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佑天帝丰源三十年 京城郊外
一座新坟孤零零矗立地在山野之中,即使是阳春三月,鸟语花香,也让人倍觉凄凉。一个少年站在坟墓的碑前。尽管坟墓修葺得不下一般富贵之家,但碑上却无一字。“过了这麽久他才为你修坟,但却连一个字也不敢留下,”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我不会去找他麻烦,但你所想守护的我会替你守护下去,如违此誓,魂魄永受轮回之苦。”随著少年话语的结束,山野间响起风的呜咽声。
幕启……
嘉天王朝佑天帝三十三年,帝崩,年仅十三岁的永康帝即位,年号天元。根据先帝遗照所述,封丞相萧珏为仅有的一位摄政大臣,在幼帝未行成人礼之前,朝中所有一切均有摄政大臣决定。皇弟荣亲王掌握一半兵权,与摄政大臣一并辅佐幼帝。遗照宣读之日,满朝哗然,尤以外戚和一些皇子叫嚷的最为厉害,他们怎麽也不会想到先帝竟会将一半的天下交予一个外人手中。在先帝下葬後,朝内朝外暗潮汹涌,先帝除永康帝外另有三子,均早已成年,身後还有强大的外戚势力。在幼帝即位後的半年内,宫中朝中明争暗斗,幼帝虽为安康皇後嫡子,但先帝在位时,这位皇後早已先先帝而去。皇後为楚家老太爷幼女,而楚家的态度在此时却模糊不清,既不争权夺利,也不亲近皇帝,仿佛置於这场斗争之外。朝中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年之久,直到开恩科之後才略有缓和。当考试名额在激烈争夺决定下来之後,在此时荣亲王从边关传来战报,当年被先帝驱除到关外的哈蓝族趁先帝驾崩,幼帝即位不久之际,经过近十年的修养,已始大举进攻,举国大惊。萧珏以战况紧急为由,延迟公布恩科名单,让考生暂回原籍。萧珏在这半年之中与其他势力的斗争处於下风,毕竟自己在朝中培养的势力比不上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但他手中握有一半兵权,也另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在得知哈蓝族大举进攻後,萧珏迅速调动手中兵马以配合荣亲王,整个朝廷在表面上也停止了斗争,开始迅速转动起来,以配合这次的战争。就在朝廷调兵遣将京城兵力空虚之际,一些人开始了谋划许久的“逼宫”。十月初十那日,三位皇子及外戚打著“清君侧”,“宠臣惑主”的旗号带领自己封地的兵马围困皇城开始逼宫。幸而皇城的禁军掌握在萧珏的手中,令宫外的军队不能很快冲入皇城。在这时本应在边关领兵的荣亲王率兵从皇宫的各个密道冲出皇城与宫外的士兵展开厮杀。此时,原本被萧珏派出的军队也冲进京城,与禁军、荣亲王的军队把三位皇子的军队包围起来,内外夹击之下,三位皇子被俘,人的惨叫声、哀呼声响成一片,鲜血渗入皇城内外的宫墙及石板中。京城中在家躲避的百姓只听见马蹄声、士兵的跑步声及大火烧毁房屋的声音。这场叛乱一直持续到深夜,原来王公贵族的宅地不是被火烧毁,就是被士兵洗劫,无几所完好。这一夜晚京城中百姓只要不出门便不会有危险,远远的只听到皇城附近哀鸿一片。原居住皇亲国戚的宗室街几乎被毁掉,就连附近士子街的几座大臣府第也被毁与一旦。第二天百姓们小心翼翼出门时,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不住地恶心。这一日也被後世称为“双十血日”。
第二章
过了快小半个月,京中一切安定下来,百姓开始了正常的生活,除了看到被士兵押解的叛乱者的宗族及家眷,让人不仅想起那日外,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样没什麽变化。这次叛乱中皇室宗族中除了几个中立的家族,还有旁系远亲外,几乎所有皇族被牵涉到,朝中大臣参与者除了在叛乱那日处理一批外,剩下在地方上的在不清楚确切情况下,被朝廷杀得杀,发配得发配。在这场叛乱中往日的大家族多被毁於一旦,剩下得也不复往日的荣耀,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刑部光是为这些罪行的判定就已经晕了头,去请求摄政大臣的意见,萧珏连眼都不眨一下地留下一个“杀”字便走了。几个剩余的皇族宗室请求荣亲王能否网开一面,就是那些皇族废为庶人也行。
荣亲王笑眯眯地劝慰道:“几位皇叔,自己种下的苦果就要自己尝,是不是?本王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可不想再让摄政大臣给发配回去,本王知道几位皇叔担心皇室血脉之苦心,也十分欣慰几位皇叔没有参与此次叛逆。唉,这真是皇室之耻,以後振兴皇族也就要靠几位皇叔了。”明里暗里透著不想管的意思,又暗示自己家族可能获得更高的地位。如今过去那些位高权重的皇族不是死就是关,人都是自私的,谁又不想更高一步。於是虚情假意一番便於荣亲王告辞。看到他们离去後,荣亲王冷笑道:“到是会给你们所想要的,就看你们敢不敢要了。”
继“双十血日”之後的一个月,京城又一次染成红色,参与这次叛乱的三位皇子及支持他们的外戚,皇族,大臣的家族不论男女全部处死。以至於在京城除了看到一批批的人在刑场被处死之外,还可以看到拿者旨意每天从城门进进出出的钦差,各地在暗中支持叛乱的大臣也被陆续问罪。王朝中各个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摄政大臣发现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远在关外的哈蓝族也没有趁此机会大举进犯,正如他们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样,又不知不觉消失了。由於王朝官员缺失,萧珏趁次机会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公布恩科名单,任命这些初出茅庐的学子到各个地方历练,整个王朝中官员大举调动,朝政完全的归於萧珏的控制之下。那些皇族看到那麽多人死於刀下时,早已没了那争权夺势的想法。当荣亲王颁布旨意把那些皇族再荣升几级後,皇族们都表示能力有限不敢接受,於是一番客道之後,一切又不了了之。
第三章
天元三年,经过那次叛乱之後,王朝有秩序地运转起来。那血腥的日子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後的谈资。在京城茶馆内,一位老人正向外来客聊起天元元年的事。“你们当那哈蓝族真的进犯啊,其实那是荣亲王与他们合演的一出戏,是为了麻痹那些谋逆者让他们以为京城兵力空虚好开始行动,哪晓得是自投罗网。唉,说道这儿,就要说到咱们先帝。当年先帝没有对哈蓝族赶尽杀绝,反到最後关头放他们一族一条生路,并让带他们到关外寻到了一处草肥水美之地,也给了他们一个信物,并言道如有一日有人拿於这个信物出现,无论提出什麽样的要求,只要不是让族中男子上战场流血拼命,他们都必须答应。哈蓝族最怕别人说他们不讲信义,也是欠了先帝的这份人情,便答应下来。这才有了荣亲王的借兵演戏,”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看了看几个围著他的外地小夥子眼巴巴地瞅著他,希望他老人家继续说,心里那个得意啊,这才继续说道:“再说这摄政大臣年方弱冠便考取了状元,俊逸非凡,先帝宠信有加,不长时间便官至宰相,这整个王朝谁不羡慕妒忌,风言风语多了去了。先帝真是慧眼识英雄,如今你们瞧瞧那些当年权高位重的皇族大臣还有几家,那次叛乱是解决得彻底又干净啊。”
这时一个小夥子插话:“可是俺听说摄政大臣杀了不少人。”
“啧啧,这你还不明白,摄政大臣年纪轻轻想要压住朝中反对之声,不狠心让那麽多人人头落地,只怕还会有人行这谋逆之事。况且皇位之争又如何能够心慈手软,经这一次王朝会在十年之内平稳无忧。”老爷子仍在眉飞色舞的讲著,皇朝中发生的这种大事只要不影响百姓的生活,都不过是闲聊时的话题罢了。
王朝经过两年多的休养,已经逐渐走上了轨道。即便在那场叛乱中损失颇多,但仍是通过这两年海外商业,带给王朝巨大的财富,国库已开始略有节余。俗语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整个朝堂上大多为新近官员,老臣已所剩无几。既然机会平等,人人都希望表现良好,从而能够再升一步。大部分官员不是大家族出身,自也谈不上有什麽势力能够结党成派。倒是有些出身好的官员开始与各方面京城势力交好时,没多久便被寻了个借口外放做官去了,从此自家势力也别想涉及京城中一切。官员们自是看出如今官场上忌讳的是什麽,便也不敢存什麽心思,只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罢了,经过这段时间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第四章
皇宫在月色的浸染下显得如此安逸,御书房外内侍们在门外守著不敢有丝毫松懈,谁也不想因为打了一个盹而像那天那个被摄政大臣拖出去砍头的小太监一样而丢掉性命。那麽多皇亲贵族摄政大臣杀起来都毫不手软,更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内侍。
御书房内明黄色的身影正在翻看奏折,屋内静寂无声。女官暖玉在一旁轻声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朝,请早些歇息吧。”
奏折中的人抬起头来,最先应入眼帘的是那双在烛光的照映下犹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清澈无比,但又仿佛像深潭一样让人陷入无法自拔。样貌只称得上清秀而已,并非像一般皇室中人俊美非常,但周身气质让人感到柔和,没有上位者的那种压迫感,就连声音也显得纯净, “还有一些就看完了,明儿萧大人肯定要问的,若是答不出,难道暖玉要替我受罚吗?”
暖玉心知这是玩笑之言也不放心上,淡笑道:“陛下忘了,应该说‘朕’”。
永康帝合上奏折淡淡说道:“等行完成人礼後我就会改的。现在又没有外人在,就不要再约束我了。”
暖玉掩袖一笑:“即使奴婢不说这些,萧大人也会提醒您的。”
永康帝无奈一笑,心想是不是有些太宠这个丫头了呢,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暖玉可有心上之人,你也十八了吧,若是有,朕可以……”
“陛下,”暖玉打断道:“自暖玉入宫以後,便知此生都是属於陛下了,陛下为何要……”
“大臣们已经开始准备皇後的人选了吧,朕不希望你将来受到委屈。”
暖玉听後凄然一笑,缓缓道:“多谢陛下怜惜,民间女子十六便已嫁为人妇,奴婢已算晚了,即便有人肯娶,无非图貌而已,还有奴婢与陛下的这层关系,陛下真以为奴婢会幸福吗?”话锋一转,“再说暖玉自小入宫,看得听得已是不少,在这里生活可谓如鱼得水,难道陛下还以为奴婢会吃亏不成?”
“你啊……话先放这儿,若有一天暖玉有了心上人,只消说一声便可,没人会阻你。”
永康帝说完站起身来在暖玉的服侍下休息。就在暖玉准备退下时,帏帐里传来皇帝的声音,“你可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暖玉慌忙答道:“奴婢不敢……”
“算了,这两年‘陛下、陛下’的,我都快忘记自己本来的名字了,自从那日开始便再也不曾听到有人叫这个名字了,你退下吧。”暖玉听後施了一礼退出。
“苍澜,我是苍澜。”声音在空旷的寝室中响起,终究化为一声叹息,再无波澜。
第五章
离皇帝的成人礼越来越近,有人期待,有人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局势,人们不希望这次的权力交替再起波澜,据闻在边关的荣亲王也赶了回来。百姓们没有这种压力,而身在朝中的百官们都被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给弄的紧张万分。尤其是在陛下的成人礼之後还要进行立後大典,过去的名门贵族也所剩无几。即使有合适的大家闺秀,其家族也不愿卷入这又一轮的权力洗礼中,毕竟能在上次的劫难中保存下来已属万幸了。於是这满朝文武便快愁白了头发,这时有人想起了楚家,也就是皇帝的外公家,相比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便上开始打听楚家有无适龄女子。一查之下还真有一女子与皇帝同岁,为楚家长子幼女,官员们便马上将结果上报於萧珏,萧珏只看了名单一眼便点头同意了,於是一切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御花园内宫女们向回廊中走过的人一一施礼,有的低下头後还满脸红晕,这也难怪。萧珏的俊美世人皆知,不属於那种阴柔的美,即使有著一双凤眼和薄唇,配上深刻的五官,却只能让人感到一股英气和灵逸之气由周身散发。即便知晓他的冷酷无情,却仍旧越陷越深。
苍澜远远地便感到了他的到来,看著他来到自己身前淡然地施礼,告诉自己成人礼的筹备和皇後人选的确立,却又不知道他在说什麽,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与苍澜无关觉得很累,累到已经不想再伪装下去。
“你的恨难道连无辜的女子也要牵连进来吗?”
萧珏一点也不意外会听到这句话,反问道:“为什麽不?”
微风拂过,远处的湖面被吹起阵阵波澜。在这本应是美好的景致里,苍澜只感到窒息,无路可逃,容不得他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那我呢,你所恨的一切包括我吗?还是你在透过我看著谁呢?“连自己也十分惊讶,明明心中激动无比,但这句话却又能如此平静地问出,时间真的在渐渐抹平一切吗?眼睛直视他,希望他回答,但却又害怕答案。
呵,连回答都不屑吗?
看著萧珏远去的身影,心中本有的一丝微澜,又变为一潭死水。
第六章
“为什麽不回答他,是不屑,不想,还是你也不知道。”与萧珏在回廊上擦肩而过的荣亲王低声道。
仿佛没听到般,萧珏快步走过。荣亲王看到他这样,反而别有深意的一笑,向皇帝那里走去。
“臣苍怀参见皇上。”
“小叔叔,回来好几天了,才想著来看我啊,还有不用这麽必恭必敬的御史大人没在这儿。”苍澜有些好笑的看著这位装模作样的的小叔叔。
听到这句话,荣亲王仿佛松了一口气随意在一块假石上坐了下来,“那老头子不在就好,就因为我上次回来想念我的小侄儿,只不过失了一点礼数,就被那老头念叨著差点疯了,三天两头跑道我那喝茶说教。”
对於荣亲王来说,他风尘仆仆地赶回宫来对著皇帝又搂又抱又亲的,确实是失了“一点”礼数。明白小叔叔是在逗自己开心,苍澜心下感动,自己也笑道:“小叔叔这次来有什麽事吗?”
“当然是想我的小侄儿了呀,”对著那张略显稚气的脸蛋又糅又捏的,不禁暗叹等到成人礼亲政以後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放肆了吧,自己的爱好又损失了一项,不过来暗的总可以吧,“成人礼前很闲吧,不如我们出宫去玩玩。”
“可是……”
“没事的,这些天大臣们忙得团团转,顾不到咱们。因为成人礼和立後大典,这几天京城热闹的不得了,咱们也去转转。”
看著皇帝被自己说动了,当下就拉起他去换衣服,准备跑路。完全不管身後暖玉张牙舞爪的母老虎状和宫里的鸡飞狗跳,欣欣然带著皇帝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本来有心盘查的人看到往日严肃的荣亲王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全部一阵恶寒,就这麽一愣神之间,人早已走远了。
第七章
苍澜出宫後觉得心中的压抑减少了许多,看著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群。虽然为了生活而忙碌,但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让他不仅感叹萧珏真是治世之才,自己恐怕一辈子无法也无法赶上他吧。
“不用这麽垂头丧气的,他们也是你的子民。我听几个教导你大臣说,他们都快没的教了。你今後要承担起这些人们的平安康乐,对自己没信心可不行。”
苍澜自嘲道:“那些大臣们难道还能说我不好吗?至少……他看到我做的功课一句话也没过。”
荣亲王拍拍苍澜的肩膀道:“他就是那副死人脸,我可是看到好几次他拿著你做的功课在认真看呢。你在奏折中批注有一些他可是马上就让大臣拿去执行呢,就连你的功课也是他亲自安排的呢。”
是吗……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心情似乎变得好些了。
荣亲王看著苍澜放开了心,开始东看看西看看,看到小巧的玩意儿还不忘给暖玉带回去些,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