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失所望,林衡恨恨磨牙。
"怎么,自己起不来了?"
又有"悉悉嗦嗦"的声音响起时,他索性闭眼不理,可料想不到,这一次倒是真有人寻来。
"啊!"
他和来人的眼镜对上,银质的框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来,用力试一下。"
严正容忽略他的惊诧,只顾自己伸出手,让他可以搀扶借力。
心头别扭地犹豫了一阵,林衡僵硬地抓住对方,一咬牙,忍痛站了起来。
"车都摔坏了,还好人没啥大碍。"
严正容仔细观察一番,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
"午夜飞车,你这算练习特技?"
"不用你管!"
车祸之前的场景,陡然流回脑中,林衡窝火,没好气地出言顶撞。
严正容却只是笑他的孩子气。
"还能不能走路?"
小心抓住他的胳膊,感觉像是带着个迷路的孩童。
"嗯。"
林衡点头,脑子里的乱麻慢慢理顺。
沉默片刻后,他突兀地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应该的,我正巧看到。"
严正容淡淡回应。
012
左腿的脚踝,大约有骨头断了,林衡一拐一拐,老半天才爬过山坡,回到狭窄的水泥道上。
"这个......给你。"
鼻尖下忽然有手帕递来,他抬眼,对方指指额头,示意他擦擦汗。
飞快地接过来,胡乱抹了两下,林衡低头,抽回自己的胳膊,一个人吃力地往前走。
"还是我送你下山吧。"
严正容不放心,推推眼镜,抬脚跟着他。
"教授,你是来看流星雨的吧,那就继续数你的星星去。"
林衡侧过脸,嘴角一歪,吊儿郎当地说。
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尤其是曾经的对头,那种感觉--简直像被人施舍的流浪狗!
"通常失恋的人,情绪波动异常,保不准你会摔第二次,我就当是好人做到底。"
嘴上说着令人大惊失色的话,严正容的表情却是四平八稳。
下意识地,林衡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脸涨得通红,心虚和恼怒交杂在一起。
"你他妈的乱说什么?!"
"嗯,不是吗?"
严正容凝视他,声音依然沉稳。
脑子轰然炸开,林衡攥紧拳头就挥了过去。
没有防备地,对方的眼镜落地,人踉跄地后退几步。
因为脚腕有伤,他自己也站立不稳,俯身往前冲出几步,于是两个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就势又沿着陡坡翻滚下去。
013
一个人如何能这般的倒霉?
林衡悲哀地发现,只要遇上"怪授",他的人生就开始脱轨,一路上布满了各样的危险。
"你还好吧?"
不多时,后方传来属于人类的话音。
"......好,好极了,好到不能再好。"
这下大概两条腿都断了。
滚落在半山腰,林衡试着爬起来。
哎,好疼!......真惨!
就连手,也像是脱臼了。
心底哀叫一声,他索性摆平身体,以地为席,抬头望天。
对方没了回应,四周陷入寂寥的沉默。
瞪着星星发愣,神思渐渐迷糊,林衡沉沉地呼吸。
"喂,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突然,那张讨厌的脸在眼前放大。
顿时,林衡回过神,冷冷看着他拼命眯起双眸。
"我等流星雨,要许愿一辈子不再见到你。"
"是吗......"
没了眼镜,严正容揉揉相当于摆设的眼。
"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寄托在自然现象上,无疑是可悲而软弱的。"
林衡抿紧嘴,眼下的阴影很深,眸心隐隐有些黑影闪烁。
"与其想些无聊的东西,还不如好好计划,如何脱离目前的困境。"
"教授。"
缄默了半天,林衡突然低声叫他。
"嗯?"
"你数星星,为何会看到我失恋?"
人在压力集聚之下,小宇宙骤然爆发。
林衡猛地坐起来,旋即用力将男人推倒,一下子覆身上去。
"莫非你看上我,一直留心我?"
一霎那,嘴唇恶意而挑衅地吻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又是他吃惊地主动移开,愕然盯着对方无甚反应的脸。
"事实证明,你或许有轻微的脑震荡。下山之后,最好去医院做个CT。"
严正容看着他,视线模糊,神色坦然。
靠!
林衡面色难看。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彻底懂了。
唇边似乎还留有男人的味道,有些涩,有些麻,连带心脏也像是被击中似的,时快时慢,跳动异常。
垂下眼,他握住拳头,任性地和自己赌气。
"真是不能走路的话,我背你看看?"
眼看气氛变得诡异,严正容拍拍他的肩,语气恢复自然。
林衡耸起了眉毛,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充满了挫败。
几乎像灾难大片,彼此拼劲全力,四肢并用地返回悄无人烟的山径。
一使劲,将林衡背上身,严正容认真地关照,"我深度近视,请你给我指路,否则又要摔到山脚。"
"嗯。"
少年哼哼,还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小心,前面有坑洞......"
"转弯,走右边的岔道......"
"喂,注意一点,我快掉下去......"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导盲犬,攀在对方的背上,林衡自嘲地翻白眼。
沿途逐渐有路灯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令人安心。
--总算回到了人类社会。
林衡暗中长叹一声。
谁料下一口气还未接上,便突如其来被"丢"到了地上。
万分勉强地站稳,他吼,"喂,你干嘛?!"
"去停车场,拿我的车。"
严正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然后开车回家、睡觉。怎么了?"
"啊,那我呢?"
林衡急了,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叫。
"嗯,这里不是有计程车?当然能送你回去。莫非你害怕路遇歹徒,意图不轨?"
严正容一板一眼,说得理所当然。
"......"
哇咧,真有股想勒死他的冲动!
林衡以眼杀人,瞪着他,怒气腾腾,情绪恶劣到爆。
可惜对方孰若无睹,还朝他摆手,一本正经地说着"再见。"
"喂!你近视眼开鬼的车啊!"
突然想到这一茬,林衡像抓住救命稻草,高声叫嚷。
"我车里有备用眼镜,谢谢你的关心。"
严正容回头,给他一个朦胧的微笑。
厚~~气死人!
林衡满脸黑线条,一屁股坐在烂泥地上。
失恋、受伤、又被人弃之路旁......
哼,论倒霉,谁能比他更霉?!
越想胸口越闷,他咬牙切齿,他面部抽痉。
愤愤然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一辆车停下招呼他。
路过的司机都被吓坏,惴惴不安、怀疑撞鬼。
林衡就快要绝望,却抬头,看见有人倒车靠近过来。
--是他吗?
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卡在喉咙口。
"林衡......"g
车窗摇下,严正容探头出来。
"你回来干么?!要滚快滚!"
他心里激动宽慰,可表情照旧倨傲倔强。
"我说两句就走。第一,你身上有没有钱,叫车付不出账的话,会被人带去派出所;第二,我的眼镜又被你损坏,请你别忘了赔偿。"
林衡震惊,脑部运转失常,于是一把抓过地上的石块,狠命向他投掷。
结果眼力太差,石块飞去了一旁的草丛。
几乎同时,车辆启动,隐约传来"那......没事?我走了"的话。
这样一折腾一闹,林衡忘了失恋的痛苦,满脑子只想这该死的变态教授,恨不得杀了他做标本、标本!!
014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终于到家,正巧遇见由于赶戏而夜归的老哥,他急忙扑过去,差点涕泪俱下。
见他一副狼狈而凄惨的模样,林匀惊讶,立即送他入院检查。
幸好、还好。
只是腿骨开裂、扭伤。
上了石膏,包了纱布,林衡萎靡不振地躺在病床上,不一会儿,硬撑着的意志力宣告瓦解,他四肢瘫开,呈大字形昏睡过去。
满足的一觉醒来,第一眼,他看见毛茸茸的脑袋伏在自己床边。
猝然伸手,他推开瘦小的"田鸡"。
"阿衡......"
椅子没有靠背,"田鸡"摇晃两下,几乎跌落地上。
这下算是清醒了,他睁大双眸,眼角可见疲倦的血丝。
"你有没有好点?"
"谁跟你说我在这里?"
林衡凛着脸,表情很是冷淡。
"阿匀哥哥。我打电话到你家,他说你受伤住院。"
"田鸡"鼻尖红红地看他,"阿衡你出车祸吗?摔在哪儿?"
这一句无心的问话,却好像一把锤子,在他心头凿出个大洞,又空又痛。
"我忘了。"
林衡挥挥手,冷冷地敷衍。
"田鸡"尴尬地低头,嘴唇咬了又放,放了又咬,红得快滴血,才唯唯诺诺地嘟囔。
"你伤了腿,......不方便,嗯,......我来照顾你吧。"
"算了,不用。"
林衡断然拒绝。
"田鸡"愣住,揪紧的眉心开始泛红。
"我......"
鼓起勇气正欲开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闹铃,他犹豫不决,两只手尴尬地藏在身后。
"接电话啊。"
林衡伸个懒腰,打呵欠,微微侧身,不再理睬他。
"小惠......"
"田鸡"怯弱地跑去室外,蜷在角落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特务之间对暗号。
飞快地挂断电话,他面色苍白地走回来,林衡只甩个背影给他。
"谢谢你,我有专业的护工,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留着只会添乱,所以你快离开,别惹人厌烦,听清楚没?!"
漠然地说完,室内一片安静,似乎连呼吸声也陡然消失。
"我......知道了。再、再见,阿衡。"
很轻很轻地,像小猫一样呜咽两声,"田鸡"缩着肩膀走了。
听见微弱的关门声之后,林衡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拽紧被子。
随后不经意地,竟回想起昨晚他攀住的背脊,虽然瘦削骨感,但却是异常温暖。
--嗯?打住,打住!
切,怎么可以觉得"怪授"温暖?!
要不是这个变态,自己哪能这么、这么地凄惨?!
紧急刹车,扯回快搭错的脑神经。
林衡一念叨男人的种种恶行,顿感腿也不疼、手也不酸,满腔的怒火化为动力,整个人生机勃勃,一扫先前的丧家犬之气。
哼,......哼哼!
他邪恶地用鼻子呼气。
--等着瞧好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剪纸,将严正容做成小人像,挂在病房门后,拿它作靶子射飞镖,诅咒这变态教授。
这样还嫌不过瘾,他坚持,每日睡前幻想,各种对付怪授的方法。
--伸手掐死、放药毒死、挥刀砍死......,哇哈哈哈!
然后就在高涨的情绪中,迅速沉入梦乡。
"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处于失恋的非常时期,原以为是坐牢一般的煎熬,却幸而有移情,哦,不对,是泄愤的对象,所以他似乎忘记了--这些应该有的悲伤。
015
转瞬间,春天都快过去,伤痛痊愈后,林衡千方百计打探到男人的"老巢",毅然"杀"上门去。
敲开大门,他看着对方现身。
--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衬出身形的挺拔。对,除了挺拔......还是挺拔。
嗯,氛围不对!
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爆,只有男人探究人心的目光。
"你来?......"m
"第二次赔偿你的眼镜。"
林衡大嗓门地解释,还自认很有性格,甩了甩"刺猬式"短发。
"教授不让我进去坐坐?"
严正容抓抓衣领,后退半步,"好啊,请进。"
简洁明亮的公寓,一厅两房,空间不大,摆设简单。
东西收得整齐,书柜桌椅也保持得干净。
客厅墙上挂一幅水墨画,就是全部的装饰。
而阳光灿烂的露台上,还有几盆花草,正在茁壮成长。
看他自说自话地巡查,好像房产中介商一样,严正容笑了,"你腿好了?走路挺利索。"
清清喉咙,林衡眯起眼睛。
"托教授的福,谢谢你把我送下山,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过没就此瘫痪,已是万分幸运。"
他硬腔腔的嘲讽,却只换来尴尬。
因为对方掉头去厨房,轻飘飘扔一句话。
"口干吗?泡杯茶给你。"
讪讪然坐下,他想,待会要不要把开水泡沸的茶,"哗--",全部倒在男人的头上。
"赔偿我接受,感谢我也接受,林衡同学,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讲?"
很快,冒热气的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嗯......
郁闷地挠挠头发。
--算了!若是把人烫伤,医药费什么的,还不是由他付账!
林衡实施第二套计划。
"我病假拉下了课,少了必修的课时,所以我申请教授替我单独补课。"
严正容推推眼镜,神情认真地看他。
林衡一阵心虚,故意无事人般地挺起胸膛。
"要求上进,这很好。"
严正容笑笑,慢条斯理打破沉默,"就算是做表面文章,我想,还是鼓励一下。"
哼,变态的"怪授"!
真恨不得让人马上整死他!
不过......稍安、稍安勿躁!
林衡努力耐住性子。
"谢、谢、教、授。"
话音刚落,突然间,楼板剧烈晃动了两下。
--老天,该不会是地震?!
林衡诧异、惊吓。
参照他每次遇见对方,总会有倒霉事发生的先例,这次......一定更惨!
他急忙跳起来,瞬间,窗户都跟着震动,室外还应景地,传来巨大的坍塌声,惊心动魄。
上帝,真是地震!
出于保护自身的条件反射,他猛然蹲下,双手抱头,怒吼一声"你快躲好,别被楼板砸死!"
......咦?
怎么--没反应?
房子又晃动几下之后,一切......像是恢复了平静。
双目偷偷撑开一条缝,他狐疑地扫视,却见男人斜靠在沙发背上,硬生生憋住笑,有趣味地凝视着他。
"啊?......我......"
林衡傻了,一脸错愕,旋即又慢慢显出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艳。
"你......没看新闻?这里对面的旧地铁站,今天定向爆破。......就在刚才,好像成功了。"
简略地解释一句,严正容咳嗽不停。
用力跳起来,抬头狠狠瞪他,林衡狼狈又激动地嚷道。
"你心里在笑我吧?你笑啊,你大声笑啊!反正不能更傻了,你尽管笑,你快笑啊!"
嗯?
OOXX!
那个变态的男人,竟然真的笑出声!......还笑弯了腰!
死死盯住他整齐亮白的牙齿,心中忍不住骂他闷骚,弄得好像做牙膏广告!
林衡被那"嚣张"的笑容冲昏大脑,蓦然扑过去,咬住了他薄薄的嘴唇。
使劲、使劲、再使劲......
彼此纠缠的口腔里,渐渐有了血液腥甜的味道。
麻麻涩涩的感觉又再度袭来,心跳以火箭上天的速度怦怦攀升。
没有年轻女孩的柔软和香甜,但那股干净而温暖的气息,却将林衡包围,好像幼年时被母亲温柔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