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上) ——治水
治水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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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里的杀气。
逝芳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身上的男人,没有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不生气,不生气就不是男人,他是真的生气了,也动了杀气。
可是逝芳没有马上发作出来,端看东方璾想干什么,他想东方璾也大概不耐烦了,像东方璾这种人是不习惯被人玩弄或者耍着有趣的,虽然他觉得耍东方璾很好玩。这样很好,凡事总该做一个结束,他已经厌烦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了,思念又怀疑,怀疑而憎恨,恨中又带着一种不知何谓的情感,绊得他累了,梦里梦醒都累了。
「你不挣扎?」
「我不会自取其辱。」武功不如是事实。
「你有过男人吗?」
没有回答,明亮的纱帐中,逝芳伸出一只手压下东方璾的头颅,在他耳边诱惑般低语:「要不要试试看?」
东方璾笑笑,一只手抚上少年的腿,在沙沙的衣服摩擦声后,他劲瘦的腰肢已经进驻少年双腿间,一边轻佻地说道:「好光滑的肌肤呀……」他低头吻上少年的颈项,逝芳身上带着冷意的甜香扑进他鼻中。
唇停留在颈项间,留下淡淡的粉色吻痕,冷冷的,唇边滑下沁凉的水珠。
噗通!噗通!噗通---------------
『看,好漂亮的身体啊------------』
『这家伙真的是男人吗?把他衣服全剥光看看!』
这----------是什么?这记忆,埋藏在最不愿记起,最深最深的梦里,却被轻易挖起-----------不要!
淫邪的笑语陡然在逝芳耳边梦魇般响起,来不及也无法思考这记忆的存在为何,逝芳睁大了眼睛,浑身开始轻轻颤抖,嘴唇和脸颊更从刚刚的血气上涌转为面无人色。
不,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原本刻意引诱的手指也开始抓住东方璾的发丝,深深埋进柔润发间里,呼吸变得急促,伏在他身上的东方璾却好象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
更也许,将逝芳的反应当作是迎合,但是逝芳却无法克制自己,也无法克制自己从心理涌起的那种厌恶感和…….恐惧!那种突如其来令他反胃的恐惧,像是身体里被塞进了一桶冰雪一样,干冷而沉重的感觉令逝芳胸口一阵喘不过气来,他沙哑地喊道:「住……手………」
「为什么?」东方璾听若未闻,只是紧搂着逝芳,头埋在逝芳胸口,「这么漂亮的肌肤,这么可爱的反应,叫人怎么停得下来呢?」东方璾像一头发情的雄兽一样,贪婪地汲取着逝芳身上的香气,整个人失去了平常的戒备和紧张,陷入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欲勃发。
低笑的气息不断喷在他光滑的胸口上,简直要叫逝芳整个人崩溃了,东方璾的躯体,东方璾的气息,东方璾的拥抱……这一窃得一切都提醒了逝芳一件事,就是东方璾是一个「男人」!从那种纯阳刚的气息与动作,恣意的抚摸和低喘的声音,已经将逝芳逼到一个临界点!
手不自觉地伸向被缛间,紧紧抓住。
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是对他而言已经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了,逝芳在厌恶和恐惧的交替冲击中,已经失去了详加思考这种举动妥当与否的问题了,东方璾,是你逼我!是你逼我的!
始终没有抱住东方璾的手臂一翻,羽扇挥转,空中寒光一现!
***
「叔父!叔父!」绕了大半个山庄,还是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这山庄未免也大得吓人了,找人不算,从前面走到后面内院深处,再从后面走到最外围的厅堂,竟然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罗妲儿实在走得脚酸腿疼,不愧是东方第一山庄,一百多年打出的基业总算让她「亲身」经验到了。
「呼!」整个人回到客院后,罗妲儿跌坐在凉亭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山庄大得吓人,难怪到处都有让人坐下来休息的凉亭。
东方家的凉亭除了一般凉亭之外,还有就是一种如水阁香榭一般整齐舒适的小房间,这种香榭和一般的凉亭不同,不但有普通房间大小不说,而且凉亭的四面都有打着薄纱和细竹的双层帘幕,内侧亭缘的石椅比一般的宽不说,上面还铺了被缛,凉亭里随时飘着淡淡的香气,微风飘入带来湿湿的凉风,据说夏夜里在凉亭过夜是非常舒服的。
「姊姊,妳累了吧?」
罗妲儿点点头,叹气道:「叔父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我一个没看紧,他又溜下山去了吧?」叔父他一向自在任性惯了,被人像三岁奶娃一样看管当然会受不了,这半个月来就时常搬演这套我躲你抓的剧码,要是在自家还没什么,偏在无月山庄,东方家的人怕不暗笑在心里笑死了?
「母亲也真是的,好端端为什么叫我们非把叔父带回去不可?」叔父一向是在南方生活,而且游荡的地方不出几个,长云夫人若真要找听月早就找着了,何必要长云姊妹千里迢迢来东方找人?
再说母亲一向和叔父不合,自松儿死后更是不相往来,数年来两人之间都是彼此不闻不问不管对方死活的态度,依罗妲儿对长云夫人的了解,更是怎么也想不出母亲执意要她们姊妹看着他的原因。
「母亲做事一向有她的道理的,她不也说过叔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单纯吗?」罗娣儿温声说道,却看罗妲儿眉头皱得更紧。
却听罗妲儿落寞地低声说到:「但是扬方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啊……连这里都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轻轻叹息一声,罗妲儿一下子放松了脸部的表情,初次露出女儿家的娇态。
「姊姊,妳………你难道还……」
「他吗?嗯,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他,尽管他已经死了……」
罗妲儿并不是最顶尖的美女,不管是大陆哪一方的人,对容貌的品味,还是以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孔为最,单以容貌身材来看,她太高大健美,没有像罗娣儿一样明亮的发色,也没有已故妹妹罗松儿的艳光照人,但是举手投足间那种与其母酷似的神情却如出一辙,那种骄傲如王女般的气质和刚烈个性,使得西方男人对她是又怕又爱,纷纷却步不前,所以芳龄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嫁出去,又有人戏称她是「长云老女」。
「我一直以为姊姊会喜欢的是东方璾……」
褐色的眼瞳看了一眼妹妹,罗妲儿只是垂下眼睑,「很多人都这样觉得吧?」
「希望有一个人来支撑自己,疼爱自己,难道对『我们』是一种奢望吗?」她忽然这样自问道。
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这个自视甚高、骄傲如凤凰一样的女人,谁都会以为五年前那场风波里,她芳心所系的人是英俊挺拔充满王者气魄的东方璾,所以往后的日子才对任何男人都不屑一顾。
但是对罗妲儿而言,她最珍贵的记忆,是那年春天雪融时,与怀里窝着一头小狐狸的扬方邂逅的片段。
那摸着幼狐的细长手指看似文弱无力,握住东方璾的手时却看起来十足可信,「东方璾是个幸运的男人」,这句话是母亲说的,她是看到扬方望着东方璾的眼神时,才由衷相信的。
「幸运的男人」,指的是东方璾。
但是,带给东方璾幸运的人,自己却不一定是快乐的,否则那抱着小狐狸的手就不会那么紧了,不会想忍耐些什么,不会想抓住什么,不会想压抑住什么。
她却由衷羡慕那怀里的小狐,就算是做一个替代品,看起来也是那么幸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说,如果她能得到扬方的心,不仅可以让她得到幸福,扬方也从他自己的泥沼里挣脱出来。
可是她却胆怯地什么都不敢做,他会喜欢她吗?他那么完美,喜欢一个和他一样高大,比男人还像男人,什么女红都不会、脾气不好又爱说话夹枪带棒的女人吗?
『姊姊你喜欢那个人吗?』
『啊,嗯……』
『这样啊……』松儿眨眨眼睛,视线放向东方璾他们三人上:『可是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要紧,我会帮姊姊的!』
言犹在耳,松儿长眠在长云山庄的墓地理,也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也许松儿就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甚至必须用自己的性命去弥补吧?」
「怎么这样说?姊姊你又在责怪自己了!母亲都说不是你的错了啊。」罗娣儿拼命安慰罗妲儿,但是罗妲儿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舒坦。「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母亲是这么说的,姊姊你没必要全部担负起来啊。」
「真的只要自己为自己担负责任,别人就不会痛苦与难过了吗?」不管松儿做了什么,不管松儿所做所为是否不可原谅,世事绝对不是一个人以死谢罪或了结一切就可以抚平伤痛的,有时候明明知道是亲爱的人不对,但是因为深爱着他们所以连那痛苦也一起分担起来,那才是牵绊之所以可贵的原因。
『大小姐,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人心是偏的……』离开前,扬方这样对她说。『人都只会想到为自己而已………』
『没错。』罗妲儿只是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沉声说道:『所以我的怨恨你也该能了解的,你走吧。』人心不但是偏的,而且还是无法用外力掌握的,至少扬方就不行。
『抱歉………』扬方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飘然离去,就那样走出她的视线,走出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回头。
罗妲儿目送着他的背影,远远地直到成为一个小点时,她才难忍心痛地痛哭失声,那么温柔又自私的人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往后怕是不会再碰上第二个吧?短暂又苦涩的淡淡情感,就这样嘎然而止,既没有开始,也就不会结束,只可惜了松儿,那么年轻又珍贵的命……
『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那时候,听月叔父来了,虽然他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伸出去抚摸松儿的手指在颤抖,抚摸松儿苍白脸颊的手指几乎要和她脸色化为一体,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祭奠过后就离开了。
当时母亲便凝起了眉头:『事情不会那样就了结的……』
当年母亲还是妾室身份时,就和听月感情并不好,父亲虽然有数名妻妾,但是据说最爱的是母亲,只遗憾母亲不能生育所以迟迟无法扶正,所以长云三姊妹都是其它女人生的。
后来母亲扶正后,据说听月叔父便离家出走独自一人到南方生活,但是听月非常疼爱她们三姊妹,尤其是前任正室生的松儿,以前罗妲儿总想松儿是父亲正室所出,而传说这早夭的正室夫人曾和叔父有过一段情,但是母亲从来不说前任正室的任何是非什么,她也就没过问。
『你叔父流的是最浓的西方之血,那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强烈个性,绝对不会因为年纪增长而更改,也不会为任何人更改自己的意志,只有用温情才有稍微打动他的可能,尽管只有不到一成的机率也好,在他再次闯出麻烦前将他带回来。』
罗妲儿很清楚自己叔父的个性,他是那种哪里有麻烦就往反方向闪的人,相对的,当他决定惹麻烦时,也绝对会搅得人鸡犬不宁。所以「再次闯出麻烦」对她而言简直匪夷所思,那个总是小心翼翼保护自己、隐藏自己的叔父,会做出什么惹火上身的事情吗?
「姊姊,姊姊!」罗娣儿试探地叫了沈思的姊姊。
「对不起,我刚刚……怎么了吗?」
罗娣儿一脸欲言又止:「我听说……听说叔父他最近很迷一个人,说不定叔父就是溜去找他了。」
「谁?」
「寒香馆的主人。」
「真巧,听说东方璾今天也去了寒香馆………」寒香馆?寒香馆的逝芳?
「娣儿,往寒香馆怎么去?」
***
「真险,差点就死在床上了。」东方璾吹了声口哨,他将逝芳压得实实动弹不得,但是抬起头的他眼神清明,丝毫不见欲念。
也就是说,刚刚在作戏。
但是刚刚真的是千钧一发。
逝芳单手高举,优雅地持着一把羽扇,但是他的手腕被东方璾及时抓住,否则羽扇扇柄尾端伸出来的那根吋长尖刺真的插进东方璾脖子,保证不死也瘫痪。
东方璾占了优势,好整以暇地笑道:「我的本事真那么差,让你恼得要杀我?」
逝芳躺在他身下,胸膛起伏忽然转为病态的喘气,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尖叫出声:「放、放开我!」话没说完他就拼命挣扎舞动手脚,对东方璾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起来。
「好痛!」东方璾一时没提防,挨了几拳几脚后连忙松开逝芳,逝芳抓着胸口竭力舒缓那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和雷击般的脑袋刺痛,他现在已经无心去管东方璾想干嘛,只是全心全意咬牙忍受那种身心难以承受的痛楚。
是心病,他的心病又发了。
痛,好痛-------------好几次,他从梦里醒来,痛得晕过去,这次却是醒着被人挖到最疼的地方,他只觉全身发冷,呼吸一窒-------
一只手抚上逝芳背部,缓缓地为他过气,上下移动的温热大掌和刚刚的恶意抚摸试探截然不同,耳边响起东方璾低沈温和的声音:「没关系的,慢慢呼吸,会好一点……不要压抑自己,会痛要叫出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只会让自己更不舒服而已……………」
说也奇怪,只是这几句话,逝芳竟然觉得那股锥心刺痛缓缓减轻了,东方璾似乎很擅长如何安抚情绪不稳的人,他只是耐心地低声诱哄逝芳,一边为他注入少许功力,使得暖流走遍全身,身体也慢慢地不冷了。
逝芳被他移动到床铺中央,盖上被子,闭着眼睛时,东方璾手指拨开他额头前的发丝让他全身僵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是东方璾帮自己度过这次病发,但是这种太过亲昵的动作,他不习惯。
这样,好象他们很熟似的,但是他们老实说起来,今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说话呢………
「扬方………」东方璾低低唤了一声……
逝芳倏地睁开眼睛。
「你叫错人了。」拥被坐起,一反刚刚的柔顺,逝芳冷冷地瞪着东方璾。
东方璾却抬起他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真是我叫错了吗?」


第六章之一
「你是扬方吗?」
「不是。」
「真的不是吗?」
逝芳冷笑一声:「哪里见得我是。」
东方璾抬起他下巴,连那骄傲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扬方也是这样倔强的脾气呢。
东方璾微微一笑:「哪里像吗?」
「认错人也有理由,我哪里像那个短命鬼?」
东方璾猛然扣住他下巴,一向幽深的乌瞳竟然因为逝芳一句话开始染上妖彤般的色彩,他恶狠狠地说道:「住口,说这种话,即使是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逝芳不甘示弱:「哈!天底下有什么话我不能说的,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呢?还请庄主自重些,咱们坐好来说话。」他纤手按上东方璾的手背,像是掸灰尘一样拂开东方璾的手,顺势坐起后他光裸的手臂轻轻挥动,撩过散乱在身上的长发后,才悠然放下。
半裸的身躯和撩人的动作,他的动作是很有些诱惑意味,尤其是他那双晶亮又闪着媚光的眼睛,流露一种对什么都目空一切的眼神时,是很勾引男人的,很多男人天生就是贱骨头,总是妄想着征服一些碰不到的东西。
东方璾坐在床的另一端,眯眼看着他这些动作,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是你教叶怜这些的?叶怜也很努力才有八成像,但是你还是奉劝叶怜早些放弃吧,这样对那个人也好。」
逝芳将蔽体单衣穿好厚,只是把玩着自己衣带,语带不耐地说道:「要开始说了没有?」
一只手抓住他抚弄衣带的手,东方璾低声说道:「连这点都和他这么像。」
当掌心温热传到他皮肤下的血液时,逝芳下意识像碰到脏东西一样想挥开那温热大掌的包围,可是却在听到东方璾的话后僵住了。
尽管努力掩饰,你和扬方一模一样。
随着淡淡的语调,东方璾开始诉说他观察下来的心得。
第一,就是逝芳的气质,逝芳那略带神经质的气质太超然也太遗世独立,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只是有趣或好玩,顶多就是有必要所以这么做,从来没有任何事情会让逝芳觉得有必要认真去做,那种略带神经质的个性,对富贵和性命不看在眼里的性子,看得出来逝芳遭受过重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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