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异宝————陶夜
陶夜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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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该开心......云笙烦恼地抿抿唇,终是叹了口气,走过去,淡淡道,"两个人都起来罢。"
泠默忽闪著大眼,"哥哥答允我了麽?"
云笙忍耐道,"你现在这样不听话,我不答允又能如何!"
连冷翼都惊诧地抬起头来看他。
云笙心里有气,瞪她一眼。
泠默欢呼一声,要待跳起来,却"哎哟"一声,双膝一软,仆倒下去,被云笙一把捞住,抱在怀里,看他小脸皱成一团,哼道,"很痛是不是?活该!"
冷翼站起来,瞧著泠默,忽然道,"公子,属下愿一路保护小少爷进京。"
云笙瞧瞧她,欲言又止,半晌,只得叹口气,道,"你们俩个进来吧,既定了要进京,便得好好计议一下......这里头还有些内情,你们也该知道些儿。"
"海寒世子已到近港城,他是皇帝亲信,若知道小少爷消息一定会立刻赶来,就叫他带小少爷上京不好麽?"冷翼问。
云笙笑里有丝寒意,"以前或许尚可,现在却绝对不行。"
冷翼不解。
云笙也不解释,只说,"这事我自有打算。此间事情大致已了结,我们今夜便启程。"
泠默扬起小脸问,"去哪里?"
云笙在他柔嫩小脸上亲一下,笑道,"咱们去寻你那尊贵的二哥。"泠默的二哥,自然便是那领了西北巡按的差使,却私自隐匿行踪南下的文鳐。
冷翼欲言又止。
弘良瞧出她意思,摇摇头,"想杀小少爷的不是文鳐。"
冷翼皱眉,那是谁?
弘良轻声道,"是海寒。"
江边出现水寇,番船上遇险,花落中毒,所有这些,都是海寒做的。冷翼并未问公子是怎麽得知的,她只掌管江南江北四十七帮,暗地里公子自然另有消息来源,但她对原因实在大惑不解,泠默身为帝宝,想得到他的人自然是觊觎那宝座,海寒的作为却是为了什麽呢?
公子大约是知道的吧?虽然什麽也没有说。
文鳐确是什麽的没做,并非他不想。
米洛失踪的消息当天夜里他便得到了,暗卫传过来的消息是米洛与海寒府里的上官管家一向有私情,头天夜里幽会後便随著上官一起不见了。暗卫的神色十分尴尬,文鳐却气得一掌拍碎了身边的桌子。这蠢才!他定是去刺杀海寒失了手。文鳐有一刹那的懊恼,他在米洛面前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米洛会做什麽......也约略猜得到......可是却没有阻止......此时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悔意......海寒......那混蛋!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去西北的路上,原本已经安排了人手做这边的事,可是现下却怎麽也放不下心来,尤其听说海寒奉旨南下......若能提前找到帝宝......米洛或许可以回来......
......用帝宝换......
文鳐站在偏僻的庄园里背手而立,亭外风急雨骤,寒意袭人,他心里涌上一丝凉意与疲倦......
"主子?"身後有人轻声唤。
文鳐微侧过身。
跪在身後的人身影隐在黑暗中。文鳐知道那是米洛手下的一个暗卫,清瘦劲健,一双眼睛十分机灵,名字似乎是叫做......绿末,米洛若有事不在,通常便由他暂代职责。
"什麽事?"文鳐淡淡问。
"属下已经打听到米洛大人的所在,"绿末抬起头来,目光灼灼,"还有一件大事......海港那边的情势今夜有变,大世子居处遭到突袭,混战时有七股人马分不同方向离开海港。"
文鳐精神一震,"帝宝也在其中?"
"正是,"绿末点头,"石大人紧随其後。"
文鳐出一会儿神,勾著唇角轻笑起来,苍白面颊浮起两抹浅红,轻声道,"吩咐下去,立即启程......咱们也该办点正事,往西北去巡巡边了。"
(66)
这一年是圣德十七年,年尾的时候,长沙王二世子文鳐出巡西北的路上,喜逢百年难遇的天降帝宝,消息不知怎的,没半日便已传遍大江南北,文鳐世子立即奏请上谕,一路保护帝宝返回京城,要直接将帝宝送入宫中。
圣德帝这两年龙体常有微恙,听到这消息,自然喜出望外,特地调派了卫队前去迎接,又在宫中辟出一片楼阁,以为藏宝之用。
十七年冬,下第一场雪之日,帝宝车驾抵京。
宫里出来迎接的太监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天大的功劳,文鳐世子却殊无喜色,一张脸板的死死的,抿著唇,面色阴沈。唉,果然还是海寒世子敦厚温文啊,也难怪圣上偏宠他。再看看那帝宝,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张清丽的小脸,大眼睛烟蒙雾罩,端的是美极憨极,坐在轿里,还不时的悄悄打开轿帘四处偷瞧,真是可爱,只可惜身为帝宝,怕这辈子只有锁在深宫的命了。
骑马走在轿边的文鳐数日来却越想越觉蹊跷,探到泠默的消息并不奇怪,其实自花谷出来,那一行人的行踪便一直在掌握中,之所以不轻易动作,是因为海寒在附近。半路劫人虽然受了些挫,但好歹也成了......可是海寒居然自始至终没有插手?是对方的突袭拖了他手脚?文鳐心里总有一丝怀疑,更何况,帝宝在自己手中的消息为何会突然走漏,而且风声传的如此迅疾?幸而自己见机快,赶在前头请了旨,又立刻带著泠默回京城,这才免了麻烦。可是,这些疑虑未解,总是块心病。
此时一行人已至宫门,前面侍从过来请世子下马,请帝宝下轿,进殿的这一段路却是步行了。
泠默从轿子里出来,踩在薄薄的雪上,禁不住打个寒战。他自小身子弱,家人一向细心看顾,往常这样冷的天早就裹上轻裘,缩在暖阁子里了。不是哥哥抱著,是绝不肯让他多走一步,多经一丝风的。如今,也只好缩缩脖子,忍著了......想到哥哥......泠默咬咬牙,对自己道,我什麽都忍得!
文鳐走在他身边,垂头看他,见他小脸冻的粉白,鼻尖发红,一边走路一边还在发抖。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的弟弟了......文鳐有一瞬的失神......
......弟弟......
也有一个人曾经这样亲亲热热地叫过自己,从窗子上翻进来,把自己从榻上拖起来,道,弟弟,带你去玩,嘘,小声些,莫叫丫头们听见,於是自己便跟著他爬树上房,饿了渴了便去偷笑荷夫人的点心吃,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那人却说,偷吃的滋味更加香甜......
可是终有一天,被娘发现......然後便是痛打,你敢跟他们来往,没心肝的孩子,那是敌人,是跟娘争,跟你争的人,有朝一日要以命相搏的人,你以为他带你玩给你吃是对你好?你做梦!
开始也不信,可是娘打的越来越狠......藤条抽......指甲掐......凭什麽......自己的娘待自己就是这样......那个人的娘......就那样和善可亲......凭什麽......他可以成天价开开心心......自己就要过得这样悲惨......不公平......
恨意於是一丝丝抽芽长大。
到了後来,文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恨谁,以及为什麽。他只是,习惯性地,去恨,去争,去敌对......
眼前这个孩子,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脸纯净。他睡著时,会抽泣著叫哥哥,声音里全是信赖。文鳐恶毒地想,你的哥哥会来救你麽?不会吧?他永不会知道你受著什麽样的苦!他永不会在你将要溺死时伸手拉一把!他笑意晏晏,惊才绝世,智机过人,可是却永不会把那份心思用在救你离苦海......皇家子弟,最後的结果不过是情绝义断!
这样想著,文鳐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将泠默一只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掌中。泠默颤抖一下,抬眼看他,水汪汪眸子让文鳐一怔,蓦然醒悟到自己在做什麽,他面色一冷,刚想将那只手甩开,不料泠默翘著唇角露出一个可爱的笑来,怯怯道,"谢谢......文鳐哥哥。"
文鳐僵了一下,终於还是没有放开,反而握紧了那只小手,将一股热力慢慢传过去。两人一高一矮,慢慢向金銮殿上走去。
(67)
泠默与文鳐一起进到大殿中,这一段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泠默呆呆跟著文鳐跪下,又站起来,谢了恩,听见上头的人说,"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泠默还不明白这是说的自己,犹自低著头,忽然衣袖被轻轻扯动一下,他吓一跳,扭头看文鳐,见他正皱著眉朝自己使眼色,这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猛抬头。
殿上坐著一个黄袍的男子,五六十岁的模样,相貌算得上堂堂,只是肤色有些晦暗,面庞苍黄浮肿,有些病容。
这便是皇帝麽?泠默心里偷偷想。
那皇帝眼睛里有一抹愉悦,似乎看到泠默十分开心,仔细打量他,笑道,"果然不愧为帝宝,生得十足灵气,也算是我朝的吉兆了,就封你为佐梁君,待在朕身边吧。"
旁边一众臣子立刻上来高声唱颂吉语,语句有点晦涩,泠默有听没有懂,最後只听懂一件事,就是在皇帝的寝宫旁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住处,这本来是非常非常不应该的,但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特事特办了。
泠默偷偷吁一口气,全都给哥哥猜到了,那麽接下来自己只要等著便成了。被内侍拥著到了独居的宫室,侍从在门外抖落积雪,收了伞,引著泠默进去。屋里燃著火盆,暖意融融,侍从给他宽了外衣,奉上热茶点心,恭敬地问,"君上还有什麽吩咐?"
泠默正四处瞧,听见他问,忙道,"多谢你们了,我想一个人歇会儿。"
侍从躬身退了出去,带上门。
泠默快步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会儿,没什麽动静,便开始上下张望。大殿顶上突然有人忍著笑悄声道,"小笨默,你在找谁?"泠默大喜,刚要叫"哥哥",又急忙掩住嘴。
梁上轻飘飘落下两个人影,云笙含著笑将泠默搂在怀里,亲亲他脸颊,问,"怕不怕?"
泠默立刻用力摇头,亮晶晶眼睛忽闪著,"我知道哥哥陪著我呢,我不怕。"
云笙笑道,"真乖。"j
跟著他一起进来的正是冷翼,她一下来便走到门边去,看样子是在注意外头动静,听见兄弟俩说话,回头瞧了泠默一眼,目光里冷淡与不屑已经浅了许多。这娇生惯养的小子居然敢顶撞哥哥,坚持要跟自己一起跪著,又甘愿进宫帮哥哥分担风险,冷翼心中对他的恶感也不得不稍微收敛了些。
云笙将泠默抱在自己膝上,悄悄叮嘱他,"哥哥不会走远,不过小默也要好生看顾著自己,这两日那个皇帝便会遣术士来瞧你,该怎麽做小默记住了话麽?"
泠默用力点头,点过之後又有点迟疑,道,"那,那,皇帝一定会恨文鳐哥哥,会不会......"
云笙笑,"小默心软了是不是?放心,他死不了,哥哥不过是瞧著他那别扭情人不顺眼,竟然敢害我的小默,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哥哥可不服气。"
泠默听了这话,点点头,认真道,"嗯,我记住了。"
冷翼在旁边轻声道,"公子,差不多了。"
听她提醒,泠默脸上现出依依不舍的模样。云笙心里也万般不情愿,却只得屈起手指弹弹泠默的脑门,"现在舍不得有什麽用?还不是你自己硬要来的,莫心急,顶多一两日哥哥便来接你走。"
泠默点点头,装出没事的表情来,看得云笙又是心酸又是想笑。
依著冷翼的心思,便想将泠默扔进宫来,不管不顾,直等他妨死了那个老皇帝再说,总比云笙涉险行刺强,可是云笙又怎麽可能与弟弟分别如此之久......索性将计划稍加改动了。云笙暗暗在心里算计,海寒从海港回来的路上不断遇袭,他越是心急便越是慢,此时离京城尚有在三天的路程。估计明日或後日皇帝召开确定小默身份的术士便会进宫,到时不论发生什麽意外,海寒也不可能赶得及救援,便让他尝尝眼睁睁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罢......
冷翼瞧著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笑容,不由得打个寒颤。这位主子虽然平常脾气甚好,好到让人觉得半点霸气也无,可任谁也不敢小瞧他,主子真的发起怒来,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了的。
(68)
看样子皇帝也心急,第二日早朝一退,便有人来宣召,请佐梁君到永微阁面圣。泠默心道:来了,来了。悄悄吐口气,鼓起勇气跟著内侍过去,一路上不敢东张西望,虽然想知道哥哥究竟在哪里躲著保护自己,但又怕旁人发现异样,是以小脖子一直拼命僵著不敢转动。
永微阁就在皇帝的御书房旁,是一间十分舒适的休憩所在。泠默进去的时候,见皇帝正倚在阔大的椅子中,旁边除了侍从,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须发皆白,胡子快拖到肚子上,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却长得十分凌厉的样子,眼睛精亮。见泠默进去,众人视线全都转过来,泠默脚下不由踌躇。他这礼数实在是不周,也难为那皇帝,居然也不生气,还笑著招呼他,"过来。"
泠默慢慢走过去,只觉上头几道视线火辣辣落下来,烧得额角又麻又痛,几步路竟走出汗来。两步之遥时,皇帝站起来,伸手要来拉泠默,突然那中年男子断喝一声,"圣上不可。"眨眼间那皇帝身子忽地一颤,眉头皱起,脸上显出十分痛苦地样子,微微前倾,用手抚住胸口。
泠默吓一跳,只觉身子被用力推了一把,向後跌在地上,幸好地上铺了厚厚地毯,并不疼。
旁边的侍从赶著上去扶那皇帝,皇帝却拂袖甩开,喘一口粗气,现出怒意,道,"这是怎麽一回事?"明眼人都瞧得出,只这麽一瞬间的功夫,他脸上病容又更深了一层。
中年男子上前道,"圣上,恐怕这帝宝身上有什麽不对。"
那老者也上前道,"是啊,圣上且先不要靠近,待我等探算一下。"
皇帝又气又怒,瞪著泠默,过一会儿咬牙道,"那还不快算。"
中年男子与长须老者对视一眼,向泠默走过来。那中年男子扶住泠默的肩,伸手去探他後脑枕骨。泠默给他大手一摸,不由自主打个寒颤。那人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公子莫怕。"泠默一愣,抬头瞧他,这人却回转了头,对老者道,"师傅,骨相未变。"
老者点点头,道,"那麽就是内里气相了。"
他们说的话周围的人全都听不懂,只觉得十分神秘莫测。
老者对泠默道,"小公子,请你闭上眼睛。"
泠默听话闭眼,只听老者念念有词,手指在自己额头、人中、颈、手臂细细摸索半晌,过一会儿,才道,"小公子,可以睁眼了。"
那皇帝急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者回转身,躬身道,"圣上,这孩子的命流中掺了干主。"
皇帝满脸疑惑。
老者继续道,"看他骨相,确应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帝宝,帝宝是升龙水运,对所有身怀龙脉的人都有无上助力,可是若有人强行在帝宝的命流中掺入自己的命干,则帝宝便只会对此人的龙脉生出反应,对其他身怀龙脉的人反而不利,虽不至於伤了性命,但总是有所妨害了。"
皇帝听了这话,顿时又惊又怒,厉声道,"这是谁做的?"
老者脸有难色,"这......"
中年男子忽道,"师傅,用血祭法不是可以查知对方麽?"
老者迟疑,"话虽如此,这孩子可就......"
皇帝冷然道,"是否有法子可以查知动手脚之人?"
老者忙伏下身子,"圣上,到是有一个法子,称为血祭,可是这种法子是要以帝宝为引,将缠入帝宝命相的那个施法者的生辰八字方位刻写下来,但这方法过於刚猛,帝宝命流柔和,无以克制,以身成引只怕於性命有碍。"
皇帝皱起眉,几人视线都落在泠默身上,只见他睁著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望过来,一脸懵懂。皇帝哼了一声,道,"你适才说这帝宝的命流已改,只对那施法者有效,那麽对朕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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