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妃嫣
妃嫣  发于:2009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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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夜一惊,脱口而出:"臣知罪!"
檀意映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可又说不出为什么难受。以前的萧子夜才不是这样的,他何等飞扬跋扈,就是自己犯了错他也敢打敢骂,自己就算生他气,他也不怕,两个人有什么都是直来直往的,毫无隔罔,他何曾用惊恐生疏的语气说过什么"臣知罪"?
这是怎么了,还在生气吗,可是若是为了梳头更衣的事情,以萧子夜的性格既然当面说了,他也说再不会劳烦萧子夜,萧子夜哪里会气那么久
檀意映凝神去看萧子夜,发觉他眼睛竟然在躲闪,逃避自己的视线,不若往常直视自己,不禁心生疑惑:萧子夜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和萧子夜吵架虽然下诏说恼怒萧子夜无礼,但是萧子夜此刻真的对他以礼相待,敬而远之,檀意映只觉无趣至极,浑身不畅快,当下挥袖而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若是萧子夜此刻追上去,哄他两句,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然而萧子夜错失良机。檀意映从此之后再不正眼看他,偶尔在朝中与他相见,也只当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萧子夜心里虽然也会怀念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然而看着檀意映越长越好,自己偶尔看到檀意映一眼都觉得心神一荡,还是庆幸自己的克制,不然只怕那晚的恶梦重演。


第 21 章
檀意映与萧子夜生分了,就与内侍们一起玩乐。一次他喝了点酒,来了兴致,叫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唱一曲新歌,那内侍很是害羞,不敢开口,连连推辞。
"你当你是谁,不过是婢妾奴才之流,朕要你开口你还不肯开口?"檀意映本来和萧子夜闹着,心里不高兴,这小内侍又不听话,恼怒之下趁着酒意就拿过剑,向那名内侍刺去。
众内侍急忙拦住求情,但是檀意映怒气不消,"朕是主子,你们这些奴才,要打要杀,也就是一句话,现下倒和朕拿乔了,一个个都想爬到朕头上吗,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成了。"
他拿萧子夜没有办法,现在就连拿这内侍出气都不行,一剑狠狠砍了过去,可是中途又想到了什么,收敛了劲道,只是割下这内侍的头发作为惩罚。
第二天,事情传到箫子夜耳里,萧子夜立即入宫去见檀意映,"陛下如今大了,脾气也大了。"
"朕道是谁呢,原来是萧大将军,真是稀客,你还认得进宫的路啊,朕还以为你在温柔乡沉醉不知归路?"檀意映冷笑一声。
"陛下,才是走了岔路吧,哪有内侍不肯唱歌,你就要杀人的?"
"呦,萧大将军这阵子不是一直身体欠安吗,怎么一下子就精神管起朕来?可是萧大将军莫要忘了,朕是君,你是臣,别说朕要做李后主,就是想做纣王,你也只有陪着酒池肉林的份,若是再多说一句,朕也只好尝尝七巧玲珑心......"檀意映语气刻薄,冷嘲热讽之余还带威胁恐吓。
"你翅膀长硬了,就忘记了当初先帝是怎么说的,以为皇位非你莫属吗?"
檀意映态度嚣张,萧子夜忍无可忍,令他跪在檀意成牌位之下,狠狠地斥责了一番。
檀意映跪在牌位下,泪流不止,不是为了自己的言行后悔,只觉平生没有这样委屈过,萧子夜莫名冷落他,但是绝不会忘记先帝说过什么。
不知外面的天光几许,而宗庙里静幽幽的,什么人也没有,四围只有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膝下是冰冷的地,檀意映跪着,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跪了多久了,现下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似的再无一丝感觉,一颗心也渐渐凉了下去,直到双足一样麻木没有知觉,萧子夜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这样想着,眼皮渐渐越来越沉,神智也在渐渐昏沉。
"陛下,你还好吗?"
昏昏沉沉间听到的是个熟悉的声音,檀意映没有睁开眼睛也认出那是萧子夜,拼命地振作起来,费力地睁开眼,等着萧子夜,却见他一脸担心。
"还好吗,萧大将军亲自来跪上几个时辰,不就知道好不好了?"看见萧子夜的关切,不觉温暖,倒像是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来假惺惺地做什么,看朕死了没有,皇位就好归你了?"
"陛下累了,别说话......"
"是啊,好累啊,还不是拜你所赐,怎么你敢做,还不许人说了?"檀意映说话句句带刺。
"臣带你回去,等陛下修养好了,要打要骂都随陛下。"
"萧大将军身份高贵,朕要以国士待之,岂是能随便打骂的婢妾之流,也不敢劳烦你带朕回去,萧大将军请回吧,朕没事的......"
"怎么能说没事,跪了那么久,你的膝盖怎么受得了......"
"真抱歉,要让萧大将军失望了,朕天生命硬,就是再跪个三五天也不碍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皇位朕还得再替你坐一阵......"檀意映竭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膝盖已经麻痹,刚一起来,就踉跄地跪回了地上。
"还说没事,摔着了没有,快让臣看看。"萧子夜赶紧扶起檀意映
"把你尊贵的手拿开,这些事自有内侍来做,萧大将军莫要折煞朕了。"像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檀意映突然变得好激动,疯狂地大笑起来...... 笑到眼泪都掉下来,然后小声就呜咽着,再不复刚才那冷漠的样子,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兽。
"陛下......"萧子夜呆呆地看着失态的檀意映,怎么会这样,看起来他对挨罚的事情倒不怎么在意,反而自己随便一个借口就伤了这孩子的心吗?
心疼不已地赶紧想帮他擦掉眼泪,然而他不是温柔体贴的翩翩佳公子,随身带着丝帕之类,只得拿袖子去抹檀意映脸上的泪痕。怎奈他一擦,檀意映反而哭得更凶,那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还是檀意映自己伸手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把眼泪止住,艰难地站起身,高喊一声,"来人,送朕回宫。"
自有内侍鱼贯而入,将他小心翼翼抱起,送上软轿。
然而一旦出了萧子夜视线,他就命人停轿,自己出来步行,谢瑞倒被他吓了一跳,跪下劝道,"陛下跪了那么久,血脉不通,不宜行走。"
"怕什么,就让朕走走散散心好了,不然朕心内郁结岂不更糟?"檀意映执意要下轿,谢瑞拗不过他,只得道,"陛下若是伤了身子,老奴可担当不起,再说若是萧将军知道了怪罪下来......"
檀意映脸色一沉,"自有朕给你撑腰,怎么在你眼里朕还比不上萧子夜?"
此话一出,谢瑞岂敢多言,只好搀了檀意映下轿,看着他艰难地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一步一步地走着。
一路走来,都不许沿途内侍宫人扶他,檀意映一边推开那些伸过来的手,一边在心里冷笑,哼,萧子夜哪里还会在乎他好不好,而他要记住萧子夜带来的痛,永世不忘。

第 22 章
这样熬到檀意映十五岁生日,玄武北国与朱雀南国使节照例都来祝贺。
恰好宫中的连理海棠开了, 那两株海棠根叶缠绕,高达十丈,一开红花,一开黄花,一起开放,十分美艳,檀意映便在花下设宴招待两国使节。
"虽然是连理缠绵,却也有繁盛与否的区别呢,红花的气势倒是压倒了黄花,皇家不是应该以黄为贵吗?"玄武北国的使者见了连理海棠惊叹之余也有疑问。
"红黄二色,相映成趣,天作之合,比肩而立,红花虽然略嫌咄咄逼人却是为了替黄花挡风遮雨;但是终究是为人臣子,长势再好,也不会功高震主!萧大将军,你说朕说的是不是? "檀意映意味深长地望了萧子夜一眼,词句中明显带有讽刺。
"陛下所言甚是。"萧子夜无奈只好答道。
李傲凌看着萧子夜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很想大笑出声,但是碍于场合,实在不能笑出来,只好低头喝酒,孟离疆坐在他旁边,见他窃笑不已,不觉奇道,"有什么好笑的?"
"靠过来一点,我偷偷跟你说。"李傲凌微微一笑。
孟离疆靠了过去,李傲凌却在他耳边低语,"笨,骗你的。"说完还在孟离疆耳边调戏似地轻吹了一口气。
孟离疆当着众人发作不得,却也咽不下这口气,笑着道,"多谢李大人指点。"桌子下面,却狠狠踩住李傲凌不放。
李傲凌吃痛,但是又不能叫出声音来,只好靠过去央求,"孟大人,高抬贵脚。"
"好说。"孟离疆爽朗地一笑,然而就是不抬脚,反而在李傲凌耳边道,"笨,我也是骗你的。"
看着李傲凌面色惨变,这才狠狠再踩几下,放开李傲凌。
"多谢陛下解释。"玄武北国使节也是见惯朝中之事的,岂会不解其意,但是聪明地不再多话。
等到宴席快散了,那玄武北国的使节才提议道,"三年前,我曾和陛下赛过一场马球,陛下的技艺真叫人叹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再和陛下打一场?"
檀意映的目光向下扫去,看了看萧子夜道,"要说技艺,萧将军远胜于朕,朕就不献丑了。你们比一场就是。"
马球打得激烈,那使节打到中途就受了伤,出于礼节,檀意映自然要命太医去查看伤势,他自己也过去慰问。
使节说他伤势不重,还请马球赛继续打下去,檀意映听这话就笑了,"真是同道中人呢。"
使节把握时机,"陛下也很喜欢打马球吧,我记得陛下三年前从看台冲下,一跃上马,真是英姿勃发。"
"那时年少无知......"檀意映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
"陛下,怎么就不下场打球了?"
"......"檀意映一想到萧子夜曾经为救自己而受伤,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陛下,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是不是有人学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檀意映惨然变色。
"玄武北国二王子慕容义,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我只是说出实话而已,因为我知道陛下的感受,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慕容义一把拉住檀意映,在他耳边低语。原来慕容义胸有大志,但是他上头还有一位嫡出的兄长,若是檀意映与他合作,两人都可除去心头大患。
檀意映看这慕容义身段气度不凡,眼神诚恳真挚, 既有北方汉子的率性豪迈,又心思细腻,将来想必大有作为。
只是如果与他联手,搬到了萧子夜,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呢,毕竟萧子夜虽然钳制他,却是一心为国的,让异国介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人大了,顾虑就多了,他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为了自己心爱的马球就可以勇敢冲下看台的皇家少年,檀意映一边思量着,目光不曾离开马球场上的萧子夜。
萧子夜虽然在打球,但是也不时看他一下,看他与异国人亲近,那人更是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眼神就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多好啊,这个外人竟然可以和檀意映这样明目张胆地亲密,而且光明正大,不像他心里肮脏透顶。
而且以檀意映的性子,居然没有摔开他的手,纵容他至此,也真是罕见。是啊,他如今也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在温柔乡喊着有谁再敢碰我,萧子夜你就把那些淫娃荡妇的手给砍下来的害羞孩子了。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他就是移不开视线,只盯着檀意映和那人交叠的手直看。
檀意映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回避地盯着他看,与他四目相接时,只觉他目光如炬,似乎要看穿自己的心。然而萧子夜却避开了视线,那熟悉而陌生的凝视一闪即消,仿佛散入风中,了无痕迹。
萧子夜心里察觉到此事有异,推说累了,也从马球场脱身,正要去和檀意映说话。
檀意映却从慕容义身边走开,说自己叫太阳晒了头晕,要去歇一回,其实就是想避开萧子夜。
萧子夜直闯皇帝寝宫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这次岂可罢休,硬要问檀意映和慕容义说了什么。
檀意映哪里肯说,笑着敷衍道,"无非就是些万寿无疆的客套话。"
"客套话,陛下要拉着手和人说半天?"萧子夜才不信这种鬼话,一针见血地戳破。
"这个......"檀意映到底年纪尚轻,自小又对萧子夜生了畏惧之心,被萧子夜这么揭穿,神色好不尴尬。
"陛下就是不肯说臣也知道,无非是借兵之类的把戏,臣在这里劝陛下一句,以天下与人易,得天下难。你这江山是坐享其成,我和先帝却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臣也不求陛下向先帝那样打下江山来,只是你自己没有打过仗,不知道浴血沙场的难处,连守业都当成儿戏吗?玄武蛮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居然像他们借兵,难道是想当儿皇帝吗?"
"人人知道你功劳大,我们檀家的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你驰骋天下的时候,朕还穿着开裆裤呢。"其实萧子夜话说得客观,态度也算诚恳,已经比以前教训檀意映客气多了,但是檀意映和他却没有原来那样亲密了,一听他又拿以前和皇兄说事就怒不可遏,只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也在沙场上砍下过敌军首级,好丢在萧子夜面前叫他闭嘴。"什么叫儿皇帝,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也是靠了向突厥蛮族称臣借兵起家的,但是谁抹杀得了他的功绩?"
" 人家那是建国,你是窝里斗吧?"萧子夜只是说出事实,然而事实往往是最伤人的。
是了,他不是开国皇帝,开国的是那个萧子夜心心念念却已经死了的皇兄啊,这句话就已经点中檀意映的死穴,又想起在皇兄灵堂之上,萧子夜当着群臣说,"苍天无眼啊,怎么让你这无知小儿活着,却让觉之英年早逝!"
檀意映只觉万箭穿心,想起萧子夜平日里是如何待自己也只觉是笑话一场,他干吗要三番两次救自己,其实一早他就恨不得自己替皇兄死了。
当下厉声喝道:"可惜天妒英才,皇兄已经走了,只留下我这不争气的烂摊子给你,你扶也扶不起。今日咱们就把话摊开了说吧,你必定是嫌我了,我比阿斗还不如,你却未必肯做诸葛亮呢,只怕越发惦念英明神武的皇兄,心里想着这一母同胞的,虽然一个是人中龙凤,一个是猪狗不如,好歹是檀意成的兄弟,若是好好教导说不定还有几分像的。你若真存了这心,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反正我是没打过仗见过大世面,就是没本事,只会弄些借兵之类的小把戏让你笑话!要不然到时候,你看着自己和皇兄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江山亡在我手上,只怕要活活气死了,不过那也好,终于可以和皇兄团聚了,省得对着我,相看两讨厌......"檀意映气得连自称朕都忘记了,把这几年受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萧子夜眼中全是怒火,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抓住檀意映。
萧子夜手劲本来就大,盛怒之下,越发怕人,檀意映被他箍得生疼,却冷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朕是一个昏君了,说出来的自然是混帐话,你要杀就杀,早日接手你和皇兄的天下,他日也好向皇兄交待。"
萧子夜的眉毛霍然一挑:"你以为我不敢?"
檀意映挑衅地说:"你舍不得的,要杀上次我在你家拿剑指着自己的时候,你就杀了,还等到今时今日,由着我浪费粮食。"
萧子夜本来就不是性情柔和之人,早已心中暴怒,现在被他这样一激,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第 23 章
眼睛中杀气骇人,已经完全不复平日对檀意映的疼惜,倒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恰好李傲凌和孟离疆,想来跟檀意映说两句体己话,一见这情景,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扑过去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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