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李易诀握紧了拳头,突然门开了,李易诀吓了一跳--开门的是宰相。
"你进来。"宰相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没有变,和在府里说话的语气是一样的。
进去?--李易诀暗自嘲笑自己,难道自己可以说不进去吗?
离开的前一天
每向前走一步,脚就更加不舍与地分离。
他知道他不能抬头看皇帝,绝对不能,因为他只是一介布衣没有资格抬头视君。
"看来,你已经知道吾身份了。"
听到这一句李易诀皱紧了眉头,连声音都很像,不愧是同胞兄弟。
"很聪明的--李易诀--连中三元的你为什么没有在朝为官呢?--"
如雷击一般,李易诀震惊地话也说不上来。宰相踢了踢他的脚,他歪头看去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皇帝的话。"草民......不敢读为官之书。"
诸葛洪狐疑地皱起眉头,为何他听得这话中带有仇恨的情愫。
"有话当面讲来,朕宽你所有未知之罪。"
"草民无话。"
不管皇帝和宰相两人如何软硬兼施,李易诀只有一句话:"草民无话,若无话亦是罪,草民还是无话。"
李易诀这个名字本来皇帝就一直记得,现在更加忘不了了。
回到宰相府的李易诀还没停顿下来,桃园的如娘来,说是桃园主人找他。
桃园主人,那不是桃娘子?忽然间他想起了试题的事,脸上很是无光,可是--他还是决定应邀。
"如娘前走。"
如娘一如既往地羞涩,迈的步子很小。
"先生......"
李易诀看向她:"有事么?"
"先生......可曾婚配......"如娘低头问道。
"有。"李易诀淡淡应着,他又想起了如娘。那个比花娇贤淑的女子,芳魂何在?昔日旧事为何越来越淡忘,李易诀抬头望着天,人死了到底会变成什么?
"啊!先生!--"如娘的脸色突变,转过脸去直到了桃园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李易诀万万没有想到桃娘子找他竟然是为了让他帮她挑选夫婿--他不禁退了几步看着沉着的桃娘子,她为什么会找他。
"咳--敢问为何是我?"
桃娘子轻啧一口茶,慢慢而优雅地道来:"因为你是郇儿敬重的先生,我相信郇儿。"
"米郇?"
"是的。"
"你和他是......"
"他的姑姑是我的姨娘,我们同一个祖父。"桃娘子回答完了抬头看李易诀,李易诀也是第一次看她。这样的女子......真和他想象中是一样的。李易诀暗自嘲笑自己,自己有什么能耐得此世间独有的女子。
"先生对我没有疑问了。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吧。"
桃娘子转脸唤过如娘:"将画像取出来。"
如娘从进得这桃园就一直低着头,回屋取东西也是低着头。桃娘子看了她几眼再回头来看了看李易诀,轻啧口茶而后轻悠悠地道:"如娘可是问过先生问题。"
"恩?阿,是的。"李易诀经桃娘子这一问也发觉到如娘的不对劲,看着桃娘子。
桃娘子还是轻悠悠地放下茶杯:"那先生怎么回答的呢?"
"只是回答了‘有'。"李易诀脸上带着隐约的笑,他在看,看桃娘子到底聪慧到什么程度。
"难怪......"桃娘子说完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尝起茶来,李易诀看着她眼里有着惊讶和赞赏,果然是个水晶剔透解语花。只是这样说她就明白了,是真明白了吗......
"画取来了......"如娘还是低着头,她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拿来做过话题。
桃娘子轻轻一笑:"如娘,给李先生添茶。"
"是......"
如娘又离开了。
桃娘子瞥了一眼如娘离去的方向,轻轻地笑了笑。她将画像推到李易诀面前,李易诀看着她。
"先生,这些人的画像......"
李易诀点头,一张张的看。看着画像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宰相将那三个藏起地位的人邀进府做先生是要辞退他。没想到--潘时贤,新科状元父是同宰相大人不分仲伯的右丞相大人;林莽,新科武状元;黄光,龙图阁翰林学士;这三人完全符合世人对年轻有为的评价。李易诀叹了口气,当时猜测的现在都证实了,还是他们更配得上这位玲珑剔透的女子;再叹口气,他认真地看着这百来卷画像中还有没有比这三人更适合的,如若没有那这三人谁更合适。
他这般认真的看时桃娘子在打量他,杯子掩盖着她的眼神。没有比李易诀更适合她的人了,只是可惜,李易诀不在姨父的范围内。桃娘子看到如娘慢慢走来,脸上浮起一抹笑,又瞬间消逝。
李易诀认真的连如娘将茶杯放在他手边他都没有注意到,桃娘子好笑地看着李易诀。突然她开口道:"听闻先生诗经之桃之夭夭唱得好,可否为妾身唱几句。"
李易诀缓缓地抬头,他眼里带着疑惑:"桃娘子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并不会唱。"
"哦......"桃娘子笑了笑,又拿茶杯做掩饰。
李易诀又去看画卷,桃娘子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偷偷望着李易诀的如娘,微微一笑。她对如娘招手,如娘一惊一呆脸通红地走来。
"如娘,将用丝绸包起的诗卷拿来。"
如娘一愣:"丝绸?哪里有用丝绸包起来的诗卷?"
桃娘子看着如娘,一会自己恍然地笑笑:"我忘了,那个东西是我藏起来的,我去拿吧。"说着她就往屋子走去。
如娘看看她再看看还什么都没注意的先生,咬了咬唇,站在石桌这边。她现在所站的位置比刚才所站的更能方便地观察先生的神态,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先生呢?那她一定是个跟桃娘子一样贤淑、知书达理并且身份地位相符的女子,如娘只是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眼泪就开始在眼里打转。
"如娘能......如娘你,怎么了?"李易诀本来是想说让如娘帮他添茶的,谁知一抬头却看见泪流满面的如娘。他忙站起来,手边的茶杯打翻了,如娘比他先惊叫起来。
"先生!手!手!茶!茶!--烫!"如娘忙用手绢给他擦手,她因为紧张而笨拙的动作让李易诀想起了如娘。如娘是千金之躯从没有亲手做过什么,而和他逃出之后却从不让他做什么。她不知跟谁学了来,用同样笨拙的手法给他递茶。临去时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却对他说,她不能再递茶给他了......李易诀摇头,怎么可以把这个如娘比做他的如娘。如娘是什么人也比不过的。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动为官的念头也正是因为他的如娘,而现在他要开始兑现他的誓言了......
"没事了,如娘。"他淡淡地道。
桃娘子出来看见如娘惨白着脸,她轻轻一笑,敢是如娘又闯祸了还是在她心仪的男子面前。这个惩罚还真是大啊。
她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座上,自她出来到坐下对面的那个人头都没有抬,画卷分成了三份。看来很快就能知晓他的答案了,桃娘子轻瞄了瞄如娘微微一笑。
李易诀将最后一份画卷放下,抬头望了望:"你自己更中意哪个呢?"
桃娘子微笑笑:"我说出来应该是会有碍你的决断。"
李易诀一愣,一笑,将画卷摊开:"这个。"
桃娘子看了一眼画卷,微微一愣而后笑开了。李易诀看着她,瞬间他明白过来,也笑了。如娘很是奇怪地看着这两人,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
李易诀离开桃园时,桃娘子亲自来送他出门在门边碰到了潘时贤。桃娘子站在门里面,李易诀一脚在门槛内一脚在门槛外而潘时贤在石阶下。
潘时贤的脸色很差,李易诀看见他就想起了他的身份,想了想回头对桃娘子说了声就往下走。
离开
回到住的地方,关上了门,李易诀才觉得自己活了。
倚着门的李易诀,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腿在颤抖,潘时贤不简单。他早就知道他们三个不简单,可没想到--眼神施加过来的压力就已经很清楚了。
"咚咚......"身后的门板在震动,李易诀吓了一跳立刻与门分开。
"是谁?"
打开门,李易诀一皱眉头,对方先开口了:"我只是想和你谈几句。"
潘时贤。
李易诀将门推到边上淡淡地道:"请进。"
"你跟小桃是怎么认识的?"
小桃?李易诀低头深呼吸抬头:"小桃是桃娘子吗?"
潘时贤一愣:"你叫她......"
看来这个称呼让他放了心,李易诀心里叹了口气。能叫那么亲密说明桃娘子和他的关系匪浅,那为何还要他来帮她挑选夫婿呢?难道那样的说法只是用来掩饰真实的用意的表面,那里面的内容又是什么?
李易诀再看潘时贤,那边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来试探自己和桃娘子什么关系的。那他是真想和桃娘子连成姻缘,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桃娘子背后的家产或者是诸葛宰相,他帮桃娘子探探吧。
"敢问潘上位和桃娘子什么关系呢?"
潘时贤看了眼他,气也定了:"学识关系,我们同一个先生。"
哦?他跟桃娘子一个先生,那就是说以前就认识。李易诀想了想笑笑:"那再多问一句,潘上位的先生是哪位呢?"
潘时贤轻声笑了:"估计李上位能知道,同李上位姓;据说他的儿子同上位同名同姓是宋开朝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李易诀李状元--"
李易诀冷不防又被潘时贤提名,愣了愣,突然笑了:"难道潘上位来陋室是怕我是那位李易诀,试探我会不会成为桃娘子的幕中客吧。"
潘时贤本来是有意之心用无意之态来试探,却不料对方回马枪扎过来,舌头压着上颌对不上话来。
"上位放心,我绝不会威胁到你的。"李易诀微微一笑,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正欲收拾东西,回家乡。"
潘时贤一愣:"什么?"
"我娘逝世许多年,我从未回去守墓现在该是回去了,不然怕是又要梦见娘对我哭了。"李易诀说着已经开始收拾包袱,潘时贤连忙让开,站着呆呆地看着李易诀。
他一度以为的才学出众有着独特气质的人是他的情敌,现在一下子情敌没有了他又是觉得轻松又是觉得失落。
"上位......世上还有亲人吗?"不是他问得荒唐,只是一种感觉。
李易诀淡笑笑,摇摇头。
"那为何还要回没有亲人的地方呢,这里不是有很喜欢你的学生吗?"
"呵呵,潘上位敢是还怀疑我拿回乡守墓之词来做掩饰。"
"不!"潘时贤忙道,喊出来他也觉得自己太失礼了,缓和地笑笑:"李上位不要再提了,我只是为上位担心。"
李易诀笑笑,他站直了轻轻叹了口气:"有的人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老天给他的命如此。"
听了李易诀的话,潘时贤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上位今年二八?"
"恩。"
"你真的是那个李易诀!"潘时贤惊叫出来。
李易诀怔了,回头看着他,随即缓缓地笑着:"潘上位说什么呢,我自然就是李易诀了。"
"不!--是开宝八年连中三元乡试第一会试第一殿试第一的十六岁的李易诀!你爹就是当时的龙图阁学士李公仁,我的先生!虽然他只教过我一年,也只提过两次你,可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我前驱,我努力地向你学习也试图成为连中三元的神话人物--可是我做不了你!"潘时贤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逼近。
"我为了成为像你那样的人一直努力着,一直心想着能见到你,同你一起说说学道道经;亦或者是登登楼爬爬山,吟诗唱曲,像个朋友一样。你写的那篇《君子好》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我把那篇《君子好》倒背如流时正是九岁,因此我才有的小神童的雅号!而今--"潘时贤再走近一步发现已经没法往前了,"你这个样子,我是一点也看不出哪点像当年的传奇的文曲星下凡--"
李易诀一点也不怯缩,仍旧是面带微笑:"我爹是个好先生吧。"
潘时贤一顿,他没有想到的问题,说出刚才那番激动的话他心里设想了千百个问题却都不是,愣了一会他点点头。
李易诀又笑了笑:"为人如何?"
潘时贤又一顿,怎么问的问题都出乎他的意料呢。"先生是个真正和蔼可亲的人,无论我是多小的孩子怎么闹他都不会生气。而且他身居高位,那个时候我爹才是个县令。"
"哦......"李易诀淡淡应着。潘时贤久久等不到第三句问话,迟疑地开口:"你没有其他的问题问我了吗?"
李易诀轻轻笑了:"难道我应该有什么问题问你吗?"
潘时贤愕然。
"我只是想做个好先生,这个先生都做不好了,哪里还能继续呆在这里?"李易诀轻轻一笑,将最后一本书塞进包袱里。
潘时贤眼门前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个话来,瞅到李易诀的包袱总算找到个话来说:"上位的书一定很多吧,要不要叫辆车呢?"
"不用了,我就这一个包袱,也不重。"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宰相大人。
潘时贤恭敬地施礼,宰相淡淡地道:"请让我们谈谈。"潘时贤走在门边时停下看了一眼李易诀,果断地离开。
宰相站在门口,李易诀站在床边,潘时贤离开也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为何不愿意为官?"宰相蹙眉问。
李易诀微微一笑:"若是我说出来缘由,可是能放我回乡。"
宰相紧蹙眉:"我没有栓住你的腿,自由是你的。"
"呵呵......"李易诀失声笑了,他提醒着宰相:"可您现在就挡着我的门。"话说出来顿时宰相呼吸变重,看样子他正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李易诀心里乐开了花。
"大人,您的学钱就不用给了,毕竟这年我只教了三四月;只要给我雇辆就行了,要是您觉得易诀的要求太高大可不必理我......"
"够了!"宰相一声呵斥后看着李易诀许久无奈地念了一句:"你果然刁酸。"
"承大人夸奖,后会有期了大人。"
这日的天异常,傍晚时分时天上红霞飘飘。
垂头丧气的诸葛翼和满心欢喜的米郇同时回到了宰相府门前,两个人一个看见红霞一个看见马车。
"你......"/"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落音。
"少爷,您怎么在这!老爷说换先生了!--"诸葛翼的乳娘急慌慌地跑过来,心急如焚地一见到她的小主人不管前因后果的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诸葛翼跟米郇都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心想不是早就换先生了,还三位呢!
乳娘一咬牙,张着嘴好半天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李先生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话说这乳娘为何这么着急呢,她本来很相中这年轻的先生,知书达理很适合做她的女婿,而现在这快熟的鸭子莫名其妙地就跑了怎能不让她急,女儿二十出头了还在闺房里呢!
"啊!--先生走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米郇看了看诸葛翼,他走上几步:"先生走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乳娘愣了愣,结巴地回:"说是一个时辰前小芳经过先生的房子发现有人在搬东西......然后就听说是先生走了,是大人让走的好像......"
一听到是自己的父亲,诸葛翼眼都红了。依他的架势他就要冲到他爹的书房去理论了,米郇拉住了他。诸葛翼不耐烦地挣扎:"做什么拉我,我定要去问个明白为了什么非要辞退先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