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台你骗我————残卷醉灯
残卷醉灯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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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正是快要停下之前最凶猛的一时。那水在草檐上往下急流都来不及,竟是一层摞着一层,哗哗地向下冲,冲得亭前踏脚的青石板一尘不染,水汪汪地亮。英台细看这种景色,暗叫一声惭愧。自己看了半天雨,竟没有山伯一眼望去的犀利。此刻水不离草,草不离水,那水竟然真的像布一般在亭子外围一曳到地。山伯所书一个拖字,水之泛滥,草之浸水沉重态,一览无余。
啊,要是他和我同在一个学堂......
心念触及,两人皆是一震。竟然同时开口:"请问仁兄......啊,不......仁兄请讲!"
四九和银心两个小鬼不客气地笑起来。
山伯清清嗓子开口:"小弟请问仁兄,是要前往哪个学馆就读的?"
"小弟要前往樟楠轩,在陈先生座下当弟子的。"
"啊!又与我相同!"狂喜之下山伯竟然忘记要客套,猛然立起身来。
"真的么?往后有仁兄相伴,小弟真是幸运之极!"英台从小至大也未见过与自己兴味如此相投之人,也是兴奋不已。
"我山伯家中单传,无兄无弟,甚是孤单,今遇祝兄,有意与兄台结为金兰之好,兄台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草桥亭,草檐新,草桥亭中结金兰,自此梁祝两相好,正是当结同心。

第 2 章
到杭城,到杭城,千年杭州好风景。
山伯和英台定住步子,细看那杭城风光。人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时亲眼见得,一丝不假,各自心下庆幸出门一遭。(灯灯:对不起大家了,灯自己没有去过杭州,所以景物描写跟不上略去之,望见谅)
"梁兄!你看那里是否就是学馆大门?"忽而英台玉指一点,指向之处,大块的红木匾额挂在眼前,上面四字"樟楠学馆"颇有龙凤之姿,虎豹之形,旁边署名是太守马玉关亲题。山伯和英台赞叹一声,正待入内,旁边一人却幽幽叹息。
"唉......"
英台缩在山伯旁边,小声道:"良辰美景,叹息哀切,未免太煞风景。"
"贤弟。"山伯向结义兄弟望了一眼,"不可顽皮取笑。为兄听其声痛,观其行悲,必有为难之事。嗯,待我上前探问则个。"
刚要抬步行至那人身边,英台拽住了衫袖:"梁兄莫要去!"
山伯不解的望着他,心想这丫头怎么如此不对。明明眼前有义,岂可见义不为?
"梁兄!小弟在家时便听说,外边人心难测,见事便做事,恐有不当啊。"
呵呵。山伯心内暗笑一阵,果然是没出过门的大小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不甚把握得当。待要摸摸"她"的脸蛋表示亲昵,毕竟不敢太逾越,隔着衣衫袖轻轻拍"她"胳膊:"放心,有你在旁为为兄观望,无甚大碍,为兄去去便来。"
见到对方不甚放心地点着小脑袋,瞪大一双小鹿一般的双眼望着自己,山伯心头一甜,微微笑,向那陌生人走去。
"兄台请。"
"啊......呃......兄台......请......"蚊蚋低吟一样的声音,转过来是一副平凡无奇的面孔,极力控制情绪之下,却还是略带愁容。
"兄台,有何为难之事,说与在下一听,也好为兄台分忧。"
"啊......不不......还是不要......你不要靠近我,大家都很讨厌我的。"这年轻书生客套话也省去,吞吞吐吐言不成句。
"兄台是这学馆的学生?"山伯转了话题。
那书生点了点头:"我......我......唉,你听了,不会困扰的么?"
"为人排忧,乃是君子不辞之责。"若在平时,山伯一定会走开。可今日身后背着英台一对目光,竟是打起了那逞英雄的念头,决定好人做到底了。
"如此,两位兄台请随我到对面茶楼上去吧。"书生勉强笑笑,做出邀约。
去就去,至此骑虎难下,闲事管定,怎不硬头皮!
□□□自□由□自□在□□□
"啊,原来在匾额上题字的马太守,就是你父亲啊!"
英台捂住口唇,小声惊呼。
"好英台,我刚才叫你听了不要出声......"刚才那书生马文才一脸的无可奈何。
"对不住对不住,马兄你继续讲。"
"我家兄弟共五人。我父在苏杭,官镇钱塘太守;大哥勇猛威风,当朝做将军;二哥天资聪颖,又蒙高人传授观星之术,礼部主持祭祀;三哥在上一场科考中得了状元,做了户部侍郎;四哥精通六艺,现在是二十四处官家教坊的第一操琴师......可是我......我从小平庸,才智不如人,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每个人都在闪光,只有我默默无闻。按说我和别家孩子原也一样,只是放在我家,就显得无才无德,很窝囊。此番父母要我拜陈先生为师,希望提高我的水平,没想到陈先生做入学之前的测试,我竟然是最后一名,惊险过关。陈先生说我资格平庸,怕不是读书的料......"
马文才越讲越是伤心,连山伯和英台都觉得此人实在是命运蹊跷。
"马兄不必担心,入学之后,功课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人还可以帮你用功,你看如何?"山伯温和微笑。
"对啊对啊,进学之后,说不定也会有其他朋友,大家帮你,一定可以念好的!"此时英台也打消了不安之心,开始与马文才称兄道弟,一副开心的样子。
马文才摇头道:"你们不觉得我很累赘,很讨厌?"
"不会。"山伯和英台连连摇头。
"那你们不觉得我很丑,没有气质,没有素养?"
"不觉得。"山伯和英台对望一眼:马家都出的什么人才?有机会定要当面看看!
"你们愿意与我交好?真的吗?"
"当然是。"
"啊......我真的有朋友了......"马文才一副犹在梦中的姿态,不可置信地喃喃。
山伯和英台看得忍俊不禁,连拉带扯把他揪进了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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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祝英台?"
英台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忙转过身来,身后便立着一位鬓发略有斑白的中年书生。英台心思机敏,稍加转弯推测,便知大概,立刻作揖鞠躬:"陈先生好!"
山伯和文才见到英台这样失礼,也急忙跟着行礼。
"英台,当年访你父亲,你还是这么低的小娃儿呢,想不到几多年来玉树临风起来!"
"不敢当,陈先生谬赞。"
"哈哈,不要客气,给你留了最好的房间,谁叫老夫有点私心了呢!啊,这位是马家的公子,文才,对吧?文才你住在英台隔壁,与你同室的是我一个远房侄儿,相信你们两个一定可以共勉勤读。"
"谢谢先生不弃!"文才激动地撇撇嘴,眼中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英台你的同室,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会稽来的梁山伯。这个孩子很有文采,也很有眼光,他可帮助你开拓眼界,你心思机敏,可带动他多多思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不是一般用来指......
英台与山伯脸上都是稍稍一红,心想先生说话真是随便,怎可乱开玩笑。
"这位学生,你是哪位?凡是寄了文章过来参加考核的,老夫都有印象的,你大名但说无妨。"
"先生,学生是会稽梁山伯。"
"哦?哈哈哈......"e
英台不解:"先生所笑为何来?"
"英台啊,我原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承想你们已如此亲密,我放心了啊,哈哈哈。"
先生一边笑一边还想说什么,后院转出一个丰腴的中年妇人,脸上含笑,向这边叫道:"云章,快来!"先生抬头答应,向几个学生告辞,便没入后院。
"那是师母。"文才向山伯和英台介绍道。
"师母气度不凡,想必出自富贵官宦之家。"
"嗯。"文才点点头,三人各自整理房间,按下不提。
求学读书的日子,即将来临。

第 3 章
自开始入学以来,山伯提心吊胆,一刻不停关心英台身份安全。
***
入学半月,第一个休息日来临,天朗气清,微风和畅。
学馆学子们热的烦心,便跃跃欲试,要去城外游水。先生微笑颔首,老顽童一般带着一群学生向河边郊外行进,惹得师母一阵担心,连连嘱咐安全小心。
山伯本有些诗意,想静静地趁大家不在,做几篇杂文出来当作歇息,可是拗不过英台软语相求,于是只好跟着去了。
叹一声,同窗们对河水的热情显然远远高过对书本。
山伯无兄无弟,个性又安静,其实自小就很少做这些击水扑跌的玩乐,本来心下存有不屑,见大家玩的尽兴,也禁不住加入其中,放声大笑,心下豁然,竟比原来心境开阔的多。
"咱们下水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学子纷纷开始宽衣解带,一片赤条条身躯,下饺子煮汤圆一般挤进水中去,纷纷游动着。
"山伯你不下水?"文才已经将衣衫脱了大半,正折叠整齐放在一处,转头看到山伯没有宽衣的动静,忍不住问了句。
"嗯,不下去。我从小未进水过,恐怕旱鸭子一只。"山伯微笑,在水边坐下,只除去鞋袜,将脚浸在水中。
"我也不去,梁兄我陪你!"英台不会游水,本来生怕没人陪自己在岸上留守,眼见山伯不下水,十分欢喜,便挨了山伯坐下,也学山伯除去鞋袜,将一双白生生的脚浸在水里。
"哟!小祝的脚儿又细又嫩,可真漂亮!"水中有人喊。
"文才,你会游水啊!"一声呼喊,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了文才身上。山伯暗暗松气,可英台啊,总不能在这许多男人面前大露肌肤。
"我会啊!我经常游水的。"马文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得意之色在他脸上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们分作两班打水仗好不?"又一人建议。
"好啊好啊。"听得一致赞同。
"那你们怎么分为两军?"英台笑眯眯地说。
"这不难,各自组对猜拳,胜的人一边败的人一边。开打的时候,各自还积压着猜拳时候的斗志和不服的心思,就能更激烈。"马文才想也不想就说。
"马兄真好策略!"山伯不由得赞叹出声。
"梁兄我们来做赌,看哪一班人马胜利!"英台玩心大盛,"我就偏和文才做个对!"
"文才你可听到,有人不服我啊,你可要加油!"
"山伯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文才哈哈大笑间,人马两边分开,激战即将开始。
水珠飞溅,白刷刷的一片,那水中身子浮沉时隐时现,还不时冲出一两个来,向岸上的两个"后盾"袭击的。这人群之中,马文才的身影特别明显,灵动滑溜,真如一条游鱼一般,不时突袭到对方阵营施展"杀手",搅得对方人心大乱。
可是对方突然爆出一声呼喊:"大伙别急,围成一圈,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待动!"
英台一看便笑逐颜开,大喊:"许仕林你要加油啊!扭转乾坤就靠你啦!"(灯灯:咳咳,实在不想乱起名字,白素贞啊白娘娘,你家儿子借来用用啊,客串一下客串一下。)
许仕林转头望着这边,笑道:"英台你放心,我们赢了,少不得要山伯和文才请客!"
"就是这样,冲!"英台咯咯直笑,顺手撩起水来就向水中人泼去。水中的同窗不甘示弱,将水向上泼。一时英台白生生的手腕手肘都露了出来,却还只管尽力泼水,可吓怕了山伯,一把抓起英台手腕--"注意点!"
"啊?注意什么?"英台玩性正浓,突被打断,自然没有什么好气,皱了皱双眉,望着山伯。
"衣裳都湿透了!"莫名其妙想发火,莫名其妙想骂人,莫名其妙想把这英台拉的远远的,直不被这群同窗看见的好!
为什么,为什么怒火的热度盖过了三伏?e
"啊,你说衣裳?"英台抬头望见山伯一脸不耐,心下不知为何,丝毫不觉得自己错。见他说衣裳,想来是担心自己衣裳湿透,当下将身上那一袭青衫袖子七卷八卷,露出两条嫩藕也似白生生的胳膊,就要继续泼水戏耍。却转头望见山伯脸色铁青,严肃地望着自己。
"英台!"山伯的脸色,好一个阴雨煞晴岚啊......
"梁兄,你到底是要说什么?你要小弟小心衣裳,小弟已经做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言讲便是,何必拿别人出气!"英台虽说脾气甚好,可从小到大却也未受过如此窝囊气,说到底还是小少爷脾性未敛,偏偏山伯直缨其锋。
山伯却也是,谁知哪里来的执念,一心觉得英台女扮男装。人若犯了执念,那就是一心一意觉得事情便如自己想象一般,不去追寻真相,不去打听端详。似这般误会,想来若是山伯当面询问,也只是与英台一笑了之,却也无事后这无端生出的种种烦恼,啼笑皆非--此是后话。
"我这都是为你!"冲口而出一句,带着硫磺硝味,几乎弥漫出烟雾来。
"为我又当如何?我问过你,想说什么你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
"我直说,你也要听得!"
"你若不说,我又怎么听得!"
自两人要好以来,此对峙尚属首次。平日里如胶似漆,一旦反目,自然激烈无伦。两人皆一腔怒火,满腹冤屈,都觉得是对方怠慢了自己,也是怒火上涌,都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不该。
山伯毕竟强硬一些,当下将自己想法甩出:"你方才在这许多人面前,露出这样大片肌肤,斯文何在,体统何在!"
英台毫不细想此话含义,只觉得是对方苛责:"那河中同窗还是赤身露体了呢!你自己又不会水。为何不说教别人,偏偏找我麻烦!"
"别人我不管,你不行!"心急之下山伯一声低吼,英台震惊当场。
别人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简直毫无道理!为什么我不行!难道我就满身是错,难道我是任你挑拣的?"英台更觉委屈。
"英台!你自然与别人不同!别人不是我的结义兄弟,而你是!我身为兄长,当处处照顾你才对的!可是适才照顾不周!英台你如何知道!我口中怨的是你,心中怨的是自己!"山伯一手捣在自己胸口,心急火燎地剖白,不管旁边水中还有人在听,不管英台是否可以明了,只管把心事挑出,一声比一声高。
"啊!原来山伯这般心思!"一转头只看见许仕林和马文才都趴在水边,笑眯眯的。
"你们快打仗去!仕林,你输了我可不饶你!"英台佯嗔,板起脸儿。
"好好好,你们就继续吧!"文才向仕林身上泼水,仕林反扑,两人闹作一团。
英台这才得到空闲,望望山伯,那人已是脸涨红到耳根,不由一笑,反安慰道:"梁兄不要生气了啊,小弟知道错了,谢谢梁兄关心嘛。"
山伯怒火发出,心愿剖白,已是泄气,当下觉得自己刚才无名之火发的毫无道理,再看英台软语相慰,脸上更是挂不住,忙向英台道:"其实是为兄的不好,不该向你发脾气的。"
"梁兄,小弟知道你疼小弟,以后把话讲开就可,小弟会接受的。"英台到底是个孩子脾气,欢喜便是欢喜,气恼便是气恼,全写在一张俏脸,一点不加以隐瞒。现下眉开眼笑,两只青葱也似的手儿拽紧山伯的衣袖,晃呀晃,满脸都是春风,笑得阳光失色。
山伯只觉得眼前这个英台闪亮起来了,晃得人眼睛花花。脸上更是燥热,俯身掬一把清水往脸上胡乱一抹,竟还是无法消退那热。热气竟像是从心里生出来的一般,甩也甩不掉,抛也抛不开。一颗心竟变成丝丝缕缕,如那菟丝子的藤蔓一般,顺着风吹往上缠,往上缠,把整个人都绞得紧了,再无法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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