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子南下考取了某校的医学院;自己拼命努力来到陈远所在的大学,没有两年,他就被选中去海外求学;最不可思议的是本来约好不分开的妹妹朱红,却告诉自己她报考了另一个城市的学校......
正在胡乱思考着,突然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朱宏收神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笑嘻嘻的少年。他冲自己扮了个鬼脸,说道:"大,大......大哥,男生,生,寝室怎......怎么......走,走啊。"
朱宏一愣,没料到这清秀少年竟然是个结巴。
这时旁边的另一人阴着脸面向刚刚说话的少年,"你个白痴,话都说不好,问什么路啊!"
少年不服输,仰着脸对他结巴道,"你......你你这个,个人好,好神经!要你管......管我!"
那人脸色更加阴沉,扭过头不理他,一副别扭的样子。
朱宏见状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别恼,看你们的样子倒象闹别扭的小两口似的......"
此话一出,他自己先吃了一惊。这番话似乎来自自己记忆深处的一个声音,自己只不过是触景生情不由地复述出来一样。
阴沉脸的少年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这场面,似乎非常熟悉。
朱宏突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晴空霹雳一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朱宏才回过神来。也不晓得自己是否给他们指了路,但那两人早已经一前一后地走远了。
眼前的画面,与脑海中的某些记忆的碎片渐渐重合,让他仿佛失了神一般。
还是会身不由己地想起那个人啊。
余辉......
他倒是跟自己同校。
对于他来说,在这里跟在高中时的情形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个人,似乎是把喜怒哀乐统统从身上除去了一样,不论对敌对友,都一样冷漠。因此,就连他最亲近的跟班,似乎也对他十分忌惮。
都结束了。
朱宏叹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阳光还不甚刺眼,柔和如水的倾泻下来,在身后的树影投下斑驳的的光圈。
在朱宏眼里,他们仿佛代表着一个个句号,埋葬着自己与他的过往。。。。。。
很久没有回家了,妹妹总是说路途太远,白白地花了路费,每次都拖住自己。
可是,终究还是要回家看看的啊。
自己最后一次回家还是在高考之前。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虽然他们的来信总是说自己身体健康,可是,想必又苍老了一点了吧。
朱宏提着买来的一些水果沿着新修的水泥路往村庄里边走去。
村里较自己离开前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自己家是不是也发生有变化呢?
因为是吃饭的时间,村里人几乎都守在家里,自己竟然也没有碰见什么熟人。
他一路走,一路忐忑不安起来。见到父母该说些什么呢?母亲一定很想念自己吧。
所谓"近乡情更怯",就是眼下自己的状态吧。
远远看见自家门口坐着一个人,心仿佛跳得更快了。
走近一看,才认出原来是邻居周大爷。
周大爷无儿无女,孤老一人。自己的母亲总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照料。每每改善生活时,总让自己和妹妹将他唤来一起吃饭,俨然是一家人。
因此朱宏此时看到他,就象看到亲人一样,一颗悬着的心也登时放了下来。
"周爷爷,"他叫了一声。对方却没有反应。
朱宏不禁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几年不见,他竟然变的如此苍老。他知道老人已经又聋又盲,便放大声音又唤了一声,"周爷爷,我是朱宏啊。"
见他仍然不理不睬的,朱宏也不再管他。心想先进门要紧,便一推门,快步走了进去。
院中静悄悄的,屋檐下已经结了一层蜘蛛网,似乎这里已经久无人居住了。
朱宏心中疑惑,试探地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结果却无人回应。
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刻笼罩全身,他穿过院子,朝正门一推,门应声而开。门楞上随之"仆仆簌簌"地落下一层灰来,再看里边,桌椅床凳无不散乱。
只有正对的一张方桌上端正的摆放着两个相框,里边夹着两张黑白照片。
正是自己的父母。
朱宏"啊"地叫了一声,手中的水果散落了一地。
他含泪奔出门去,拼命地摇晃着门口的老人,呼喊道,"我爸我妈呢,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见老人还似泥木一般,不禁更大声地吼道,"你的邻居啊,朱家,朱家人怎么了!"
老人听得"朱家"这个词,突然浑身一震,浑浊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喃喃道,"朱家人造孽了呦!朱家儿子大逆不道,报应在父母身上了......"
朱宏只当他是老糊涂了,胡言乱语,急道,"我就是朱宏,什么大逆不道,你快说啊!"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你是朱宏?!"
从老人含混的只言片语里,朱宏也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村民们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是同性恋的谣言。
农村人,观念比较陈旧,而男人喜欢男人这样的事,在村里人眼里真是逆天而行的丑事。
本来朱家是人人敬重的,这下却成了旁人诟病的对象。
朱宏的父母起初不信,可是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已经闹的尽人皆知,自己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夫妻两人本打算连夜去朱宏的学校问个究竟,谁知刚出村口,就下起了大雨。一时间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两人躲在树下避雨时,竟然一个闪电劈下来将他俩活活劈死了。
村里人叹息的同时,也更加议论纷纷了。
老人们以前常说,坏事做尽定遭天打雷劈。
是啊。好好的人,若不是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怎么会被雷劈死呢?
可朱家夫妇平日善良老实,怎么会是那大奸大恶之徒呢?定是朱宏那个不肖子孙做的"好事"!
这么一来,原本不相信的人也确信不疑了。
只可怜朱家夫妇本意是去搞清楚事情真相为儿子洗刷冤屈,这下却几乎搞得家破人亡。
朱宏听到这里,心里又是苦又是痛!折回屋去,拾起地上的水果,在简陋的灵台前摆好。接着,又恭恭敬敬地向着父母的灵位磕了几个头,默默祷告了几句,走了出去。
虽然离开了村子,却并不想回学校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时常有从老家寄过来的信,为什么还能收到汇来的钱......还有,
为什么朱红,要隐瞒这一切。
难道是朱红做的?难道是朱红辍学为自己赚钱?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妹妹,问个明白。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来到了妹妹告诉自己的地址。
并不是学校宿舍,而是一个破败的楼房。
朱宏心中一凛。
难道自己的妹妹,真的没有上学,难道她是在欺骗自己?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按响了旧门铃。
"叮咚--"
......
过了半天里边才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搞什么搞,大白天敲死人啊!"
朱宏赶紧停了下来。
又过了好久,听到有人趿着拖鞋走近,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带着倦意低吼道,"要是推销产品的话,趁早给姑奶奶死一边去。"
朱宏尴尬的看着她,紧张地笑笑,解释说:"不是不是,我不是推销员......恩,请问朱红是在这里吗?"
女子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冷冷道,"朱红说了,不欢迎上门的男人。来送钱的倒有一句话奉送。"
朱宏不明就里,随口问道,"什么话?"
女子突然把门猛的打开,朝他的下身踢去,口中一边啐道,"呸!带着你的臭钱滚回屎坑里去吧!--就是这句!"
朱宏原本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踢倒在地,疼痛不已。
女子在面前把门重重地关上。
等他爬起来再敲门,却是死也不开了。
然而朱宏见她言语之中似乎跟自己的妹妹很熟,却也不能知难而退,只好一边敲一边跟她讲道理,"是小红告诉我她在这里的啊,你开开门啊!"
女子似乎还站在门边没有离开,此时冷冷道,"你少开玩笑了。她跟谁都没说,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朱宏急道,"我是她哥哥,我找她有急事的。"
那边沉默许久,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否可信。
最后,门还是开了。女子又一次探出头来,"你是小红她哥?"说着开门把他让了进去。
老式公寓空间狭小,因此房间布置的很简单。
倒也很整洁。
朱宏不习惯与陌生女子寒暄,就开门见山地问,"我妹妹不在吗?去哪里了?"
女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恩......去工作了啊。"
朱宏追问,"去哪里工作啊?"
女子却不急着回答,反问道,"她不是说不让你来找她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呢?"
朱宏并不愿多说,而女子对他的问题也是避而不答,最后,竟开始用自我介绍来转换话题。
妹妹的手机关机,那女子又吞吞吐吐的叫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也就不再询问,一门心思地等妹妹回来。
谁知等到傍晚,她仍然没有回来。
从女子的谈吐看出来,她似乎并没有受过很高等的教育,自己的妹妹又为什么找了个校外人员来当室友呢?
再看那个女子,神色之间似乎又对自己很不屑的样子。
为什么呢?c
朱宏只觉得忧心憧憧,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一会,女子在里屋接了个电话。
出来后不自然地看向朱宏, "小红说她加夜班,今天不回来了。"
朱宏担心妹妹的安危,心想,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走夜路呢?便央求女子带自己去接妹妹回来。
女子面有讥诮之意,古怪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了句"走吧。"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不良职业
这是往哪里走啊?
朱宏默默地跟在女子身后,几次开口想询问她,可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知趣地住了嘴。
这个女子,好象不大愿意跟自己多话。
他们走出又黑又脏的巷子,来到了大马路上。
女子抬手招了辆车,打开门对他说:"上去吧。"
车子行驶了小半个街区,最后在一家夜总会门口慢慢减速。朱宏心脏猛的一跳,难道......
谁知女子忽然骂到,"你白痴啊你,不是停这里好不好,前边的拐角那。"
虚惊一场。
下了车,女子忙着跟司机讲价。朱宏自然不能让女人付钱,又加上急着找妹妹,就赶忙掏出钱包插话道,"不用还价了。来,我给。"谁知女子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不是用小红的钱。"说着挥开他的手,抢先付了钱。
朱宏感到有点尴尬,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白眼。但也不敢反驳,只能忍住气跟着她走。
女子又回到了刚才的夜总会门口,突然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就是这里了。"
朱宏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顾别人的阻拦,他一口气跑到那个房间,气急败坏地"砰砰"砸起门来。
开门的小弟面色不善,待看清了他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之后,一边推他一边吼到,"你谁呀,滚滚滚,这没你的事。"
朱宏一边挣扎着一边朝里边看,也不知道自己都骂了些什么,又挨了几下。
里边的一个男子坐在黑暗中,看不清脸色。他取出口中的烟,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怎么,门外的人你认识?"
朱红朝外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然而她还是淡淡地说:"不认识。"
男子又把香烟放进嘴中。
阴暗里,香烟燃起的火光一明一灭地闪烁不定,映在那人的脸上,散发出邪恶而危险的气息。
朱宏在门口叫道,"你给我出来!你们他妈的干什么?"
两个保安过来,捂着朱宏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另一个保安朝男人的方向陪笑道,"刑少爷,对不起。这人不懂事,您别见怪。"说着就要关门。
男人忽然轻笑,"慢着......看这家伙长的还蛮不错的么......本来我还有点顾虑,不过既然小红说不认识他......那干脆叫他也进来玩......"
保安露出犹豫的样子,"这个......"
"怎么,难道他不是你们的人,也是客人不成?"
保安看着朱宏,虽然说以前没有见过,但是,"客人应该不会随便到这里的......"
"这就是了,"男人熄了香烟,声音突然变得冷酷,"难道你怕我赖你的......"
保安忙道,"不是不是,哪敢啊,我们的生意还不是靠您老人家关照......"
他把朱宏推了进去,关上门,擦了擦汗。
别说他八成不是客人,就算是,自己也没有胆子得罪那位啊。
屋里,朱宏背靠着门。嘴里有淡淡的血腥气,眼前也金星乱冒。
男人赶走了小弟,随手开了盏灯。
半昏黄的感觉。
他乐呵呵地看向朱红,"你是真的不认识他么?"
朱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可就怪了......我看他倒像是认识你呀。不过你既然说不认识──"他说着走过去捏住朱宏的下巴,"......我可就要出手了。
朱宏清醒过来,拼命推身边的人,可是对方好象颇有力气,一时也没办法把他推开。
他看着对方那戏谑的表情,怒道,"你给我让开!"
那人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笑嘻嘻地竟然真的让开了。
朱宏摇晃着走到妹妹面前,仰手就是一巴掌。朱红看着他,眼中渐渐涌上泪水。最后扁了扁嘴,叫了一声,"哥......"
朱宏本来很火大,可是听她那么一叫,心就先软了一半。只是嘴里还恶狠狠地斥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你不好好上学给我来这种地方!"说着就要再打。
朱红受了委屈一般低头不语。
他手举了半天终又放下,转而去拽她的胳膊,"走,回家!跟你老板说你不干了!"
他把门都打开了,妹妹却用力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低声道,"不行......你先回去吧。"说着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本来就兴致盎然地关注着所有的动态,此时注意到朱红的目光,不禁露出好笑的表情,"呵呵,你可别看我,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他么?"
朱宏看那男人一副轻浮的样子,怒火又一次窜上心头。他骂道,"你他妈的难道还做上瘾了?"
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打了自己一拳,伴随着一个气愤的声音--"她还不是为了给你赚学费!"
是妹妹的那个室友。
同时,另一个人扶住了妹妹,柔声道,"你没事吧。"
他是个少年,是个几乎可以用漂亮形容的少年。
而纵然是自己,也能看出他对妹妹的关切。
朱红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个漂亮的少年转向房间,好象很怕刑少爷似的,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我想小红现在不适合留在这里......"
刑少爷摆摆手,"没事没事。那小子是小红的哥哥啊......呵呵,我还真误会他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朱宏一眼。
那个漂亮的男人看了看朱宏,突然咬紧了下唇,转过脸背对着朱红,向刑少爷撒娇道,"刑哥,你又看上新人了啊,是不是就忘了小由以前是怎么伺候你的啊......"
朱宏看到妹妹有一点点颤抖。
刑少爷也不回答,只是捏着他的脸笑。他多笑一会,少年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他哼了一声,把少年推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