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官人————残卷醉灯
残卷醉灯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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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话的孩子,难道要我重新教给你顺从?呵呵,那你就等着吧,我的小乔儿。
等等,他还是我的么?
我离开已经五年了啊......我的银鲤鱼,恐怕已不在他眼内了......他被人包下了么?好一面琵琶,竟是别抱,令人愤恨啊。
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他有了别人,才认不出我来!
小东西,你这样名满京城的小相公,恐怕勾搭官员财主土豪富商地头蛇的机会更多了些吧!
一把妒火烧得闻凤心中热辣辣地疼着。
当初,当初我是什么,不过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书生,而他们,怎么看,也比当时的我强上百倍。他是当红的相公,难免对他们更加多一些温存......
越想越乱,闻凤已经不能抑制自己的怒火,案情啊卷宗啊统统抛在了脑后,一心要问:你现在又跟了谁!等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将情绪带入案情的时候,他已经开口:"堂下立者,因何不跪?"
低沉的声音中藏着暴风雨。
"我不服!"这小东西双手粉拳握紧,唇齿红白分明。
闻凤冷静了一下,问案,问案,他是民,我是官。我不该这样,冷静下来......
这使我调至京城的第一案,一定要问得公正,公正......
终于调好心态,闻凤抬头微笑道:"那便这样问起吧,你的名字?"
"琵琶!"
"琵琶?"闻凤一愣,"你名字便叫琵琶?"
不叫乔儿?
难道......认错了人?
不,不会的。这巴掌大的小脸,这细长而弯的双眉,这明亮透彻的双眼,这粉红色略薄双唇,在梦中萦绕过百遍千回,不会认错,不会认错。
可是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止一两,谨慎,谨慎,若不是乔儿,我岂不是冤枉好人徒增恶名?
"我暖翠楼内一律姓玉,我全名叫作玉琵琶。"小东西放松了一点警惕,就像晒了太阳的猫儿,毛发也顺了一些。
乖顺下来的样子,更加像极了乔儿。可是,他是不是,是不是?
他名为琵琶,会不会拨琵琶?倒是要不着痕迹地问呢。
闻凤再次试探:"难怪别人叫你做琵琶官人,原来是名为琵琶。"
然后眯起眼睛观察着。
"大人不必问东问西,只管问案好了!你便再近乎,琵琶也不吃你这套!"
小东西突然反应过来了啊,还算聪明,若这样一个小东西是他的乔儿,他更喜欢呢。闻凤笑起来,用一些过分的字眼和态度道:"那我便直接问了(琵琶竖起耳朵睁大了双眼仔细听着,模样说不出的可爱,真想上去一捏。)--此状说你毒害布帛商刘老爷家独生公子致死,却是为何?"
"大人若这么问,琵琶便没法讲话了。你认定琵琶杀人,便将琵琶问斩好了!"琵琶挺起胸脯,眉毛几乎竖起,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样子。尽管可爱,但这属于冲撞公堂,大明律案头放着,万不可纵容嫌犯,落人口实。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下次我就不客气了。"拍一下惊堂木,闻凤拿出几分严肃。
"我......草民总可以吧!草民并未杀人。"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不当之处,琵琶口气软了一分,粉唇撅起,哀怨地瞟一眼闻凤。
更加可爱。
闻凤微微一笑。
"那么,"闻凤拿过卷宗,"前日早上你夜未归宿,踏进房间便见到刘公子七孔流血死在你房内,对不对?(琵琶点点头。)你说你那夜不在房内,可有证据?"
"草民是偷偷溜出楼去的,并未通知任何人,无人知我出门。"
"那你回来之时可有人看到?"
"无。"
闻凤冷笑:"难道本大人要问死人去?死无对证你该听说过吧,琵琶。"
"我......"小东西咬着嘴唇无话可说。
"有内情也要迅速讲,不然你定下罪责,便什么也没的说了,你想想吧。"闻凤施加压力。
这小东西!大晚上跑出去,做什么?京城的晚上多不安全啊!出事怎么办?
难道......会别人去了?
闻凤熄灭不久的怒火再度窜上。
一夜未归......一夜未归......他去做什么了?还不愿意说?
闻凤望着他的表情,观察着他的样子:琵琶低下头去,想了一想,脸上浮出一片红云,微微一笑,随即快速隐去,双手扭扭自己衣角,深呼吸。
这笑容......这笑容......闻凤更加怒火中烧。
这笑容,伴着那声 "公子真好",数年都不曾忘却啊!那是,那是甜蜜依恋的笑容!
果然是......果然是有了新的情人?
压下火气,闻凤将左右退下,只留下他的师爷、好友,袁蝉,两边差役只留下口风最严的一对,其余遣散至后厅待命。
袁蝉也在悄悄观察好友神情。难道,这次就是这么巧,遇到了他口口声声的海棠树下小相公?如此这般,倒要多留意,少不得要写遮口费,混顿好吃的。
嗯嗯,不要偷笑得太明显。尽管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嘿嘿嘿。

第 3 章
闻凤再次问道:"玉琵琶,你确定不要说你的去向?"
这次声音已经近乎愤怒,带着颤颤的尾音。
"草民......不能说。"琵琶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很好!掌嘴!"
闻凤抽出令签投在地上。
"是!"两边差役应一声,一个很自然地踢向琵琶腿弯,琵琶跪下,他便抬起琵琶下巴固定。另一个走过来并不多言,反反正正打了琵琶四下耳光。
两人同时松了手,琵琶便悲鸣一声,瘫倒在地,眼中隐隐有了泪光,默默擦去血迹。
袁蝉口中啧啧,不着痕迹地向闻凤使了个眼色。
闻凤没好气:"说来!"
"这样粉装玉琢的小官人,你两个可要手下留神,莫打坏了。"眼光从差役身上挪开后暧昧地瞟闻凤,"你也真下得去手,这样的美人,上来就给人家掌嘴,你看那脸儿红得,还让人怎么讨生活啊。"
两个差役心领神会,点头应承。闻凤却又是往牛角尖内钻,剜了袁蝉一眼,心道:莫不是连你也和他有一遭的?这却好笑了,哼!
心里这么想着,眼光往袁蝉和琵琶身上来回游移,越看越生气,越看越有问题。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越是牛角尖里钻得厉害。
闻凤冷眼看着琵琶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固执。他认定琵琶出门是为了会情人,而那个刘公子还在他房间里痴痴地等......
他想到乔儿与自己在一起的美好模样,想到如果他还在别人怀里辗转承欢......
乔儿啊乔儿,你气死我不偿命对不对?
"我再问你,你去了哪里?"这声音更严厉。
"我......我去了......"琵琶有些说不下去。
"你说不说!"闻凤低吼出声,琵琶身躯一颤,低下头。
"大人你不要这么凶嘛!"袁蝉微笑开口。琵琶抬起眼,望向袁蝉,眼内满是求救的神色。
闻凤拍惊堂木,"啪",很大的声音,琵琶又缩了缩肩膀,低头。
"快讲!"
琵琶嗫嚅着道:"草民去了废弃的暖翠楼院内......草民以前住在那里......"
听话了。
很好。
"具体讲来!"
"我......大人......这种事情,你也要听的么......"
"你想隐瞒,休怪我上夹棍!对付不听话的刁民,大人手段多的是!"
琵琶被吼得怕了,便和盘托出:"因为那里海棠花开了,草民回去赏花......坐在花下回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过了一夜......"
"有无人证?"
"有......看管废院的,是原先暖翠楼的人......不过大人若取证,可否不传他们上堂,私下询问?"
"为何?"
"这......草民并不想让他们再卷入这种不清楚的事情中......"
"那我便问你,你回忆的什么事?"
"大人,若这个也问,那草民便真的不能说......"
"不说?"满载着压力的眼光瞪住琵琶道。
"不说!"琵琶倔强摇头。
这小东西!
"左右,拶子!"又是一根令签落地。(作者注:看了许多作品,没见过有男生使用拶指之刑的,貌似是女用刑,但是,拶子总比夹棍要好些......用起来美型一点......)
差役将琵琶小葱一般的白净细长的手指放入拶子空隙中,随即一左一右拉动拶子。尽管手下留情,琵琶还是难以抵受,泪痕满脸,将身子缩得紧了,衣衫揉皱,粉臂外露,清楚可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质手镯。那手镯上穿着的坠子,便是当年那银鲤鱼!
乔儿!
闻凤呼吸一窒,心猛然揪痛,定定望着琵琶的面容,再没有挪开眼睛。耳边听得琵琶带着哭腔大声道:"大人!大人!饶命......我说......"
差役就等着他服软,忙撤掉刑具,站在两边。
琵琶本想用手撑地,但十指连心,痛不可当,一边检查自己手指有没有断折,一边抽泣。
闻凤见他痛成这样,心里难过,也是一团乱麻,万箭钻心。
琵琶啊琵琶,你若有问必答,我何必呢!
又是恨,又是怜,一时无法排解,眼光停在他身上,一刻不停。
琵琶双手颤抖着,擦泪都没有了力气,只是哀哀地哭。
"大人,该日再审吧。"袁蝉低声道。
"嗯。玉琵琶,你最好冷静地想想下一场官司中怎么回答本大人的问题!"
"是......"抖动不停的嘴儿一句话也说不完整,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
袁蝉望了望闻凤那阴云密布的脸,吐吐舌头,不敢说一句话了。
"嫌犯收监。"闻凤丢下这句话,便离开。
□□□自□由□自□在□□□
长夜漫漫,一弯上弦新月挂在天际,眼见那白色渐渐薄了,怕是要落。闻凤身穿中衣立在窗前看着月,满心里净是琵琶一双泪眼。
乔儿......若真是乔儿,那指头,弹琵琶的指头,更痛的紧了......
闻凤不自觉抚上自己胸口,那里有一个点,深切地疼着。
风中吹来的花香,似乎是桃花。
桃花啊桃花,你怎生比得我的海棠?我记忆中的海棠?那海棠娇而不弱,艳而不淫,那海棠没有淫靡的香气,只是一身清冽,随着风飞舞,开便开,落便落,宠辱不惊。
是,那是我的海棠,只是我的。
叹一口气,闻凤绕到隔壁门前,想敲门叫醒袁蝉,手举到半空却放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他走出不远,袁蝉的门开了条小缝,缝内露出一只促狭的眼睛,暧昧地眨着。

闻凤在琵琶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来,抚摸着五年来梦中一直可见不可触的小脸蛋,一触之下竟是手心尽湿。闻凤抬头望望牢顶,并未漏雨,放在面前,伸舌一舐,淡淡的咸味,原来是泪。
闻凤一身便服,没管地上脏污,便坐在琵琶身边,更加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蛋和脖颈,顺便用袖子帮他擦去一些泪水。琵琶身体蜷曲,肿胀起来的十指小心地拢着,有的关节处还在流血。那柔嫩的双唇,已经失去了水分干裂,渗出血丝。
闻凤皱着眉,手指抚过他干涩的唇,只见那唇一张一翕,吐出两个字来。
"公子......"
闻凤再也忍不住心中思念,将身俯下便要吻去,发丝落下去在琵琶颈畔,琵琶皱了皱眉,醒来,闻凤的嘴唇还未触到他。
"你是谁!"琵琶双手护在身前,警惕地望着闻凤。
"不认得我了?"闻凤温和地,一语双关地道。
琵琶仔细辨认了一番,摇头。
闻凤微笑,将琵琶揽过在怀里:"真是好记性啊,小东西。"
"你......你是大人......"琵琶这才发觉眼前微笑的温柔公子便是白天恶毒的蛇蝎大人,晃动肩膀在闻凤怀里挣扎。
"别乱动!你手不痛了么!"闻凤钳住他的双肩责问道。
"大人你做什么?请自重!"小东西愤怒的很。
闻凤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试探一下这小东西:"你不想翻案么,想,就乖乖从了大人。"
"狗官!你这无耻之徒!"琵琶手指痛得难以抵挡,不敢用手去推闻凤,曲起肘来向后直击,但被闻凤紧紧抱住,吸取着颈边熟悉的暖香。
"放开我!"琵琶脸儿涨红。调戏他的轻薄之徒原不在少数,被人强行搂抱在怀中并不是一次两次,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被这个无耻的蛇蝎笑面虎大人抱着的时候,自己一点都不愿意排斥,反而差点扑入对方怀中?
公子,公子,救救乔儿!
琵琶心神慌乱,脸颊红晕烧得透了,咬紧自己嘴唇。
"别咬,出血了。"闻凤温存满心,伸手拂拭,琵琶一愣之下乖乖不动,任他手指擦过,任他凑上唇舌,任他--
啊,他怎么这样无赖!
琵琶难以抵抗入侵自己口内的舌尖,半推半就让闻凤占足了便宜。闻凤依依不舍离开他的唇的时候,他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
闻凤一吻未解相思,正待再吻过去,琵琶脸儿更红得厉害,竟不顾双手疼痛钻心,举起抵挡。
"琵琶,好糊涂啊!你仔细想想,若从了大人,怕什么翻案怕什么官司呢!"闻凤忍住笑逗弄道。
琵琶严肃地望着闻凤,毅然地道:"那大人下次升堂时,便打杀了琵琶吧!会有人为琵琶报仇的,到那时抄了大人的家,削了大人的官,流放大人三千里,大人便知道今日不该了!"
"区区一个粉头相公,好大口气!"闻凤叱道。眯起双眼心道:这小东西,莫非找到了靠山?若是这般,到要好好探查,用力惩罚呢!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的乔儿,现在的琵琶,那个海棠纷飞的夜里,那个娇小的孩子在自己身下梨花带雨,辗转娇啼的样子来。
那样的风情,时时想起,时时血脉贲张。
乔儿,我不听话的乔儿,除了我,除了我,谁抚过你如桃蕊般粉嫩脸颊,谁吻过你如杏花般娇艳双唇,谁揽过你杨柳般柔软腰肢,谁缠过你莲藕般纤长手足?
还有,还有你用你那魅惑的嗓音,叫过多少"公子"?
一幕幕这样的画面闪现着,那个压在乔儿身上的男人又不是自己,闻凤手臂微颤,几乎一个耳光扇过去,举起手来,却看到琵琶在夜色中闪动的愤怒眼光。
不得不说,好眼神。
现在的他,不是乔儿,五年来,乔儿变成了琵琶。
这是琵琶。
"不是口气大,大人趁早放过我。我家公子比大人大多了!"
小东西倔强地昂着头,口气中满含着骄傲。
"你家公子倒是何人?嗯?"闻凤心中被妒火烧遍。
"我家公子官比你还要高,衙门比你还要大,管得比你还要多!"
闻凤气急之下,心思反而一片清明(作者注: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是已经气疯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狂躁心理障碍。闻凤:本大人斩了你,你算老几!),不怒反笑:"那他是谁呢?"
"我不告诉你!我家公子说,他一定能考上状元做大官!"琵琶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轻抚着银鲤鱼。
"呵呵!你都不知他是谁,怎么指望他救你!"
"公子说过,他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闻凤抓住琵琶手腕,不由得吃自己的醋--从前的自己,怎么令这个孩子这样依恋!难道现在的自己不好么,不够体面么?
琵琶想抽回手腕,却已是被牢牢捏住。闻凤轻抚那银鲤鱼:"就凭这个?哈哈哈!"
"不许你笑话我家公子!他一定会找我的!"琵琶大声喊道,脸涨得通红,但是表情极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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