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焰(第一卷)阎王宫 下——凤重桓
凤重桓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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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听在我耳里犹如巨雷打在我耳畔,震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顾青梵的义父是离国先皇,这位叱咤风云一辈子的老人一生梦想就是征服燕国。他一生最传奇的事迹是将离国最大的权势给了顾青梵月如玉两位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子义女。如此得他信任的两人之一竟会是敌国的人?!

  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狂喜--他是燕国的人!顾青梵竟然是燕国的人!燕国最可怕的敌人既然是燕国的人!

  顾青梵继续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他要我发誓永远效忠离国,如有背叛......断子绝孙。"

  我下意识地想起凤依......他们成亲十五载,未听说有孩子。

  "我是燕国人,但养我的是离国,我从未想过要背叛离国,背叛义父。义父了解我,很放心地将兵权给我。可他万万没想到,我参军上战场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离国不受外敌的侵害,只有燕国来攻打离国的战役我才会参加。

  我要的,只是离国的太平盛世,离国百姓不受战争侵害,义父很气我,但也知道一旦我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

  顾青梵十三岁时一鸣惊人,那时父皇年少气盛,亲自率兵攻打离国,顾青梵夜半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劫持父皇,逼父皇退兵。那年父皇也不过十三岁,第一次御驾亲征就灰溜溜地被打回来,从此灰溜溜得躲在皇宫里只派单风炎去......丢人。

  顾青梵的力量逐渐崭露,一年比一年惊人,到后来甚至把燕羽军逼了出来。当时双方争持难下,死伤无数,谁也没占到便宜,但令人惊讶的是,顾青梵竟毫发无损地走到单风炎面前,求和......同年,还是明月公主的母后和亲至燕国。

  顾青梵是战神,但他意味着和平的到来而不是战争的开始。他是踏着鲜血而来的将军,却比任何一位将军更珍惜生命爱惜士兵。

  相比起战场上雷厉风行杀人如踩蚂蚁的铁面烈焰月如玉,顾青梵更得人心。

  他说:"我讨厌战争,也从未想过征服燕国。渐渐的,义父不再信任于我,但他知道,只有我能震慑住燕羽军--我一出征,单风炎就派燕羽军上场。所以后来我就很少上战场。对义父而言,我没背叛离国却背叛了他。"

  我说:"那是因为你身上留着燕国人的血,有着燕国人的意识。你不想攻打燕国,是因为你不忍伤害燕国的子民--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对么?你--身在离国心在燕国啊。"

  顾青梵道:"你想劝我效忠燕国么?--不可能的。我讨厌身上的血,我的心属于离国。......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皇子里我独独选中青椋么?"

  为什么?离国皇子众多,最后当上皇帝的是顾青椋--那个有着睥睨天下气势的男人,至尊霸者。他是唯一能够驾御顾青梵的男人。

  没关系,我以后也会驾御单风炎!

  顾青梵解释道:"因为所有皇子里他是真正热爱离国的百姓,只有他没有征服燕国的野心。他跟我一样,反对战争,那只会带给百姓伤害,他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那么狂霸傲气的男人。

  顾青梵是个冷言少语的人,跟我说这么多必有原因......说吧,有何目的?

  "你即日登基的昭示已经下了,天下人都知道你将会是燕国的新皇。"

  然后呢?

  "你会象你父皇那样吗?"

  以攻打离国为乐,以征服离国为目标?

  我说不会会遭天打雷劈,但我说会会招他劈。我肯定。

  "会,还是不会?"

  他字字问我,紧攥的拳头提示我性命攸关。

  "不会。"我识相。

  "好。只要你履行你的答案--我便不杀你。"

  心一下窜到嗓子眼!"你希望新的燕皇跟你一样热爱和平么?"

  "是。"

  "那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当?"

  我可没忘密室里听到单风炎和母后的谈话--他们想拥护顾青梵为皇。一想到单风炎十多年来居心叵测在我身边只为一个顾青梵,我对他的敬仰全化了愤恨......嫉妒!

  "我不想当皇帝,那对不起凤依。"

  什么?

  "她讨厌皇室,嫁我就是不想跟皇室纠缠不清,如果我再跑去当皇帝就太对不起她了。"

  "你是怕她跑掉吧。"对任何男人而言,最丢脸的事总跟妻子有关。

  "凤依到时是会跑掉,我不想。"

  "哦,原来你这么爱你妻子啊。"

  "她是很好的女人,不看着就跑掉了,我又不能放任她乱跑,麻烦。"

  ......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匪夷所思。

  夜越来越冷了,我想回去。顾青梵这时转过身来,正对我,目光停留在他的披风上。

  "喜欢吗?"

  呃?"恩,喜欢。"

  "这件披风跟鬼面一样,跟随我二十年多年。"

  鬼面是他的战马,也就是昨日凤依骑的那匹,跟他本人一样,马脸上戴着鬼头面具。当时我未曾注意,因为忠离铁骑每匹战马都戴着防护面具。

  "它冬暖夏凉。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这件披风的材料据说是什么天蚕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冬暖夏凉是其次。

  我不客气地收下,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我的体质特殊,有它在多一份安全感。

  身上的披风很暖和,心也很温暖。在敌人面前,却没有半点不安,这是顾青梵给我的最大感觉。我不禁疑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我最大的疑惑。我是敌国的皇帝,我们相识不过两天,他却对我很照顾,我感觉得到他对我很好。那些人对我好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别有居心,前者他没必要,后者......他的居心是以此软化我当个爱国爱民热爱和平的好皇帝?

  "你是青月的儿子,我应该多照顾点的。"

  哦,母后,据说与他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母后会嫁来燕国也是他从中做的媒。这么说,我会来这个世上还多亏他。

  "很晚了,回去吧。"

  顾青梵送我回去,他回自己的营帐。

  回去后发现小帐篷里没人,估计火漓焰跑去阎千重那里了。

  小帐篷冷冷清清的好凄凉,用披风裹紧点,这披风又宽又长又暖和,捡到宝了啊。

  顾青梵本人没说,但我知道这件披风是见面礼也是纪念品--他下了逐客令。送我披风,是时刻提醒我答应过他的话,因为他知道以我的体质这披风怕是不离身了。

  我是识相的,也不想在这里当探子做卧底,明天就离开。

  要起程回燕国了。

  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在这之前,要先找到单风炎,向他摊牌,还要接到小炎。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次出门收获很丰富,顾青梵的一袭话让我不安的心骤然轻松。

  没了外敌的隐患,可以安心地排解内忧了。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慢慢耗吧。

  第二十一章 眸

  "我准备离开。"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火漓焰呢?"

  我心虚地将收拾好的包袱藏到身后去,避开阎千重冰刀子似的目光,四下乱瞄,不见火妖孽。

  刚才向顾青梵夫妇辞行,他们二话不说就给我送了些离国特产。汗颜,害我以为自己是来出游旅行的。

  "火公子说七年没踏上离国一步,怀念得紧,打算多玩几日再离开。"

  火漓焰不是爱玩的人,他这么做肯定别有目的。啧,麻烦。

  "离国不是只有一个顾青梵。月如玉好战,隐忍了七年早已难耐,太子不要高兴得太早。"

  没了顾青梵,还有月如玉。麻......怎么染上顾氏夫妇的说话毛病呢?

  "你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昨晚被火漓焰吃到豆腐呢么?"

  本想开点不大不小玩笑调节气氛,可阎千重骤然阴沉的脸色告诉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将目光撇来,闷闷道:"昨晚你跟顾青梵聊得很好啊?"

  这什么话,一副酸酸的口气。

  "还行。"

  他冷笑:"能够让他一晚上说那么多的话世上可不超过三人。"目光下移,停在披风上,"还将贴身的披风送予你。太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眨眼,道:"阎宫主,你很讨厌我么?"

  他疑惑。

  "那为什么你总爱挑拨离间,存心不让我好受吗?"

  我语气冷冽很多,发生这么多事,快将他的旧账给忘了。他也曾挑拨我和单风炎的关系,现在又来离间我对顾青梵的好感。这种小人行径让我反感厌恶。

  他也冷凛许多:"本宫是好心提醒你,信不信由你。"

  我一挑眉,挑衅道:"多谢。"

  瞪他一眼,调头走人。顺便趁闲着没事干,算算旧账,列列他的小人事迹!

  我咬着毛笔,聚精会神地回忆与阎千重的旧账,连纸张被人抽走并大声念出来都不知道。

  "旧账一,唆使贴身侍女将本太子丢出心月殿;

  旧账二,将幼女许配给本太子不问本人意见;

  旧账三,......

  最大的账,跟本太子玩亲亲被单风炎捉奸在地。"

  念完最后一条,来人的眼神看我象看傻子。

  "还我。"摊手。

  "你记得蛮清楚的嘛。"

  "哪里,还有很多忘了,我慢慢想。"折好纸张,宝贝似的放在怀里。日后等我掌握大权再一一算回来。

  "幼稚的小鬼。"火漓焰嗤笑道。

  我瞟他一眼:"我要走了。"

  "不送。"

  "你不走?"

  "不走。"

  "那好,后会有期。"

  说完,拿过包袱走人。走到帐篷门口,火漓焰悠悠的声音传了来:"刚才飞鸽传书说单风炎择日就会来这里。你是要去找他呢还是守株待兔?"

  后退,再后退。转头,狠狠地瞅着他!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

  毕竟身在敌国的军营里,不方便随便乱晃,整天窝在偏僻角落的小帐篷里,蒙着棉被冬眠。火漓焰时不时地玩失踪,一去就是大半天,神秘兮兮的。我不问,他不说。阎千重倒是常来看我,一看就是一天,他不说,我不语,我睡觉,他发呆。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发现他只是盯着我眼下的那道疤出神,眸中说不清的情绪总令我起落一地鸡皮疙瘩,于是用被子将脸蒙起来,那灼热的目光仍挥之不去。

  顾青梵在夜晚时分才会偶尔来看我一下,多数寒暄几句便相对无言,冷冷的眼波已经发生些微变化,不再看空气似的看人。他一来,我就爬出被窝揪住他脚跟,要他把阎千重撵出去。他把脚抽出来,潇洒走人。独留阎千重炽热的目光把我烤焦。

  我肯定,他再这么"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会发疯!

  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甩开棉被,凶神恶煞地瞪他:"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他一眨不眨的,仿佛没听见我的话。

  我泄气地瘫倒在地,打了个滚,拉过棉被继续睡。

  他扯下棉被,摸着我颊上那道疤,很轻很轻,象羽毛抚在脸上,痒。别开头,扯棉被。

  可惜力气大不过他,未免唯一一床棉被被扯坏,我松手。

  他勾画着那道疤温声道:"很漂亮呢。"

  ......他的眼光与众不同。

  "让我看着好不好?"

  不好!嘴上却说:"随你。"顶多无视你。

  他开心笑起来,细长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象极天上的勾月。这是他真心的笑容,清澈而纯净。

  原来一道疤就能剥下阎大宫主虚伪的面具啊。啧。

  被人盯着的感觉真不好受,如芒在刺。甩甩脑袋,鬓发散乱了下来,垂在眼睛下--看不到了吧?

  一只细长的手伸了过来,擅自替我将乱发拨到耳后。

  我瞪他。

  他认真得近乎痴迷地看着我,那目光柔情地能让我抖落一地疙瘩。

  我不解,他看人的眼神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温柔,无特别的感情色彩,仿佛他的眼睛天生是一汪春水化成。

  如今这眼神......恩......应该是用在爱人身上的吧?

  爱人......

  蓦然望向他,惊疑道:"你不是把我当母后了吧?"

  是的。那种透过我望向别人的目光。那柔情洋溢的目光。那痴迷的目光......

  我怒了。

  为什么怒我不知道,只知道单风炎要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宰了他。舅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杀了那别人。他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我......算了。又不是我什么人。哼。

  风和日丽,难得暖和的天气,我出帐篷晒晒暖日。身旁两道甩也不甩掉的烦人目光。

  顾青梵听说我终于舍得出帐篷,赶忙把爱驹派给我。真不愧是誉有"天下第一战马"之称的鬼面,桀骜的脾气比主人还拽,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鼻孔里猛出气,哼哼地鄙视我。

  我眼角瞥了它一眼,恶意地笑:"你拽啊?恩?"

  鬼面是极有灵气的马,用哼哼回答我:是又怎样?

  我支着下巴,手肘支着它膘壮的身躯,脚踮着。耳边一声轻笑,我忽视。

  "我要晒太阳,你给我当靠枕--趴下。"

  要匹马趴下,尤其是一匹马中之王,真是......难为马了。

  鬼面甩甩马尾巴,啪地一声甩我脸上。

  我怒道:"青梵叫你要听我话的,你敢抗旨不遵?!"

  鬼面蹭蹭地面,一个响喷,倏地象箭般冲出去。我骤然失去支撑物,一个措手不及,难堪地摔在地上。

  "哈哈......尊贵的太子殿下,你跟个畜生较个什么劲,羞不羞?"

  "要你管。"

  神出鬼没的火漓焰取笑我,笑声极清脆嘹亮。血红的眸子注视了我一会,流转到阎千重身上,别有深意地笑。

  "这样挺好的,不是么?"阎千重轻笑,"终于象个小孩子了。"

  后面这句,严重打击我的自尊心。我恼羞成怒:"你说谁是小孩子?"

  阎千重道:"你。"

  "你......!"

  "哈,太子殿下。"火漓焰打断道,上下打量我,"你变了呢。"

  "什么?"

  "以前的你不会这么情绪化。"

  "......"我开始整理情绪。

  "是好是坏呢?"火漓焰喃喃自语道。

  我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阎千重,出于本能的--我似乎真的变了......?

  阎千重同样注视我。

  四眸相对。又赶忙移开。

  我用眼角偷偷地看他,又心虚地别开,皱眉苦想其中深由。

  阎千重沉吟了会,道:"火公子......?"

  火漓焰看向他。

  阎千重了然地笑,对我道:"太子,游戏又开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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