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且随风————白日梦
白日梦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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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要把蔺扶苏揉进骨血般,秦飞扬用尽力气紧紧抱着怀里轻颤的身体,毫不迟疑的许诺,"不会,你永远不会使我的累赘。"
把头埋进秦飞扬的肩窝,蔺扶苏安心地垂下眼帘,在泛起的酒劲中沉沉睡去。

下午五点多钟,正是各类夜店准备开门做生意的光景,星光娱乐城的酒保、服务生都开始忙碌起来,小姐们也陆续进了化妆间涂脂抹粉,为即将开始的夜生活精心装点。
此时的大厅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客人,秦飞扬进来时只见几个服务生正忙着擦桌子,见了他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殷勤问好。
冲手下小弟点点头算是招呼,秦飞扬径直穿过大厅坐到最里面的吧台旁,冲着擦拭酒杯的阿华打了个响指,"老样子。"
迅速地倒好一杯白兰地推到秦飞扬跟前,阿华好奇地问:"大哥是不是遇到喜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轻轻晃动酒杯中混合着冰块的液体,秦飞扬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犹如吃饱了的狮子,慵懒又愉快地道:"饿了半个月,今天才吃上顿饱饭,当然开心了。"
莫名其妙的答案让阿华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呦,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不是说要歇两天吗?怎么,舍得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啦?啊,该不会是让蔺医生给踢出来的吧?"
娇媚的女声伴随一阵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地板的嗒嗒声出现在秦飞扬身后,随即一具带着幽香的窈窕身子斜倚到吧台上,一张桃花笑靥满含揶揄地望过来。
"阿芬,知道我为什么不选女人当伴儿吗?"秦飞扬瞟了阿芬一眼,灌了口白兰地接着道:"因为女人的舌头太长了。"
阿芬闻言望天翻了个白眼,发出一记嗤笑,冲阿华一摆手,"来杯苏打水。"说着坐进一旁的高脚椅。
"阿火呢?"
听秦飞扬提起恋人,阿芬"啊"的拍了下脑袋,"忘了跟你说,连老爷子来了,在你办公室,阿火正陪着呢。"
"啪"的一响,秦飞扬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敲上吧台,酒液顿时飞散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干爹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些诧异于秦飞扬过激的反应,阿芬愣了下,"半个小时前来的,老爷子说他只是过来坐会儿,不让打扰你,只叫阿火陪着说会儿话,我们就没给你打电话。"
接过阿华递来的面巾纸擦去溅上手臂的酒液,阿芬纳闷地看着老大,"怎么了,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意识到连城此来的目的,秦飞扬苦笑着摇摇头,沉默了片刻,一口气灌下剩余的半杯白兰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去,留下阿华和阿芬两人茫然相视,一时摸不着头绪。

电梯在四楼打开,秦飞扬刚想迈步出去,却见石炎火正站在门外等待进来,微微一愕后,双手立时伸出去拽住石炎火的领子,一把拖了进来。
"大哥?!"
站稳脚跟,石炎火不解地望着秦飞扬。
松开手,秦飞扬没有理会,径自按下按钮,电梯又合上往三楼下降。

关好办公室的门,秦飞扬转头看过来,沉黯的眸子让石炎火心惊肉跳。
"大哥,出什么事啦?"仔细地观察着秦飞扬的脸色,石炎火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沉淀下纷乱的情绪,秦飞扬走到沙发旁坐下,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似乎不知如何措辞,想了会儿才叹出口气,"干爹刚才都找你说些什么?"
从办公桌前拖把椅子放到沙发对面坐下,石炎火疑惑地与秦飞扬对视,"没什么啊,就是问了问最近的生意。老爷子说这是他放手后的第一年,怕咱们年轻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地方,让有什么难处就跟他说。"
点上烟,秦飞扬猛吸一口,让烟雾在肺中盘桓良久才慢慢吐了出来,浓重的烟气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脸上的表情也朦胧起来。
"我说最近碰到的都是些小事,自己就能料理了,最近生意也挺顺,不过以后碰上大事的话肯定还要仰仗老爷子。"
对石炎火的回答不置可否,秦飞扬掐掉手中抽了没几口的香烟,淡淡问,"没说其他的?"
"啊,还有,老爷子问起了蔺医生的事。"说到这里,石炎火声调倏地低下来,身子也往前凑了凑,"不知道老爷子从哪儿听说你和蔺医生在一起,今天突然问起来,吓了我一跳。"
猛然看向石炎火,秦飞扬只觉自己的嗓音都有些发颤。
"你怎么回答的?"


第十四章(上)

瞬时接收到秦飞扬传递过来的紧张情绪,石炎火也跟着忐忑起来,但更多的却是不明所以的纳罕。
"我说你最近玩腻了女人想换换口味,刚好碰上蔺医生,长得比娱乐城里最红的牛郎还漂亮,就把上了。还有,我跟老爷子说蔺医生是个直男,是你霸王硬上弓把人弄到手的,等玩够了就甩掉。"看着老大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石炎火急急忙忙解释,"大哥,不是兄弟我背后捅刀子,你也说过的,不让蔺医生卷进江湖是非里。谁都知道老爷子把你当亲儿子看,指着你传宗接代,我要不这么说,以老爷子的手段,不定会怎么对付蔺医生呢。"
复述完和连城的一段对话,石炎火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家大哥,就见秦飞扬一脸苦涩,仿佛从化石堆里爬出来的僵硬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石炎火的回答不能说错,若是在得知连城和蔺扶苏的关系之前,这样的说法只会让他满意微笑,但放在现在......秦飞扬一时不知是哭是笑。
"大哥......?!"
嗫嚅的叫唤拉回秦飞扬的思绪,抹了把脸,擦去看不见的冷汗,秦飞扬斟酌着该如何向兄弟解释昨天经历过的一场混乱,末了,却只得一声嗤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讥笑命运的阴差阳错。
"阿火......扶苏是干爹的儿子。"
思索半晌才出口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人目瞪口呆,惊人的答案震得石炎火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犹自不敢置信地反问,"儿子?蔺医生是老爷子的儿子?!怎么可能......大哥,你开玩笑吧?"
轻轻地摇头,秦飞扬满心百味陈杂,"扶苏是干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昨天才找到的。"
"那老爷子今天问我......"一个又一个的炸弹扔出来,直把石炎火轰得七晕八素,想起刚才对连城的一番说词,立时白了整张脸。
长长呼出一口气,秦飞扬站起身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阿火,我现在上去见干爹,你在外面盯着点,要是有什么不对......"低沉的语调停顿片刻后又接着说下去,"你记得给扶苏打个电话,让他别担心,跟他说,不管干爹和他说什么,让他按自己的心意办事,不用顾虑我。我会想办法说服干爹......要他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面对秦飞扬不同寻常的慎重,即使神经粗重如石炎火也知道问题棘手了,"大哥,老爷子不会对你......?"
打开房门的手停顿下来,秦飞扬低头瞅着手里的门把手不言语,沉思半晌,忽地冲石炎火无畏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没我想的那么糟糕呢。"

巴掌大的木质像框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边角上脱落的油漆下露出木材本色,坐落在豪华漂亮的写字台一角,与周围精致的摆设格格不入,益发显得陈旧寒酸,却是整个冰冷奢华的办公室里唯一透出些许温情的东西,此时正被拿在手上细细把玩,粗糙的手指一一抚过照片里的四个人像,缓慢柔和的动作中流淌出对往昔的无限眷恋。
连城怀念的视线掠过早已过世的妻子,落到照片中站在自己和妻子身后的两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上,左面的男孩有着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容,正是他的嫡子连擎。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短暂生命只剩一把灰粉,如今正深埋在墓园冰冷的石碑下,唯有这被瞬间定格的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笑容还残留着些许存在过的痕迹。久远的痛苦在回忆中复苏,心忽然间疼得不能自已,连城蓦地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下去,过了许久,才看向照片中另一侧的男孩。
同样是笑,与连擎的飞扬跋扈不同,二十岁的秦飞扬已懂得收敛,浅浅弯起的唇角显得温和乖顺,连带柔和了刚冷的脸部线条,只从那双眼睛中才能稍稍察觉到骨子里的霸道果决。
注视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养子,连城渐渐蹙起了眉头,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光芒。

除了偶尔才能捕捉到的冷气送风声,诺大的办公室陷入一片静谧,站在连城身后的孟标向散立在房间四处的几个得力手下看了看,又转回头去,耐心地等待着随时会下达的指令。
忽然,门开了,没有敲门就走进来的行为让孟标全身肌肉倏地绷紧,在看清来人后才微微放松,但紧接着,一颗心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干爹,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坐,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您。"推门进来的瞬间看清屋里情形,秦飞扬心里猛然一沉,却仍是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大咧咧地坐到办公桌前,与连城面面相对,同时冲着孟标一乐,"标叔来得好巧,我这儿新到了一批卡慕极品干邑,待会儿陪干爹和您好好喝几杯。"


十四章(下)

面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后辈,孟标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冲秦飞扬一乐,却在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前一天秦飞扬拉着蔺扶苏送连城出门的画面,省起尴尬的现状,咧到一半的嘴角不自禁地向一旁撇开去,形成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
似乎没有注意到孟标别扭的神情,秦飞扬径直看向连城,及至看清连城手上正摩娑的东西,嘻笑的表情才渐渐收了起来。
把像框放回写字台上,连城的视线却仍缠绕许久才收回来看向对面的养子。
英俊的面容与十年前相比,早已不见了青涩的影子,冷峻刚硬的线条愈发如斧凿刀刻,彰显出男人的气息,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隐伏在温和的笑容下......
小虎仔长大了,连城暗暗喟叹,想从老虎口里夺食,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了。"没有装傻充愣,秦飞扬心知肚明这个"们"字包含着谁,但对于干爹的直截了当还是心里微微一沉。
连城没有再次发问,只抿紧了唇角不言语,从石炎火那里得知的"事实"让他恚怒,却无法责备秦飞扬什么。不是不知道这个养子的行迹,以往十年中秦飞扬身边有过多少床伴怕要以百才数得清楚,那些人是自愿也好被逼也好,连城不在乎,哪个黑道大哥身边没几个暖床的,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荒唐的日子,只不过......
对话停顿下来,室内重又恢复沉闷的静默,秦飞扬看似随意地翘腿而坐,心中却不停盘算连城的心思,对这个一手养大他亦师亦父的人,秦飞扬一向存着深深的敬畏之心,而更多的,则是实力上的忌惮。
暗自苦笑一下,秦飞扬无奈地等待着连城怒气的爆发,如非迫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忤逆这位养父的。
"你们两个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你的那些荒唐事我也不追究,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扶苏的身世了,那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该知道怎么做吧?!"强忍住怒吼的冲动,连城压着脾气沉声说道。
秦飞扬早已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可当真面对时仍是心中一沉,不禁坐直身子,"干爹,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不曾想秦飞扬到此地步仍试图回避,连城怒火中烧,再耐不住一掌拍下,红木制成的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屋里众人都是心头一颤。
"马上分手,你,从今以后不准再去找扶苏,听见没有。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总不成就这么混一辈子,还要不要娶妻生子了。明天你就去给我相亲,年底之前必须结婚。"
咆哮过后的连城恶狠狠盯着秦飞扬,过了好一会儿,胸膛犹自剧烈起伏,显见是气得不轻。望着这样的养父,秦飞扬突地升起一股慨叹,养父是真的老了,虽然近十年未曾有过的暴怒震住了其他人,可在他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一个一心祈求天伦之乐的暮年老人,再没了当年的虎虎雄风,展示在人前的,不过是颗寻常的父母之心。
"干爹,"不忍破坏连城的期望,可思来想去,却终究舍不下那个看似倔强坚强,实则脆弱如孩童的恋人,秦飞扬满含歉意地抬头,"我对扶苏是认真的,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平静缓和的语气吐出坚定的心声,让一屋子人都如化石般僵住,孟标更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担忧的目光在连城和秦飞扬间来回徘徊。
"你......"气昏头的连城抬起右手,颤巍巍地指着一派坦然的秦飞扬,一瞬间竟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好...好,没想到我养了十几年竟养出个白眼狼,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治不住你了?,就敢这么放肆?"
质问的最后,语调骤然拔高,犹如尖利的匕首划破沉闷的空气直刺秦飞扬五脏六腑。


第十五章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犹如冻结了的空气让呼吸都变得沉闷难耐,寂静的过分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一下下打在跳动的神经上。
秦飞扬忽地忆起生父去世时的场景,也是这样几欲窒息的压迫和疼痛,以为再也不会尝到的滋味隔了十六年的光阴再次袭来,来势汹汹的令他措手不及。
不,他不想再一次经历失去的痛苦,挚爱之人,生离或死别,都同样的令人无法忍受......
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绷直的线条让轮廓显得越发刚硬,压抑下欲脱口而出的粗语,秦飞扬冷眼扫视四角的保镖,四只举起的手上无一例外举着打开了保险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过来,杜绝一切反抗的可能。
到底是老姜弥辣,不甘之余,秦飞扬打从心底叹出一声佩服,不是没有预料到养父这般手段,只是存了侥幸之心,误以为还有周旋余地,妄想用十几年父子之情搏上一搏,谁知毕竟比不过天生血脉,竟致落到毫无还手之力,事到如今,唯有自嘲一笑,但要拱手认输,还为时尚早。
逡巡过一圈的视线返回到连城脸上,平静地抵上正喷射着滔天怒火的双眼,无声对视。

"飞扬,别气你干爹了,赶紧认个错。"实在看不下去父子反目的剧目,孟标硬着头皮插进对峙的两人中间,"大哥,飞扬这是一时糊涂,教训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气,父子间有什么不好商量。"
凝滞的空气打破了,缓缓地流动起来,瞅了老兄弟一眼,连城稍稍敛下凌厉狠辣的眼神,重新放松身体靠回椅背,等待秦飞扬开口认错。

"干爹,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咱爷俩这十几年称得上父子情深。还记得干妈和擎哥刚走的时候,您在灵堂上对道上的兄弟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且不说我爸和您过命的交情,就冲这句话,我把您当亲爹看,这么些年,有哪件事违过您的心意。您想杀谁,我第一个拔枪,您想退隐,我立刻带着兄弟们漂白,即便擎哥还活着,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秦飞扬不急不徐,将往事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连城阴沉的脸色亦见松动,高涨的怒气也渐渐平息,沉吟着点点头,"不错,你一向最得我心,几个干儿子,连同你擎哥在内,统共比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孝顺,要不然,就冲阿火讲的那些事,你以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
秦飞扬知道连城所言不虚,了然一笑,"阿火那些话有真有假,是我让他编了说给外人听的。起初扶苏和我在一起纯属阴差阳错,至于后来......确实是我逼他。"
说到这里,秦飞扬带了些微犹疑,但随即抛却脑后,无视连城铁青面色,径自说了下去。
"记得您以前总爱教训我,看中的东西万万不可放手,偷也好抢也罢,必得到手才行,免得日后后悔。扶苏这人,性子容貌万里挑一,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我自然不肯错过,只得想尽办法拖他下水。比得上他的女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我和扶苏相处到现在,再看不上别人,只想这么一直走下去,上不了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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