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助你渡劫,阴差阳错又千回百转,我的族人,你的大师兄......已经无可挽回,总不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但也亏了这劫,才能让我认识你......
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叫你狼可以么?
不回答就是默许了哦!我叫君房,你要记住了,君子的君,角、亢、氐、房、心、尾、箕里的房,君--房!
狼将青魂珠放在他额上,而后手指抵着青魂珠,"君房,我助你渡劫!"
66.
"都道紫魂催法,故而千百年来觊觎紫魂珠的人远胜于青魂珠,然他们不知,紫青二珠中,真正厉害的却是这青魂珠......"狼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在不大的石洞内悠悠地回转。
"当日用青魂珠将你的法力封住,以至到现在你的三魂六魄还没有散去......"
也许是上苍给我们的最后一个澄清了结的机会,我们相隔了太多的错误,纵使心意相通,到最后仍是免不了陌路相向。而现在也知道了,你是仙君托世终究要重返上界,而我是妖,就算潜心修炼飞升成仙,那又如何?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爱上你......
"云溪子师父,请念回度重生咒。"
"好。"云溪子将拂尘往胳膊上一靠,手掐符印,口中念咒,同时狼也催动了青魂珠。
便见一缕绿光绕着那珠子转了一圈带起青魂珠自身的光芒,流泻在冰洞内,因着晶莹剔透的冰柱的反射,整个冰洞内登时华光溢彩、万象倾城。
青魂珠的绿芒将狼和张君房笼罩其中,有什么,荧光熠熠,如碎石沙金,自狼抵着青魂珠的指尖缓缓倾泻,经过青魂珠又如月华铺洒,自张君房的眉心流淌而开。
君房,前尘过往,尽如云烟,我的族人不可能复生,你也用自己的性命来抵还,究竟谁还欠着谁,我们纠葛的这么深或许几生几世也算不清......狼目光沉柔地看着张君房,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好看一眼,最后一眼......
以我千年修为,重塑你一身仙骨,助你渡劫超脱轮回,纵使......魂飞,魄散!
青魂珠似乎承受不起他的千年道行,很轻很脆的一声响,从中间嘣开一条缝,而后四分五裂,化作了灰,散作了尘,一如他们逝去再无法挽回的岁月。
君房,日后看到太清观的后山,那棵树,树上的麻雀窝,北原的冰天雪地......你会想起我么?你会想起那些曾经过往的时光么?
想是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回答的,青魂珠完全消失的瞬间,一道光华掠过张君房全身,光芒所过之处他残破不堪的尸身便恢复如初,而同一时刻有一团金光从碎裂的青魂珠内飘了出来,悠然而升,触到狼的指尖,倏忽一下便消失了。
一瞬间,有很多画面从眼前掠过,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仿佛是尘封了许久的往事。
那是自己的记忆?只是为何自己的记忆会被封在青魂珠内?
拢过张君房全身的光华退去后,便见他的眉心隐隐浮现出一朵绛红色的火云,狼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而后......回忆如潮,汹涌袭来!
我是北斗丹元廉贞星君,天庭派我下界伏魔,我想向北原狼族借紫魂珠一用。
风、邪?好名字!那你就是下一任的狼王?
做神仙有什么好?凡尘俗世有情有爱有生死别离,那样才不枉一生。
邪......后会无期!
光芒中,狼嘴角微微一弧,一个名字淡无缥缈地逸了出来,"玉衡......"
难怪第一次见到张君房时便觉得亲切万分,原来是你,玉衡......是你封了我的记忆?为什么?难道以为这样我就能忘了你?
那个天庭派来的仙君,清雅飘逸宛若青莲,第一眼见到时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原来彼此的羁绊从那时就已经埋下了,只是你我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而这一次,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自手指,一点一点破碎消散,碎屑如沙,莹如星辰,于是整个石洞内宛如流火飞金,待到光华隐却,石洞内再不见了狼的身影。
躺在冰棺里的人,羽睫颤了颤,而后眼眸缓缓睁开,仿佛刚刚脱出水面的莲,在灰紫色薄雾的萦绕下淡淡绽开,清濯澄澈,纤尘不染。
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太师父,你看是师父活过来了!"
玄龄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有些纳闷,自己死了么?
也许......是死过了一次。
张君房撑坐了起来,神色清冷而平静,眉心那朵赤色的火云在他白皙如雪的肌肤映衬下,好像真的燃烧着一般。
他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抬起紧握着的右手,缓缓摊开掌心......
一缕精魂,自掌心冉冉而升,拖出长长的宛若流萤一样的金色滞影,好像有所眷恋的在空中旋了几圈,最后在他的注视下消散在空气里。
三百年......
结果还是这样的结局......
"狼......"
他轻逸出声,随之,一滴清泪落在了冰棺之上,珠玉溅雾,清脆如碎。
67.
紫微垣 太虚宫
一人青衣素袍自云霭之上急急行来。
"做什么急急忙忙的?"
冷不防斜刺里一条腿伸出来,青衣男子避闪不及一个趔趄跌了个狗啃泥。摸着鼻子有些恼羞成怒地抬头,便见眼前一张俊朗隽秀眉角飞扬的笑脸,男子有些莘莘地把怒气往肚里一吞,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袍子,"我听说小五回来了,所以就来看他......"
伸脚绊他的男子收起一脸戏谑的表情,眼睛瞥了眼身后的丹元殿,长叹了一声,"人是回来,可是魂丢了!"
"啊?!"青衣男子惊讶了一声,随即一脸愁眉地转来转去,嘴里念念叨叨,"完了完了!就说百鬼噬身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渡的。这可怎么办才好?本来回不了天庭永世做人也好,至少还是小五,现在要个空壳子有什么用?有没有什么办法?......办法?"
那男子双臂抱在胸前悠悠然地看着他,凭他团团转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蓦得,他一捶掌好似灵光乍现,扑过去一把拽住那个男人的袖子,"天璇,要不我们回到小五受劫的前一天把他带回来,那样小五就还是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小五,你看这办法成不成?"
"你说呢?"巨门星君嘴角一弧,优雅而笑。
"我看成!""哎呀!"
一个爆栗在脑门炸开,青衣男子抱着脑袋连连痛呼,天璇甩了两下手,朝天庭顶上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有你这么没脑子的兄弟?偏偏这么没脑子的人还是司掌禄存!我那时候一定是鬼迷心窍了让你去托梦给清尘子,简直......简直就是笨到人神共愤!"天璇一甩衣摆径直往丹元殿走去。"小五的魂还在他身体里,就是跟丢了魂没什么区别。"
禄存星君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心里嘀咕,哪有人神共愤?就是你整天说我笨而已,凡人个个巴不得讨好我这个司掌禄存的仙君咧!
在天璇身后扮鬼脸,没想到他正好回身,见他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天玑只得乖乖赔笑走上前。
"我知道是我办事不力害了小五......我这不反省了好久了么?"
透过丹元殿半掩着的大门,可以看见有个人静静地坐在廊下,一身素白长袍,宽腰大袖,脸颊旁的头发顺在脑后随意挽成个髻,髻上别了根再简单不过的象牙簪子,其余青丝如墨散洒于肩,素衣素颜,却是端的清澄淡雅、飘逸出尘。
天玑朝门里望了望,见天璇只站在那里不动便也没有进去,看了一阵,讷讷道,"渡了劫重返仙班明明应该高兴,为什么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璇回头瞥了他一眼,"这要问你了,当初托梦给清尘子的时候干嘛给他看小五在三界之争里和魔族对抗的画面?"
天玑一愣,随即不无委屈地申辩,"你不觉得小五用紫魂珠劈开天山的那一瞬特别帅特别有仙家风范?"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抬头正对上天璇几欲杀......仙的眼神,吐了下舌头,噤声。
天璇叹了口气,手指摁了摁狂跳的太阳穴,想,总有一天要把这笨蛋一脚踹下界!
"你知不知道你......"
正说着,丹元殿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愣了下,然后面面相觑。
"二哥,三哥......"张君房颔首礼了一下然后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绕开了就向外走去。
天璇一眼瞥见了他手上的剑,拦住他去路,"你要去哪里?"
张君房不答他,从他身边绕开径直往外走,天璇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胳膊将他拽住,"你是不是要去轮回道?"见他撇着头不作声就知道自己一语道中,"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张君房将言而嗫嚅,而后缓缓抬头,"我不想欠他那么多,我要把命还给他!二哥你别拦我!"说着从天璇的手里挣脱开,正要迈步,又被天璇给拽住。
"你别傻了!!!"天璇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北原狼王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就算去了轮回道也没有用!他根本不在这世上了!"
张君房怔了一怔,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
"小五,这就是天意,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天璇安抚道。
"不!"张君房猛然惊醒大声否定他,"我可以倒转时间阻止他这么做!我不要他的命!我不要欠他什么!"
"你疯够了没有?!"天璇吼了他一声,"你难道还想受一次天劫?"
张君房被他晃得有些晕,手指紧紧揪着天璇的袖子,"我宁愿受天劫,灰飞烟灭也比现在......"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他眼睛一闭倒了下来,身后天玑龇牙咧嘴地甩着手,看来那一记手刀砍下来时力道还不轻。
"小五怎么会这样?"看着躺在榻上的人眉头紧蹙似被梦魇缠住一般,天玑有些疑惑。
天璇动作很轻地替张君房盖上毯子,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而后回头对他道,"小五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很稳定。那日在太虚宫大殿上天枢大哥数落了他两句,没想到破天荒的平时最少言寡语的他居然出言顶撞大哥,大哥也是冲动之人,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结果到现在两个人还没说过话。"
两人走出了丹元殿,天玑小心翼翼地将大门带上,想想总觉不妥于是侧首看向天璇,天璇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一挥袖在丹元殿外设了道囚仙障,又在门上加了几道符。
"暂时先只能这样了......"
天玑抱着手臂看着丹元殿,"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次回来你们说小五被派下界伏魔,然后又说他身负劫难转世为人,后来又这样,又那样......"天玑不由得吐了口闷气,"你们不是最惯小五了么?怎么现在让他吃了那么多苦?"
天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来话长......"
68.
云雾重绕,天阙巍峨,凌霄殿上一派肃穆庄严。
"魔族犯乱,已为祸凡界,吾等再不可坐视不理,众卿家可有对策。"玉帝端坐于金椅之上,目光扫了下站于大殿上众仙,突然眸子一凛,"怎不见廉贞星君?"
殿下有人站了出来,躬身一礼,"禀玉帝,听闻魔界妖佞作祟,紫微帝已经让玉衡带了几万天兵下界平乱。"说话的乃是北斗阳明贪狼星君天枢。
玉帝欣然微笑,点了点头,"好......"然想了想又道,"这廉贞星君平日里寡言少语,素淡清冷,朕对他甚少了解,魔界势力不容小觑,单凭他一个不知能否对付,是否要多派些人下界协助于他?"
天枢笑言,"玉衡司掌官权,主天下杀事,自知身为杀星言行忌冲动狂暴,故而自小便刻意隐忍收敛性情才养成今日清冷之性,但不影响他的修为。"
"好,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你们都可以退下了。"
众仙官、星君礼过之后便退出了凌霄殿。
此刻,北原雪山之上,一抹素淡身影驽风而行,自云霭深处穿了出来。
"风邪哥哥,你快看!"
风霄扯了扯他三哥的袖子指着天上,咧着嘴一脸的惊羡,"哇~~~"
风邪将小弟抱了起来让他看个清楚,手指不忘在他脑门上磕了一下,笑道,"你没见过三哥在天上飞么?这么大惊小怪!"
风霄揉着脑门,撅了撅嘴,"但是那个青衣服的哥哥飞起来比较像神仙!"
飞起来比较像神仙?
风邪牵了牵嘴角,眼皮突突的跳,有些不甘地问他,"那三哥御风而行的时候像什么?"
"像狼咯......"风霄乖乖地答了,然后眯起眼露出一口白牙冲着风邪嘿嘿嘿的笑。风邪愣了一愣,心里暗暗磨牙,在风霄圆鼓鼓的小脸上掐了一下,"笨蛋!那不是好像,人家就是神仙!"
"哦~"风霄莘莘地应了,随即又发现了什么很稀奇的事情,"神仙哥哥掉下来了。"
嗯?
顺着风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那个仙君青衣素葛、袍袖翻飞,悠悠地落在自己面前......
那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清冷淡雅之气,细眉飞扬,墨瞳幽深,眉心一朵赤色如霞的火云,一身不沾俗世烟火的仙气焕然,宛若莲华,清澈而明净。
风邪看着他竟看得失神,北原雪山终年冰封气候无常所以鲜少有人踏足,他一直以为这世上最洁净的莫过于北原纤尘不染的雪了,然这一刻,他觉得他以前想错了。
"我是北斗丹元廉贞星君,天庭派我下界伏魔,我想向北原狼族借紫魂珠一用。"他执着剑作了一礼,谦和而平淡。
还没学会收起尾巴和耳朵的风霄,抱着自己的尾巴满腹新奇地将眼前这个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回头,结果看见抱着自己的三哥杵在那里像丢了魂一样,伸手戳了戳他胸口,没反应,再戳,还是没反应,于是去拽他垂在肩上的头发。
"嘶!"风邪吃疼地吸了口冷气,不过这一疼倒是让他回过神来。风霄漾着一口甜糯的声音好心提醒,"三哥,你不要用这种看着猎物的眼神看人家神仙哥哥,会把别人吓走的。"
风邪脸上一热,知道自己失态了,恶狠狠地瞪了风霄一眼,然后抬头,正好看见他微微撇开头抿起嘴角淡淡的笑。
这一笑,如沐春风。
"小五自忖这一仗难打,便想起紫青二珠的传说,于是独自跑到北原雪山去向雪狼一族借神珠。"天璇执起茶杯用杯盖拨开茶叶,啜了一口,见天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放下茶杯,"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下一任的北原狼王。"
"那后来呢?"天玑追问道。
"后来?你不是知道的么?小五借到了紫魂珠,然后很帅很有仙家风范地把天山劈了开来将那些犯乱的魔族都囚在了天山下,然后就......没了!"天璇耸肩,摊手。
天玑哼了一声,从凳子上起来,探过半个身子,"我问你的是......小五和那个风什么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平定魔族明明应该封赏,为什么他反而要被罚下界受天劫?"
天璇敛起眸子垂首,手拨弄着桌上茶杯,叹了口气之后才缓缓开口,"因为小五逆转时间触犯了天条。"
"什么?"天玑一激动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落地,一声清脆扎耳的碎响。
69.
"天山下有上古留下的镇魔图,可以伏群魔,不过要先把山劈开才行......"
山风猎猎,掀起衣袍,身后厮杀声阵阵接近,玉衡神色凝重地望向面前直入云霄的山脉,紧了紧手里的剑,略有担忧的转身问身后那人,"紫魂珠真的能催法?"
风邪从枝丛的阴影里走出来,粉白的长袍上染了点点血迹,银色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了一束,风一吹便化做了一条银链,飒爽桀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