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涵空————蓝法师
蓝法师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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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难道不与苏公子共骑?"
苏方凤眼微瞪地他一眼,郎蕴不理他,兀自开怀。这郎蕴生得一张娃娃脸,肤色微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映着一口白牙,阳光都没他来的耀眼。英雄年少,倜傥风流,在京里便是各闺秀名伶,红姬艳妾垂青的焦点。帝京有"眼风微拔云蔽月,不是檀郎是蕴郎"的说法,这"蕴郎"指的便是他。
萧繁虽是将军,却也大不了郎蕴几岁,并肩作战的同袍之谊,再加上郎蕴本身又是个嬉笑跳脱的,这萧繁的玩笑倒是只有他郎蕴敢开一下了。
只见萧繁潇洒的一挥马鞭,命令全体沿从极渊向东行进,然后漫不经心的扫了郎蕴一眼,慢慢地说道:"听说楚缭郡主对我们蕴郎蛮有意思的,不如我回去求求皇上,让他赐婚,成就良缘......"
郎蕴立时变了脸色,但凡京中王孙公子,谁人不知貌美如花的楚缭郡主?又谁人不知刁蛮跋扈的楚缭郡主?欣赏是一回事,若要做老婆,还是别人为好......
"王爷,你欺负我!"哭丧着脸,作无限幽怨状。
苏方莞尔,萧繁皱眉。
"堂堂风营左校尉,成何体统?"
见萧繁濒临生气,郎蕴吐了吐舌,赶快肃衣敛容,眼观鼻鼻观心......
这下连随行的轻骑都忍不住了,大家一起大笑起来。一路巡视,郎蕴时不时地闹个笑话,倒也有趣。
仔细的巡视了从极渊两岸,战火似乎已经远去,浓翠的塔禺木伦生机勃勃,北岸已有跨着骏马的牧人,赶着珍珠似的羊群,悠闲的放牧。虽然隳朝正与桀羌作战,但是对于牧民们正常的生活却是放任的。
回程时已是薄暮。日缘西山,天空还是淡薄的亮蓝色,晚霞如鹅毛般在天边舒卷,不多时,日影散尽,星子露出了绰绰的微芒,缟白的阙月升上了更高的天空,草原便被深蓝的天穹笼罩。
一行人提着风灯,缓缓而行。前方转个弯便是狼牙隘前开阔的南岸草原,萧繁一边谈笑一边留意四周,不经意的向苏方的身边靠了靠,而郎蕴已经不知不觉地退到了队伍的尾部。
一阵山风划过,灯焰猛的跳了一下,山脚边黑影一闪,一道银芒直取萧繁坐骑!
萧繁已有所察觉,当下一勒缰绳,从马上滑了下去,手中还拉着旁边的苏方......"乌云盖雪"何等神骏!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扬起前蹄把银芒登开,绝尘而去。呛啷啷一声,银芒落地,赫然是一把青钢长刀!紧接着,便是一轮箭矢飞来!
侍卫们抽刀弃马,瞬间成圈,举起钢盾,将萧繁、苏方围在当中,却不见郎蕴的身影。萧繁把苏方掩到身后,沉声道:"熄灯!"
七盏风灯瞬间熄灭,四周仅余天上的星光。箭的速度明显的缓了下来,盾阵缩小,侍卫们开始反击了。风营箭技天下无双,瞬间,敌营中七、八名弓手倒了下去,余下的显然又重新适应了黑暗,箭矢又疾了起来,却也只持续了一会,紧接着便听得敌阵中刀兵相击,金戈之声大作。
萧繁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低声道:"郎蕴得手了。"
旁边的苏方听见,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微微皱眉:"王爷为全军主帅,拿自己当饵,未免过于托大。"
萧繁眉微微一挑:"本王决不坐以待毙,唯有主动出击!"旋即横刀在手,喝道:"冲!"盾阵散开,与随后从大营中赶来的骑兵一起把敌人包围。
刺客约有百余人,身材魁梧,一色的黑衣,长刀。
桀羌人惯用弯刀,只要力道,角度拿捏的好,抛出后便可自行回旋回到手中。这些刺客身法虽好,刀法却显得凝滞,显然是兵刃不惯。而且,从喜欢抛出兵刃这一点上,也可看出并非隳朝之人。
萧繁微微的冷笑:穴迫那图,弄巧成拙!
郎蕴直导敌腹,萧繁在外围呼应,里外夹攻,胜负已分。擒住的人被带到萧繁面前,除去面罩,露出高鼻深目的面孔,果然是桀羌人。
郎蕴站在萧繁旁边,笑得眉眼弯弯,一身的血污,仍是掩不去浑身炫目的光华。
"王爷这回要怎么赏我?"
侍卫呈上了刺客随身的物品,萧繁正在查看,闻言笑道:"就赏你楚缭郡主做校尉夫人,如何......","何"字尚未出口,他就被扑倒在地,耳边传来苏方的惊叫。
一个刺客衬侍卫不备,拼着被砍断脊背,向近处的萧繁甩出一柄匕首!电光石火间,郎蕴扑倒了他。
"郎蕴!郎蕴!"苏方跪倒在郎蕴旁边,迭声叫着他的名字,眼中已满是泪水。
"哎哟,痛!痛!痛......我受伤了,要死了!"郎蕴趴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大叫。他身下的萧繁哭笑不得:"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粮草用得那么快!都叫你吃了!都快被你压死了!"抬脚把郎蕴揣到一边。
"我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啊!"他大叫,坐了起来,背上的衣服被匕首划开,一片殷红,索性伤口不深。
萧繁莞尔:"好,你要什么赏赐,本王都准了。上马,回营!"
郎蕴一乐,欲站起谢恩,脸色却一变,苦笑道:"王爷,这赏赐,我怕是领不到了......"
众人定睛一看,他背上的血已转为紫黑色,那匕首上竟啐了剧毒!
"快请军师!"萧繁迅速封住他的穴道,但黑气仍是攀上了面颊。握住他的手,萧繁心如刀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急急赶来的师泫为他把了一阵脉,却只是黯然的摇了摇头:"此毒乃是草原牧人射杀狼群的至毒,入血即散,发作极快......"
众人沉默,郎蕴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却仍然笑得眉目弯弯。
"王爷,郎蕴此生不虚......"
此生不虚,少年春风得意,曾鲜衣怒马,一日踏遍长安花;也曾沙场笑傲,醉卧胡虏三尺血......
此生不虚......嘴边尤带笑容,身体却渐渐冰冷。
昨日还谈笑风生的郎蕴, 今日便......还记得双则曾说,这军营里没一个好人,第二天双则就说,其实还是有一个好人的,他叫郎蕴......双则说郎蕴跟别人不一样,他不觉得苏公子哪里不好......
苏方最怕见血,那一片一片的殷红色,让他想起一息之间死去的家人。郎蕴......一个活生生的朝气蓬勃的风流少年如今也要......
师泫尽了全力,但还是没有挽回郎蕴的命。
萧繁阴沉着脸,面无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将军帐内,将军,校尉,参领,都立于萧繁面前,请命向桀羌宣战。郎蕴本就是招人喜欢的孩子,这一去令不少人悲愤异常。誓报此仇!!!
萧繁看了众人一眼,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嗜血的愤怒。但,萧繁却很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们与桀羌大战完,需要充实的休息。若现在挥兵大战,对双方的损失都是不可估计的。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一仗却是不能打,但郎蕴的仇,也不能不报!!
低头思付半刻的师泫见众人势必要战,只有王爷顾着全局没有失去冷静。"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大战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不如派兵偷袭有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军师说得不错,但却不可行。
"军师说的不无道理,但桀羌王既然派人过来偷袭,自己军长必防守甚严,偷袭恐怕要难。若是不成功,便腹背受敌,很难脱困。"一位老将军说道。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我们先将计就计,王爷若受伤,桀羌王必定会松懈防守。"师泫说出了他的意思。
众人思付片刻,皆点头。
萧繁静静看着师泫,"我受伤的消息,最好是封锁的很谨慎,泄露消息的人,要是我身边最为重要的人,比如,军师你。最好到附近的山上找些草药之类的。"做的逼真才能骗过那个疑心深重的桀羌王。
"师泫明白。"
这几日的师泫,连同韩谞,两人总是带两队的轻骑在附近的山上四下搜索着。
桀羌王自然是收到了士兵们所见所闻的消息。穴迫那图高挑着眉头,他派去的人没一个回来,但萧繁受伤的这个消息不会是假,连军师师泫都亲自出来找解毒的草药,呵呵。那兵器上粹的毒可是他们桀羌射杀野狼用的。入血即散,即使他师泫通晓医理药理能暂时不让他发散,想救萧繁的命也是决不可能的。
"来人,今晚预备三百坛美酒,咱们庆祝一番!"哼,歌乐王有何智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牺牲如此少的人便要了萧繁的命?这次让他们看看谁是真正的桀羌主人!
晚上,桀羌军营的果然大肆庆祝。
萧繁在将军帐不出来走动。派了雷少功领一队人马轻装简从深入桀羌军营。大军由师泫主持。萧繁在暗中下令,但决不出来露面。让桀羌王以为他真的就快死了。
雷少功趁着夜色浓重,桀羌防守松懈,待人摸入了桀羌军帐,烧了几个校尉帐,烧了医帐,杀了三个副将,和近百士兵。并没烧粮草,桀羌发现他们便快速的紧缩防守,护住了穴迫那图的将军帐和粮草营。偷袭算不得失败,雷少功不敢多耽搁,便率人往外突袭,而师泫已命近万大军在外接应。
伤亡不多,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师泫还没回帐,苏方却在营外等候多时了。
"军师有礼。"
"公子有礼了。"师泫不明苏方现在找他有何事。
苏方一个请的手势,把师泫让到了一旁,"军师,我今晚观星,穴迫那图有险却无忧。而穴迫那都的命星暗淡了许多。军师今晚是否派人去偷袭桀羌军营?"
"正是。"虽然不懂星象,但师泫还是有闻必答。
"想必行动没有完全成功吧?"苏方再问。
"是。"
"军师为何不派人去游说歌乐王的手下令其造反?"众所周知歌乐王是真英雄,桀羌王心冷多疑,歌乐王却不肯反其主,叛其兄。但,他忠心的手下未必那么赞同歌乐王的做法。如今歌乐王被桀羌王软禁,现在去游说是最好时机。
师泫暗惊,苏方通晓星象,更会蛊惑人心。他并非只是一个美人而已......他还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难怪王爷对他情有独钟。
"公子一言惊醒梦中人!此计妙哉!"师泫击掌,大赞一声,便向将军帐走去。
既然师泫都认为他说的不错,那么,他的这个主意的确是可行的了。
苏方回了自己的大帐,换了平常服侍,命娜仑跟着,两人离了军营,向桀羌方向而去。
既然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次,就算是帮你的忙,为你做点事情吧,萧繁。

第七章

苏方睁开眼,看见了金色的帐顶,惨白的面容凄然一笑。
他带着娜仑出了军帐,乔装成普通人过了余峩少嵬两座山的山坳,纵马过了从极渊最为窄浅的地方。顺利到了塔禺木伦北岸。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被萧繁带回的,安排在他身边当一个侍女的人居然是桀羌王和歌乐王的亲妹子。封号有塔吉雅公主之称的穴迫娜仑吉尔。而他,自认为可以帮萧繁的忙,反而自动进了敌区当人质。
以塔吉雅公主的面容,如何是一席普通衣服就可瞒混过去的?刚刚踏入桀羌地界,他就被人绑了起来,而来人,对娜仑恭敬跪地。
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送羊入虎口。
如今,他被俘,全身捆绑,在穴迫那图的金色大帐。而娜仑,换了一身战服,柔弱的脸上却显出了十足的英气。想是巾帼英雄带兵打仗不幸才被俘的。
大帐像是行宫一样气派,苏方在大帐西面,而娜仑则在对面。每个桌上摆着烤羊腿,抓羊肉,金盏烈酒,羊奶,还有少许的獐肉。娜仑端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公子倒是冷静自持。"一副书生样子却一点都没有大惊失色。苏方只是冷冷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也没挣扎,打量完这金帐便闭目养神。这完全出乎娜仑的意料。
在他们桀羌人眼里,对大隳的文士一向看不起。一些酸腐至极的人,除了会耍耍嘴皮在皇帝耳边进谗言,一点用处都没有,想不出大隳的皇帝为何要养这些人。
缓缓睁开眼,苏方温柔的一笑:"公主,苏方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会武功,跑也跑不了。只能在这里闭目养神等待宰杀,哪里是冷静自持可以形容的。"
"等待宰杀?公子太妄自菲薄了。你是大隳皇帝送给十九王爷的人,十九王爷必定不会让你死在我们这里,他来救,就是他的死期,他若不来救,我们就用你交换条件。"她在苏方帐里呆了那么多天如何看不出苏方的重要?
闷闷笑了两声,"公主真是看的起在下。"苏方顿了顿,"我大隳的皇帝和十九王的关系如同你桀羌王和歌乐王的关系。皇帝派我来十九王爷处,本就不是让我来享福的。死是预期之事。十九王爷如何对敌人安排的人施以援手?我死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娜仑怒,不是因为他说他没利用价值,而是他说桀羌王和歌乐王的关系!
这在桀羌是一个忌讳的话题。歌乐王是真英雄,众人民也心照不宣。可现在毕竟是桀羌王统治时期。而苏方这样的一个大隳人,居然在桀羌王的金帐内如此说--
"公子说的真是有礼。"低沉而粗犷的声音自帐外而来,一人掀帘而入,正是穴迫那图。
"献丑。"苏方也不惊奇,随口答了一句。
穴迫那图展臂一挥,黑色大氅随身飞扬,他大步走入帐中,坐于正中的主坐。看了苏方一眼,并未开口给苏方松绑,而是拿起一块羊肉吃了起来。
"妹妹辛苦了。"
"王说笑了。我桀羌儿女自当为王分忧。"娜仑豪气的说,也撕扯了一块羊肉,吃了起来。
"说的好。"桀羌王赞许一声。
却招来了苏方的鄙弃一哼。
桀羌王疑惑的看着苏方,而娜仑则是愤怒的瞪向他!
"王不知,苏方乃苏伯候之子,擅长观星,占卜。桀羌王所属星非黯淡,只是过于明亮了,像是要发尽最后的光热,而更北面那颗星,却总是炯亮异常,早已照亮了桀羌天际。两颗星遥遥相望的中间,有一颗盈弱之光小星,那便是公主,公主,若桀羌王和歌乐王打起来,你会帮谁?"苏方突然一问,让娜仑毫无准备。
两个都是她的哥哥,而桀羌王疑心深重,歌乐王有英雄之风。若是平心而论,自然会帮着歌乐王。可如今歌乐王被囚,桀羌王正在自己面前,如何答?
"你别在这里挑拨,纵然当你的侍女没受苦,我也不会感激。如今你是我桀羌的俘虏,说话如此放肆,来人!掌嘴!"
当下过来一个仆人,扬手便打,苏方白皙的脸上立时红肿。
"好了,"在仆人打苏方的第八下的时候,桀羌王出声阻止,"娜仑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诚惶诚恐的,娜仑退了出去。原本她是想带苏方一起走的,苏方虽然是她带回的,但毕竟给苏方当侍女的时候,苏方从不为难,对她甚好。纵然知道苏方是好人,纵然知道苏方刚说那些却是实情,她也万万不敢在此刻向王提出什么。只祈祷苏方别惹王生气。
偏偏不像娜仑祈祷的。
桀羌王擦了擦手,走到苏方面前,盯着那明艳的面容片刻:"果然美丽,想我桀羌部落众多,却挑不出比公子更美的人了。"呵呵笑了两声,桀羌王抬手擒住苏方的下颌,迫使苏方仰面对着自己,"啧啧,倔强的神情也那么动人。不知十九王爷有没有好好疼爱你。"说完,便粗暴的吻了下去。
苏方欲挣扎躲开,但桀羌王那如钳般的手指紧紧的掐住了他的下颌,任他怎样也避不开。
突然,桀羌王松了手中的力道,薄唇处鲜红的血淌下嘴角,那唇边还有齿印。"来人!"穴迫那图大怒,"拉下去,用鞭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苏方笑,那笑中十足十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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