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仲心宛琴[下]
仲心宛琴[下]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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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沧俯下身,真诚地望着孤惜情冰冷的眸子,为他双肩的伤口止住血,温柔地微笑起来:"这个世上幸福不会抛弃任何人,只是需要你自己去抓取爱,孤惜情,珍惜你的感情,打开你的心,感受一下光明的力量,这个世上一定有人很爱你!
孤惜情怔怔地望着莫沧,却无言以对,他的心正发出一阵阵呻吟,亘古的坚冰已被打破,伟大的力量正要破茧而出。
正当孤惜情失神,莫沧已优雅地起身,低低说了句:"走吧!"他始终伸不出杀戮之手,亦不愿逼迫一颗孤独悲哀的心,决然转身,紫色的身影如天边的云霞一样遥远。
"沧!"温吟泪忙追了上去,聪颖如她,也不懂莫沧的心,究竟有着怎样复杂而纤细的感情。"为什么?为什么放过他?你忘了他是怎样对你的么?"
"吟泪,你知道么?"莫沧抬起含泪的眼睛,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苦笑:"这颗心,是和寒儿的心相通的,我们都知道,这双手无法攫去那个孤独的生命,孤惜情的灵魂,还是个孩子。"
"原来你也是这般优柔寡断?"温吟泪亦苦笑,握着莫沧纤瘦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那具略微冰冷的躯体。"不管怎样,我尊重你的决定,可是,眼下我们该如何离开?"
莫沧双眉一蹙:"呃,我想......"
情归何处
"莫沧!"孤惜情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莫沧,莫沧诧异地转过身,看见仍坐在地上的孤惜情抬起了头,眸中的光泽如星辰闪烁,原来褪去了阴冷孤傲,他也有这么一双干净而漂亮的眸子。
孤惜情一瞬不瞬地望着莫沧,带着渴望,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合,第一次几乎弱不可闻地乞求:"你,你可以抱抱我么?"
"嗯?"虽然声音如此低,莫沧也已听清了,望着那张苍白稚弱的面孔,莫沧几乎忘了这个孩子的年龄与自己相若,他的心中油然而生怜惜,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孤惜情走去。
"沧!"温吟泪连忙拦住了莫沧,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极为温柔,仿佛一泓清泉,心中不由一沉,斥道:"沧,清醒,别相信他!"
"我很清醒,别担心!"莫沧展颜一笑,轻轻推开了温吟泪,一步一步到了孤惜情面前,俯下身子,温柔的目光近乎宠溺,他展开双臂,微笑着问:"相信我吗?"
从出生之日起,便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和幸福,现在却伸手可及,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双眼睛为他停留,给他温暖与宠爱,虽然只是转瞬的同情,可是孤惜情已不想再一次错过机会,他要抓住这份幸福,绝对不再放弃!
蓦地,孤惜情伸出小手,扑入莫沧怀中,紧紧抱着他,再不肯放开!
好......温暖!冰冷了二十余年的身体,终于感到了温暖。孤惜情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
莫沧哀伤地望着怀中的稚弱身躯,那么冰冷,几乎是没有温度,他的生命究竟是在怎样的苦厄中挣扎,究竟被怎样地折磨过?莫沧亦紧紧拥住这渴望幸福的少年,一如对待他的爱弟,尽力给予他生命的热度!
"莫沧!"良久,孤惜情睁开了眼睛,将小脸贴在莫沧胸口,尽力平抑着急促的呼吸,低声道:"这个阵是我布的,但是整个逸天峰都被爷爷的灭世阵法包容了,我没有办法帮助你离开,因为我也在此困了一辈子,但是......"孤惜情无限留恋地抬起头,缓缓褪下无名指上猩红瑰丽的戒指,将之轻轻套在莫沧的小指之上,爱恋地吻着。"希望这枚戒指,能把我无法享用的幸福带给你......!"
炽热的液体流淌到莫沧的掌心,灼痛了他的眼和心,托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莫沧怎么会想到,刚刚还如此残忍疯狂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孤惜情,竟一下子如此温驯而孱弱。宛如孩童的眼角眉稍,隐隐有着年幼时冷若寒的影子,沉淀着难言的哀伤,一直深入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莫沧吻住手心的泪珠,难以形容的苦涩流入口中,于是他懂了,紧拥着孤惜情小小的身躯,他尽力用自己的心,去接近那颗荒芜孤独的心。"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你可以走出这里,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幸福,请一定相信我好吗?"
"我很想相信,但我不信!"孤惜情哀然一笑,第一次显出这般纯净的笑容,宛如纤尘不染的琉璃,他伸手环住莫沧的腰,象个依恋长兄的孩子。"让我睡吧,莫沧,你的身体好暖和,我好喜欢,好喜欢......"
莫沧的心中注满了无限柔情,宠溺地拍着孤惜情瘦弱的背脊,微微欣慰地笑着:"别担心,一定会有人给你一生的温暖......"
孤惜情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毫无力地靠在莫沧怀中,一颗颗泪珠晶莹如宝石,滚落莫沧的手心,炽热苦涩,凝着他生命中全部的痛和爱。"莫沧呵......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为我落泪,给我温暖的人......我会永远记得......"孤惜情的声音越来越低,轻若耳语,一点点消散在风中......
红雾忽然之间变得哀艳起来,猩红的光辉刺得眼睛剧痛,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向主人身上笼过去,伸出巨手,包裹住莫沧和孤惜情,将他们笼在一团朦胧的红中,好像燃烧的晚霞。
温吟泪已看得呆了,红雾中她看不清那张英俊苍白的面孔,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她害怕红雾散去,自己只能看见一副空荡荡的骨架,永远失去那个如水的男子。
"沧!沧你在哪里?"蓦地,温吟泪嘶声惊呼起来,不顾一切地向那团红雾奔去,即使死亡,她也不想再和她分开,一同坠入幽冥地府,她也绝对不会后悔。
"沧......"
"别过来!"红雾之中,忽然响起了莫沧的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令温吟泪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惊讶地望着红雾,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莫沧的语音中,竟然带着哽咽?
莫沧紧紧抱着怀中稚弱的身躯,心中是无法抑制的悲恸,温暖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叹息般划落,打湿了怀中精致的小脸。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他黑暗的生命才刚刚看见光明,他冰冷的心灵才刚刚温暖,为什么就在这一刻终结这一切?难道命运连一点儿希望也不愿给予这孤傲的孩子么?
孤惜情静静地睡在莫沧怀中,苍白精致的面孔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二十一年孤独的生命,他的心终于破茧成蝶,张开了美丽的翅膀。
然而,他生命的遗憾,却终究埋藏在了荒芜的昆仑。带着对幸福的憧憬睡去,他再也不会醒来。
最后的泪水从他阖闭的眼角凄凉地划落,宛如在风中哀然而逝的樱花,诉说着他这一生的爱恨......
莫沧久久凝视着那一抹纯净的笑,无言以对。从今以后,他的生命中将永远铭记着这个名字--孤惜情,他的爱拯救了这个少年,那一滴苦涩的眼泪与他的血相融,从此成为宿命的印记,经历多少个轮回也不会褪色。
孤惜情,孤惜情,孤独地珍惜感情。这冷酷无情的少年,原来其实那么脆弱而敏感,为了爱而疯狂、而残忍。然而,莫沧这个红尘里唯一读懂了他的心,给了他救赎、温暖、爱、以及守护,还有......幸福......
死亡来临的时候,孤惜情是幸福的。在莫沧温暖的怀中,他朦朦胧胧地看见,为他打开的门,并不是通往地狱......
一切都是瞬间,一切都会过去,然而刻骨铭心的记忆,无论经历怎样的改变,也都不会忘记。
莫沧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笑脸慢慢淡去,宛如破碎了的花瓣,散入空气中,化成淡淡的风,哀伤旖旎,婉转多情。
红雾渐渐散去,莫沧的手中空空如也,那个孤傲的少年,已与他的一切一同归入了轮回之中,成为风中的回忆,唯有留在莫沧小指上的红戒指,才记住了他曾经存在。
莫沧一生都不会摘下这枚戒指,那一点瑰丽的红,是血泪的凝结!
"走吧!"良久,莫沧决绝地转身,向巨石阵外走去,孤惜情已死,这个阵也就再也困不住任何人了,或许从一开始,巨石阵所困住的就只是孤惜情自己的心罢了。莫沧擦干了泪水,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该哭泣。
温吟泪默默跟着莫沧,沉重地踏出巨石阵,男人之间的感情她永远都不会懂,但是她却试着接受,如果天上的两颗星辰要交汇,地上守望着他们的女孩,是怎样也无法阻止的......
"他......也一样无能为力......"莫沧忽然停下了脚步,轻轻叹息,他的紫袍被风吹起,寂寞而凄艳。
"什么?"温吟泪顺着莫沧的目光望去,不由骇然变色。逸天峰上的树林,竟如长了脚一般,正在变幻着自己的位置!
灭世法阵!
真的,要一生被困在这里么?
昆仑山逸天峰灭世法阵......连莫沧......也都......无能为力!



相对相逢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死一般地寂静,冰冷与黑暗笼住了每一个角落,只有几点忽明忽暗的烛光,象鬼火一般幽幽亮在最暗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然而却没有人知道,这使人沉醉的香味是用人心头的热血混合着蔓陀罗花调制而成的,整个殿中的馨香,不知埋藏了多少个无辜的生命!
一根铁索横贯整个宫殿,青色的铁索上,亦有着馨香,铁索一端系在两根并列的雕花巨柱上,另一端则紧紧缚住两只修长而苍白的手腕。
王座上,妖异的青衣男子懒懒地半倚着,薄唇微微上扬,勾勒一抹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为之沉醉的浅笑。这笑容与冷若寒截然不同,如此狂妄邪异,仿佛将乾坤握在掌心!
拥有如此狂妄的美貌与令人战悚的气息,无愧于敢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擎天王朝大皇子,叶尔羌之名!
叶尔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银魂与青鸾,那本是两把绝世的好剑,然而在那张完美地近乎妖的面孔前,剑光竟黯淡不堪,"真是好剑,你们两个真的无意为本王演练一下剑法么?"
"呸,你做梦!"被锁在左面的少年,桀骜不驯的凌霄立刻怒声斥道。他和方文轩、星怜雨本欲前去接应冷若寒,却被突然闯入的傀儡困住了,那些傀儡都曾是绝顶高手,哪里是三个年轻人可比的。不敌之下,凌霄与方文轩失手被擒,而星怜雨则不知所踪。"你这个变态的大混蛋,我们怎么会屈服于你?我凌霄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敢说铮铮铁骨,但至少还知道什么叫不知廉耻!"
"噢?"叶尔羌优雅地笑着,并没有显出丝毫怒气,他放下剑,忽然之间青影闪动,已到了凌霄的面前,强托起凌霄的下颌,叶尔羌眯起眼睛,透出危险诡异的气息。"好傲的小子,难怪子衿从前会喜欢你,你叫做凌霄?"
"哼!"凌霄忿忿地别过脸,不肯回答叶尔羌。他看见同样被锁住的方文轩正闭着眼睛倚在一旁,安静得仿佛死去一般,不由心一下沉,冷声问:"你,你对文轩做了什么?
"只是让他睡一会儿......那么伶牙俐齿,本王可没兴趣应付他的咄咄逼人。"叶尔羌伸手一拂,微风徐徐掠过,片刻间,方文轩睁开了深碧的眸子。他似乎早已对自己的处境了解,默默地直起身子,一瞬不瞬地盯住叶尔羌,冻结的视线里,是难以捉摸的深邃。
"叶尔羌,你把世子弄到哪里去了?"方文轩貌似平静地问,可是他的担忧与害怕有怎么能瞒过叶尔羌,依然带着妖媚的笑容,纤长的手毫无顾忌地抚弄着方文轩玉石般的面孔,叶尔羌微微叹息:"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愚蠢?明明都已经猜到了结果,却非要亲耳听见才行?"
"你说什么?"
叶尔羌无限依恋地望着两个俊美的男子,不自觉地流露一丝无奈,他用手轻轻敲打着额头,那被冷若寒砍伤的痕迹宛然在目:"那本王就说清楚......我带了冷若寒去见子衿,可是他接受不了子衿已经属于我的事实,竟想要夺走他......哼,我就叫子衿杀了他,我讨厌他,决不会让他夺走子衿!"叶尔羌的恨也正如他的容貌一般,狂妄专横!
"哼,你不用离间我们!"方文轩心头一震,但仍冷笑着回击,如果告诉他凌霄背叛,他还有可能相信,但是对于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表弟韩子衿,他却是给予十分的信赖。"就算是我方文轩背叛若寒......子衿他......也不会背叛!"
方文轩挑衅地望着叶尔羌,一向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第一次如此锋芒毕露,灿烂的光芒宛如星辰,熠熠地照亮整个天空。在他文弱的外表下,骨子里所有的,终究是一个金戈铁马中历练出来的铁血之魂!
"可惜你错了。"冰冷无情的语音在黑暗的尽头响起,方文轩与凌霄蓦地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声音......"我已经杀了冷若寒,我不会再效忠与他!"
苍白而英俊的面孔如鬼魅般出现,那青衣之下,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真不知风吹过的时候,如此羸弱的身体是否经受得住。"方文轩、凌霄,让你们失望了!"
那一袭青衣,飘然熟稔而又陌生。方文轩与凌霄目瞪口呆,一时间连说话都忘却了,他们千里迢迢来寻找的、牵挂了多少日夜的男子,就这样出现了,可是他刚刚说了些什么?他说了什么?"子衿,你......"
"子衿,你醒了?!"叶尔羌忽然抛却了刚刚的优雅残忍,象个孩子一样叫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爱和欣喜,却完全没有雕琢,发自内心的快乐,让人怀疑他是否是刚才的叶尔羌。他轻轻巧巧地转到韩子衿面前,温柔地揽住他,轻抚着他苍白的额头,略略点头:"好,烧退了就好,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这来干什么?"
"青灵......"韩子衿侧过头,温柔宠溺的目光依然不变,只是已不再属于曾经那个人。
"我听说你把他们两个抓来了,特地过来......告别过去!毕竟......我和表哥......不,方文轩......是一起长大的......"韩子衿言辞闪烁,一听便知道是临时想出来的托词,叶尔羌却不以为意,微笑着颔首,道:"也是,随你怎么做吧!子衿,只要别让我担心就好了。"
韩子衿温柔一笑,上前几步,漂亮的眸子直楞楞凝视着方文轩,倏而间微微一变,瞳仁紧缩,掠过让人心碎的痛苦。
这些微的变化,凌霄或许没有看见,但怎样也逃不过心细如发的方文轩,怎可能不明白韩子衿的苦,不明白在那残忍之下令人战悚的爱呢?
子衿,你是为了守护若寒才选择这条路的么?那么你选择的终点,究竟是通向哪里?如果你......决绝地选择了无法回头,你要如何向若寒交代?他的世界里,你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你怎么忍心让他一生活在对你的思念与回忆之中!方文轩闭上眼睛,不忍再望那双熟悉有陌生的眼睛,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把这出戏演到底吧!"韩子衿......你......再说一遍......你对若寒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韩子衿的目光硬得像铁,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无耻!"方文轩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去,凌霄抢先一步怒喝,在苗疆的点点滴滴,他一直以为韩子衿是一个值得信赖并且托付一切的男人,为了冷若寒,他连生命和尊严都可以舍弃,可是现在......
并不了解韩子衿内心的凌霄,年少桀骜,眼睛里只有对和错,守护与背叛。"你说你杀了小莫......你真杀了他了?你说要守护他的誓言全都是假的吗......韩子衿,你不是人!"
"我只是发现青灵比他更值得守护罢了!"韩子衿淡淡回答,他多想方文轩立刻睁开眼睛,在与他的对视中,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传达。如果说在这里有人能懂他韩子衿的苦衷,也只有方文轩了。
果然,凌霄是不懂的。"青灵?就是这个变态吗?......韩子衿,你疯掉了!你竟伤害小莫......你可知他为了你欺骗了莫沧,为了你千里迢迢以身犯险......你......你!"怒不可遏的凌霄咄咄逼人,拼命想要冲向韩子衿,此刻的他恨不得将那个"背叛者"碎尸万段!如果......他不被铁链锁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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