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刻痕————炩风
炩风  发于:2009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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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守在手术室外,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个场景和气氛都很熟悉,不久之前,蓝若泉也是守在手术室之外,等待时间艰难地过去,等待一个奇迹般的好消息。
最後,他等到的是一个噩耗。虽然那是一个谎言。
这回,并不一样的,死亡的气息没那麽浓烈,这是一个成功率很高的手术。
只是,长达十小时的手术时间也将人本就不多的耐心和乐观慢慢磨掉。

明明就是全身麻醉的状态下,他却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
就像在耳边一样很清楚。
他甚至看得到自己的身体被刀子切了开,任人宰割。
这样的过程他不陌生,他也感觉不到痛。
但他觉得恐惧。
恐惧的,不是那把将自己身体切割开的刀子,而是那把抵在他背後的刀锋。
这是一直埋在他心底的恶梦。
他一直认为挨刀或挨子弹都没什麽好怕的,可是他却经常感觉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从身後狠狠一刀刺入心脏......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恐惧。
在他背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明明是做梦,却那麽真实。那样的感觉像魔咒一样一直挥之不去,直到......

「手术不是很成功,为什麽人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几名穿著黑衣到道上兄弟面露凶光与焦虑围著穿白袍的主治医师兴师问罪,年过半百的医师被质问地冒了一身冷汗。
手术结束後,人被转进了加护病房已经过了一天一夜,麻醉早退了。
脑波、心跳、脉搏、血压、体温......明明一切都那麽正常,人却偏偏不醒,连医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群人乾著急著。

L型沙发上斜斜躺著一个人,身上盖了条鹅黄色的毯子,像是在睡觉。旁边坐著一个人,膝盖上放了一叠资料,无声地翻著。
安静到让人窒息的气氛终於被一声「我是不是错了?」给打破了。
「晟他是不是知道他可能要睡很久,所以才会在那一天晚上跑出去?」
一样是闭著的眼,飘忽不定的口吻。
「那一天在他开刀前,我是不是该听完他想说的话?」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东方风无法回答。
他也想有人来回答他心中的疑问,那一叠临床报告根本不能说明什麽。
......
「晟只是累了,他要告诉你的话还没说,他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蓝若泉举起胳臂遮住了闭起的眼,嘴角淡淡地扬起一丝微笑的弧度,苦苦地,「嗯......你安慰人的功夫进步了。」
东方风微微皱起了眉,长吁了口气。
「时间到了,走吧。」他望了眼墙上指向七点四十分的钟,然後丢下那一叠纸,站起身。
躺在沙发上的人也爬了起来,随意拉拉衣领,便双双睬著一重一轻的步伐出门了。

他们在医院规定的开放探视时间之前就抵达,东方晟昏迷的脸一如多日前刚出开刀房时候一样安静。
那张睡著一样的脸确实很安静,存著点傲气的英俊脸庞,眉宇间微微蹙著,没有平日的锐利和霸气,就像一个耽於美梦的普通青年。
医师告诉他们,东方晟已经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他身上查不出任何异常,目前的昏迷症状也只能推估是手术的後遗症。
既然留在医院没有太大实质效益,接著他们便和医师讨论将人带回去照顾的可能性。
最後他们将人接了回来。

东方风之前没有直接涉及帮中的事务,他没有东方晟的野心和企图心,现在他替东方晟守著,等著他醒来後交还他,他只是占了个代理人的缺,实际上运作的人是白子霄和杜言,没有直接涉及当中的利益,瓜分权势,另两人也没特别的异议或杯葛,但这只能是暂时,现实面里这样的情况却不可能维持太久,如果东方晟一直没有苏醒过来重新掌权的话,不久的将来赤血内部又要经历新一波的改朝换代。
蓝若泉的主题餐厅继续营业著,只是他这个不尽责的挂名店长经常性的不在,偶而的出现,身边有时会有一名很年轻的男子陪伴,通常男子在店里待的时间都很短,像是有重要的事让他抽不开身,往往坐了会儿,和不负责任的店长说上几句话後就会离开。

照顾一名昏迷的人需要无限的耐心与细心,被照顾的人也同时丧失一个人的自主尊严。
打营养针、喂食、擦身、推拿、调理、处理便溺卫生......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请看护的打算。
晟平日就不喜欢让陌生人接触他的私人领域,连房子都很少让人进入,当然更无法忍受由陌生人接手照顾他隐私的生活起居,即便是他无意识的时候。
更何况,他只是昏迷了,睡著了。没有生病,不是植物人。
东方风自然承接了绝大部份的照顾工作。他变得很少出门,手机不离身,最常联系的是医院的医生。赤血会那边有必要时他才会出现,每次出门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来。
蓝若泉也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然後一声不响地接过他手上的工作,然後把他推到一边休息。
本来就很安静的屋子,现在变得更安静了。

有时,东方风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也没什麽不好,晟会一直在自己身边,虽然他不会睁眼看自己,但自己却可以一直看到他。
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以逼迫或是折磨的方式对自己,他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睡著了,陪著自己。
泉也会每天来看他们,有时也会住上个几天,他们之间的话题可以有很多,大部份都是泉在讲,他们在听。
泉一直很有说故事的才华,再普通平凡的小事到他嘴里,也都会变得很有趣,听他滔滔不绝时,东方风总是柔和了双眼,带著淡淡的笑,适时应和了几句,有时甚至他们也感觉到那一直在睡梦中的人的嘴角也好似扬起浅浅地,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这些日子,泉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不说话的时候很安静,偶而却会突然跳起来指著那昏睡中的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似这样就能将人骂醒过来似的。
泉也会一直陪著他们吧?
现在这样子,好像也没有什麽不好?
他觉得,开始感到厌恶自己,自己真是越来越自私了!

虽然天气还是微凉的,但出了太阳的下午总算能感觉到一点温暖的气息。
三点半正是下午茶时间,蓝若泉从店里带了一盒蛋糕和两瓶超商买来的可乐。
通常这时候,人不会在屋里,而是在庭院。满是绿荫的庭园里,摆著一张白色休閒躺椅,一张户外咖啡桌和几张椅子。
只要没下雨的午後,东方风都会将人带到庭院里,让人躺在躺椅上晒太阳,阳光让沉睡不醒的苍白脸庞多点生气,少点病容。
而东方风通常会在旁边,随时都看得到他的地方,做著简易的自主体能训练。
就像一般运动员一样,要保持绝佳体能就得持续不断的锻鍊。以前他或东方晟都习惯去健身房,不过现在要看顾东方晟占去他大部份时间,虽然累有时却是很无聊的,不能上健身房就利用空暇时打发时间。
而东方风刚将人抱到躺矣上,回头就看见那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熟悉的人,他笑了笑。
蓝若泉将纸袋搁在桌上,走上前将人拉起来,很用力的拥抱。
东方风不再有像之前面对两人亲密举止时的仓皇或是躲避。而是坦荡接受这份支持的拥抱。
这一个月来,他们心中有共同的希望和坚持,很多时候什麽都不用说,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我觉得这家伙虽然睡得跟死人一样,不过好像我们做什麽、说什麽,他都知道。」蓝若泉双手抱胸,瞪著那睡得不醒人事的人叨念。
「嗯。」这样的感觉他也有。
虽然他一直没睁开眼,却好像透过那具身体一直在看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感觉得到他鲜明的存在感。
「你搞清楚,我还没原谅你。别以为你一直睡著不醒来,我们的帐就可以这样赖掉了!哼哼!利息照算,等你醒来再一并清算......」
「真是够了!没见过像你这麽会睡的!都睡多久了还不起来!你以为你是熊在冬眠呀!」
念上几句,骂上几回,东方风从不阻止他,近来泉是情绪化了点,但等他发泄完就会平静下来。
果然蓝若泉在乱骂一通之後,就跳到椅子上,双手抱著可乐瓶,一口一口咬牙地喝著。
看那孩子气的模样,东方风忍不住笑了笑,走近他。
见他靠近,蓝若泉眯起眼笑了笑,双手扯过他的黑色领口将人往下拉,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东方风「啊」了一声,讶异这意外的吻。j
这一个月来,他们虽然几乎天天都会见面,可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蓝若泉天南地北地聊,没有特意的回避,但也没再提过三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话题。
这些日子,他的生活忙碌单调有时清閒,也没认真再去想这纠缠已久的问题。
目前的状态就很好了,他觉得。所以他没有再特别去思考,安於现状。
如果晟醒了,这样的生活也可以继续下去,他曾天真地想。
但蓝若泉并不打算让他继续天真下去。
「风,想清楚了吗?」
东方风眨了眨眼,呆滞的眼神一下就回复了过来。
每次他变得不切实际时,泉总是会将他拉回现实中。
做人,不能天真吗?
「我一直很清楚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和我以前喜欢晟是不一样。晟对我而言,是比朋友重要,但那不是爱情。我对他不是,他对我也不是。
晟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我。可是,他到底喜欢我那一点?他只是当我是弟弟,当我是他捧在手心中,那个最疼最宠的人。只是因为我出现得早,那时我们都还那麽小,他又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们一直在一起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後来不管出现什麽人他都不在意,只当我是重要的人。他在乎我,对我也有独占欲,可是那并不是爱情。」
东方风顿了顿,摇了摇头。
「晟他......并不是只当你是弟弟。」
他爱他一分,自己身上就多一道伤,这麽多年了,那麽多数不清的伤痕,已经烙进身体里,刻在心坎里,怎麽可能不是爱呢?
「好吧。就算他真的不是只当我是弟弟,但我确实只当他是哥哥,就算比朋友、比哥哥重要,也只是朋友和哥哥。至於他当我是什麽,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东方风在原地怔了半天,又望向那张沉静的睡颜,茫然无语。
拉过东方风让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你这个笨蛋,不要用去想谁会对不起谁,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对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想要的,曾经只是他们都过得好,而自己,只要能一直守护著他们就好。
现在呢?晟早日醒来,而三人平和相处的现状可以一直维持?
「你可以选择追求自己想到的,爱一个人不止只有付出,也会希望对方为自己做点什麽,这不是自私,你已经为他做很多了,剩下的他欠你的,我想给你的,我连他欠你的通通一起给你。除非你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东方风望了他半天,又看看东方晟,内心似乎在拉距,「我......我喜欢泉。」
蓝若泉笑著往他唇上亲了下。
「不是朋友和兄弟的那种喜欢?」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蓝若泉微微皱了下眉,不过还是又亲了他一下。
「你的心被分成两半了吗?」
「......好像。」
算了,他不计较了,现在他至少不是被排在那个人的後面,虽然还是不甘心,但就是这样的风才让人那麽喜欢吧......
如果能把在心头的那个人说放掉就放掉,那也不是东方风了......
「也许我们现在说的话,他听得到,也许听不到,就算他现在没听到,等他醒了,那些话我一样会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如果他一直没醒,我会一直陪著你照顾他,如果他醒了,对我们两个的事有意见,我们就私奔,你说好不好?」
那有给人说不好的机会,蓝若泉越说身体越往前倾,东方风下意识地身子往後倾。
蓝若泉的脸已经凑上来,稍一往前两人的唇就会碰在一起的距离,「我们来刺激一下这只爱冬眠的懒熊,他受了刺激搞不好就会醒了喔。」
顽笑般的口吻,神情却是无比认真。那凝视的眼神温柔而坚持,看得东方风根本移不开视线,嘴唇就感到温润柔软的触感。
蓝若泉举起手搂住他的双臂稳住他往後倒的上半身,细细亲吻著。
一开始东方风还有些迷茫与逃避,这是一个易於被对方掌控的姿势,但他也没有想要逃脱了,後来就慢慢闭上眼,让一切随著感觉走,让对方牵引著自己。
起风了,周围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有什麽动静一样。
两人分开了。
迷蒙的四目交接,吹拂进耳畔的风声,带著某种熟悉的气息,好像有人在呢喃低语一般。
那瞬间,好像有一回头,椅子上的人就会睁开眼对著他们笑的错觉。
一阵南风吹过。
是错觉吗?

这是不是爱,他并不知道,也不重要了,他只要知道他对自己很重要,是自己一辈子想守护的人,自己离不开他了,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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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样结束吧~~
拖了那麽久,我也知道这个结局......嗯......在打到结局前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已经准备好锅盖了......Q_Q
觉得写文最好玩的就是,常常作者和读者都一样,往往在看到下一句出现之前,也不知道下一句到底会是什麽......(谜之音:只有你才是这样的吧= =")
交待不清的地方~~嗯嗯~~应该还有个番外的吧~~(真的有那种东西吗?望天)


心之刻痕番外-初夜

在认识那个爱笑的鬼灵精之前,东方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那麽在乎一个人。
因为家族的关系,他们在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家伙,他连爬都还不会呢!
他绝对不喜欢小鬼头,尤其是印象中这种连话都听不懂,只会哭闹还包著尿布的小屁孩!
可是这个小娃儿却很不一样,粉团一般的孩子,粉粉嫩嫩小巧可爱,不但不哭不吵不闹,躺在舒适的木质摇床上,睁著一双乌黑的好奇大眼,见了人就呵呵笑,一双小手在半空中扑呀扑的,见了什麽就抓什麽。
那时大人们在谈事情没注意到他们,所以也不知道一个才三岁多的孩子竟然会抱起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小婴儿到了庭院里玩。
那时会把这小娃儿抱出去的起因,是站在摇床边的东方晟伸出指头碰了碰那粉嫩的小脸蛋,想收回来时就被在空中乱扑的手给抓住了,抓著抓著还被当成了食物想往自己张开的嘴里塞,小小年纪的东风晟也不由得额上青筋跳了跳。
只要用点力气,就可以把手指抽回来了,可是大概发现手抓的东西要脱离自己小手的掌握,一张粉嫩的小小五官就可怜兮兮似的皱成一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人如何如何欺负了呢!
见那讨人喜欢的笑容不见了,东方晟倒心软了,一时也忘了要把手收回来,就这麽被塞进转眼又呵呵笑的小娃儿嘴里,当成奶嘴在使用了。
那时,他就有一个想法了,小娃儿已经懂得拐诱人了。
他觉得口水湿黏黏的实在恶心,便用力抽了回来,没想到那小娃儿也不哭不闹,也不像方才那样装可怜,而是不服输地要更努力更努力的要伸长小双臂要抓回他的「奶嘴」。
东方晟退了一步,左看右看,在小娃儿的枕头边找到了真正的奶嘴,一手抓了便往小娃儿嘴里塞。
更没想到的是小鬼根本不领情,马上就吐掉,小手臂继续在空中乱抓努力要找他回的「奶嘴」。
这回被他抓到的是东方晟的袖子。两只小手抓到东方晟的左手袖子後就倔强地再也不放开了。
东方晟才明白,小鬼不过是要找人陪自己玩而已。
同为家中独子,加上生长环境的影响,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对所谓的孤独有初步的认识了。
当然这个连爬都不会,受尽宠爱的小鬼是不可能懂那种情绪的,他只是不甘寂寞爱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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