝西，哪怕是对着老头老太的怒火时，居然还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吃那么多方便面。
再次把高影送上飞机，周临突然有了一种放松感，阴色的天气也变得明亮了很多，周临享受着这种释放感，却没去追究其中的原因。
看看时间还早，周临打算找池同学吃午饭，巧得是受高影委托的池承伟也正准备找准新郎确认装修队的事情，所以一拍即合约定在实验室附近碰头。
周临到了过早，索性就找上门去。站在试验室楼下，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期待让他一步快过一步的跳上台阶。可是当面对着的是空荡荡的办公室时，失落感代替了原先的兴奋，甚至觉得还有点委屈。
" 先等等，我去把机器关了。"池承伟出来说。
"哦，你们别的，别的人呢？"
"有个家伙生日，大伙一起吃饭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
"还不是你要来？！"池承伟没好气地把周临顶回去，又消失在实验室的大门后。
周临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干什么，周围也没什么能引起他好奇心的。无聊的人左边蹭2步右边跳3步，原地转再绕圈转。
那边墙上有个布告栏，无聊的人决定靠它来消磨时间。
处罚？齐彦的？2千？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难怪要天天方便面！一股无名火从里面冒出，烧了起来。
"池承伟！"周临大喊着，恨不得冲过去揪人。
"干吗你？"池承伟想自己也就是让他多等了几分钟，至于那副膜样吗？
周临准备开口，却被身后传来的嬉笑声打住。
"吃好了？"池承伟问三三两两进门的同事们。
"是啊。".众人抢着回答。
池承伟和同事们附和着，周临的眼光却一直落在那个最后一个进门的身影上。
齐彦当然也看到了，小小的惊异后不动声色的把眼光移开，默默地继续自己的路。
"走啦。"池承伟人已经出了门，"喂，聋了？"
周临很快跟了出来，可是一路上都闭着口，相见时刻的欢喜他体会到了，但是陌生人般的冷落也让他失望。
饭店安静的角落很安静，像是特意配合着周临的沉默。
"想什么呢？小影好像才走没多久，就舍不得了？" 点完菜，池承伟调侃。其实，池承伟几乎可以肯定周临的心思里不是高影，他刚才看着齐彦的眼光让池承伟不得不多想一层。
"胡说个屁。"周临拿起桌上的毛巾仔细的擦手，然后故作轻松的继续，"刚看到你们墙上那个什么处罚，挺新鲜的。"
"新鲜？嘿嘿。不过呢，不来真的不行，吃饱了就知道混！"
"混？谁不在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要罚2000千？也太离谱了吧？"
池承伟眼睛一眺，喝口茶滋润下嗓子，" 几个月前，有人委托我们实验，可是我们把基本的素材都和人家说错了，把ABS+PC说成PP，结果当然等于白做。一轮实验下来，时间不算，
这个费用可是大数目。"
"可是，齐，"周临说这个名字时顿了顿，"齐彦不是个小文员吗，他哪知道你说的材料。"
"话是不错，但是本来的那个技术员等到发现错误时已经离开了，而这个讯息的确是齐彦告诉给客户的。"
"那也是那个混蛋让这么说的！"周临嗓子大了。
"对！很对！齐彦也这么和我解释，我也相信他的话。"
"相信了还罚他？！"
"他也是错误的一部分！ 要不是考虑到他一个月才那么千百来块，也不会来个分期付款。 "
"见鬼！"周临把手上的毛巾扔过去，"还分期付款？！1个月500不到，你还让人活不？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只能天天靠方便面过日子！"
池承伟被周临近乎暴走的样子吓住，直到周临快要出店门才想起来拉人："喂，跑哪去？不吃了？"
"吃个屁！"
周临冲出了饭店，冬天的冷风降了他的火气，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他会发火生气，会激动兴奋，也会郁闷消沉，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被如此的操纵？周临实在不明白。
10
春节前的最后一天工作日，周临一改平常串门的习惯，从早上走进办公室到现在7个多小时过去了，别说迈出办公室门，就连屁股都没舍得和椅子分开过。
周临在苦闷，更恼火于想不出对策。既不能冒然的给他送钱去，也不能去要求池承伟去补偿，毕竟说到底那不是他周临可以插手管的事，哪怕池承伟的处理方式偏激，甚至十全十的错误，也轮不到外人来鸣不平。平静下来之后，周临开始后悔自己对池承伟的态度，这不是说他认同池承伟的做法，而是觉得这样根本于事无补，重要的是可以让他结束方便面日子的办法，偏偏这个办法让他想破了头。到后来周临把对池承伟的气都撒到自己身上，周临，你他妈的就是蠢蛋一个！
苦恼人的苦恼被电话打断，老太说春节期间2老要出门散心，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抽空去看望下近来常常冬眠的老弟。
"小怀？"周临马上尽起了哥哥的责任，"妈说你近来总躲在家里睡觉，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是不是哪不舒服？"
"切。我不回家你们说我野，改个性子让你们高兴下，却又开始咒我？"周临看不到那边的周怀因为发烧盖着好几层被子。
"谁咒你了？我们还不是关心你？别不知好歹。"
"少来! 谁也没请你关心。"
"好！很好！我发誓要是以后还管你的事，就猪狗不如！"周临把电话摔了。
嘿嘿！周怀对着电话笑，然后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被窝里。这个世界上，周怀只爱着一个人，这个人对周怀来说，靠不近，那就只能推得远远，一次次的故意挑衅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可以生厌，可以忘情，可以让自己死心。
池承伟他们试验室今天难得在大中午就收工，就当齐彦准备离开的时候，池承伟给了他一张清单，让他去把清单上所有的试验规格都搜集齐全了。按理说池承伟完全可以一个电话让周临给准备妥当，可是那天的不欢而散让他也正憋着气。
信息研究院齐彦不是第一次去，虽熟门熟路的搭车转车，可终究因为行动的不便，在体力上和时间上都花费得比常人多得多。
来来回回一个窗口一个窗口从借阅到复印到付费，没有一处不要排队，而且这次池承伟要的内容比较分散，齐彦更是楼上楼下的被折腾到筋疲力尽，等到把所有的都收集全，也到了关门的时间了。
信息院的大门外，齐彦一个人等着，他在等雨停。身体靠在墙上借力，才可以把一袋子的资料抱在胸前，绝对不能弄湿了，那可是好几百块钱换来的。
半个小时过去，雨还在下。由于风向的关系，齐彦的身上被打湿不少，而在室内囤积下来的热气也早被寒风吹得干干净净。很冷，更是累，齐彦只好一次次的抬头望那片已经乌黑的天空，祈祷着快快放晴。
一个姿势站久了就会觉得僵硬，再说狭窄的屋檐挡不住斜飘的雨水，裤腿几乎有3分之一都是湿的。想给自己换个姿势，齐彦让自己离开墙壁的依靠，准备一手护着怀里的大袋子，一手移动拐杖来改变站姿，可他忘了被雨水浸湿的大理石地面很滑，拐杖重落地面时稍微的偏移就让他失去了重心，偏偏舍不得另一个手抱着的袋子，结果是笔直的倒了下去。
袋子被压在身下，因为没有封口，还是有一小部分飞出袋子，贴在全湿的地面上。不能淋湿了，齐彦心里就一个想法，顾不得满地的水向前爬去。
周临坐到坐不下去才起身回家，推开信息院已经锁上的大门，大雨让他无法前行。真是的，车子什么时候不能坏，现在这种天气要去哪找车？周临寻思着在那踱步，一个扭头，眼角的余光让他心跳了跳，那边地上怎么会有人？
不走近还好，走近了差点把周临给吓倒。
"齐彦？你，怎么，会...."周临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只是本能架着齐彦的腋窝把人拖起来。
齐彦无力的靠在周临身上，虽也奇怪周临的出现，可依然惦记那些资料。
"我的资料，都..."
"还管什么资料？！"周临气得大喊，"你，看看你自己，都湿成什么了？"说着已经把人给横抱起来。
"不行，我要。"齐彦挣扎。
"你要是再管那些，我就，就，就..."周临想说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可怎么忍心。吸了口气，顿了下，"你要什么资料我都给你弄，现在先别管了，好不好？"
周临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强硬，齐彦不再动了。
重新回到办公室，周临把齐彦放在沙发上，又找了块毛巾把齐彦脸上手上的水擦干。
"这里没别的，只有热水。"周临举着杯子说，"快喝点，不然要感冒的。"
齐彦感激地接过喝了口， 问："你在这里上班？"
"嗯。所以我说那些资料没事，要多少都可以弄。"
"哦。"齐彦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清单，"能不能帮我重新复印下？"
周临接过清单，看了眼："让我看看，少了那些。"
和幸存的一一核对后，周临让齐彦等着，自己出去给他准备去了。
11
毕竟是自家地盘，周临仅花了10分钟就搞定了。
"齐彦，都好了。"周临连跑带跳的进来。
齐彦依然是同一个姿势坐在那边，只是周临不会察觉到他的双手一直在用力。
"还，真快，谢了。"齐彦杨起嘴角笑笑，说。
"以后要什么就说一声，明白？"周临利索的把这些重新打印的和原来的一起装进一个塑料文件夹，拍了下手，"我去看看雨还下不，顺便把你拐杖拿上来。"
"嗯。"齐彦回答的小声。
雨是停了，周临夹着东西往上跑，一边想着今晚带他去什么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咒骂池承伟欺人太甚，打算过了年给那个家伙彻底洗脑。
"雨不下了，我们走，去吃点好吃的，东北菜怎么样？"周临走到齐彦跟前。
齐彦抬起本来一直抵着的头，"好。"
"喂，你是不是病了？"周临觉得他的脸色很不自然。
"累了点而已。"
"那，要不直接送你回家？"周临弯下腰来，一手搭上齐彦的肩头。
"你一定饿了，我也，饿着呢。"
"嘿嘿，饿就好。来吧。"周临想有食欲总是好事，幻想着齐彦贪食会是个什么样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拿着，我扶你。"周临把拐杖给齐彦，双手环住他腰，"来，1，2，3。"
这个配合不是第一次，什么时候该放手周临知道得很，可是他没想到他的手才松了松，齐彦不光软绵绵的倒向他，连手上的拐杖也掉到了地上。
"齐彦！"因为看不见依在自己胸前的人，搞不清状况的周临惊恐的喊到。
齐彦没有出声，周临只感到他人的抖动。
"齐彦！到底怎么了？阿？"周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紧了。
"没，，，嗯，，，关..."齐彦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
为了把不断下滑的齐彦抱住，周临跪了来，这才把齐彦埋在胸前的脸看清。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转眼的功夫可以变得如此的惨白？
"齐彦？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说阿？阿？！"周临被吓着了，
"过，会，儿，就..."齐彦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下来深呼吸，到后来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告诉我，哪疼？我们，这，就去医院，忍一下，马上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