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邂逅————逸尘
逸尘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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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而又忐忑,时间显得漫长,两年的守候酿制浓郁的醇香在这时候偏要拧上盖子遮个密密实实,只为片刻之后的尽情释放。唯恐前功尽弃,领登记牌的窗口,远远看着许宁籁走开了,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员的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灿烂友好。
"领登机牌。"他递出护照,顿了顿说,"我想和我朋友坐在一起,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位置么?"
"您朋友的姓名,先生。"声音也好听。
楚天暮想着灯下在飞机上许宁籁看到他在旁边坐下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票务员小姐面对着这个长着好看的脸、行为却有些异常的东方人,也只好无可奈何的致以微笑,再次礼貌的询问:"姓名,先生。"
"楚天暮。"
看看他的身份证,对面的女孩子依旧是专业的心平气和,"不,我是说您朋友的。"
"噢。抱歉。"楚天暮总算从他美好的画面里走了出来,轻轻报出这两年来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许宁籁。"
对面的工作台上开始想起高速的键盘起落的声音,随即递过一打票证,"您的护照与登机牌,先生,您请收好。"
在免税商店逛了一阵子,时刻注意着身边有没有那个人的影子,确保自己不在上飞机前就被发现。楚天暮走马观花的看着身边的商品,心早已率先登机。
终于候机楼里响起航班讯息,核实手中机票的航班号,坐飞机那么多次,楚天幕从来没有那么紧张,生怕出一点差错的样子如同第一次搭乘飞机、外带点神经质的家庭主妇。等过十五分钟,看着登机口的人群渐渐零落,再次确认门口等待的座椅上没有许宁籁的影子,他终于向登记口迈去。
踏上飞机,目光四下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几乎已经要到头等舱的尽头,依旧感受不到那人气息。
猝不及防,仿似一滴冰水注入他先前已沸腾的血液里。
再对照座位号时,楚天幕发现早就走过了自己的位置;一路致歉"逆向行驶"落座,比他先进了等候区的许宁籁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他觉得整个人一凉,心想肯定是刚才的票子弄错了,扫视着机舱找寻许宁籁的影子。他觉得简直要发疯了,为了他才买的头等舱的票子,为了他才那么早到的机场,看着他进了候机区域,现在这小子居然又跟他玩捉迷藏。
五分钟后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似的停止了癫狂。
两年来,他居然蠢到这样盲目沉迷于自己的能力;蠢到以为那个无所不能的家伙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他是哪里来的这样莫名的自信。
恋爱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看不清身边的一切、相信对方就是自己心里想象的样子。
一一应验。
两年来,他以为自己站在局外默默注视着他,原来不过是让他笑着看自己忙活。
向来如此,许宁籁这个混蛋。
他开始趋于平静,系安全带,拿出手机;
看着里面那个随时可以联系到某人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号码,那是许宁籁在瑞典的联络号码,邵清告诉他的。
任由手机在掌心里躺了半天,随后关机。
脑海里全是空白,感官一片光怪陆离,以至于起飞时的轰鸣声都没能听见。
钻入云层的飞行趋于平稳,打算闭目养神的时候,不算太意外地看着一个空姐带着甜美的微笑走到他面前,递出一个小小的信封:"先生,这是您朋友拜托我们转交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家的人,领了登记牌后不上飞机算多大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好觉得意外的。
一样的戏码,不是么,不知所踪只剩一张纸条,就跟两年多前黄山那次一样,完全一样......不能预料、不辞而别、不顺他意、不按常理出牌。
楚天暮发现自己突然很想大笑,随后悲哀承认自己其实更想哭。
但都是只停留在"想"的阶段,就像他想把那张字条撕个粉碎,直接扔到置放废弃物的纸袋里;
最终还是从冒汗的手心里重又摊开那张字条,用尽自己最大最大的耐心。
这次好些了,他苦笑,不是只有一句话,转了不少行,可以算是一封信。
"楚天暮,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便是第一句,楚天幕讶异地抬头只换来失落,原来是刚才自己脑海里那人的声音太过鲜活。
想像着他随即收敛起那一句孩子气的模样,开始认真的说话,低低的高频的擦过他的耳廓,干净的声音错落有致......
掠过那些恬淡但终究是矫情的词句,楚天幕只看得到自己的想念、记忆里许宁籁愈发清晰的身影。
他说,原来我们彼此都被对方这样的打动了。
楚天暮很生气,发现自己不清不楚地骂着什么的时候,那信纸又被揉成了一团。
十一个小时的旅程是漫长的,置身在空中、梦里梦外都是一个抓不住的影子,只会让这漫长的旅程更加难熬。
每次醒来,都忍不住摊开信纸,又不自知地揉起,以至下飞机的时候几近支离破碎,只能不舍地真将她留在放置弃物的纸袋里。
反反复复,只是因为要确认那最后一句。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最后一次;我们的运气一直都不错,不是么!
许宁籁这个混蛋!
回程路上,拥挤的交通让人不适应、却又如此亲切,开着车走走停停似乎是这个城市永远的待客之道,于是请耐下性子学会观赏沿途的风景;
楚天暮自嘲地笑着打趣。
可技术不算高干的司机反复折腾着离合器,直搅得他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运气?运气!!如果老天爷太忙,这次忘了来照顾他们的运气,叫他今后如何是好。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一个人也要过得有滋有味,楚天暮不想再去参悟什么"运气"的真谛。
运气是很重要,没有运气再努力也未必能成事,只是对方刻意避开的话恐怕他如何努力也没法制造所谓的契机。
他只是不懂,如若已经互相打动,为什么还要如此执拗的去验证什么运气?
为了证明他们真的是"命中注定"?!无论怎么样老天也要将他们送到一起?
在希望与消沉之间挣扎过一阵子,用自己的积蓄开起小小的咖啡吧,还在里头顺带竖起了自己居室装潢的招牌;坐落在市中心不算热闹却雅致的路段,狐朋狗友们常常聚集在一起,以前的同事们也时不时来捧场;依瑶柔柔地靠在很是紧张的哲民身后、哲民满脸警戒地立起肩膀挡着自己的小娘子,几乎是瞪圆了双目盯着他这个告别了折磨人的行当、去国外喝过洋墨水、又过起随着自己心性的日子这个死党、在两年后重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举手投足间尽是不能抵挡的魅力......
生活的节奏是自在而舒缓的、除了偶尔在误认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快步追逐;一次次的失望也挡不住下一次继续任由那个不知所踪的身影肆意打乱他悠闲的调子。
又是一年,每每这个季节,楚天暮总是习惯要给自己放个假。
再次来到黄山,没有再扛三脚架,只是带了个普通不过的数码相机。
不为了什么美景,纯粹是因为习惯,有时候习惯是很难戒掉的东西;何况这也不算是什么恶习,自然也没有必要下戒除的狠心。
依旧是清晨,依旧是新鲜的空气;远处的村落,仍被黄山围在怀里,清脆的鸟叫、浅浅的水洼、跳跃着生命的新绿、叫人安心的金黄稻田。
一切都没变。
一切都没变!
这一次,楚天暮差点惊叫出声。
一切都没变,他甚至和上次一样,遇见了比他更早的人。
松松垮垮白衬衣、褶皱的蓝牛仔裤、款式内敛的黑色登山鞋;时不时的抬头观测着远方的景物,露出干净的下巴,勾勒出美好的颈线,额前耳畔清爽的发丝轻快的跳跃着。
似乎是先一步预知了主人的心思,双脚早就聪明的停驻在原地;右手相机的绳子勒得生疼。
左手仓皇上移捂住嘴,挡住被堵得憋气即将出口的干咳。
一时竟忘了呼吸。
熟悉的场景让楚天暮再次举起相机。
镜头里的人已经转过脸,正对着他微笑,他摁下快门。
他知道,这张照糊了。
站起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向他走来,笑容跟三年前一样纯粹透明,清澈的不掺一点杂质。
他向他走来。
他看到幸福向他走来。
距离那一次美丽的邂逅,已经三年。
尾声
黄山到宏村的公路,其实两个人走并不长。
思念、恼怒、责骂、原来也不过三言两语;
这些年各自的生活,也只需轻轻一笔带过。
从今以后,
便是用两人共有的时光,书写他们的故事。
散去了人群,夜里的宏村只剩喧嚣过后的安宁。正对着荷花池上的拱桥依旧是那标志的二楼建筑,古色古香,只是进到里面,才会被这现代化的别墅狠狠吓了一跳。
楚天暮不知道,原来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位置、也会有人愿意出让;只是听说,老板娘感激涕零、全家一起搬去城市里过上了清闲的日子。
夜空里悠悠斜倚着的上弦月;
满天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睛、争先恐后地展示着偶尔远离繁华才有的惊喜。
二楼的窗口,厚厚的褥子,相互依偎的两人。
枕在身边男人的腿上,灵动的目光细究着那人的表情,昂起细长的颈子轻轻地嘟囔:"你不该把依瑶姐支走的,你父母应该比较传统吧,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事,说不定会受刺激。"
楚天暮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撩着他的额发,"不,你错了。我父母是‘非常'传统的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事情,‘一定'会受刺激的......看来你觉得我们互相折磨得还不够,非要把个无辜的姐姐拖下水一起受苦才行么!"怀里的身躯不自在的挣扎了下,不紧不慢的语调再次响起,"所以我打算告诉他们,我在外国读书的时候碰到了以前的同事,两个人互相扶持完成了学业,他又是个可怜的孤儿,所以就认他做了干弟弟,以后我会跟我弟弟一起好好孝顺他们。"
许宁籁的身子又开始不安分,这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安心地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一脸无辜的迎向面上宠溺地笼着自己的目光,"你真的觉得我比你聪明么?"
"不然怎么会被你算计这么多年却一无所知?"说着轻轻抚上他的眼皮,"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再运转你的小脑袋。"
不一会儿,怀里就有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会儿的楚天暮,觉得自己看起来也像个君王,坐拥天下。
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身边的东西,愿留就留,想走就走。
至于怀里的人,他不担心,他不会走。更不算身边的东西。
他们根本就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根常春藤,从来就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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