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纸张上头的号码默念一遍,管雍临也渐渐呆住,他愣愣地依照数字号码拨出,最神奇的是居然还接通了──
「喂?阿嬷?你怎麽打手机给我,你会用了?」
那声音,管雍临再熟悉不过......
「喂喂?阿嬷,你要讲话啊,这不是电视......你有没有听到?发生什麽事怎麽会打给我?」
管雍临怔然的把手机塞给老阿嬷对她说:「可以,已经通了。」
老阿嬷感激不已笑笑道谢,抓著电话没有克制音量的以高分贝大声放送:「喂,阿丞啊?阮你阿嬷啦,你是跑去哪怎麽看不到人影......」
看著她高兴不已讲话的模样,管雍临有点恍然的想:那个人不是应该正在搭飞机的吗,在飞机上怎麽能用手机?
「......阿嬷哉(知道)啦!......厚啦厚啦(好啦),阮会等你回来......乖孙,阿嬷也想你。」
管雍临眼睛微瞠圆了些,从老奶奶的对答也猜的出另一端的人讲了什麽话,那正是他企求不已的话语。
「厚啦,你不要一直念,电话钱很贵......厚厚厚,阮切断......」看见奶奶想挂掉的模样,管雍临呼吸一窒──因为他什麽话都还没跟林朗丞讲到。
老阿嬷困扰的把手机递给他问:「少年仔,这要怎麽切断?」
管雍临接过手机正想跟林朗丞说几句话,结果那头只有无情的沉默,手机通讯对谈早就被挂断了。
他闷了,和老阿嬷的兴高采烈成对比。
不过下一秒,换管雍临的手机响起。
20
『喂?乌贼,我现在人在曼谷转机,四点才会到桃园机场。我阿嬷从嘉义上来台北找我,这段时间你帮我顾一下我阿嬷,我给你她的手机......哎,算了,她大概不会用。我有叫她在我们住的地方等你,你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出现什麽老人家,如果看见的话先把她带回家里坐,她大老远上来就是为了看我,你千万不要让她走!我算一下时间......等我到台北应该差不多是五点多,到时我们再一起跟阿嬷吃饭......靠,老大在叫我进去了,就这样!』
管雍临跟阿嬷正处於相顾无言的阶段,比起阿嬷好奇的打量家中四周装潢,管雍临的局促不安也很像是个外来访客。他从来都不是健谈的人,即便面对一个老人家也一样。
第一次他对静默的气氛感到坐立难安。
「阿嬷,你要看电视吗?」
「不用啦,打开阮也看不懂又浪费电。」
「阿嬷,要不要再帮你倒茶?」
「可以了、可以了,阮不口渴啦。」
「阿嬷会不会累?要不要睡......」
「现在人困不下去,阮精神好到还可以去下田。」
好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之前他跟林朗丞对话对峙的情况?不过阿嬷有的是老人家的淡定与温暖的谢意,完全没有他们针锋相对的紧张。
「少年仔,你跟阿丞住在一起多久了?」阿嬷终於把好奇心放在眼前这个与自己孙子同住一间房子的朋友。
「没有很久。」严格说起来根本没住在一起过,因为林朗丞说要同居之後他就撇下他一个人跑去出差。之前他只是经常留下过夜,隔天又早早起床回家梳洗换过衣服再去上班。
「这样喔......啊他几点会回来?」
这大概是阿嬷最常提的一个问题。
「大概五点......」管雍临瞄了一眼手中的表,「还有四个小时。」
「勾价故(还这麽久)......」阿嬷没办法閒坐著,她站起来提著那一大袋袋子热情的问:「少年仔,你会不会饿?阮有从嘉义带一些东西上来要给阿丞,你也吃吃看。」
「阿嬷,谢谢,我不用了。」
「不要紧不要紧。」阿嬷好客的从袋子抱出一团报纸,外层的报纸被她慢慢撕开,露出一只完好的白斩鸡,上头还用保鲜膜包了一层又一层,裹覆的十分紧密。「这只鸡阮今天特地起来杀好煮好带上来的,等一下阮做鸡肉饭给你们吃,阿嬷做的鸡肉饭最好吃了。」
「谢谢。」管雍临客气的点点头。
「你们厨房在哪边?阮来弄给你们吃。」
管雍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从他来这里的印象,从来没看过林朗丞用过厨房。当他带著阿嬷到厨房的时候,真正的灾难才正要开始。
首先冰箱里面冰了几瓶矿泉水,其它的就没了。接下来是该有的调味料绝对没有,连最基本的盐跟糖也不见踪影。整个厨房除了有自来水跟瓦斯之外,连餐具都少的可怜。
「台北头家是薪水给很少吗,怎麽连这些东西都没有?」阿嬷边看边摇头。
「阿嬷,我带你去超级市场买买看。」也许是最好杀时间的方式。
管雍临带著阿嬷到附近的超市买家中欠需的东西,阿嬷老归老,勤检持家的本领还是在,该买的她会买、不该买的她也不会多看。
随後管雍临带著阿嬷找附近的传统市场,管雍临陪著阿嬷走了一段路才到比较热闹的市场,女人家杀价的功力在阿嬷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她连买三根葱都不忘要跟老板硬凹几块豆干。
不可能让老人家提这几袋重物走路,这个担子自然落在管雍临年轻人身上。
「少年仔,你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阿嬷顺便买回去煮给你吃。」
「没有,阿嬷煮什麽我就吃什麽。」如果林朗丞在现场听到他难得顺从的话,一定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
实际上,是管雍临累了,这时的他才深刻的体会到,当时阿嬷对他说她「还可以去下田」的这句话不是开玩笑讲讲的而已。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也没办法休息,他跟著阿嬷到厨房当二厨,阿嬷说什麽他就拿什麽给阿嬷。接著他把刚买回来的菜洗一洗挑一挑捡给阿嬷时,被她老人家叨念了几句:
「少年仔,做人不能这麽浪费,人死了之後下地狱都是要把生前浪费的食物全部吃下去。」
管雍临维维诺诺的点点头,没有抗旨。
阿嬷把菜全部挑乾净放下锅快火大炒,随手一伸:「豆瓣酱。」
他塞给她,只见阿嬷豪气的放了好几大匙,他下意识的阻止:「阿嬷,你会不会加太多?林朗丞他不爱吃辣。」林朗丞没有特别跟他说,是公司聚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阿嬷添加调味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特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她咧嘴大笑:「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他含混不明的点点头,没有直接用言语承认。
「阮那乖孙很讨厌跟人家住一起,以前在阮那边读书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回家,问他住哪里,他都说住学校宿舍,要不是老师打电话来说他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阮那时还以为真的跟同学住在学校里。」
第一次听到林朗丞的过去,管雍临兴起探究的欲望,细细聆听。
「阮都不知道他平时在做什麽,他自己一个人上来台北念书找工作,偶尔才回来看看阮,每次回来也只挑好的讲,到底是多好还是多苦,阮这个做阿嬷的也都不清楚......」翻炒的手停了下来,她把锅铲交给管雍临,要他接手。
管雍临愣愣的接过来,随便铲了两三下,眼神探问似的看向阿嬷,她很随性点点头,挥挥手要他放心:
「做菜就是这样,随便做随便做,有一天你就会当总铺师。」
话虽如此,但管雍临长这麽大还没自己炒过菜,不管怎麽做他都觉得做来十分别扭,不如跟跟阿嬷的熟练自然。
「他不下来给我看,阮只好自己上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看起来应该不错......」那双历经风霜皱褶的眼睛释出抹柔柔的光晖,她一旁欣慰的低语。
管雍临没注意时间的流逝,直到音乐组曲的门铃声传来他才惊觉已经是林朗丞回家的时间。他放下锅铲想去开门,惜孙心切的阿嬷比他更快一步跑去应门──
「阮的金孙──阿丞,你怎麽这麽晚才回来!快给阿嬷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林朗丞风尘仆仆的放下行李,给他的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样才刚好回来吃你的鸡肉饭啊!好香好香,我在楼梯口就闻到那个味道。」
当他进厨房的时候发现拿著锅铲的管雍临,当场不给面子的大笑,并且毫不留情的嘲弄他:「乌贼你没搞错?你做的菜能不能吃?我们今天还有老人家在场,你不要弄到大家都要进医院挂急诊──有顺便买胃药吗?」
「放心,死不了。」管雍临冷瞪他一眼,绝对没有想到久违的相逢又是这种不陌生的开端。
「你不要这样讲,人家很乖,他还带阮去买东西、拿东西......啊!阮都一直叫他少年仔,忘记问他的名字叫什麽。」
「阿嬷,我叫做『管雍临』。」都过了这麽久才想到要问名字,阿嬷的天兵让他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取这个名字台语也不知道怎麽念......」
林朗丞环抱手臂,贼贼的笑道:「阿嬷不要紧,你叫他『透抽』(台语小管的发音)就好。」
「夭寿猴囝仔!你又不是他父母,不要乱取人家名字。」阿嬷还用力拍打他的手臂以示惩戒,林朗丞故意哇哇大叫的夸张喊痛。
一旁的管雍临只是温柔望著这对祖孙,虽然今天家中多了一个老人家当电灯泡,但有种「家」的感觉油然而生,比前几天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来得更为温馨强烈。
一家三人围著矮桌一边看著电视一边随意话聊,多半是林朗丞跟阿嬷之间讲个不停,而管雍临静静地在一旁吃饭。他听到了许多小时候林朗丞发生的糗事,尿床、怕鬼、偷吃东西等一些孩童时期发生的事,一件件由祖孙两人相声似的一搭一唱逐渐构筑画面。
畅聊时光渐渐流逝,阿嬷顿时惊觉的问:「现在是几点?阮还要搭八点的火车回去嘉义。」
「阿嬷,你不用急著回去啦。今天先留下来住一晚,明天我再载你回去。」林朗丞劝道。
「做人不可以这麽浪费浪费!阮火车票都订好了,要退票多麻烦还要被扣钱。」
「可是你回去都这麽晚了......」
「不要紧啦,火车站离厝边又不是很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阿嬷......」林朗丞败在老人家倔强的坚持下,他眼角瞥了管雍临一眼悄声对他说:「我送我阿嬷到车站,你累的话先睡。」
「你讲反了吧,你才刚从国外回来。」管雍临拉住他打算送阿嬷离开的手肘,缓缓说道:「今天来我开车载你们过去。」
若不是时机不对,林朗丞真想给管雍临一个感谢的吻当做奖励。
他们随阿嬷到车站,原本林朗丞还想买月台票跟著她一起到车站里去陪她搭火车,阿嬷听到後马上摇摇头连声催他回去。
「阮还不是安安稳稳的上来台北,不会有问题啦,不要买票陪阮进来,浪──」
「浪费!」这回林朗丞接话接得极快,让她一张老脸忍俊不住。
她将林朗丞拉进一些仔细详端,皱痕遍布的手抚在她看来无比英俊的脸上,突然间有感而发老泪盈眶。
「阿丞,你千万不要跟你那个无天良的老杯一样,知不知道?」
林朗丞唇边的笑僵了几秒才又笑开反问:「阿嬷,你在讲什麽疯话,我一定会养你!」
「谁跟你讲这个!」阿嬷又狠狠打了他的手臂一下,被自己的孙子逗得窝心却又感慨的说:「阮是说你要幸福。」
他为之一愣,突然很紧张的查看她的身体:「好端端讲这个干嘛?你的身体怎麽了吗?是不是哪边不舒服?有没有去看医生?不要吃那些人家乱报的偏方,生病了就去看医生不要拖!」
「人老了哪边都不舒服,等你到阮这年纪还能这样又跑又跳再说。」
林朗丞放弃与观念根深柢固的老人家争论,他无奈的再交代一些日常须知的关怀,目光遥送阿嬷远去,走到手扶梯入口的阿嬷特地放下蓝白大袋子,双手直挥著在赶他们走,那到佝偻的身躯才搭著手扶梯,缓缓消失在他们眼前......
期间,热络的祖孙完全与沉默的管雍临活像是在两个世界的人,除了最後对阿嬷道的那声再见,他什麽也没多说。两个人默默的一直走到停放的车位後,他才对他问道:
「你怎麽都不讲话?」
「我......」管雍临开了口又闷闷的吞回去。
刚刚阿嬷提到林朗丞的爸爸,他才惊觉到好像没听过林朗丞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他想问又不敢开口,怕触及到什麽伤口。
原本解了锁把车门打开的林朗丞又顿了动作,随手再把车门甩回去。管雍临一语未发的望著他,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直到林朗丞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被我阿嬷养大的。」他手指敲著车顶,云淡风轻的谈起过去的时光:「从小我爸就不负责任,只会喝酒,没钱了就回来拿钱在去买酒喝,後来我妈受不了酗酒就会打人的他,所以她就离家出走了。不过她忘了也带我一起走,所以我想她大概不喜欢我吧。」林朗丞苦笑,沉默几分钟才继续接著说:
「家里有个时常不归又喜欢酗酒的老爸根本是颗不定时炸弹,永远不知道他哪天会爆炸,所以我很讨厌回家,多半都是去找阿嬷一起住。後来发现我自己的性向,当时我感到矛盾又叛逆,所以常常有家不归。高中的时候意外的出柜,那个人觉得失了面子,在我回家的时候狠狠打了我一顿,之後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其实这样也不错,反正我本来就没把他当成是生我的人。」
管雍临走近他,握紧他的手。
「有很多事我想跟阿嬷说又怕她老人家伤心......我念大学的时候她跟我说过,她最大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再抱一个曾孙给她,我没有跟她说,我根本做不到......」
管雍临静静的跟在他身旁陪著他舔舐过去的伤口,静静的感受他的痛苦与挣扎。
「我们回家。」那双手握得更紧,没有一丝犹豫或退缩。
林朗丞看著比他还难过严肃的管雍临,沉重的心情莫名轻松起来。他淡淡笑问:「这是在安慰我吗?」
他没有表示,只是睁著一双眼睛盯著他。
「还是用你的身体比较有说服力......」林朗丞掩去那股哀伤,转化成坏笑又轻挑的模样。
管雍临倒抽口气,微眯起眼瞪著眼前不知轻重的林朗丞,他则是笑了笑,贴在他耳边轻问:
「你看了我第二封传给你的简讯没有?」
「废话。」
「喔,所以这是删掉的意思?」
「......我有看。」
「想不想知不知道我後面接著打什麽?」即使分开了七天,习惯抓著他头发的动作还是改不了。
管雍临紧绷著脸,心跳的速率渐渐加快......
「虽然蛮庆幸不是去伦敦参展,不过还是想快点回来台湾,想吃永和豆浆、想舒舒服服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还有好想,好想......」他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念到最後刻意放慢了速度,欣赏管雍临的急切,末了才笑著揭晓後续:
「好想你......」
剩下的话林朗丞其实没有仔细讲完,因为其它全被管雍临吞在他的唇里,回味万千。
21
两人储蓄已久的激情,从回家後门关上那一刻起,正式泄洪。
管雍临狠狠堵上他的唇,唇舌恣意的在他口中肆虐无际,不停向他索取口中的蜜津,他舔拭过他的齿龈,执地要与对方做最更深的缠绵。林朗丞被对方热情拥吻弄得无力招架,来不及吞咽的液沫从两人交接的吻中流溢而出,管雍临顺著那道甜蜜渠道川流的方向,改而侵袭他的颈项。
林朗丞昂起脖子,任由管雍临半舔半咬的对待,他迷乱的意识在对方啃噬一记後有些回神。他推推管雍临的肩膀,气息不稳的嘱咐:「乌贼,小力一点......」
「嗯......」管雍临随口答应,慢慢转移目的来到胸前的两颗红樱,手指轻轻拨弄拉扯其中一颗,原本在颈项攻城掠地的唇舌来到另外一边,恣情妄意的强力吸吮。
林朗丞被此举搅得喘息更为急切,不自觉将对方的头拉得更为贴近,胸膛拱向对方,将自己送入管雍临口中。
在管雍临专攻胸前的乳首时,林朗丞的手也不轻閒的来到管雍临下方早已挺立的灼热,他情动紧紧一握,换来管雍临难耐的呻吟。林朗丞忍不住用自己昂首的部位去摩擦他的,像是在揭示这场欢爱的进行。
「快、快点!」林朗丞的肌肤难得的染上一抹淡淡的潮红,那是激情的证明,而且正散发出一股惑人的气息。
「我要你......要你......」管雍临爱煞了此刻他的神态,神魂颠倒的埋首在他的颈项中恣意舔吻,刺激他唤出更多淫靡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