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飞(第二部)——李写意
李写意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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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毛这个时候探过一张臭狗头,十分狗腿的说:“少爷,您好好的说话,怎么能把脸搞得这么红,屋子里头不热啊[自由自在]?”

我大怒,吃也堵不住他的大嘴丫,狠狠的在他头上用力凿了几下,心怀大畅!!

簪瑛却不再继续取笑我,“卿官,簪瑛知道你的意思,你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我,是不是?我笑你,是因为我今天实在太开心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卿官,你放心,簪瑛还是那个无敌的簪瑛,不会被人随随便便就打败的。”

我问她:“瑾妃娘娘常常找机会羞辱你是不是?”


簪瑛摇头苦笑:“王爷不过是略宠我些,日常喜欢陪我说说话,多坐一会儿,可这竟然惹翻了维岳上下各色人等。要不是王爷拦着,他们有心把我当成狐狸精捉去烧了。前几月瑾妃的哥哥侍中郎特意猎了赛雪送给我,送来的时候,赛雪已经被打折一条腿,脏兮兮的可怜模样,不知道被饿了多少天,送来的人对我说,这狐狸别人是养不活的,什么只有我能物伤其类,好好照顾吧。我偏偏收下赛雪,还求着王爷召最好的御医把它治好,天可怜见的,小东西如今不但活蹦乱跳,还把你送回到我身边。”

我想了想,这事儿有意思,那瑾妃一家人如今不知道有多郁闷,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怪今天要打上门来。我问簪瑛:“那瑾妃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找机会陷害你,我们可要小心。”

簪瑛轻轻叹口气:“暂时不会了,如今阖府数她最大,今天来上门闹事,也不过就是要我好看而已。难过的日子恐怕在后面呢。”

我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会,看了刚才那一出,我非常清楚她们两个人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簪瑛的温柔和善解人意牢牢的抓着维岳王的心,那瑾妃却刁蛮不堪,一味无理取闹,又怎能比得过簪瑛笑语盈盈的聪慧。

簪瑛见我疑惑的看着她,解释给我听:“卿官,大概你方才也看出来了。如今瑾妃身怀有孕,故此阖府上下以她为尊,虽说日常大小的事情都要我来管理,可是将来母凭子贵,外面又有哥哥在撑腰,我也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将来的事情如何,还真难说呢。”

原来是这样,我安慰簪瑛:“生孩子谁不会,簪瑛,我赌你生的小世子比她的儿子强,一定又聪明又健康,王爷将来还是最宠你的。”

我本来只是在安慰簪瑛,可是她听了我的话,眼睛中却静静流下两行清泪,她颤声说:“卿官,当年在大牢中,欧家所有的女子都被迫着喝下红花药水,我这一生,是再也不能生孕了。”

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凤毛举着吃了一半的鸡腿大张的嘴巴;月儿脸色苍白的看着簪瑛,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那种麻木,就好像痛到极点后的绞疼;那种感觉,就宛如当日在南安小王爷的院子中看桃花时的苍白;那种感觉,就好像当日在太庙门口看到丰姿时的绝望……。只是此时,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最爱的簪瑛姐姐,那个能把所有顽皮小孩子都降伏的簪瑛,那个最最喜欢小孩子、最最善良顽皮温柔的簪瑛,却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一场家变,究竟夺去我们多少快乐和希望?!

簪瑛轻轻扳过我的肩膀,“好了,卿官,不要这样,不要吓簪瑛,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不是还有卿官么,是不是?”

我伏在她的怀中,轻声而坚定的说:“簪瑛,你放心,我一定要治好你。”

簪瑛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安慰我:“我们也不用先着急,瑾妃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就算是位小世子,好歹他上面还有大世子呢,王爷也不见得就非传位给她们吴家啊。”

大世子?怎么回事?这又是哪棵白菜哪棵葱?

月儿说:“娘娘您真宽厚,要不是有您照顾大世子,如今他……。”话说道一半儿却住了口,我奇怪,从簪瑛怀中抬起头来,正看到簪瑛对月儿打一个眼色。我奇怪,但却没有出声,慢慢的我总会搞清楚,不急在一时。

本来我打算转道去云南,把这里的烂摊子一扔就不管了,可是如今簪瑛这样的情况,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的大教主我也顾不得了,我要留下来帮簪瑛,万死不辞。我暗暗下定决心。

簪瑛转头笑着对我说:“好了,好了,光顾着说话了,都忘记看着你吃饭,到了姐姐这儿,我可不能由着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着,我从今儿就看着你吃饭,少一口都不成,你给我长得胖胖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凤毛死不死的插了一句:“难道少爷要和王爷吃成一样?想不到维岳王以前也堪称玉树临风啊!”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这臭贼整体卖弄他的半罐陈醋,几个成语四处乱用,尽给我丢脸!还不等我揍他,月儿十分熟练的在他的头上敲了几下,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王爷原来就是这么胖的,又不是王妃给喂胖的!”

凤毛捂着头委屈的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原来王爷不是被娘娘喂胖的。王妃是嫁给王爷之后,才欣赏胖子,见异思迁起来。”

这下子不仅是我和月儿,连簪瑛都憋不住,一起笑了起来,冲散漫天愁云惨雾。

到了晚上,簪瑛安排我和凤毛住下,从此就住进王府中,凤毛欢呼了一声,对这小子来说,每天能吃到足够的事物是最大的幸福,一点远见和危机感都没有。在临睡前的一刻,我怀念起凤栖草堂,开张才不过几个月,就这样匆匆结束,不是不遗憾的;好久没有去看马青儿了,不知道他和他的新娘子怎么样了;云霄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找我,找不到会不会着急;云霄不会难忘婀娜姑娘吧;唐情大教主总不至于一把火烧了我的草堂,里面还有小王爷给我的银票呢;我忘记告诉簪瑛我找到荷官了,不,是荷官找到我了,还有他和小王爷……。想着想着,我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月儿早早就把换洗的衣服捧了来,一身白锦的长袍,雪白的衣服刺痛我的眼睛,我围着被子不肯下床,死活不穿。月儿急得不得了,“我的小祖宗,昨天那身衣服已经让我扔了出去,你让我一时间哪里去找旁的衣服来。王妃说你最喜欢白衣,我好歹才要来一套,你先将就将就吧。”

我摇头,不肯妥协,那身白衣穿在我身上,会咬人,会咬烂我。

大概是我们耽误得太久了,簪瑛等不及,自己跑来看我们怎么回事。月儿低头诉苦:“娘娘,公子不肯穿这衣服呢,可是我们阖府只有,只有白色的锦袍公子能穿,您看这……。”

簪瑛冲月儿摆摆手,坐到床沿,柔声问我:“卿官,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穿白衣,因为人人都说你穿了好看,从此你便非白衣不穿的,是不是?”

我钻到被子里,闷声答:“很多事情会改变的。”

簪瑛隔着被子说:“卿官,很多事情,如果你一直在乎,便没有忘记,其实形式,不是那么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一直在乎,便没有忘记。这些话,原本我也懂得,可是却不肯去面对,我卷在被子当中,任泪水肆意横飞,不是我想忘记,而是不得不忘记,那些过去,终将离我远去,连回忆都不剩下。

簪瑛等我半天,见我死活不肯离开被子,她叹气说:“卿官,如今不比在家中,昨天我好不容易求了王爷给你安排差事,又不肯委屈你进太医院作个医正,王爷想了半天,只说让你先陪大世子读书,然后再说。你要是再不起来,恐怕真的迟了。”

凤于飞 59
形式比人强,让簪瑛和月儿按住我强行梳洗后,我终于别扭的穿着白袍,被人领到书斋内。一路上自动过滤掉所有对我注视的目光。

这王府里面亲人少、敌人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尽量保持目不旁观的姿态。饶是如此,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耳中:“啊哟,这么俊俏的模样,真的是人?”、“原本说瑛妃是狐狸报恩的,我还不信,可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个?能让人不信么?”、“听说赛雪变化成人的样子跟他可像了。”、“妖孽横生,你说我们王爷怎么就被它们给狐媚住了!”,“听说了吗?昨晚上张妈的大黄死掉了。”……

我忍,我听不到,我不在乎。只要不关心,我就可以不在乎。

默默的跟着玄玉走进书斋,望向窗外,厌恶和乏力充斥着整个心房,窗外就是那方碧潭,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朵朵白云,它们慢慢的改变这形状,好像尘世虚无的嘴脸。我常想,如果上天给我一双翅膀,我愿意飞到天上,眠在那白云之中,一睡千年。

身后传来一声阴狠的咒骂:“贱种!”

凉气由脊背传上,所有的毛发在一瞬间立起,肌肉紧绷起来,我背对着这声咒骂告诫自己:“不要紧,不要紧,我已经不再是丰府的奴才,冷静的转过去,从容面对。”我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咒骂我的人。

那人见到我,出现错愕的表情:“你?”

我也不认识他,不由也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这声贱种,原本是丰府的丰大总管对我专属称呼,想不到在千里之外,居然有人心有灵犀的把它又送给我。

这个人就是大世子么?年纪不大,头上横勒一道珠罡斗星冠,火红的袍子赛过二月的春花,烧痛我的眼睛。

我在心中叹一口气,来者不善,以后日夜朝夕相处,不知要多头痛。

大世子挑挑眉毛,神态轻浮,“哦,原来不是贱种,是狐精,来,给爷笑一个。”说完神态轻浮的用手抬我的下巴。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来不及细想,连忙退后几步,对他怒目而视。

不想这人没有后退,反而步步逼上,贼兮兮的笑道:“看看这眼睛,真是欲迎还拒。来,变身个美女给爷看,爷有赏。”

我已经退无可退,沉声说:“大世子,请您自重。”

那人却不停下来,凑进了伸出手:“来,来,来,让爷检查检查,看看尾巴变没了没有?”

我飞快的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翻手把里面的东西扣到不断前伸的“爪子”上。

他笑到:“呦,拿香粉给哥哥吗?啊——”,话未说完已经杀猪般的惨叫起来。门口有人拍手,又清又脆,我抬头,看见“赛雪”正裂着嘴对我笑。

这大白天的他也变成人了?!我朝他们两个看看,最后还是往“赛雪”身边走了两步。

“赛雪”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大夫,瑛妃的弟弟,是不是?好高的手段,你往他手上倒的是什么?”他的声音有着维岳特有的口音,听起来低柔婉转,十分好听。

我却着急的向外看,那“大世子”此时杀猪般的高叫,过不久一定有人来,太危险了,我顾不得,抓住“赛雪”连声说道:“快,快变回小狐狸,大白天的,太危险了。”

他吃惊的看着我,若有所思,忽然他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把我当成赛雪了吧?”

我也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不是赛雪么?”

他的眼睛弯弯的望着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耀跳跃:“这世界上真的有狐狸精么?还是天上仙子谪人间?”细秀的手指轻轻在我的头上划了一下,挑起一绺头发说:“你这里忘了一丝头发,今天要有客人呢。”

什么乱起八糟的,我怎么会有客人?有也是簪瑛的客人。不过这个家伙是谁啊,我最讨厌别人碰我,这人实在太过俊美,因此我都忘记同他保持距离。我连忙向后大退一步,分明看到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失落的神情。

那边的惨叫声终于引来旁人,一个小厮跑到正在打滚的“大世子”面前,连声问:“吴大人,吴大人您怎么了?”

吴大人?!!这个人不是大世子么?!!我瞪大眼睛。

吴大人已经嚎叫得声音嘶哑,痛的来不及说话,把手伸到那个小厮面前,就听见那个小厮一声惨叫。此时吴大人的双手已经布满红疮,其中有几块儿甚至发黄起泡,不但看起来丑陋不堪,而且触目惊心。

我看了也吓了一跳,当初只是根据医理配制这五毒粉,可真没想到它的功效这么大,如今吴大人这个样子,这个,这个,我似乎真的惹了大祸呢。

那小厮跑到“赛雪”面前,“大世子,吴大人这是怎么了,您知道吗?”

我惊讶的扭头看向“赛雪”,大世子!原来他才是大世子!!老天,我完蛋了,我当着他的面把那么可怕的东西到在当朝命官的手上,昨天还在他的肚子上留下好大一个脚印,这个,这个,我,怎么办?簪瑛在哪里?!

大世子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对那小厮说:“吴大人没怎么啊,我们也是刚来,也许他是被虫子咬了吧。”

那小厮回头看看满地打滚的吴大人,又看看云淡风轻的大世子,跺跺脚:“我去告诉瑾妃娘娘和瑛妃娘娘。”转身跑出去了。

大世子也不阻拦,侧身让他过去,等他跑出去几步,才喊到:“苏皮,回来!”

苏皮不知道什么事情,只好又跑了回来,“大世子,什么事儿啊?”

大世子却不说话,等了一会儿,方说:“没什么,我告诉你一声,昨天下雨了,路滑,你慢点跑。”苏皮看看了大世子,又看看我,点点头,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这次大世子没有再喊苏皮回来,直着苏皮走不见了,方才笑着对我说:“我跟你打个赌,苏皮一定先去瑛妃那里,然后才去瑾妃那里。”

我横了他一眼,心说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你又不是苏皮肚子里的蛔虫?

大世子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一样,自己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走,咱们去落枫亭我再告诉你。”

我看看了已经痛晕了的吴大人,心中有些担心,诺诺的说:“大世子,其实,其实我……。”他微笑着看我,我越发说不下去,我怎么说也来不及了,这么恶毒的事情,我确实是当着他的面做出来的。

我的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他柔声对我说:“不要担心,你抬头看看我啊,我有故事要告诉你呢?”

我慢慢抬头,飞快的掠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微笑的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鄙视和轻蔑。

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咬着下唇说:“大世子,其实我……。”

他用手指轻轻点在我的嘴唇上,柔声说:“凤飞,我的名字,叫作苏放。”
凤于飞 60

虽然放下一颗乱跳的心,可是我依旧有些心虚,毕竟作恶又被当场捉住。我想道歉,可又不知道应该为什么道歉,如果不道歉,我又应该说什么?才刚来就惹出这么大乱子,我在心里暗恨自己。

大世子等了我一会儿,见我低头不说话,指着那边昏倒的吴大人说道:“这吴德才可是瑾妃娘娘的嫡亲哥哥,一会儿瑾妃和瑛妃都会过来,你是留在这里跟她们三曹对案呢?还是同我去落枫亭听故事?”

什么,那个吴大人是瑾妃的哥哥,我忽然想起瑾妃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有那个仆妇令人恐惧的魔手,我立刻说道:“我跟你去落枫亭!”说完了,我看见大世子笑了起来,那笑容真好看,就好像三月初放的春花,迎风招摇。

大世子拉着我往外走去,走了几步,我忽然停下。他奇怪的看着我,我说:“不行,我不能这么走了,等下那个瑾妃一定会乘机难为姐姐,我跑了,姐姐怎么办?我要回去。”我岂能留下簪瑛一个人应付那些乱摊子,我要回去。

大世子连忙拦住我:“哎,你别回去啊。你回去才是添乱呢,放心吧,瑾妃自有办法的。”

我跺脚,“她能有什么办法,左不过是替我受过,我要回去,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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