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永远是对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09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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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是什么曲子?"
"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一支苏格兰俚曲。"
"这名字听起来可真奇怪,你说对不对,雅各?"
"......"c
道格拉斯先生并不打算过多搭理德沃特公爵,他端着茶杯,走开了。

......西蒙·格拉斯勋爵独自一个人朝楼上走去,客厅里的喧哗声渐渐抛在脑后。他走得很急,差点撞到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
"噢,真抱歉。"
黑头发的年轻人非常漂亮,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不像是佣人,但是完全不认识,这让西蒙·格拉斯勋爵感到有点紧张。好在对方什么也没问,匆匆下楼了。
西蒙·格拉斯勋爵很快走到了目的地,以他多年来对德沃特公爵的了解,他是个不喜欢把东西锁起来的人。果然,公爵的书房没有上锁,橱柜也没有上锁。
他从中挑出那把消声猎枪,重量比想像中还要轻,弹夹里装着子弹,是一件绝妙的凶器。他将这把枪藏在某个地方带了出去。
他悄悄走回客厅,若无其事地加入了攀谈,音乐声还没有停,他们在弹一首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
"噢,公爵先生。"
"啊,西蒙,"公爵放下茶杯,"正好,不如我们俩正正经经打一局纸牌吧。"

无聊和空虚显然是吞噬心灵的最好毒药,道格拉斯先生深以为然。现在德沃特公爵兴致勃勃地和西蒙·格拉斯勋爵玩起了二十一点,年轻的霍夫曼则坐在一边为他们记分。布莱克夫人、维尔斯夫人和怀特夫人三位女士一边彼此争论,一边聊得热乎。艾德尔夫人和梅里本侯爵占据了餐桌的另一头,相谈甚欢,不止一次流传出两家有意结为亲家的传言。而两位婚姻缔造当事人,艾德尔小姐和年轻的梅里本勋爵则枯坐在一边,彼此烦闷着,百无聊赖,甚至于这位小姐要靠不断揉搓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双粉红色兔毛手套打发时间。维尔斯夫人的那位养女则端坐在客厅的一角,出神地盯着窗外,她脸上的神情如此专注,以至于道格拉斯先生试图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但他遗憾地发现除了白雪还是白雪。
道格拉斯先生的视线转了一圈,他突然发现--请原谅他用了这个词,因为这位身着藏蓝色长裙的女士几乎快被窗帘给挡住了--艾德尔夫人家的女教师。她此刻独自坐在角落里,完全被所有人遗忘了。道格拉斯先生还记得德沃特公爵上次茶会介绍过的话语,曾有的无忧无虑的少年夏日,在朋友家别墅里,遇到过的有着玫瑰色脸颊和灿烂金发的小姑娘,她很活泼也很凶悍,德沃特公爵还相当怕她。但是那些岁月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在他眼前的这位女士,消瘦、拘谨,青春过早地流逝了,金发失去了光泽,沉默得像一块廉价的卡其布料。
道格拉斯先生想了想,端起茶杯,走过去,和她聊了起来。

钟敲六下时,茶会也接近尾声,对于有些人来说恐怕还恋恋不舍,而对于有些人而言,实在是过于漫长了。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帽子、外套和手杖被送上来,佣人们忙碌个不停,小费迪南德也被叫了进来,准备收拾桌子。道格拉斯先生则正准备上楼回书房。
"上帝!"
维尔斯夫人发出的这一声叫声,恐怕连天上的主父也能听见啦。方才还嘈杂的客厅霎时寂静下来,等着她喊出下一句。
"我的手链不见了!"
这让庄园主人感到吃惊:"什么?"
"唉,公爵先生,您知道的,我跟您跳舞时掉下来的那条手链!"
"噢,我知道,您是放在哪儿了?"
"就放在休息室的梳妆台上,您知道的,公爵先生。"
"那么,它很贵重吗,夫人?"
"一般,也就六百镑。"
这个数目不算小,但也不是顶贵重的那种,德沃特公爵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我想也许发生了什么误会,夫人,别着急,我派人来帮您慢慢找。"
凝滞的气氛重新又开始松动了,客人们恢复了谈笑,准备往外走。但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夫人带着愤怒的尖刻嗓音显然难以忽略不计。
"苏珊娜呢?要命的好姑娘,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噢,说不定有哪个贼偷了它!那可是从法国来的最新款式!"
"噢,维尔斯夫人,这里不会发生您说的那种情况,或许只是......"
但是德沃特公爵的话语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惊诧地转过眸子。
"不,不,公爵先生,我得说,是我偷的。"
那位声音的主人径直走到墙边的桌子上,将一只雕花花瓶倒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那条镶着宝石的手链便哗地一声掉在了白桌布上,闪闪发亮。
客厅里沸腾起来,宾客们都惊讶于这戏剧化的一幕,连佣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但是风暴中心的小费迪南德却满不在乎,神情自若。
无数目光集中到庄园主人身上,德沃特公爵感到为难透顶,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吩咐道:"那么请苏格兰场的迪肯警长过来吧。"
接着他转向他的宾客们,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发生了不愉快的插曲。"
他诚恳地望向维尔斯夫人,后者的愤怒和震惊尚未消却。
"维尔斯夫人,很抱歉给您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那么这条手链暂时留在这里作为证物,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致歉的。"

第七章 嫌疑

"应该把我交给警察,道格拉斯先生。"
"很好,我们确实打算这么做。"
"那么为什么......?"威廉·费迪南德激动地站起身来,当客人们都散去后,他就被带到一间小书房里,对面只坐着那位康弗里津公学的年轻校长。
"因为这是德沃特公爵先生的要求,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不是,"道格拉斯先生耸耸肩, "别激动,年轻人,坐下来,我们多的是时间慢慢谈,对不对?"
"但是手链是我偷的。"
"好吧,好吧,姑且我们认为你是一个贼,"道格拉斯先生悠闲地点起一支雪茄,慢慢地吐着烟圈,似乎在尽情享受烟草的美妙,"那你如何向我解释,你偷了手链,手链上却没有你的指纹,也没有汗渍?我记得你铲了一下午的雪,最后脸冻得通红、热气腾腾地走进客厅--我得说,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像刚出烤箱的香肠,而且你没有戴手套。或者,容我大胆地猜疑一下,难不成你有特别的嗜好,比如说用牙咬着手链吗?"
"噢,"这让小费迪南德脸红了一下,他很快争辩道,"但是我认为我也可以用手绢包着它,对不对,道格拉斯先生?"
"好吧,就算是这样。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你怎么能够进入到休息室里面去的呢?我几次探出头去,都看到你在边铲雪边哼那首《人人必杀所爱》,直到宴会结束,你才进大厅。而且,休息室在里面,靠近楼梯的地方。我敢保证你没过去,因为我那时正站在楼梯口准备上楼哩。"
"我、我可以随便晃悠呀。"
"得了吧,作为一个没穿制服的佣人,随便晃悠也过于显眼了。"
"可手链是我偷的,道格拉斯先生。"
"我不像你,没有足够的证据就胡乱说话,"道格拉斯先生不以为然地取下雪茄,弹了弹烟灰,"就算你是真缺钱花,我可跟你说,偷德沃特公爵的东西绝对比这个要容易许多。"
"......"
"好吧,费迪南德,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可就说啦。"
道格拉斯先生将手上的一件东西晃了晃,小费迪南德霍地站起身来,想抢回来却落了空。
"上帝!我的怀表为什么会在您手里,道格拉斯先生!"
"我可不介意你去问上帝,"道格拉斯先生打开怀表,里面嵌着一副小小的画像,"啧啧,是维尔斯夫人的那位养女苏珊娜吗?真是位可爱的小姐!洁白的栀子花骨朵!啊,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想结婚,对象是这位小姐吗,你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找她说会话?"
"是的,我们在苏格兰东岸认识的,"这回小费迪南德的脸彻底红了,"我怎么好意思穿成这样去看她,上帝,我倒真不希望她看到我!"
"好吧,我能理解。说起来,我头一次订婚时,每次去见姑娘之前都要把西装烫了又烫。"
"我真不明白我父亲为什么总打发我去铲雪?我本来可以......"
"噢,他只是觉得那里人手不够,又需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干活而已。好吧,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明了。我猜,是那位姑娘干的。你是在窗外看到的,对不对?你从铲雪的地方走到落地窗那里,你用不着否认,外面只有你的脚印。窗边留下的脚印还有点深,你一定在那里站的时间不短。从角度上说,你正好能看到放雕花花瓶的地方。特别是,当维尔斯夫人发现丢手链之后,大有责怪那位姑娘的意思。那么,你以为你是位骑士吗?"
"不,不,道格拉斯先生,就是我干的。"
"很好,你要是坚持这么说。我们姑且可以这样认为,那位姑娘偷了她可怜的养母的首饰,然后把它交给你,啧啧,里应外合,听上去真不坏。"
"你怎么能这样说,道格拉斯先生!"
"我认为这就是全部事实!那么等迪肯警长来,事情就这么处理,啧啧,你知道在布莱克本地区发生过一起类似案子最后的判决吗?男的判了二十年苦役,女的则判了十五年。"
"噢,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宁可上绞架!"
"我会对警长这么说的,这合情合理,证据确凿。"
"上帝!不!您怎么能这样做,道格拉斯先生!"
"很好,"道格拉斯先生再度取下雪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那么给你两条路,要么,我们把警察找来,按我刚才说的将你和那位姑娘一块投进监狱,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实话,这样至少我们可以考虑免于起诉。"
"......"
"你要告诉我们真话,这样我跟德沃特公爵才能想办法编出像样的谎话来,解决这件事情,你能明白吗?很好,你脑子里只顾着要为那位姑娘承担罪名,那么你可怜的父亲呢,你为什么不考虑这个呢?而且,你给德沃特公爵也带来了麻烦,他很生气。好吧,当然你不在乎他,但是我很在乎。"
对面那位容易激动的年轻人沉默了半晌,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
"唉,道格拉斯先生,您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养母的允许,她想结婚的话,不仅没有一分钱的嫁妆,而且她养母还会剥夺她的继承权。我本来只是想看看苏珊娜而已,远远地也好。"
"可怜的姑娘,这比女佣的待遇还差!"
"是的,她连女佣人都不如......"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下一刻他就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啦。小书房的门啪地一声被推开,老管家费迪南德老爷爷的洪亮嗓门像教堂敲开的钟。
"威廉!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混账!"
小费迪南德霍地站起身来,他倒是遗传了他父亲的好嗓子。而事实证明,这种好嗓子不仅适应于引吭高歌,也同样适合吵架。只是可惜了四壁书架上的书,哗地一声震塌了一片,道格拉斯先生赶紧忙着心疼拣书。
愤怒的父亲和忤逆的儿子,活生生一场百年前的家庭伦理剧,但是当老管家顺手拣起壁炉旁的一根铁通条时,眼看道德伦理剧就要改演伊凡雷帝悲剧了,紧接着下一秒,公爵就带着佣人们跑了进来。这下好了,顿时乱得像周末伦敦帕托伯乐大街的跳蚤市场了。
好在公爵很快控制了局面,而且更明显地是,他很少见地发怒了。他的命令一字一句地传达下去,父子俩被分开看着,佣人们都退下去了,这世界才总算清静了。

道格拉斯先生将小书房的门关上时,才关切地问:
"您怎么样了?"
这位公爵捂着肩膀坐了下来,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刚才老管家爷爷的通条没打着威廉,倒是打到了自己身上。
"上帝,上帝,这真该死。"
"那么,请让我看看,"道格拉斯先生慢慢帮他脱下外套和马甲,衬衣也解开了,对方肩上的红印露了出来,"我看得您拿毛巾和冰块敷一下。"
"好啦,马丁呢?马丁是不是又躲回房间睡大觉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偷懒的把戏!"
"我去叫他来?"
"算了,别让他来,免得被费迪南德老爷爷知道不好,叫弗朗西斯科来招呼我吧。"
这个黑头发的漂亮年轻人过了好一会才被叫到房间里来,公爵皱起了眉头。
"你跑到哪里去啦,弗朗西斯科?"
"我......我一直在琴房练琴,公爵先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事情多的是,那么你人呢?"
弗朗西斯科在德沃特公爵这里还没有见识过什么脸色,黑色的大眼睛里立刻噙满了泪水。
"噢,我......"
"真受不了,我有说你什么吗,你还敢哭!"
这句话一说出口,弗朗西斯科抽噎得更厉害了,哭个不停。
"噢,上帝,"公爵挥手将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打发了出去,"真受不了他,他除了哭还会什么?在床上也是,他以为他是吸满水的海绵吗?碰他哪里他都哭,上帝!我要再在他身上多试一次,我的卧室准得被他淹了不可!"
道格拉斯先生本来拿毛巾敷在对方的肩膀上,突然用力按下去,这时他满意地听到身下的公爵发出一声惨叫。
"您意思是说,昨天晚上弗朗西斯科又到您房间过夜了?"
"啊,不,没有,我敢对圣经发誓,我是说以前,啊,雅各,求求你松一下手......"
"只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放松点,我看您紧张得好像我要给您取子弹一般。"
公爵皱起眉头,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那么你来试试看,雅各。"
"我叫您别动。"
"你又不要我,雅各。"
"得了吧,您数数看您几岁了?您是小孩子吗?真受不了您!躺好,别乱动!"
过了一会屋子里又传来一阵闷哼:"噢,雅各,你轻点不行吗?"
"那么您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谢谢你,雅各,"公爵穿好衣服重新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可真倒霉。唉,费迪南德老爷爷他当然也不会真打,说起来威廉是他最小最疼的一个孩子,但是他总要作出点教训的样子来吧?现在威廉的事情全庄园都知道了。"
"您是够倒霉的。"
"唉,这事情你问得怎么样了,雅各?"
"那么您能过来吗,我们一起谈谈看?"

道格拉斯先生在桌子上平摊了一张图纸,标注上客厅里各处的位置,他用红笔在放花瓶的桌子上打了个记号。
"手链上查不到什么指纹,公爵先生。"
"意料之中,那么小的东西上,即使是有,也会很模糊,对不对?"
"没错,而且客厅里几乎人人都戴着手套。小费迪南德说他看到是苏珊娜将手链丢进花瓶的,顺便一提,苏珊娜是他的未婚妻。"
"这可真......可是这很奇怪,如果苏珊娜跟小费迪南德是串通好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苏珊娜从养母那里偷了东西,藏在这间房子里某个地方,如果当时要搜查是绝对找不到的。然后小费迪南德再把赃物取出来,这计划听上去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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