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古镜
古镜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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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离岸公司,其实是在某几个国家的司法管辖区组建的公司,其相关资料可以完全保密,无须建立对注册地政府的财务帐目,更无须交税,只要交给注册地政府一笔年费即可,而这种公司早已得到世界各大银行的承认,正因为它的便利和隐秘,所以经常为大型跨国公司和拥有高额资产的个人所使用。
这样的公司,钟旻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注册了两三间,便于公司间的资金调动,一些不方便在台面上公开的交易和资金流通,大可通过它来操作,而陆知处现在展示在钟沁面前的,就是其中一间。
这间公司原来只是一个空壳子,是他从荣华和日文科技那边借调资金并将其注入。
这写事情,由于刻不容缓,陆知处没有和钟旻商议过,日后如果钟旻不悦怪罪,自己实在也无话可说,但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到这个,坐在他面前的是钟沁。
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钟沁忍不住心中暗震,接过陆知处手中的文件,一页页仔细看过,末了,才抬起头。"里面的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一时间从哪弄来那么多钱,这真是钟旻的意思?"
"不,是我擅自做主,"陆知处痛快地承认,"以后老板若是追究责任,我可以一力承担下来,钟夫人不必担心这份和约没有效力。"
钟沁并不笨,毕竟也是在钟氏做事多年的人,很快就想到了重点。"你的筹码很重,所以你的交换条件该不仅仅是只要我站在你们那一边而已吧?"
"不错,"陆知处一字一顿,缓缓道:"我想要你手中所有的钟氏股份。"
钟沁手中所持有的钟氏股份并不多,在她那里也不可能有多大作用,但到了钟旻手中,却能如虎添翼。

离开与钟沁谈话的地方,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又是一天倏然而逝。
陆知处的目的地是钟旻在香港的宅子。每次到香港,他大多是住在那里的。
几个小时之后,他下了车,拿出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眼前的门。
门没有锁,显然有人在里面,一推开,里面是满室的明亮。
而钟旻坐在沙发上,灼灼视线正好对上甫进门的他。
黝黑而深不见底。
陆知处心中莫名一动,却没说什么,只是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
彼此对视。
自从前天在医院门口分手之后,两人的时间彼此错开,此前没有再见过一面。
而现在对方就在自己面前,却仿佛有什么横亘在了两人中间,让他突然生出一种疲惫感。
"你去哪了?"钟旻淡淡开口。
"见钟沁。"陆知处并无意隐瞒。
"你挪用了荣华和日文科技的部分资金。"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
"是的。"他抹了抹脸,却抹不走眉间那抹深深的倦色。"我让张绍跟你说一声,事情紧急,来不及和你商量,很抱歉。"
"仅仅是这些而已?"钟旻毫不放松咄咄逼人。
"是的。"其它的,陆知处不想再多说,在外面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天,衣袋里还揣着钟泓给他的那盘带子,他觉得很累,如果对方无法理解自己的用心,那么解释再多亦是多余。

42

钟旻眉间掠过一丝怒意,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语调更冷了几分。"私调资金的事情,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以他的脾性,此刻还没有拂袖而去,也算罕有了。
对方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迟疑,片刻之后,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动起伏。"没有什么解释的。"
话方落音,肚子已被狠狠一拳击上,陆知处不及防备,刹那间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然而对方没有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随即又揪住他的领子,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陆知处反应也不慢,迅疾地伸出手想要格开,脚跟着屈起踢向钟旻,不料对方似乎早已预知了他的动作一般,提前半步捉住他的手腕,一翻一覆,猝然之间已将人压倒在沙发上。
唇随即覆上。
如同夹带着多时压抑的怒火,炽热的气息伴随着冰冷的接触席卷而来,划过每一寸齿缝,似要将对方的全部攫掠。
下巴被紧紧箍住,他不得不扬起头与之唇舌交缠,陆知处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之间,几近窒息。"你......"未竟的话消失在钟旻被怒火烧得灼灼发亮的眼神中。
看起来两人似乎在很享受地缠绵,但实际上,两人的力道相差无几,想要完全压制住陆知处,钟旻也吃力不小,一场本来属于情人之间的普通接吻,每次到最后,就如同现在,又变成了厮杀般的较劲。其结果是,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也似乎没有哪一方占到便宜,除了陆知处一开始毫无防范被打在肚子上的那一拳。
许久之后,两人分开,眼神犹自纠缠着彼此,却包含了太多复杂的讯息。
"陆知处,你知不知道我很厌恶你这个毛病,"钟旻看着他,微微冷笑,"什么都不说,就以为可以牺牲一人保全大局,看似很伟大,其实愚蠢至极!"
陆知处喘息未平,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说了又有什么用,对事情毫无助益的,我不会去做,只要你足够信任就可以了。"
抓住他肩膀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钟旻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冥顽不灵的人。"信任?一个不信任别人的人有资格说这个词吗?就像上次不声不响就想一走了之,你又什么时候想起过信任我?在你心目中,荣华只不过是一个暂时栖息的地方而已吧!"
"不是......"陆知处叹了口气,苦笑,他没想到钟旻会在此时翻起旧帐,"那时候我只是希望自己的辞职能够为荣华带来最小的损失......"
"又是你的牺牲论!"钟旻冷声打断了他,略带讽刺的眼角微挑起,"你陆知处本领何其高强,一桩桩官司都难不倒你,但每次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你所能做的就只有一意孤行!不要忘了,"他盯着陆知处,一字一顿,"你并不是什么孤胆奇侠,我们是搭档和伙伴,而在你身后,是荣华。"
面对钟旻锐利得让人无所遁逃的眼神,陆知处一反常态地沉默起来,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
"是我错了,"言罢,他低低地笑了,"但既然每次到了最后都能化险为夷,那么让我假装伟大地牺牲一下又有何妨,但是这一次,擅自调用资金,是我认为钟沁手中的股份值得这个价钱,虽然不多,却至为关键。"
他是真的错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以为钟旻的怒气来自于自己没有事先与他说明而自作主张,但现在看来,反而是自己从一开始便存了小人之心。
话一旦讲明,心中那块石头似乎也消失于无形,曾几何时,钟旻在自己看来,已是如此重要,能让他不惜牺牲自己利益,而在钟旻看来,想必亦然。
所谓信任,不是毫无芥蒂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倒出来,而是在关键时刻彼此都能足够了解对方,心照不宣。
两人一路走到今天,摩擦可谓不少,但在对外合作上,却是出奇的一致,这或许就是默契。
属于男人之间的默契。
现在冷静下来,两人看着对方有些凌乱的衣着和狼狈的神色,都觉得有些滑稽,陆知处首先笑出了声。
钟旻没笑,反而闷哼了一声。"你他妈给我记住了,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去当炮灰,我不想一场战还没开打就平白折损人马,还有,"蓦地凑近他耳畔,以一种恶狠狠的口吻道:"我不想看到你再用那种怀疑和疲倦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不信任你,我也不会一开始就把调用资金的权利给你!"
"是我错了。"陆知处不自在地调开视线,脸上掠过一丝赧色。
难得见他这副模样,钟旻不由挑高了眉,似笑非笑。"陆大律师也会跟人道歉,真是稀罕,不过能不能给点实质性的?"
陆知处一怔,"什么实质性的?"
"这样,"扯过他的领带,薄唇贴上,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情,另一只手则灵活地解开扣子,探向衬衫之下的肌肤。
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笑意和暖意,陆知处也伸手抱住他,心中不无感谢。
有些人的性格是,一旦解开的结,就不会再在细节末枝上斤斤计较,纠缠不休,钟旻就是这样的人,而这种人,似乎更适合做大事。
手不经意掠过衣袋,碰触到一个小小的熟悉的硬物,手指停顿了一下,终究若无其事地滑开。

陆知处叹息般地呻吟一声,缓缓转醒。
一觉之后,精神果然好了许多,只是肚子上被钟旻重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不由无声地苦笑了一下,那家伙下手不用这么狠吧,即使自己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当时的愤怒。
微侧过头,那人兀自沉沉睡着。
自己从意气风发的学生时代,到后来入狱,出狱,在黄胖子那里做事,这么多年过来,早已看遍无数的人情冷暖,对于任何人都难以轻易相信,然而惟独钟旻,却是唯一的例外。他与钟旻的关系,既似朋友,又如情人,在摩擦之间互相磨合,每次争执之后对彼此的了解与信任又更进一层。两人的性格都属于强悍的一类,但却还能彼此相容到现在,联袂迎敌,打拼天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回过神,陆知处轻轻地挪开他还搁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臂,起身穿上衣物,手顺势摸了摸衣袋,那盘带子还在。
他望向床上,只见男人翻了个身,毫无防备的睡颜愈显沉静。
犹豫了一下,陆知处拿出纸条写下几行字,将它压在床边的烟灰缸下,转身打开房门,又悄然阖上。
一切进行得很安静。
片刻之后,本应酣睡的人缓缓睁开眼,视线对上陆知处方才消失的方向,清淡如烟,却看不出任何思绪。

钟泓在等一个人。
他知道他等的人一定会来,而且就在这两天。
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之后,一切就不必急了,该急的是对方,所以他现在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转动着高脚杯杯中圆润荡漾的液体,惬意地欣赏着。
看起来这一局棋,自己已经赢了五六分了,不是么?
钟泓嘴角轻浅地勾起一个弧度,眉梢眼角泄露出来的丝丝霸气与自信,与他本身一贯的儒雅温和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杯子第三次见底的时候,那人果然来了。
陆知处一袭风衣黑裤,长身玉立,神情也很淡定,与平时无异,但在钟泓看来,在那种平静的神色下面,势必正内心交加。
"陆律师,欢迎,真是稀客。"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钟泓一身白色休闲服,踏着柔软的拖鞋向他走过来,笑容儒雅一如春风。
"钟先生客气了,你应该早就料到才是。"陆知处握住他伸出来的手,话里有话。
钟泓会给他那盘带子,无非也是要自己来找他,大可不必矫情。
钟泓呵呵一笑,"我说过这个称呼未免太疏远了。"
"那么钟先生的意思是?"
"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说,"钟泓一笑,转身走到酒柜前,拿出其中一个瓶子倒了两杯酒,给他递来一杯。"这是1890年份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明知钟泓是有意消磨他的耐性,陆知处便也缓下心情,不动声色地接过杯子,摇了摇,鼻子探近,将浓郁的酒香深吸入肺,这才轻啜一口,任液体由唇舌滑入齿颊。
"齿颊留香,三日不散。"陆知处下了评语,钟泓露出一个笑容。
"英雄所见略同,我爱的也是它那种挥之不去的香气,所以之前品酒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它。"
"酒是好酒,不过用来招待我似乎有点可惜了,我不是爱酒之人。"陆知处微微一笑。
钟泓挑眉,"哦?那陆律师喜欢的是?"
"茶。"陆知处的眼神莫名有种光芒闪过,衬得眼角愈发清亮。"茶是饮中圣品。"
"看来我们的兴趣不尽相同,"钟泓莞尔,"不过没关系,兴趣是可以培养的,而以后,我们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
话到此处,已是满含玄机,陆知处立时顺势问了下去。"以后?"
"不错,"钟泓把酒杯放在吧台上,面向着他,终于不再卖关子。"老爷子有意让你和钟映水结婚。"
这个消息,在陆知处和钟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但此刻亲耳听到,仍不由暗自皱了皱眉。
见陆知处没有任何表示,钟泓轻笑续道:"你不必怀疑消息的来源,要知道我父亲还是钟家的老大,很多事情老爷子都是交代他去办的。"
"我没有怀疑的意思,"陆知处开口,"不过我记得我上次似乎拒绝过了,映水也是。"
"拒绝的事情难道就不能重新提起么,你要知道,映水是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不然也不会在她当众忤逆了老爷子之后,老爷子还任她在外面逍遥自在,乐不思蜀,而且,"钟泓抿唇而笑,顿了一顿,"我也从未见过老爷子像欣赏你一样如此欣赏过一个后辈,在他看来,你和映水,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不仅在家族利益上,也是在外表等条件上。"
"所以我说你应该改称呼了,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是亲戚,老是称呼我为钟先生岂不是显得很生疏?"
钟泓绝口不提带子的事情,反而还向他透露老爷子的意向,陆知处心念电转,当下也笑道:"这种消息何必劳烦钟先生告诉我,如果老爷子真的有意,他想必会亲自召我面见才是。"
"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跟我绕圈子,"钟泓看着他,微微而笑,两人相距咫尺,此刻对视,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钟旻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金钱,权力,甚至比他更多,又或者,你喜欢的是另一种游戏?"
手伸向陆知处,却没有碰触到他的脸,只是轻轻地从发丝拂过,却更显暧昧。
"站到我这边,你可以和映水结婚,在钟氏呼风唤雨,你我联手,何愁遇敌,至于钟旻,你还不知道吧,他之所以会到荣华,是因为输给了我,所谓的东山再起,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陆知处微垂视线,眼帘遮住了下面的波动,仿佛在思考他的话。"如果我不答应呢?"
钟泓凑近他耳畔,鼻尖轻轻掠过肌肤,看似无意。"如果答应,你立刻会拥有一切,如果不答应,只怕,当然,我不会说你们没有胜算,我只能说那个可能性很低很低。"
面对与钟旻有七八分神似的面容,陆知处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带着笑容。"说白了,你就是在威胁我。"
"哈哈,你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但我更喜欢交换条件这几个字。"手指想要挑起他的下巴,却被陆知处轻轻避过。
这个人,莫非以为他是同性恋不成?
陆知处稳稳道:"很遗憾,即使你那个筹码很有威慑力,我还是得拒绝。"

43

被一口拒绝,钟泓不以为忤,脸上反而浮出淡淡的笑意,眼神明亮,仿佛陆知处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你拒绝得这样快,想必也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全都考虑过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他丝毫不掩对陆知处的欣赏,即使自己的威胁被漠视,也只有这样,才能挑起他浓厚的兴致,不是么?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毫不拖泥带水的锐利和平和的淡定,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让人愈发兴起探究的趣味和欲望。
陆知处也笑,轻退一步,不着痕迹地让对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落了个空。"商场上各凭本事,即使输了也无法怨天尤人,但钟先生用上了这种手段,未免有点不光明......"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表情平稳依旧,但若说心中没有一点动摇或紧张,那只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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