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这位是棉纺公司进出口部门的经理秦先生。"
"你好。"我伸出手，对方也很礼貌的问好，看上去像是很斯文的类型，年龄也不大。
"请坐。"对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simon替我拉开了凳子，我朝他点头表示感谢。
坐定后开始随便聊了两句然后进入正题。
对方的言辞没有一点破绽，感觉上很完美，在谈到我们公司优势的时候，对方也表现得很懂进出口方面的专业知识。
看来不是很好混的客户。
可是这也开始让我觉得奇怪，因为整个过程有些过于顺利了，我趁着空隙微微偏头看了看simon，他也一点不紧张的样子。
我拿出进出口部门根据销售所反映的情况做出的报价单，递到他手里，他看了看，点点头表示可以。
价格一直是比较敏感的问题，对方明显是没有多加思考。
脑子快速转了转，我笑着又跟他聊了两句想再摸摸底，但是对方的回答也都是不痛不痒，是只狐狸。
"那合同的话我尽快拟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站起来，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一定一定。"
出了办公楼，上车后我和simon一起坐在车的后排，期间我不经意的看过他几次，聊了两句。
下了车，他往公司里走，我拍着他的肩，"先别急，我们外面走走。"
看见他有些紧张的脸，我笑了，"没什么，只是聊聊。"
纵然他不愿意也只好跟着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你在拿双回扣？"我点了支烟，"公司里的提成回扣不够多吗？你做销售也挺久的了，其实可以提出要加工资啊。"
"叶总......我知道不应该拿客户这边的回扣，的确不符合公司的销售制度。"
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了出来，大概是他没想到我那么快就发现，可还是爽快的承认了。
如果他不承认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我是没有证据的，全都靠的直觉。
"秦先生那边答应给你多少我补给你，这事情别干了。"我吐出一口烟，"的确，这是你的本事，照例我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他们的报价还是很高的，公司应该可以通过这个客户赚很多钱，但是经过刚才的对话，我个人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而且他答应得太爽快了，要是到时候他们的货出了什么事，他硬是要扯着你说你拿了他的钱就要给他办事之类的话，可能到时候你会不太好办，到时候公司到底是要替你承担责任呢，还是你自己承担？"
"叶总，我以前都没有这么做过，我也知道要是出了问题会给公司添麻烦，可是我最近很需要钱，我爸爸病了......"
Simon犹豫了下，摸了摸口袋，我直接把手里的香烟递给他。
"以前冯经理对我很关照，如果不是因为爸爸的病要一直花钱我也不想。"年轻人闭上了眼睛，"最近总觉得好累。"
"这没关系，你先想办法跟秦先生说清楚，看病的钱我先借你。"
我掐灭了烟，以前没什么钱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痛苦，有时候想买些什么东西要想半天，最怕就是生病，用钱跟水流一样。
晚些打个电话给冯冰，毕竟开他的支票钱是他的，公司也是他的，按理应该跟他说声。
"谢谢你，叶总，我会尽快跟他说清楚的。"simon也掐灭了烟，"呵呵，一直听小叶说叶总你人好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呵呵~~"销售的嘴果然是厉害，不痛不痒的两句，却说得你心里很舒服，"回公司去吧，钱我明天就会给你。"
"恩，谢谢叶总。"simon站起来转身看着我，"叶总，您压力也别太大了，那家公司我认真查过没什么问题的才拉来的，回扣的事情......请你替我保密。"
"好，不过你要尽快了断这个事情。"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回了公司。
下班回到家，我就打电话跟冯冰说了这个事情，他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
"临江，你会不会太老好人了点，要是以后销售都像他一样怎么办？"冯冰反问道，"说不定他骗你的，他被你发现了拿回扣只要随便找个借口。"
"冯冰啊，你别总把人想得太坏嘛~~~"
我还是相信世界上有美好的东西，不是所有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什么目的的，如果真是那样想，世界会变得太可怕，有时候我们也要学会相信。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想借就借吧~~"冯冰笑了起来，"现在我的东西也是你的，其实你不问我也没有关系的。"
"这怎么一样，总该跟你说声嘛。"听他笑了，我也跟着松了口气，"你那边还好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吧......"
就在冯冰说完这句话后，我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还有事是吧？你先忙吧。"我看看时间，现在是晚饭时间，大概是一些应酬吧。
"好，那我先挂了。"
"恩，byebye~"
我挂了电话叫儿子下来一起吃饭，小家伙果然是看书看到现在。
"别太累了啊。"我给儿子夹了个鸡腿。
"恩，我知道。"儿子咬了口，朝我笑笑。
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我上楼洗澡，边洗边在想这个周末冯冰就该回来了吧。
46.
晚上睡在床上，想想冯冰的话也有道理。
说不定他可能是觉得被我抓到了有点不好交代，所以干脆撒了个慌，但是这个客户能带来的利润很大，就这么放掉也可惜。
既然这样，不如明天下班跟他到医院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打定了主意也就不那么焦虑了，干脆闭上眼睛睡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冯冰电话里传出的那个女人声又冒了出来。
说起来我是知道冯冰不可能会喜欢女人的，只是对于这个女人多少让我有些强烈的预感。
等冯冰回来再问问他好了。
伸手关了床头灯，室内顿时暗了下来，我翻了个身，静下心来睡了。
第二天挺早就醒了，我干脆也不赖床了，慢慢爬起来刷牙洗脸后换了下衣服裤子下楼吃早饭。
送走了儿子我赶去公司，看看拟订的合同以及一些相关的事项，约了今天下午去签合同，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我看了看桌上的小冰，想起来忘记给它喂吃的了，赶忙把包里的袋子翻出来给它喂了点吃的。
看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我还真是有点心疼。
下午还是simon和我一起去的，签合同的过程很简单，完事儿之后时间还早，我跟他提出下班后去看看他爸爸，他点头说好。
见他那么快就答应了，而且还挺感动的样子，我不禁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觉得要相信的时候，往往别人是在骗你，而当你觉得事情好象过于合理怀疑别人是在骗你的时候，往往是真的需要你相信。
而我就是运气一直不太好的那个，总是很难想清楚是要去相信还是不相信。
买了些水果什么的，我跟着simon去医院，打开病房门的时候，他父亲正在睡觉，我轻轻走到床边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个病房不是独立的，里面还有两个病人躺着，医生正好过来做例行检查，我也顺便问了问病情，听到胃癌晚期的时候，我的心跟着纠了起来，难怪simon那么着急，他的确是需要钱，小伙子到现在也没有结婚，只靠自己积蓄的话可能根本不够医药费。
他父亲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很疑惑，然后simon给他介绍我是公司总经理的时候，老人家很激动，蜡黄的脸上慢慢有了片血色。
在聊了两句之后，老人家很朴实的希望我可以多多照顾他的儿子，把simon弄得很不好意思，一直在跟他父亲说多休息休息，我微笑着看他们父子两个聊天，直到他母亲也来了病房，我才离开。出医院的时候才想起来支票还没有给他，赶忙打开包把支票摸了出来。
他看看上面的数字，有点惊讶，然后塞回我手里，"不行，太多了，这样我可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清，不瞒您说叶总，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拿不出钱来还。"
"你先拿着吧，钱是我私下借你的，又不是用公司的钱。"我又放到他手里，"冯冰也说应该帮帮你的，借这点也是他的意思，何况真花起来其实也很快，一两万很快就会没了，给你五万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他低着头没有再说别的，我看见他握着支票的手在发抖。
"回扣的事情要断清楚知道吗？这个你先拿着，钱可以以后上班一点点还给我，我暂时也不急着用。"
"恩。"他点点头，然后抬头朝我笑了，"叶总，谢谢你相信我。"
我朝他笑笑，然后安慰了他两句向他告别。
转身的时候我心里也有些难过，毕竟我也不是完全相信他才借他钱，打着去慰问他父亲的名义其实也只是为了想看看是真是假。
晚上吃了饭给冯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整件事情。
他听完后一时间也有点沉默。
"不说这个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我赶忙转换话题，"这两天工作还行吧？"
"恩，就是了解下公司的大概情况，实质性内容不多，应酬到很多。"冯冰停了停，声音变得有些犹豫，"临江，我好象看到叶敏君了......"
"哦，那你有没有过去打招呼？"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
"没有，她好象不认识我一样，跟他老板一起来的，她是秘书。"冯冰的声音变得有些疑惑，"她过来向我打招呼的时候一点认识的感觉都没有，到是我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那改天再找她聊聊吧，你不是一直想道歉吗？"我让自己放松，尽量轻松的说着。
"有机会再说吧，我大后天就要回来了。"说到回来他声音一下子又明朗起来，"嘿嘿~小佳也差不多该考完了吧~？"
"恩，还有一门。"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家伙这次觉得考得不错，看来你游戏是买定了。"
"这有什么~他高兴就好了~"冯冰笑了，"临江，那我先挂了啊，今天很累，我眼睛好沉......"
"恩，好，那大后天我等你回来，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烧。"
"那最好了，这边的菜实在太不合胃口，我都瘦下来了~~~"
委屈的二胡音让人想发笑，"那你早点睡吧，我挂了，晚安。"
"恩，晚安。"
每天一通电话让我觉得不管多累都挺值得的，只是一通电话而已，就可以让我彻底的放松下来。
有时候想想人真是挺贱的，他在你周围吧，你觉得他烦，他不在吧，你又觉得寂寞。
只要一躺到床上，就会想到那个已经熟悉了的味道，大后天啊，呵呵，那也快了。
只是他又碰到了叶敏君，这次他应该能够好好向她道歉了吧，这样他对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到这个女人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孩子的问题，要是冯冰也有个自己的孩子的话那该多好，只可惜打掉了。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样想的话把女人当什么了，生孩子的机器吗？
暗自唾弃了自己几声，我拉高被子翻身睡了下去。
冯冰离开后的每个日子都很忙碌，忙完了一个上午，下午终于偷到了一个闲，没什么事情做。我坐在窗边，在厚重玻璃隔离的太阳照射下不知不觉的有点打瞌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
我赶忙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还好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出去走了一圈，顺便看看小叶那边的情况，小伙子很认真的在跟客户打电话，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过来，我也没有打扰他，又绕回了办公室，明天中午应该开个部门经理会议了吧。
这样想着，走回办公室拟了一个会议内容的大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理了理包走出公司。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我看了看公司对面那幢大楼，听说我以前工作的那家物流公司因为经营状况不好，已经搬到了别的便宜的地方去了，很多人也都准备跳槽。
心里突然觉得很惆怅。
不过没关系，儿子考试也都结束了，还有两天冯冰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就没有时间可以让我想那么多了。
我笑着跟司机聊了两句，然后闭上眼睛小憩。
太阳照在脸上的感觉有些模糊，可是却很舒服。
47．
"小佳~"
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儿子不在客厅于是跑去房间找他，考试都考完了不是应该休息休息吗，还闷在房间里啊。
"哦，爸爸，你回来了~"儿子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神有些疲惫，可还是笑了笑。
"怎么了？最后一门没考好吗？"我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边上，安慰道，"没考好也没关系的，下次再努力就好。"
"谁说我没考好~我考得挺好啊~"儿子一下从桌上抬起身体，"只是...爸爸，我全身都好酸，骨头酸。"
我一惊，这才发现儿子脸色不太好，赶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佳，你快去床上躺着，可能有点发烧。"我站起来走到床边把床掀开铺好，"爸爸去找找看药在哪里，你先躺着，一会儿爸爸让阿姨给你烧点粥，你吃了后半小时爸爸再给你吃药。"
儿子点点头，从椅子上移到床边，"难怪骨头那么酸......"
我关上门去自己房间找药片，我太大意了，这两天光顾着忙自己的工作，儿子考试复习晚了就这样趴在写字台上睡肯定是感冒了，考试的时候太紧张病没有发出来，等考完试一松懈病就全发出来了。
拿了支温度计，又拿了片退烧药，我接着跑到楼下让阿姨给我煮点粥。
阿姨一听见小佳发烧了，赶忙跑去了厨房，一边还喃喃着，"哎呀~这小家伙怎么那么不当心身体啊~"之类的话。
打开房间的门，儿子正躺在床上看漫画书，我把温度计递到儿子手里。
"来，小佳，量量看多少度，不行的话我们去医院打针。"
"恩。"
儿子就是这点好，从来不怕打针吃药，反到是我这个做爸爸的看到去医院特别的害怕。
两分钟后我取出温度计来看，发现还好，37.5度，有五分寒热，吃点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想喂儿子喝粥，小家伙还硬是要自己来，我也不勉强，看他把粥喝完陪他聊聊天，半个小时后给他吃了药。
"爸爸，你快去吃饭吧~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一会儿胃又要痛了。"
我听着儿子体贴的话，又摸了摸自己的胃，这才想起来吃饭的问题。
拍拍儿子的脸，"爸爸知道了，你把被子裹紧，只要出身汗就好了。"
"好啦，我知道的，爸爸你快去吧。"
我点点头，又不放心的给他压紧了些被子，然后把房间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了个台灯。
回到自己房间摸出西装口袋里的手机才发现冯冰打过电话来，赶快回拨了一个过去。
"冯冰啊~"我抱歉的笑笑。
"手机又没带在身边吧。"冯冰也跟着笑笑，"你再不打过来我就该打到家里来了。"
"儿子病了，我刚才急着给他吃饭吃药，没来得及......"
"小佳病了？要紧吗？要去医院吗？"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我赶忙补充道，"没事没事，有点发烧，不过烧得不厉害，吃点药就会好的。"
"那你晚上要注意一些，发烧的话到了半夜温度会升高，很不舒服的，要是不行还是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