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篱(喜剧版) ——闪灵
闪灵  发于:2009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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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那在海水中遨游的自在身姿,和那回头一笑时惊人的美丽。

“……胡说,你胡说。”杨戬慢慢的坚决摇头,似是根本不欲再听她的言语。直直向孙悟空殷切望去:“

——你答应了我会把龙珠送给篱的,你把他藏到了哪里?!”
慢慢摊开了手,那颗犹自沾染着淋漓鲜血的龙珠在孙悟空手中散发着凄清刺目的晕彩。
“杨戬,我赶到青城山的时候,这两个人已将篱接走了。我再赶去西海,就只见他俩在海面上。……”孙

悟空咬紧了牙:“我抓了他们拷问,他们却说是那小鱼自己跳下了海去。……”

“然后呢?然后?……”杨戬喃喃道。
“看着他溺水,他们却只以为他使计。很快篱的身子就下了沉,竟在他们眼前消失了。他们才觉得不对,

可已经再找不到他的踪迹。”
怔怔听着,杨戬茫然地半晌不语。
忽然,胸口处那长长的狰狞伤口毫无征兆地迸裂开来,被封住的血泉在佛印下突突乱冲,似是要冲破那阻

碍,再度欢流而出。
伴着声野兽般的低低嘶鸣,那虚弱的身躯晃了晃,靠在了身边那一人高的神犬背上。……

天宫一向安静,可这一刻仙音缭绕中,却别有种少有的死寂。
一道金光闪过,如来轻举佛手,再度封紧了他胸前那伤口。
不知多久,杨戬慢慢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望向了四周。众仙迎着那绝望而疯狂的眼光,忽然均是心中一

凛,敖烈敖炎更是忽然打了个冷站。……

“他死了,为什么我和你们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他低低问,却似并不想听到什么回答。
缓缓扫视向托塔天王一众,他点了点头:“不是你们阻我,我早到了人间。”
再看了看那两位龙宫太子,他惨然道:“没有你们胁迫,他不会跳下西海。”
举起身边三尖两刃神刀,他撑起了身。身形立稳处,全身忽然戾气隐隐:“所以今天,你们也一起死吧。

……”

“杨戬!”一直失魂落魄的大太子敖烈忽然痛苦地叫了起来:“逼死篱的,不全是我们,也有你一份!”
“是啊,所以我们都该死。”杨戬轻叹:“可先让我看着你死吧,这样我才心安。……”神刀挟风带雷,

已劈向了那两人。

“显圣真君,放下屠刀吧。”如来和声道,语声回响在浩大天际。手指一指,敖烈敖炎忽然大叫了一声,

身子在地上一滚,化成了两条小小的黑蛇,在地上惶恐乱蹿。
迦叶尊者抬手将那两条黑蛇收在袖中,双手合了十:“真君殿下,我代佛祖收他们去仙风池镇守水源了,

还望真君放下恶念。”
“他们逃得了今日,逃不过明天。”杨戬嘶声道,眼中一片赤红。


“显圣真君。”如来和声道:“这位篱施主最后一缕元神已化为海中一棵江篱,再无知觉再无烦恼,未必

不是幸事。”
“江篱……一棵江篱?”杨戬怔怔低喃,这西海中无穷无尽的千千万万棵红色的江篱,有一棵是篱。无知

无觉?他真的再无知觉,魂魄消散了?……
“佛租,……可我不能让他死的。从没人象他那样对我,也再没人,能让我想不要自己的性命换他的存活

。”心中蓦然痛得有如刀绞,他低低道,捂紧了胸前那忽然又痛不可支的伤口。
“生死皆有定数啊。”如来摇头叹息:“爱恨痴迷,不过是如雾如电,皆有烟消云散一日,真君何必执迷

?”

”佛祖,我不懂什么叫梦幻泡影,刹那终古。”他茫然道:“我只想问……篱他是不是……真的再活转不

来了?”
再听不到回答,天庭众仙无声,如来无语。
“我懂了。”望着神色慈悲的如来,杨戬惨笑了:“佛祖,今日不镇我于山下,便没人阻得我杀人屠灵。

”怆然回首,他绝望低语:“我要这西海见红,染上敖炎敖烈的血;要这南天门崩塌,从此后再阻不了有

情人相会。……”

神刀挟风带雷,罡气如铁,划出道惊天银圈。顷刻间,四周连声惊呼,南天门被那风雷劈开了半边。一众

天兵天将避无可避,哀号着被压在了废墟下。
眼见着那刀便要再起,空中一声佛号,漫天金光闪动,一朵五色莲花忽然开在了龙中,堪堪档住那刀光。
“停手吧,显圣真君。”如来道:“你近来罪孽已多,难道真要放任心中恶魔?”
“佛祖,那个人死了,我心……就只剩魔障了啊。”杨戬的笑,已是凄厉。

“罢罢罢,篱施主他失去龙珠后本该有三十天寿命,如今离一月之期尚有十八日,我尚可将这时日转到人

间。”再宣了声佛号,如来摇头叹息:“若你不能在这十八年中找到他还他龙珠,那时纵是我,也不能再

多帮你。”
“佛祖!?……”杨戬忽然猛然睁大了眼,身子一阵摇晃。
“你剖心救人真心动天,我如此做……”如来沉吟点头:“只愿不违冥冥天意才好。”
“谢如来大慈大悲!”素来傲慢的男声欣喜若狂地地呜咽了,终于深深跪了下去。那尊贵的天神之膝在众

人面前低下时,轰隆一声,南天门隐约地颤动了。
“先去找到篱施主化身的那株江篱带来西天吧,找不到到他魂魄所依,我也无法为他续命。……”遥远的

佛号随着如来最后的话音消失在西方,云霞散去。


(三十一)
平平躺在西海龙宫三太子的床上,孙悟空难得的半天不动。默默抓起个大桃塞进口中,几口下去,咬得面

目全非。
冷冷看了他一眼,和衣和他躺在一处的敖丰转了头:“桃核被你啃下去了。”
皱眉看了看手里的桃,果然。干脆地把剩下的核一口扔进了嘴巴“喀蹦”着吞了下去,孙悟空盯住了他:

“你总算说话了。”

默默望着头顶雕着龙纹的房梁,敖丰薄薄的唇又闭上了。
“敖丰,自从篱死了以后,你这是第一次和我说话。”身边的男人自言自语着。
冷不防听见篱的名字,敖丰忽然翻过了身,将脸埋在了被中。身后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慢慢地将他的脸强

行着扳了过来,细细看着他狼狈不堪的红红眼圈,声音低得温柔:“小蛇儿,不要再想他了。……你总不

能这么难过一辈子。”
“你不明白。……”敖丰怔怔望着他:“篱表弟他从小就没人疼,现在又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我就

是气恨不过,他那么好那么无害,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是他?”

“也不是悄无声息啊。”孙悟空叹道:“那杨戬为他剖心自戕,又险些大开杀界……天界被震惊地还不够

大么?”
“不要跟我提那个三只眼。”敖丰冷冷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我永远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说起来,他也算有情有意。”孙悟空愣愣的道:“只是事情到了那份上,却再补救不来了。”
“我不管!我只知道篱若不是遇见他,绝死不了!”敖丰恶狠狠瞪着他,眼中的血丝更红:“篱那么对他

,他却是怎么折磨他的?!……哼,剥鳞、强暴,在你们这些混蛋眼里,这都不算无情无意?”

“什么叫我们这些混蛋?”孙悟空翻身坐了起来,声音大了。
“你敢说你没象那混蛋一样剥过我的鳞?”敖丰怒视着他,一脚踢了过去。
伸手疾抓住那横飞过来的脚,孙悟空眼中怒火上升了:“那事你就是准备记一辈子,对不对?”
“我要记十辈子一百辈子!”敖丰咬牙切齿:“别以为你对我好个一时半刻的,我就蒙了心了。你还不是

和那三只眼一样的混球!”

死盯着他,孙悟空的呼吸粗重了:“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剁我一刀,象个娘们一样老提那事戳我心,又算什

么?!”
……象个娘们?敖丰心里一阵油炸似的煎熬,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滚。”
忽然猛地劈手摔开他的足踝,那高大暴躁的男人转身就往外走:“这龙宫,以后你八抬大轿请我,我还不

来了呢!”
死死盯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外,敖丰心里绞着:那个混蛋就那么走了,连头都不回。也对,这么不眠不休地

陪了自己几天,也是他耐心的尽头了。
慢慢翻身将脸重埋进了被中,他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疼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先爱的,就注定先输么?……就象篱一样?
不知这么木然地在被子中憋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地将头伸了出来,睁开了红红的眼。
在眼前无限放大的,是那张晃悠了几百年的熟悉的脸,依然张扬依然骄纵,却带着他不熟悉的担忧和忧愁



没有防备,敖丰忽然有点被撞破心事的恼羞成怒:“回来干什么?我可找不到八抬大轿请你。”
“小蛇儿……”孙悟空的声音透着点古怪:“我刚才气冲冲地出门,在海里遇见杨戬了。……”
“遇见那个混蛋关我什么事?”敖丰猛地掀翻了被子,似乎又想发怒了。
“你听我说完。”牢牢地按住了他,那男人的眼光有丝难过:“他在海中找篱。——找那个化为一棵江篱

的篱。可他找不到。……”
“他当然找不到。”敖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也找过,可海里那么多江篱,怎么可能分辨得出?!



“我远远看着他的样子,虽然没什么表情,却那么绝望那么孤单,忽然心里很害怕。”他低低道:“我就

想,我们和他和篱比起来,已经那么快活了,为什么还不好好珍惜?”
静静听着,敖丰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大师兄,大师兄……”他喃喃道:“我们绝不要和他们一样,绝不

。”
“小蛇儿,很久没听你叫我大师兄了,还真是想念。”孙悟空微微笑了起来:“我刚才匆匆往回赶,心里

一直想着以前的事。”

“五百年前,还是取经路上?”敖丰狼狈地胡乱抹了抹眼角,嗓子莫名其妙地哑了。
“都有。想你怎么趁着我被压在山下欺负我招惹我;饥渴了,也陪我一起吃铁丸喝铜汁。……”和平日的

毛躁不同,那男人眼中是一缕难得的柔情,闪着深褐色的琥珀光芒:“还想着取经路上我们怎么一起保护

那榆木师父,怎么捉弄八戒和沙师弟。……想着你一路上高兴了就兴高采烈叫我一声大师兄,生气了就神

气活现骂我臭猴子死猴子。”

“臭猴子死猴子,难道现在就不臭了?”敖丰冷冷地哼,砰然想起了那些久远却鲜明的记忆,心中有些地

方,在慢慢柔软起来。
“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臭怎么讨厌,你还会一样地对我好。——象那条失了性命也不见后悔的傻鱼儿一

样。”孙悟空轻轻叹了口气:“我可绝不会象那个三只眼一样蠢,所以我们会活得好好的,一起过几千年

几万年。……”
“好。”敖丰怔怔看着他,心中一片酸楚的甜蜜:“直到天沉了、地降了,也不分开。”

……
宽阔的西海,幅员辽阔,水域宽广。
这是那个少年出生成长的地方,如此美丽,却也无情。林林总总的鱼类虾蟹,成百上千种的海藻水母,生

长在这片时而平静时而狂暴的海面下,悠然自得,似乎并不在意每天有多少生命悄悄出生,又默默死去。

茫然伫立在安静得一片死寂的海底,杨戬按紧了胸口那道久久不愈的伤口。
没有敷过琼浆露,那伤口如他所愿地浸在了冰冷咸涩的海水里,带来的剧烈腌痛似乎抵消了一些心底的痛


极目处,是一片片无边无际,茂盛飘摇的江篱。……每一颗都骄傲地舒展着红色的叶片,肆意而自由,在

幽蓝的海水中映得四周一片明亮的红色。
而究竟哪一颗,是那骄傲少年的魂魄所依?……

慢慢俯下了身,他的唇吻上了一片淡红的江篱。
我的唇已经在海水中浸得冰冷麻木,吻在这完全陌生的海藻上,我不知道,纵然吻的是你,还有没有最初

的温暖和甜蜜?还能不能助我辩得出你?
可我没有法子了,纵然我好象想得起你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叹息,可现在我只记得这和你相识的一吻了——

别的,再记不起。

静静吻遍了那丛江篱,他默默地僵立在那里。
除了这一片无知无觉,只顾自己自由生长的江篱,西海里,还有千万丛江篱。
篱……篱。
既使我天目未伤,纵然我有通天神奇,可现在叫我如何……才能找到你?
无边的绝望袭上心来,象是海岸边潮起时汹涌澎湃的潮汐。

缓缓地,他站起了身,微微踉跄了。
转身的刹那,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光芒在明亮的海水中微微闪了闪,忽然地,刺痛了他的眼。
珍珠的光芒,温润璀璨,在一丛五彩的珊瑚礁后,闪动在一棵孤独生长的江篱下。
一颗,两颗,三颗。……默默数着,杨戬的心狂跳起来。脑海里,忽然全是是在龙宫中初见那少年时,在

空中凭空而落的珍珠,也是这样的华美,这样的夺去了他的注意。

是你,我知道是你。……在失去意识,接近死亡的那刻,你又流泪了啊。
慢慢跪在了那棵孤独的江篱下,眼角有热热的东西和海水溶在一起,一样的咸。看着那舒展的叶片,温柔

依旧,却无知无觉,他的心灼烧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狂喜。
凝视了多久时间呢?似乎是天荒地老的时间,又似乎是短短的一次照面。

眼睛发酸发涩了,再没有什么和海水一样的液体从眼中流出时,他细细地将手插入了海底柔软的沙砾,连

着沙土,那棵江篱被他连根温柔地捧在了宽大的手心。
“篱,和我去西天找如来吧。……”他含泪微笑:“我知道,我们会在一起。”

(三十二)
……
云流花开,白驹过隙。
西海边的渔村,静静伫立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不知看了多少年,风起浪涌,潮涨潮息。
傍晚了,红红的夕阳渐渐落在了海平线处,一如往日的耀眼而美丽。
三三两两的渔人乘船而归了,今儿是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船舱中,莫不是满载鱼虾。静寂了整整一天的

村落渐渐有了人声,炊烟也开始袅袅升起。

约莫着不久,隐约昏黄的灯火开始初上了,正是劳累了一天渔家人开始歇息的时辰。
“篱,回家去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从海边沙滩上直起身来:“天色这么暗,那片破渔网今晚怕是补

不完啦。”
“月光这么明晃晃地亮,我眼神好,看得清。”背对着他的少年微微一笑,几条细密柔韧的网线在他灵巧

的手指中穿绕如飞,一回儿工夫,补了好几个结。“冯伯你先回吧,我补好了把网放在船上,就回去。”
“好吧。……补得晚了要是饿了,就拿这饭团充饥。”冯伯自己捶了捶背,慢慢去得远了。一边行着,一

边嘴里咕哝着:“海边拣来的孩子,又不能吃鱼虾又死活学不会游水,能被拉拔长这么大,也算不容易…

…”

听见了他那唠叨的自言自语,那少年微微苦笑了,转头看向了面前的大海。黑的海水深处,似乎微微现着

彩虹七色,在那平静的海面下微妙的波动着。一如既往地,他心中一阵奇特的恍惚,为什么这似乎该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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