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枪走火————非予
非予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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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们这边不方便......」店员面有难色。
「你连提款卡也没有带?没钱的话来这边干嘛?」
这只死乌贼就懂得落井下石......
「小管,先借我一点,回家的时候我再还你。」林朗丞心里咒骂,表面尽量维持平静的客气。
「有钱买那些影片然後没钱买电脑?」管雍临看著林朗丞因怒意而闪烁的双眸漾了笑,动作缓慢的拿出皮夹先帮他垫钱。
林朗丞趁机瞄一眼他厚厚的皮夹,没好气的说:「谁没事会带这麽多钱在身上......」
「一般人没事也不会买长腿叔叔。」
「妈的,明明就不是......最好你小时候没看过这种东西!」
管雍临嘴角微扬,俊秀的脸上挂著一抹耐人寻味的似笑非笑。但林朗丞全然没留意,他愤愤的把打包好的物品收下,在心中不知道後悔多少次,居然一时鬼迷心窍答应让管雍临来家中修理电脑。
从早上开始到中午一同去采买,两人还在附近顺便用餐,因为电脑采购事件让林朗丞懒得多费唇舌攀聊,一想到回家後看著管雍临帮他弄这些东西,时间一久搞不好连晚餐都要一起吃......联想到这层,口中的食物连带变得索然无味。
看著别人重灌电脑是最无趣的一件事,林朗丞为了体现待客之道,他还是认份的坐到管雍临旁边看他操作。不过时间一久,堆积已久的疲乏以及昨晚没睡好的倦意全部涌上,他抓过抱枕,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著,渐渐地坠入梦乡。
管雍临本没留意,只是林朗丞突然安静下来让他有点不太习惯,转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著。
他不自觉扬起一丝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唇角,但沉睡中的林朗丞错失了他难得一见没有攻击性的笑意。
他转过头继续操作。灌好整个作业系统,管雍临再加装他可能有需要用到的软体,末了还留下自己带来的两片资料片,留给林朗丞以备不时之需。
管雍临帮林朗丞整理好电脑桌,一切备置妥当後,他回过头来,目光不经意再度飘向那个抱著抱枕、头已经严重偏斜的男人。
这样的睡容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他曾经在公司里也见到过。当时林朗丞侧趴在桌上,嘴边有时念念有词,手中还紧抓著标书不放。林朗丞睡梦中的咽语是他停下脚步的原因──本以为这人是醒的,但他根本睡死在桌上,在自己的梦境里自得其乐。
当时管雍临曾经考虑几秒要不要叫醒他,可是他的睡颜看起来那麽疲惫,连在睡梦中都不忘皱著眉头。偶尔他抚平了眉宇,微扬的唇角疑似泄漏不知名的笑意,彷佛那几分钟的短憩是为了储备精力,不希望人家来扰他清梦。
那时候林朗丞的睡颜让他研究的有点入神,如同现在。
这只是张男人的脸,桀骜不驯的眉是最能看出他风风火火的脾气,一向炯炯明亮的双眼此刻却紧闭著,他几乎可以想像原本那双眼睁开时,会如何与他对峙。目光掠过他挺直的鼻梁,来到他的......
然後,管雍临缓缓靠近他──察觉到自己沉迷太久,他转移目标到他怀中的抱枕,没细想将它用力抽了出来。
「干!是谁──」顿失依靠的林朗丞狠狠晃了一下,之後猛然惊醒,张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管雍临那张脸,他惊讶的问:「你怎麽会在这里?」
显然林朗丞是睡昏头了,完全遗忘为什麽管雍临会出现的原因。
「我辛苦的帮你电脑,而你却在旁边睡觉?」
林朗丞抚著额头,昏沉的脑袋逐渐恢复运转,所有的记忆也一倂涌现而出。
「好歹我人没有放著你不管,也是在你『旁边』睡著。」即便意识不太清明,林朗丞也不忘为自己辩护。
「不知道是谁的电脑。」
「你也不想想是为了谁才搞成现在这样?」
「踢到电脑的人是你不是我。」
「好,很好──」看一眼运作正常操作顺畅的电脑,林朗丞忍了:「下次我再好好谢谢你。」
如果林朗丞不是这麽咬牙切齿的话,他的谢意看起来会诚恳真挚许多。
「喔?没想到你还记得谢谢两个字怎麽说。」
「其实你还是看我不顺眼吧,因为这样呛我很爽,所以才来帮我修电脑的对吧?」
「我没这麽无聊,专门陪你耗一整天。」
「那就是天生嘴贱了。」
对於林朗丞的挑衅无动於衷,在安装影音播放软体後,他伸出手向他索讨:「你的长腿叔叔呢?放来看看。」
「你这麽想看那部是不是?早说嘛,下次我帮你买!」他拆了一部电影递给他。
管雍临顿了顿没说什麽,接过DVD放进光碟机里,直接帮他播映出来。
随著进入影片之中,林朗丞理所当然的指使他调整画面跟音量,还嚣张的踢踢他要他让开。管雍临退到一旁,跟著他看了几分钟後觉得不感兴趣,盯著他专注的侧脸几秒,最後默默的自行离去。
林朗丞不知不觉看得浑然忘我,许久才想到要道谢:「死乌贼,谢啦!」
向投入死水的石头一样,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不会这样叫就火了吧?」他转过头,哪里还有什麽人影,他连管雍临什麽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自闭......连走了也不讲一声。」林朗丞懒懒地的拉著影片的卷轴,快速掠过某些片段。
其实管雍临人真的不错,除去他嘴贱孤僻的性格外,这年头还要找到有人这麽帮著自己修电脑还不收费的人真的不多了。
「不收费......」林朗丞一僵,突然间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死了,那两万块他还没给!

11
林朗丞心心念念欠管雍临人情还有金钱的这件事,如同心里的疙瘩一样挥之不去。在周一赶完的计划书交出去後,他暂且放松心情,脑子里正计划著下班後的活动。
「你今天应该不用加班吧,下班之後应该没事才对。」
当管雍临把画好的图面交给林朗丞,之後正准备要离开,被林朗丞开口叫住。
他略微疑惑的望向他,脸上挂著狐疑的表情。因为那位开口询问的主角看起来问的很随性,目光也不是对焦的摆在他身上,那随意提及的口吻像是与左右邻近的同事谈天一样。
「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吃个饭。」林朗丞抬起头,擅自帮他下了决定。看见管雍临一副不明所以的惑然,他才有点僵硬的说了像咒语的关键字:「电脑,两万块。」
「你不怕我有约?」他恍然大悟的失笑。
「谁会这麽想不开跟你一起吃饭......」和他对谈总让林朗丞蒙生出一股挖苦的欲望。
「有,你不就是。」
所谓拿石头往自己脚上砸,就是在指林朗丞这种人。
下班之後,两人各别驾著自己的车到林朗丞指定的聚会地点,那是间类似居酒屋的日本料理店,里头用餐气氛热闹,喝点小酒助兴之後说不定还能顺利的玩开──虽然林朗丞不觉得与管雍临两个人能玩多开。
「你能不能喝?」在点了一瓶清酒之後林朗丞才赫然想起应该问管雍临这个问题。
「我们两个一个骑车、一个开车。而且重点不是能不能喝,酒後不开车才是重点。」管雍临睨了他一眼。
「日本清酒哪会醉,何况我号称千杯不倒的。」林朗丞颇为自豪的一笑。
「每个喝醉酒的人讲的话都一模一样。」无所谓的吃了一口明太子薯片烧,他眼角马上瞥见因为不服气而喝下第一杯清酒的林朗丞。
「你等著看!看我会不会醉。」冲动之下他又多灌几口,还挑衅似的帮管雍临斟酒,逼他跟著一起喝。
「喂,万一我们两个都挂了怎麽办?」他犹豫了。
「大不了就当流浪汉,躺在店门外睡一晚。」他则是豪气的随缘而去,大有明天不上班的气势。
几杯黄汤下肚,成效立竿见影。林朗丞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发热温暖,不过这是喝酒惯有的正常现象,他眼前景象还很清晰,也没什麽晕眩的症状出现。夸下海口的人还是意识清醒依旧,另一个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的奉公守法好良民喝不到四五杯,逐渐出现微醺的神情。
「才喝几杯就这样,你酒量居然这麽差?」
「我又不是......咯!......酒鬼。」管雍临一向没什麽表情的脸此时因醉意而略带抹红晕,柔化他脸部线条,本来就俊秀的人现在看来少了生硬冷漠的感觉,增添几分可爱亲近。
「对,你是醉乌贼。」林朗丞笑笑的揶揄,不带任何嘲讽意味。
眼前的人对酒精反应实在敏感教人吃惊,不仅有「茫」的感觉,他泛红的脸还比他这个灌下半瓶的人还多。
「我知道。」管雍临拉沉了脸,闷闷的说。
「知道什麽?」没头没尾的话他没有放在心上,配著杯中物再咬了几口非常适合当下酒菜的香炸鸡软骨。
「乌贼是我在公司里的绰号,对不对?」
林朗丞猛烈的呛咳几声,差点没被刚咽下去的鸡软骨给噎住。他喝了几杯酒顺气,因一连串的咳嗽而眼角带泪。
「乌......呃,小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哪个人嘴巴这麽大泄露口风的?
「你。」那个已然呈现六七分醉态的人,半眯著眼盯著他不放。
「我......!?」什麽时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你总是会不小心对著我喊出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因为我帅才这麽注意我啊。」他乾笑几声,开个玩笑想化解尴尬,即使一手促成如此坐立难安气氛的人毫不在意。
管雍临没有回应,他只是张著眼紧紧锁住他,本来应该被这道冷得吓人的眼神感到退怯,却因他醉醺醺的洗礼下变的稚气许多,威胁感顿时大减。他的双眼也因醉意而显得湿润,那道一瞬不瞬的视线直看的林朗丞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心虚的先调开视线。
「我......真的不懂为什麽你喜欢男人。」喝过酒的他也变得比往常健谈,娓娓诉说他心底深处的话:「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有什麽不同?为什麽你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喜欢男人又怎麽样,又不是喜欢你也没有防碍到你,你紧张什麽。」林朗丞皱了眉,语气不怎麽友善。
现在要从感谢会转向成同性恋质问会?这也许是世上异男的偏见,总以为身旁的同性恋都会对自己下手,避之唯恐不及。
默默又喝下一杯的管雍临低切的说:「没人会喜欢我。」
原本有点不耐的林朗丞听见他的自艾自怜的低语,心里不禁泛起同情,他安慰道:
「乌贼,人生本来就是这麽不公平,人帅的不一定有钱,有钱的也不一定帅,好的事物背後就会有坏的事情。虽然你人机车嘴贱又喜欢结屎脸,最後还可怜到没人喜欢你,但是至少你......呃,至少你......」林朗丞努力想他的优点,苦思的神情倏地豁然开朗的拍拍他:「至少你会帮人家修电脑!」
「我......我一直想改变,可是就是改不了。就像我不想老是呛你,可是看到你不呛又会很难过......」
真不知该赞美管雍临的诚实,还是他与生俱来就有找碴的本能。
「能被你这麽看重我还感到真是荣幸。」他无奈的自嘲。

12
管雍临突然贴近他展开无言的凝视,两张脸拉开一种极为亲腻的距离,那张直击的俊颜让林朗丞莫名怔忡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你......」口若悬河的林朗丞头一回这麽口吃的支吾以对,通常面对他会说不出话来,多半是被气到七窍生烟的时候,像这麽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还是头一遭。
林朗丞紧张的往後退,他一时忘了在吧台上的座位是没有靠垫支撑,这麽慌忙的退後让他无预警的向後倒,在有心理准备会摔得很狼狈时,那个醉态怡人的管雍临还知道要及时伸出手拉住他,让他不至於跌得太惨烈。
「干嘛这麽紧张?」
「紧、紧张个屁!我不习惯跟别人贴这麽近说话,尤其是你这张乌贼脸,给我退远一点!」他抚著胸口上跳动频率加快的心脏,说服自己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的跌倒导致。
管雍临摸摸自己的脸,抱以苦笑:「因为我长得难看到像乌贼?」
一旁林朗丞猛灌四五杯清酒,脸颊上的热度比刚才更甚,他又在心中告诉自己:酒喝太多了、一定是酒喝太多了......
制造这种暧昧气氛的元凶尚不自知,还趴在桌上用那种无辜的眼神对他说:
「喂,林朗丞......」
「干、干──干什麽?」
「再点一瓶清酒来喝,这里酒挺不错的,喝起来不烈又不容易醉......」
「放屁!谁刚刚才说过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眼前的管雍临绝对不是平日他所认识的管雍临。林朗丞正危襟坐,脑子不断再三提醒自己对方是个异男,而且不过刚好喝过酒之後醉得比较迷人一点点而已,千万不要想不开对他下手。
管雍临拿过所剩无几的清酒本想一饮而尽,怕他酒品奇差的林朗丞心惊胆颤的抢回酒瓶,哪晓得他将目标转移到另杯盈满的酒杯,在林朗丞来不及挽救下,那杯酒也进到管雍临的肚子里。
「你......酒品真差......」而且他喝的地方还是自己喝过的位置啊!
林朗丞当机立断,快速果决的带著醉乌贼马上结帐走人,呈现八分醉意的管雍临实在脱离他平日的认知范围,林朗丞半推半拉的把管雍临带离居酒屋,打算尽速的把这个让他无力招架的人打包送回家去。
不到晚上九点,正是台北霓虹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管雍临在路经剪发店的时候不知道又发什麽酒疯,一个人打算冲去进去整理头发,急得林朗丞连忙制止他。
「欸──等等!乌贼,你想要进去?这麽晚他们都要关门了,下次再来吧......」
「上面明明写十一点才歇业。」说是喝醉的人指著店门外的营业时段,脑子里倒还挺清楚的。
「你现在进去要干嘛?这里不是什麽日本传统理发院,没有免费帮你刮胡子的服务,我们先走。」
「我就是要进去!给他们剪头发之後整个人焕然一新,到时你再看看我像不像乌贼。」
「叫你乌贼不是因为你像!」林朗丞挫败的低吼。
但那个酒品不怎麽好的人早就摆脱他直接进去店里,当设计师询问管雍临希望剪什麽发型的时候,他却只是傻笑个不停。看不下去的林朗丞随手抓了一本杂志翻了翻,看了几个顺眼的发型,要设计师依照杂志照上面的图像走。
那个喝醉的人除了莫名其妙的傻笑之外,还真的乖乖坐在椅子上任设计师摆弄自己的头发,林朗丞无趣的在一旁翻看杂志,刚刚在居酒屋的酒意渐渐袭上来,他的酒品跟管雍临不太一样,喝了酒只想睡觉......
林朗丞背靠著剪发店舒适的沙发,就这麽把这里当自己家的睡了起来。直到有人来推推他的肩,他才大梦初醒似的醒来。
他揉揉惺忪睡眼,意势还在模糊朦胧之中。他只看见眼前是个俐落短发的男子,发色是时下流行的淡褐色,发型也抓得很有层次感,时髦又不失清爽舒服。视线慢慢转到那名男子的脸上,那道很眼熟眉目、不陌生的俊秀五官,好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却又不太一样......
林朗丞愣了好久,才呆呆的问:「乌......乌贼?」他的眼镜跑哪去了?难怪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我还是像乌贼?」管雍临垮了脸,有点气馁的问。
「对,墨鱼面不会因为加了奶油就变成培根好吗。」他没好气的说道。
林朗丞有十成十保证他还在醉意之中,睡醒的他酒意早就去了八九分,可这位没事找事做的管雍临不仅酒品烂、酒量也差到极致,剪染发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一两个小时,但他的脸庞还是呈现十分红润的色泽,说话的语气跟表情也不像平常的模样,八成还在醉。
林朗丞好心的帮他付了剪发费,再度拉著想要再一次改变造型的管雍临出来,目的地锁定他的家。
在把人塞进车子里的时候,管雍临又开始不安份起来。
「管先生,我能不能拜托你合作一点......」
把脚推进去换手伸出来,把手放回去又换脚突出来,林朗丞第一次觉得照顾一个醉鬼是件这麽麻烦的事。他七手八脚想试图要扯开挂在颈项的手时,不知不觉才发现他也跟著挤进车子里,整个人就压在管雍临身上,两人也十分贴近,转头就可以闻到管雍临呼出的酒气......
林朗丞莫名的发热起来,明明酒意早就散了,那股躁热缓缓再度从脸上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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