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永远不够吧?"
"是不满足。"
"......"
上天果然很眷顾我,以前总经常听说海上风云变化莫测,前会阳光万里后会狂风暴雨,但我这一路下来,风平浪静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海上。
到达陆地时,还感觉不真实。我的海上之行就这么平静地结束呢?没有传说中诡变的天气和神秘的海怪妖兽?
晃晃有点懵的脑袋,只手扶着血焰蝶。他忍着笑意:"没事,陛下现在身子弱,晕船很正常。"
"我只是太久没站实地上,脚软。"我狡辩。
他猛然抽出手,恶意地笑。他戴着面具,我只能从他眼睛流露出的信息来判断他的表情。
失去扶助,差点栽了个跟头,还好被后面的爷爷揪住头发,扯起。
于是又晕忽忽地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颠簸赶往千重山,军粮事宜交给阎王宫人了,安心地睡个好觉。
一觉醒来,我迷迷糊糊地问爷爷:"现在到哪?"
爷爷道:"快到了,千重山。"
我晃起身,掀开车帘,远处层叠起伏的千重山愈来愈近,心也跟着愈来愈镇静。
我想起十一年前,母后和舅舅带着我逃往千重山,明明近在咫尺,却与自由隔了天涯。那次我失去了母后,失去了舅舅,与千重山另一端擦肩而过,被禁锢在了单风炎的怀里。
仿佛又回到四年前,我来到千重森林里的阎王宫,遇到太多的人发生太多的事。如果说遇到小炎是命中注定,那遇到阎千重就是劫数。
我在这里遇到小炎,又在这里看着他离开。
同样的事,发生在三个月后,我遇到分离了多月的单风炎,又在这里与他分开。
历史,会重演么?
这座山,这座森林,断送了我和炎的感情。我咎由自取,却不甘心。
不管前方会有什么阻难,我要找回炎夺回炎的决心不会改变!
已经错过一次,这次,不会放手!
然而,最想见的人没见到,就先遇到第二想见的。
"好久不见。"
那人一如既往地嬉笑着,甜腻道。
我好似不计前嫌般同他打招呼:"恩,好久不见。"
阎千重醒了,探出身子道:"七少,回去。"
凤七少关切道:"千重,你怎么呢?"
"回去!"
阎大宫主生病虚弱中,气势比以往短半截,凤七少尚不放在眼里。他直指血焰蝶,勾了勾:"过来。"
血焰蝶诡异地笑,身子往我后缩了缩。
他们搞什么?
头昏脑胀,我仍摇摇晃晃地爬下马车,向他走去。
即使肉眼看不到,也可以感觉到后面三人的目光。他们不知我要干什么,我也没时间通知他们。
凤七少玩味地看着我,目中又有了熟悉的笑意。
哼......我在心里冷笑道:我会让你在下一秒笑不出来......!
第二十三章 刺杀
乘船时,我曾拿出那把匕首把玩,仔细观察剑柄上的图腾,凤凰在冽国是皇室的象征,一如红色。
"噬龙剑!?"晃悠着醒来的阎千重看到匕首后惊呼!
"什么?"我问。
"......"阎千重静默,又倒下。
我眯起眼睛:这把匕首果然有隐情?是什么呢?
我思考......
我现在在赌,它跟他有关。
步履摇晃地走到凤七少前,他似乎很期待地看着我,我抬起眼皮,微微睁大盯着空气,眼睛开始泛酸,冒出水气。不知道在他眼里的我此时什么样子的,但看他疑惑的眼神就知道我的表演还算成功,至少让他出现情绪波动。
终于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脚下一软,瘫在他怀里。他顺势抱着我,我没看他表情,只稍稍地贴近他......
或许是我脑袋昏糊涂了,若是正常的我万不会做如此冲动的事,只是看到凤七少那一刹那,万般旧仇涌上心头,焚烧了我的理智。又忆起被他吃掉那晚看到的东西,刻在他胸膛上的火焰印记......当时就觉得诡异而熟悉,事后没多想,就在刚才,突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簇火焰熟悉,因为,我曾经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万丈!
正确来说,是万丈那张一到夏天就毁容的脸,一边脸乍看过去血淋淋的恐怖,仔细一看,其实是有规律的火焰形状,只是血色鲜艳到恐怖,一般人瞧上几眼就不敢多看。
假如万丈真是阎千重,那么他是入冬后脸上情况就会好转所以才戴上面纱遮掩,而凤七少身上那印记也就有了解释--他们是兄弟,所以是家族遗传?!
不管怎样,那印记长在胸口正中心,用匕首刺进去......总会有事的。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刺杀来得这么容易,匕首陷进肉里的那一刻,不单是他,就连我都震惊地无法置信--这就成功呢?
直到滚烫的鲜血从衣服渗出沾到我的手,我才吓得松开手,后退几步。
抬头就对上他震惊而又充满伤害的眸,又回到刚认识时的七七,干净无邪的眸中竟是说不出的无辜委屈,看的人谁会忍心伤害这样一个拥有孩童般纯真眼睛的人,谁都会因为伤了他而自责地去死!尽管他的本质无比的邪恶。
"怎么会在你这?"他错愕地喃喃,刺目的鲜血顺着他微张的口淌下,衬着他的肌肤更加触目惊心的白。
他看向我身后,应该是血焰蝶的方向,质问道:"你给他的?"
"恩。"
"你想要我的命?"
"没啊,是他想,我就给他了。不过炎哥哥,不要再说话了哦,话越多血就流得越快,死得也越快哦。"
凤七少不再开口,而是绝望而悲伤地闭上眼睛。抓紧了胸口,那血还是涓涓地流出,不断不停,他白皙的手已染成血红。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却感不到报复后的快感--从不妄想能这样杀了他!这么容易这么轻松......只是他一时的疏于防备,只是不曾把我放在眼里,只是......这么死呢?
怎么可能!这样一个近乎被世人神化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武功散失还病痨的人杀死!
我怔怔地看着他平静地挣扎,感受不到他的痛苦,只能从他轻蹙的眉头读到他在与死亡做着挣扎。
"噬龙剑--三岁小孩拿着它刺进血焰里都可以杀死凤七少。"爷爷从我身边走过,扶住支撑着自己的凤七少。
"我们阎家人一生下来就会身带血焰胎记,那是一种慢性毒,定时复发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只有修炼那三样武功才可解除这个束缚,只要修炼到顶重,血焰就会全部消失。以七少的资质定能练到顶重,可惜太师祖未免他日后无敌到连他都对付不过,就做了些手脚......这样,他留着一块血焰,那是他的致命伤,只有噬龙剑能致他于死地。"阎千重解说道。
爷爷点了他周身穴道,暂时止住血。缓缓道:"一般刀剑伤不了凤七少,惟有噬龙剑......可惜他风流成性,自觉亏欠于凤汝,就将此剑当成定情信物送于她,算是诚心诚意。"
而凤汝逃婚在他意料之中,噬龙剑被血焰蝶拿走却是始料未及的。若不是凤汝回宫告诉他此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要命武器被"歹人"拿走,所以他张皇榜通缉这江洋大盗,只是未将血焰蝶的名字公诸与众,一来他身份特殊,二来他没几个人敢惹。所以那皇榜是专门通缉给血焰蝶看的,而我成了被推上台面的"炮灰",亦或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他通缉的是我,害我战战兢兢那么久。
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噬龙剑被血焰蝶寄在我身上,所以对我没有防备,让我得了逞。
不晓得噬龙剑什么时候嫁接到我身上的,这么说来,墨焰在血焰蝶手里喽?
我看着他,要他给我个答复。
在阎千重的带路下,我们来到阎王宫,又在爷爷的带路下,我们来到心月殿后的小木屋里。没错,正是四年前舅舅所住的那个小木屋。爷爷告诉我,他们一直住这里,那时我来了他们就自动消失,言棋之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隐瞒了这事。
"他们"指的是爷爷,血焰蝶,太师祖,还有两个外出云游的老头,以及一对不想出来见我的鸳鸯。
反正,我是来接我家炎的,其他人我不管。
凤七少被抬进小木屋接受太师祖的救治,而太师祖呢,用血焰蝶的话说是:他没把你剐死你就该谢天谢地,你还敢死皮赖脸在这!
可我没接到炎,当然得赖着。
在门口蹲点,直到见到太师祖,向他要人。
爷爷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扶着病入膏肓的阎千重走了。我看他也需要太师祖的治疗。
血焰蝶在门那边沿墙滑下来,坐在地上,忧郁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看他这样,我怀疑......他又"春华"了。
听到我的问话,他居然很干脆地拿出墨焰,扔给我:"还你。"
我无语凝咽:"你什么时候拿走的?"知不知道我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你被扔进迷宫前一天。"就是和我商量火烧凤凰宫那次!
"但我不给你噬龙剑当交换嘛,你不亏,看,炎哥哥差点命丧你手。"
"多谢。"我不冷不热。
"这下好了,炎哥哥至少三年内不能作乱,你安心了。"
"......对了,你现在是血焰蝶还是春华?"看样子,不象血焰蝶,可要是春华又怎知我和血焰蝶的事。
"燕小凡,我在家里就是燕小凡!"他说着,摘下脸上的面具......
我拭目以待......
砰--
木屋的门突然被轰开,阻挡在我和燕小凡之间,一个糟老头的声音传道:"小凡你进来!"
"是,太爷爷。"
燕小凡走了进去。关门。
于是......他的模样再次成为谜。
第二十四章 隐情
屋里的情况不知怎样呢,一人等在外面很无聊。又不打算乱走,这里毕竟是阎王宫的禁地,我再无聊也不自找麻烦。
只好干等在屋外,以求能感动太师祖爷爷。
人一清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此时我就在想传闻中的太师祖什么模样,他是第四代阎王宫主,距今少说一百岁......那不成老怪物呢?怪不得单风炎叫他老不死。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恍惚间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猛一激灵,被惊醒!揉揉眼睛,夜竟已黑,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幻听?那声音我并不认识,只是说话的语气很熟悉,高傲而目空一切,略带调侃却又冷嘲热讽,恰似单风炎的口吻。
那声音又响起:"小鬼,看什么,进来。"
屋内传来的!
我不想死,可我想进!
怎么办呢?犹豫了下,还是进去,天会助我!
屋内黑乎乎的,也不点灯。我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见到一人一床,人坐在床头,床上躺了个人,看似凤七少,侧着身背对我,看来没死成。微微遗憾又有点高兴,下次连本带利要回来!
燕小凡呢?
我左右看看,于墙角见到他低着头忏悔的背影。
"他在面壁思过。"苍老的声音从床头发出。
"他犯了什么错?"我疑惑,却不急于点明,先了解燕小凡的事。
"你记得噬龙剑是怎么刺入七少的么?"
仔细回顾了下,毫无任何印象。只记得一瞬间的恍惚后,噬龙剑已刺入他胸口,当时被震得没发觉这诡异。
"不记得是正常的,小凡用傀儡术操纵你刺的七少。"
"......"我很冷静地听他继续。
"在你走近七少时他就已怀疑了,你却突然倒在他怀里,吓了他一跳,就趁他分神的间隙,小凡控制你拿出噬龙剑杀他。前后不过眨眼间,七少能躲过去,眼睛却比身体更本能地往小凡那看去,这下正中小凡下怀,立刻用定身术定住七少,哪怕只是一瞬,对他都已足够。"
傀儡,定身......这些传说中的歪门邪道今天都听到,并且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他为什么要杀凤七少?"
"问他。这世上能接近七少又让他放下戒心的除了你别无他人,所以小凡才利用的你。不过你不必得意,当时在场三人你对他最没有威胁,不操纵你操纵谁。"
我看看燕小凡,又看看凤七少。想起他对他的感情......这是所谓的因爱生恨?燕小凡看似蓄谋已久,从帮凤汝逃婚时就已在计划着这一天了吧?
"也是七少太相信小凡对他的感情呢,以为小凡对他惟命是从,不敢杀害他。哼,可他忘了他不过偶尔回来看望下小凡,这期间的空白可都是别人在填充呢。小凡真正听从的人是阎千重,而阎千重又听任于你,呵,小鬼,你很幸运,捡到这么恭顺的奴仆。"
床头的人慢慢转过身来,一张布满皱纹褶子惨不忍赌老丑到大黑夜里怪吓人可怖的脸上嵌着一双比天上星星还要明亮比乱花还要迷人眼的美目,浓密的眼睫刷过似的又长又直,妩媚得不行......只是越看越别扭,这样美丽的眼睛不会长在这样一张脸上,一同他垂到地上的如云乌发,充满生机不似一个糟老头该有的。
之前苍老粗哑的声音突然变年轻,清澈柔亮如泉水淌过:"小凡曾有三个师父,第一个教他蛊术狐媚术,第二个教他傀儡术定身术,第三个教他读书习字。后来又多了一个老师,教他正经用杀人的武功。你猜,他们是谁?"
他的眼睛如声音一般清澈,又带有小孩的狡黠。只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凤七少那般会装。
"第一个是凤七少吧。"这个简单,血焰蝶在我身上下过蛊,凤七少教的。
"第二个......"我想了想,他会问我就该是我认识的人,但我认识的人里有会邪门歪道的么?恩......好象有一个,"火漓焰?"他九个弟子里专司旁门左道各种或失传或神秘的奇术,他本人则是个谜。
看他点头,我猜第三个。这个最正经不过,我却本能地预感是:"阎千重?!"估计是他用学识道理将燕小凡洗脑,收服为心腹弟子。
第四个......正经地教人怎么杀人,这样的人真熟悉。血焰蝶杀人的样子我还未曾见识过,他的轻功倒是一绝,世间能有他这种程度轻功的人,五个手指应该数得过来--舅舅顾影之,轻功天下第一,但以他的性格要他杀人都难;老父顾青梵,以他悲天悯人的作风不太可能;凤七少,前面算过了;那就只剩......
我轻轻道:"炎......?!"
只有他了,如果他还活着并且活在这里的话,完全有可能。他的轻功亦是独步天下,他也是会正经教你怎么杀人并且杀得有个性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你杀的那种人。
诡异的"老头"露出诡异的笑,眼睛又黑又亮:"恩,是他。"
"想见他么?"
我傻傻地点头。
"即使是尸体?"
......不可能!
"哼,我带你见他吧。不过先说好了,他是我的,你别想带走。"
我点头,先见了再说,其他的先不管,到时见到炎了就能赖皮,太师祖算得了什么,我家炎绝对重色轻一切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