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 to the sky————谦君润如玉
谦君润如玉  发于:2009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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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老人只是可怜自己,才不吝啬对自己的疼爱。
断断续续的沟通中,FANY知道老人其实有两个孩子。一个18岁的儿子,叫做朱奉,一个15岁的儿子,叫做朱珉奎。
这更让FANY疑惑老人领养自己的原因,既然有亲生的孩子,那么自己这样多余的人,究竟为什么存在呢?
他从不主动问朱贤这样的问题,并且他也没有机会。朱贤在韩国的事业很大,忙碌起来经常几天见不到面。
回到韩国,朱贤并没有马上将FANY带回家里去住,而是和自己单住在另一处别墅。朱贤解释说,他希望FANY和两个儿子有一个正式的见面。而他的工作又暂时离不开,就只能将这个日期暂缓。
朱贤虽然已有50岁的年龄,但是除了两鬓的白发添了些威仪,并不见老态。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FANY简直对这个父亲有些崇敬和喜爱了。
终于,在FANY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朱贤的工作完成了,也到了回家的日子。
回家这一天,老人似乎比FANY还要紧张。他将这次见面看的非常正式,说希望FANY能真正得到接纳,融入这个家庭。
他亲自带FANY去挑选衣服,打理形象。在美国的时候,FANY一直梳着黑人头,去见老人的前一天才剪短。
短发的他,搭配着符合他真实年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衣服,FANY差点认不出镜子里贵少爷般的自己。
老人很满意他的改变,也不吝于在他身上花钱如流水。
其实对于和两个少年的见面,FANY有些惶惑不安,却又说不出不安的点在哪里。
FANY跟着老人来到了一处市内的高级住宅区,独立的公寓矗立在宁静的街区,看上去贵气十足。
FANY听老人说起过,这处市区的房产是为了两个正在上学,爱热闹的儿子准备的,而老人自己更经常住在较偏僻的郊区别墅。
老人打算让FANY跟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努力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FANY不安的原因就在这里,和老人在一起他可以很放松,不用想着去取悦谁。而和两个少年在一起,就是另一回事情。对于这样凭空出现的自己,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自己已经14岁,和15岁,18岁的两个少年,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就是这些疑虑,让他微微的有些恐惧和不安。
随着老人摁响门铃,一个面目可亲的韩国妇女开了门。看见老人,她惊喜的说
"您回来了,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准备下呢?奉他们一定很高兴,我去叫他们。"
不等她转身,一个健壮挺拔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
"珍妈,不用你去叫了,我这不是来了?"
接着转头对老人微微鞠躬。
"父亲,您辛苦了!"
不知道是否出于FANY的错觉,少年郑重的语气里,缺少了亲人间的亲密和放松,倒有几分装出来的恭顺和隔阂。
老人对着少年微微点头,然后搂过FANY。
"奎呢?我要让你们一起见见新家人。FANY是我从美国领养的,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弟弟。"
FANY有些木讷的冲着朱奉和珍嫂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珍妈看了看FANY,笑着说。
"以后多了个兄弟,大家互相照顾,我倒是可以省心了。"
奉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目光扫过FANY,对朱奉说道。
"奎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您可没在电话里说您有了这样的决定,而且,他将和我们一起住?"
FANY听出奉的口气虽然客气,却已经有些不爽的排斥。
看起来未来的生活,仍然不能安稳?
老人也听出了端倪,板着脸没有说话,气氛忽然沉默而阴郁起来。和蔼的珍妈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呆立在一边。
FANY感觉到老人的僵硬,似乎在忍耐着怒气。自己该不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呢?
就在这样尴尬的一刻,门再次被打开了。
FANY回过头,感到一股潮湿而温暖的味道,迎面而来。
闯进来的,是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他见到老人和FANY,表情瞬息万变着。
从见到老人的惊讶,到看见FANY的疑惑,真是个不知道掩饰情绪的孩子呢。
外面不知道何时,竟然下起了太阳雨。
微暖的阳光和清爽的雨丝,互相纠缠着,在少年的脸上幻化出梦一样的光线。沾了些雨水的微长的黑发,贴附在他小巧的脸上。他皮肤白皙而透明,挺秀的鼻梁下面,是一张桃心型的嘴巴,因为剧烈的运动带着湿润的潮红。
FANY心中感叹着,若不是白色运动衣下包裹着平坦而瘦弱的身体,他真要把他当成女孩子。
"父亲,他是谁?"
少年轻声的问着。
老人紧绷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放松了,对少年和蔼的笑着。
"小奎,下雨就不要玩的这么久。瞧你身上都湿了,快进来吧!我会将一切好好解释给你们听。"
房子的装修,是简单实用而不失华丽的风格,完全不同于FANY在美国脏乱的小窝。这一切。。。从事物到人,对FANY来说,都是那样的陌生。
他局促的坐在沙发上,听老人叙述着自己的过去。因为LIO对老人隐瞒了自己在GAY BAR的经历,所以老人只知道自己是在LIO的帮助下过着窘困的生活。
自己是孤儿这点,FANY已经忽略到麻木了。听着老人谈起的时候唏嘘的语气,他只是木然的摆弄着手。
他一直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见对面奎深思而同情的目光,直接的投射在他黝黑而沉默的脸上。
老人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
"FANY今年14岁,就算是你们的弟弟了。我会安排他同你们一起上学,也住在一起。要像亲兄弟一样相处,知道吗?"
"是,父亲!"
"我会的,父亲。"
听不出敷衍还是积极的语气,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生命的预告,在FANY的耳边尘埃落定。
无论如何,FANY的命运,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
FANY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奎的隔壁。奉的房间则在楼下,宽阔的房间内,除了良好的隔音设备,还有很多的乐器和专门的音乐设备。
FANY对奉的那些宝贝很感兴趣,但是他知道,那是自己不能碰触的禁区。尽管他很木讷,也发现了奉隐藏在笑脸下的敌意。
奎,虽然和FANY也淡然的保持着距离,却又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似的。他总是暗中观察他,然后在FANY意识到他的目光,不安回视的时候,又轻轻的撇开视线。
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流逝着。

靠近的夜晚
之后的日子,朱贤因为忙碌极少回到这个家,奉于是在这个家有着相当于一家之主的地位。
奉不喜欢FANY,平时能忽略他就尽量装作视而不见。而奎也不知道忌惮着什么,对FANY只是礼貌有加。
对FANY来说,这个家就总是充斥着一种冷淡的平静。FANY却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他本来也从未期待过如何精彩的生活,只要平淡简单就好。
好在珍妈对他还是非常照顾的,FANY平日里有限的几句话,也都是和她谈些过去的生活。
珍妈早就发现三个少年相处的并不好,却苦于无计可施,也不敢轻易将这情况泄漏给朱贤。偶尔她会开解FANY说,奉和奎两个孩子,因为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常年不在身边,所以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会照顾人。其实你们都是男孩子,要大方的主动接触,才能相处融洽。
FANY通常听了只是笑笑,他无法改变自己。从7岁开始他就一个人挣扎到现在,这些人情冷暖伤害不了他什么。
平安的活下去,已经是了不得的愿望。这个家里他唯一的牵挂,就是那个真正将他当成儿子来爱的老人。
刚开始回家的日子,老人为了给他购买衣物,忘记了答应买给奎的棒球手套,还有奉的音响。
FANY忘记不了,当时奎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还有奉强装无所谓,嘴角僵硬的那个弧度。
自己恐怕是被,不喜欢了吧!
然而,他却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那不是他FANY会做的事情,尽管他是真心感到抱歉。

老人再次回家的时候,看到日益强壮起来的FANY,很满意的笑了。
FANY出于寂寞的惯性,发自内心热情的欢迎老人,便露出了很少见的灿烂微笑。这下子连老人在内,大家都愣了一下。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FANY真正意义上的笑,不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是敷衍公式的,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FANY将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奎的脸上,想寻找大家惊奇的原因。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接着转化为唇边浅浅的笑意。
那一瞬间,FANY忽然发觉原来自己并不是没有知觉。原来他也在乎别人的想法,在乎是否被人喜欢。
因为在看到奎的那丝笑意的一刻,自己竟然是那么开心。
晚饭的时候,老人问了FANY一个令他十分惊讶的问题。
"FANY,你是希望继续上学,还是到我公司来帮忙呢?"
FANY呆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自己的未来。上学?还是去公司?他其实从未考虑过这两种可能性的任何一种。
看来。。。老人对他的未来比自己更重视!
还不等FANY表态,奉说道。
"父亲,他这个年纪,能去你的公司做什么?"
奎淡淡扫了奉一眼,却对着朱贤说。
"父亲,我觉得FANY这个年纪还是读书的好。而且,他可以和我分在一个班。"
朱贤思忖了一下,点头道。
"这也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去和校长打招呼。奎,你是哥哥。要好好的照顾FANY,知道么?"
奎灿烂的笑了,眼睛盯着FANY看不出表情的脸庞。
"可是。。。FANY从未叫过我哥哥呢!"
FANY快速的将目光掠过奎的笑脸,有些迟钝的说。
"哥!以后请多关照。"
老人看着这一幕,舒心而愉快的笑了。
"你们这些男孩子,都太矜持了。要学着象男子汉一样义气的相处,不要跟女孩子一样扭捏!"
奎调皮的咧出一个大大笑容,应声道。
"是,父亲!"
FANY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奎那么单纯而开朗的笑容,他忽然寂寞起来,非常想融入奎那个没有杂质的世界。
如果。。。那个笑容是对他的,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FANY有些夜不能寐了。午夜里,躺在床上煎鱼般的反复折腾。
窗外的景色,不是他所熟悉的美国星空,而是韩国的天空。一无所有的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家族突兀的存在着。
对比美国生活那种无奈的喧嚣,现在终于得到的平稳与安静,竟然让自己这么寂寞。
在美国,他是每日离不开烟和酒的。但是他记得临行前LIO的嘱咐,你选择了一种生活,就注定要放弃另一种。
他再不是那个生存在GAY BAR,无所畏惧的小服务生,而是随时要注意自己言行的养子。他不能也不想,让老人对他有一丝丝失望。
FANY还在床上辗转反侧,门却轻声的响起来。
他惊讶的起身,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比一千零一夜还要梦幻的一幕。
夜晚湿润的空气中,奎带着一身的酒气闯了进来。他的脚步缓慢而轻飘,天蓝色的睡衣仿佛被镀上了月色,晕染着一层梦幻的光圈。
他白净的脸上,带着兴奋的微红。黑色柔顺的发丝,遮掩着星石一样的眸子。
FANY僵硬的不知该如何反映,奎倒是笑着在他的床边坐下来。
"FANY,告诉我你的故事。好吗?虽然奉警告我别接近你,可是管他呢!我喜欢你的笑容。FANY,你到底为什么来到我家里呢?"
FANY知道奎有些喝醉了,但是这一刻,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愿意回答这些问题。
"我的过去。。。很简单,也很复杂。"
"嘿,别这样敷衍我。"
奎把手里的酒瓶用力塞在FANY的手中,嘟囔着。
"他们都敷衍我,连你这个小家伙,也在敷衍我。"
"谁在敷衍你?"
FANY疑惑的看着奎,不知该怎么去理解一个喝醉了的人的思维。
"父亲,奉,珍妈,还有。。。我的母亲。"
奎瘫倒在床边,眼睛微闭着。
"我。。。从来不想当一个温床里的宝贝。我知道世界上有永远不能被原谅的背叛,也有永远忘记不了的恨。还有你恨却永远脱离不了,也不能去报复的人。。。这样的世界,到底有什么趣味,活下去?"
FANY看着垂落在奎腮边的黑发,想伸手帮他拨开,却在半路停住。他们何曾亲密到,可以有这样的肢体接触了?他想自己还是该对奎保持着清醒的分寸,毕竟。。。他并没有喝醉。
这番话,奎是在说他自己么?FANY想不出来该如何回答,只能顺着自己的思维说下去。
"生命是父母给的,所以我们有义务活下去。就算。。。你失去了你最爱的人,失去了所有幸福,也要在残缺的世界,挣扎着活下去。因为你的生命,是用母亲的血肉换来的,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这个责任和爱。"
"可是。。。"
奎的声音逐渐哽咽,不能控制的飘浮起来。接着有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可是我觉得好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太平。妈妈,你给了我生命,为什么不留下来爱我?我,快无法忍受了。。。"
FANY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将手轻轻抚上奎湿润的眼角,温柔的擦拭着。他也没有母亲,但是此刻,若能代替奎的母亲安慰他一秒,也是好的。
"也许,她只是无能为力。她也不愿意离开最爱的孩子,却不得不离开,然后在天堂里等着相聚的那天。"
这些,都曾是FANY用来安慰自己的话。他相信遥远的天空里,有一个恒久的国度,他爱的人们,平安的生活在那里。但是那里太高了,只有死亡和飞翔才能把人带到那里,和亲人们相聚。
FANY眼前浮现着,混乱的一幕幕。
美丽的夕阳,车子里的爸爸,妈妈,还有自己,笑的声浪就像一整个海洋都在澎湃着,他快乐的就像世界上一树一树的花都开了。
幸福的那一刻之后。。。就像上帝的玩笑一样,整个世界忽然崩塌。他的身体仿佛被恶魔诅咒,在死亡里翻滚,亲眼看着亲人的生命流逝。
那时候他多大?7岁,连痛苦都表达不清楚的年纪,却已经承受了那么多。
那回忆,如钝刀在心上反复拉扯太多回。痛也迟钝,哭也无力。
FANY知道奎一定也不开心,或许跟自己一样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失去了母亲,而自己。。。失去了一切。
奎还有哭的力气,自己却被痛苦架空了。
奎俯在床边,静静的低垂着头。FANY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一刻,自己也无力给他什么安慰。
FANY狠狠的灌了口酒,那清凉的液体,根本无法与美国的的烈酒相比,却还是舒缓了他的神经。
FANY冷静的吞吐落在奎的耳底,奎轻轻的笑了出声,带了些嘶哑。
"我就知道你不是老实的孩子,我的弟弟,FANY!你的脸和眼睛告诉我你不简单,你会东西很多吧?喝酒,抽烟?还有什么?不过我喜欢你这样,我讨厌乏味的人。"
夜色里,奎带着晶莹的光泽微笑着的眼睛,让FANY窒息了一下。
他慌乱的撇过头,不让奎看见他的表情。
"关于我的过去,你有什么想知道呢?在美国流浪,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只有贫穷。为了生活,我工作在脏乱的地方。"
"哪里?"
奎又接过酒瓶灌了一口,却显然已经醉了。他目光迷蒙的想抓住FANY的视线,却无奈的屈服于酒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奎修长的睫毛上沾着泪,不时随呼吸抖动着。从他洁白的皮肤,柔顺的发丝,还有好看的嘴角,FANY的视线在奎脸上兜了好几圈,他就这么放肆的看着。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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