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儿传 下部——冬日
冬日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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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英悍忙谢了一声,又磕了个头,方站起来,何姨妈凑趣儿道:"英悍虽然贵为王爷,毕竟是姐姐养的儿,就是他长到七十八十岁,见了姐姐也还是要下跪磕头的,谁叫姐姐你有这么好福气呢?"说的一家子都笑起来,太君脸上更是倍增光彩!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给太君过了寿,太君私下里不免问起何老太君来,道:"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可好了些?今儿该请她老人家过来坐坐散散心,家里虽不待客,咱们至亲骨肉的,可不能见外!"何姨妈一说起这个就唉声叹气,道:"能好的了吗?最疼的就是这一个,说丢就丢了,能不叫人心里憋得慌?跟姐姐说句心窝子里的话,一家人两家人的毕竟不一样!你看看英悍,虽说跟姐姐拗了这段时间,到了儿还不是乖乖的给姐姐下跪认错?可那一个呢?怎么疼他,终究是个外姓人,就为着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那刺史家的小姐哪儿配不上他了?相貌又好,家世又好,可他就是不愿意!为这事心里跟家里人别扭着,又不说出来,就这么一躲了之,把一家子从小到大的好处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的了!真是白养他疼他了一场!可就这样,这心里还是放不下,记挂着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呢?"一边说着,不由得淌下泪来,忙又忍住,道:"你看看我,姐姐的好日子,我尽说这些伤心事!"芙蓉忙上前说笑打诨,岔开话题。

  当晚欧阳太君力留妹子住宿一宿,何姨妈心里正不舒畅,也就留下来,老姊妹两个说了半宿的话。

  欧阳英悍当晚不好出去书房安歇,就在赵妃处歇下,到第二日一早起来,先赶去给太君请安。

  磕头已毕,当时只有何姨妈在座,笑道:"不是当姨妈的倚老卖老,英悍你委实让你妈多操了好些心,就拿立正妃这件事来说吧,郡主已过世四五年了,正经早该另立了,王府里事情又多,竟没得个正经能主持的,难道让你妈替你操一辈子的心?这话本来不该我说,可是你妈不肯开口,说不得,只有我这个当姨妈的越俎代庖了!"

  欧阳英悍听了,垂首良久无语。欧阳太君冷笑道:"我早说了,一听见提这事儿他就心烦,咱们两个老婆子趁早别讨这个嫌!"何姨妈道:"英悍你心里怎么想,到底给个话!不是我爱管闲事,连皇上皇后都为着你这事挂着心!上一次我进宫里去,可巧见着了皇后娘娘,还跟我提起过这事呢!"欧阳英悍实在没心思提起这事儿,一时又推搪不开,瞅瞅太君脸色不好,只得打起笑脸,道:"这么多年过了,孩儿......实无心再立什么正妃,或者......看看母亲什么意思吧!"何姨妈道:"你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像了,哪有个王爷不立正妃的?这不光是你的事,这竟是一件国家大事!你妈的意思很明了,当然是希望你尽早立的了,如今就等你一句话而已!"欧阳英悍实逼无奈,顾着太君的脸面,又不能当场拒绝,再回头想想,真是要一辈子不立正妃恐怕也不能够,便想了又想,方道:"这个事......只要母亲喜欢,任怎么样都行吧!"太君听他这样说,方转嗔作喜,觑了他一眼睛,笑笑不语。

  何姨妈拍手向太君笑道:"这话说得也对!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英悍如今贵为王爷,仍要姐姐作主,姐姐到哪儿找这么孝顺的孩子呢?不像我们那一个,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再好也不见好......"说着不由得又有些伤心起来,忙又忍住,转脸笑道:"英悍既然这样说了,姐姐你怎样想,到底发句话!"太君脸上愈发的光彩,便想了一想,道:"我也没个什么主意,从前我倒瞧着周妃人不错,不过这段时间看起来,实在心胸不够广阔!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没有容人之心,怎能担当重任?况且英悍又一向不大爱见她,也就罢了,妹妹心里边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何姨妈大喜,道:"我这里还真有个好人选!就是从前我跟姐姐提起过的靖王府的三女儿,那委实是个好姑娘,人家还等着信儿呢?愿不愿意的到底给个话!"太君听说,便扭头瞅着欧阳英悍,欧阳英悍忙道:"我不过是续弦,只怕委屈了三郡主,倒是......找个普通人家的,倒好些!"何姨妈道:"续弦又怎样?你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正年轻着,别说郡主,公主娘娘也尽可配得上!普通人家的女儿,哪能高攀得起呢?让人看着也不像啊?"欧阳英悍心里不愿意,一时又说不出口,只是拿眼瞅着太君。太君知他心里什么意思,故意扭头不理,欧阳英悍只得又道:"三郡主......实在不敢高攀,姨妈真要作媒,就找个普通人家的,样貌家世什么的,孩儿全不计较,只要性情儿好就好!或者......索性将赵妃立了正就罢了!"

  何姨妈愕然不知所对,只道:"怎么能说高攀呢?人家那边一心一意的倒是想要高攀你呢!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的,我若作不下这个媒,皇后娘娘就要亲自作媒了!"欧阳英悍只得又默默无言。太君瞅他一眼睛,冷笑道:"毕竟还得我这老妈子替你操心!"便想了一想,回头对何姨妈道:"咱们不用理他,他心里想什么逃不过我这当妈的眼睛,左不过是为了......!这位三郡主我倒也见过,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生得跟个玉天仙似的,只是......性情儿怎样,一时却看不出来。她是妹妹的外甥女,妹妹熟知她的脾性儿,究竟她性情如何呢?可不要......是一个心胸狭窄的,成日的事多!"

  何姨妈听了,向欧阳英悍一望,回头一想,顿时恍然大悟--欧阳英悍为了明哥儿怒闯公堂,同太师府大起争端,这事已是天下知闻,更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何姨妈岂有个不知的?这才明白他所以百般推托,一心要找个"不拘家世相貌,只要性情儿好的",原来是担心这个,忙抖擞精神,笑道:"这个就庆管放心!若是那小肚鸡肠的女孩儿家,我怎么会往咱们府里提?这位三郡主,当真是一位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姑娘!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样貌那不用说,实在比之从前的王妃还胜了三分,性情儿更是温柔娴淑、宽厚聪慧!我跟姐姐说一个笑话,姐姐一听就明白!前几日我去靖王府看望我这位外甥女,她的那个多嘴的奶妈在跟前,可可的刚跟她老头儿闹过一架的,心里窝的有气,看见我是个好说话的,便忍不住跟我诉起了冤屈,才说了不两句,我这位外甥女走出来听见,当即就沉下了脸,把她奶妈教训一顿,说道:‘你跟你男人的闲事,奶妈要说到外边说去,何苦在这屋子里说?这些话是咱们小女儿家的能听得的么?连舅妈你也是!她跟你说这些,你就该骂她几句,教教她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你倒还跟着她随声附和,若是我反问舅妈一句,三从何解?四德又何解?连舅妈都要哑口无言了!男人自有男人的心胸,咱们做女人的既不懂得,就不该去理会,这般没规没矩的跟自个儿的男人大吵大闹的,成什么话呢?倒还四处宣扬起来,叫我们做女孩儿的听见,什么意思呢?'姐姐听听她这话,竟不给她奶妈留一点儿情面,连我都落得一身罪过!当真她这份心胸气度,就是从前的王妃,也未必能及呢!"太君听说,方微微点一点头。欧阳英悍至此也无话可说,瞅瞅太君的脸色,起身向何姨妈施礼道:"即是如此,倒要劳累姨妈替孩儿操心了!"

  何姨妈大喜,又计较一回,约定日期下聘,便忙忙的告辞回府,着人去靖王府报喜。

  当晚欧阳英悍又来书房,面对明哥儿,心里自觉着有些过意不去,一整晚款叙温柔,细心疼爱不提。

  二十九

  不想王爷虽对明哥儿只字未提结亲之事,那明哥儿仍听到些风声,不知这位郡主娘娘性情如何,过门之后能不能容他,难免心上又添愁闷。

  这日中午,王爷进书房用餐,明哥儿一旁侧坐相陪。欧阳英悍见他闷闷的,伸手摸摸他额头,问道:"怎么今儿蔫蔫的没精神,莫不是身上不舒坦?"便忙着人去唤太医。明哥儿强打精神,笑道:"我好着呢!只是心里记挂我那两个好朋友罢了!他们为了我受这一场苦刑,不知如今伤好了没有,所以心里放不下!"

  欧阳英悍听说,便道:"你既然想念,便着人去接他们进来聚一聚就是,何必这样愁眉苦脸的?"明哥儿喜道:"爷许他们进府里来?"欧阳英悍道:"有什么许不许的,只要你高兴就好!马上要过年了,爷的事忙,这些个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罢了。你那两个朋友对你义气深重,你正该好好报答他们,尤其那个叫什么......聂宝宝的,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你倒该多跟他学着些!"明哥儿大喜,甜甜的道了一声:"谢谢爷!"

  欧阳英悍想了一想,从内衣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来,道:"这些库房钥匙,你都替爷管起来,等爷要用的时候,再拿给爷!"明哥儿慌忙起身跪倒,磕头道:"爷如此恩宠,小的竟不知怎么报答!只是小的年幼无知,行事不稳,实不敢担此重任!"欧阳英悍听了,想一想方道:"也罢,等你年纪大些,再交给你管吧!快起来吃了饭,爷还有事忙!"

  明哥儿爬起身来,一时笑生双靥,连日来的烦闷之情,一扫而空!

  用过中饭,王爷自去前庭。小吉一边收拾饭桌,一边问道:"爷把库房钥匙交给你管,为什么不接呢?"明哥儿瞪他一眼睛,道:"就这样诸事不理不问,还有多少人等着抓我的错,甚至栽赃陷害的都来了!若接了钥匙,岂不更惹人嫉恨?再或者出了些什么差错,更没有我的活路了!"

  小吉笑道:"你说的也太严重!如今合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在爷心目中的分量,连老太君都无话可说了的,还有谁敢再对不住你?就真出了些差错,也自有爷替你担着,再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不过话说回来,有爷这般恩宠,你是诸事不愁,实在也没必要去操这份心,还是尽管享福最高明!"说着一笑又道:"如今你可放心了吧,爷连这个家都要交给你管了,以后郡主娘娘过了门,竟不是她容不容得下你,竟是你容不容得下她的了!听说爷的这串钥匙,还是从前的王妃管过的,后来王妃没了,这么些年爷一直自己收着没再交给人管,如今倒要交给你了,你想想看,爷心里什么意思呢?"一边说着,一边嘻嘻哈哈的笑!明哥儿忙喝道:"快不许胡说八道!传出去,又该人说三道四的了!"口里如此说,心上却也难免有些甜蜜又有些得意。

  又过一日,王爷因晚上在内院歇息,出来书房已至半晌,同明哥儿在书房里厮混一回,方带着佩儿环儿出门。明哥儿送走王爷,便唤小吉去请大管家林洪来见。

  因近年关,林洪身为王府内务大总管,正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正在账房查帐,一听小吉传唤,忙丢了手头儿事情,随着小吉进到书房,陪笑道:"哥儿唤我进来,不知有何事吩咐?"明哥儿忙道:"请林爷爷坐下说话!"林洪一听,忙打躬作揖,道:"哥儿这个称呼万不敢当,哥儿若不嫌我痴长几岁,叫我一声大叔,我就是高攀了!"明哥儿一笑,便改了称呼。

  于是让了座,瑞儿沏上茶,明哥儿方道:"有一点子小事麻烦大叔,本该我自己过去跟大叔说的,可是大叔知道,我是个爱闯祸的,所以如今王爷轻易不许我随处乱走,只得劳驾大叔进来说事!"林洪忙道:"哥儿快别这样说,哥儿得王爷如此恩宠,以后正要仰仗哥儿关照,哥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包在林洪身上,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明哥儿道:"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原有两个好朋友,大叔或者也听说过,陪着我打了一场官司的!如今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所以心中挂念!昨儿跟王爷提起,王爷说道既然想念,叫人去接他们进府里来见见就罢了,又说这些小事不用回他,尽由我自己拿主意!我能有个什么主意呢?只好请大叔进来商议商议!"

  林洪听说,忙起身道:"即是王爷恩准,我即刻便着人去接这两位少爷进府里来就是!"明哥儿忙道:"今儿却有些晚了,还请大叔明儿早些着人去接!"林洪忙答应了,方告辞出去。

  到第二日,明哥儿命小吉去厨房请姜家的整治一桌酒席中午用,姜家的自是不敢怠慢,打起精神用心整治出丰丰盛盛的一桌酒筵来。

  到向午时分,果然接了王玉哥儿和聂宝宝进来。三兄弟相见,自然欢喜不尽。明哥儿拉住玉哥儿宝宝的手问长问短,又命小厮们拿出上等碧螺春、才从南方运来的水果、宫里送出来的点心招待,又将王爷新赏的一些金玉器玩转送他们两个。

  到中午时分,王爷回到府里,在书房里见了一见,也赏下来许多金银。之后王爷自进内院用膳。

  王爷一走,玉哥儿就跳了起来,扯住了明哥儿啧啧赞道:"你这家伙咋就有这样好福气呢?王爷的财势不用说,实在长相英俊非凡!从前远远的没看大清,上一回在公堂上又没敢抬头,今儿偷着一瞧,这样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呢!况且身材又是一流,高大雄壮,肩又宽,胸又厚,腰又结实腿又长,尤其那个臀部,又鼓又挺,可惜是王爷,换了别的人,拼着挨顿打,无论如何要在他那鼓鼓的臀部上摸一把!"

  说得明哥儿弯下腰笑的忍不住,宝宝"哈"的一乐,指住了玉哥儿骂道:"这个混帐东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说得这么当真,倒像是亲眼见过了似的!"玉哥儿笑道:"虽未亲眼看见,不过看他穿衣的架势就可想而知,不信,小明倒是日日亲见的,问问他我说得真不真!"明哥儿又笑又捶他,道:"快别说这些疯话了,提防被小子们听见了不好!"

  正笑着闹着,小吉进来笑道:"什么事这样有趣儿,老远都听得见你们笑!那边酒席已摆上了,是等一阵儿呢还是马上开席?"明哥儿忙止住笑,瞪了玉哥儿一眼,玉哥儿嘻嘻一笑,兄弟三个相让着进去偏房吃酒。

  用过酒饭,明哥儿又陪着两兄弟在院里各处走走看看,但见得处处画梁雕栋,金碧辉煌,而院中尽多奇花异卉,虽至深冬,仍竞显妖娆。玉哥儿宝宝自是大开眼界,一路啧啧连声,赞叹不绝。

  到向晚时分,两兄弟方告辞回家。临别之时宝宝偷偷将明哥儿唤到一边儿,悄声道:"你家里人没得召见不敢私自进来,让我来时悄悄问你一声,你这一进来,不知啥时候才出得去,你跟袁小姐的终身大事怎么办呢?可别耽搁了才好!"明哥儿这些日子守在王爷身边,万事无忧,一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此时突然听到宝宝提起,不由得一呆,一番心事涌了上来。

  略想一想,也没得个主意,宝宝见他愁上眉头,知他心里为难,忙做拱告辞,同玉哥儿带了所得赏赐,由小吉侍剑送出府去,自有府里的马车送他们回去。

  到得晚上,王爷进来书房,明哥儿迎上服侍,说了几句话,忽而想起玉哥儿的话,忍不住双眼在王爷后股上睃来睃去,一时不敢造次,便在王爷身边挨挨擦擦的。

  欧阳英悍哪儿能知道他心里的龌龊念头儿,回头瞅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脸上摸一摸,道:"今儿是你赵娘娘的生日,爷得进院儿里去,你好好歇着,昨儿晚也够你累的了!"

  明哥儿只得揪着嘴点头应允,欧阳英悍一笑,低头在他揪起的小嘴上亲一亲,笑道:"爷晚晚都陪着你呢,还不知足!"明哥儿伸手勾住了他脖子,道:"小的只想时时刻刻守着爷才好!"欧阳英悍挑一挑眉,道:"你就想!可不把爷给腻死了!"一边说着,搂住了又亲一亲,方放开了手,唤了小吉进来照看着,便进内院儿去了。明哥儿送出书房,眼瞅着王爷雄伟高壮的背影,一时不由得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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