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小妍发红的眼和脸庞後，「好啊．．．。」
小妍像接了圣旨似地，兴奋地跳起来，推门出去，穆野果然等在饭厅门口。
「东西？」
一叠文件立刻交到他的手中。
对他比狗还要忠实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说：「秦文的班机时间查到了．．．一小时候会抵达台湾。」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便迫不及待地捧著那叠文件回到饭厅，秦子劭的面前。
还没站定，便把这些纸张全部塞给高傲的冰山美人。
秦子劭静静地翻阅著这些文件，手上却略过细不可察、属於兴奋激动的颤抖，小妍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怎麽样？子劭哥哥，你答应了吗？」
秦子劭垂著眼睛沈默了一阵子，最後，似有若无地轻点了下头。
小妍跳了起来，眉开眼笑，整个人灿烂又耀眼，他双手一张，紧紧、紧紧地环抱住秦子劭，好半晌才放开他。
「我们乾杯庆祝吧！啊！子劭哥哥的杯子空了，我帮你加点酒～。」
带著灿烂的、花一样的笑容，美丽的少年轻步至酒柜前，才刚拿出一瓶价格高昂的珍贵红酒，兴奋地转过身来，细嫩的脖子上便感到一阵令人颤栗的冰凉，眼前是秦子劭严肃、冷酷、却又美丽的眼神。
小妍脸上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褪得如溶冰似，两人冷冷对望。
「这是什麽意思？」
秦子劭冷豔一笑，「刀面上的意思。」
「为什麽要这样对我？」小妍清爽的男中音整个沈了下来，埋了些许火气，「我跟你承坦了一切，现在又请你吃饭，从头到尾殷勤地伺候、陪笑，到底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了？」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锐利的刀刃往下陷了一些，银亮的金属面上溜上一颗鲜豔的红色液珠。
「我只是想你和我在一起、一块生活，别的什麽要求都没有，为什麽你这麽对我！？」
望著那张些微扭曲了的秀丽脸庞，想到从前那个小妍．．．是眼前这个家伙杀了那个甜美的小妍．．．他的脸上不由得布上一层狠戾。
「你骗了我那麽长时间，我只是小小讨回了百分之一，你就这麽鬼哭神嚎，我不──」
「你以後有的是机会报复回来！为什麽偏偏是现在？」小妍伸手抓住他拿刀的手，似乎不怕死，神情激动的模样，竟似被伤透了心，「我把一切都给你了，尊严给你，秦氏给你，一片真心对你，连心、连肺都掏挖出来，双手捧著奉上，结果呢？你把它们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怪你自己吧，你不该相信我的，我和你一样，不是什麽好东西。」
「你会後悔的。」
小妍话语刚落下，眼光悄悄向後一飘，秦子劭暗叫不妙，却来不及提防，一记手刀砍在他持刀的右臂上，整条手臂被震得酸麻，武器自然也跌落在地，接著，一只壮硕的手臂由他身後紧紧勒住他的脖颈。
野蛮的力道将他往後一拖拉，整个人被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接著一只大脚由半空中狠狠踩在他的胸膛上，不断施力，再施力，直到他的口中涌上一阵腥甜暧湿，然後自他嘴角滑落在粉色的衬衫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所及却是一片模糊，直到一张脸缓缓地移到他的上空，看起来异常清晰，那张脸有著阳刚的线条和棱角，厚厚的单眼皮下一双堪称性格的眼睛，里头盛满轻佻的笑意。
穆野．．．他个走狗！之前总对著他露出那抹意欲不明的笑，看他的眼神、说话的态度，全该死地透著股不怀好意，让他心中总带著点虚荣、得意，现在呢？人家一脚踩著他，像要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小妍那张被强烈怒意扭曲的俏脸也探了过来，瞪著他的眼神好似要探出火来，如果他此刻立即动手杀了他，他也不会讶异，不过，他相信这个聪明的少年有更好的方法发泄他的怒气。
果然，瞪了他一会儿，小妍转身拿起被遗忘在餐桌上的文件，看也不看，刷刷几声，文件便化成一堆碎片，像雪片一般纷然落在他身上，接著小妍缓缓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放在眼下端详了半晌，然後才将已经收冷、结冰似的目光投向他。
「你趁我出去拿那些文件时，偷藏了我厨房里的刀？」声音没有高低起伏，在他口里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是！」胸口上沈重的压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他努力凝聚意识，狠狠地瞪著上方那两张可恨的脸孔。
「你想用这把刀割破我的喉咙？」
他微微一笑，「没错！」
小妍漂亮的小脸一下子泛青，像含恨而死的厉鬼，他举起手，当然还有刀，「我让你先尝尝滋味！」
一刀子落下来，划在他大腿上，一个刺痛，登时血流如注，流出的鲜血一下子追过嘴里吐出来的。
小妍这还不能解恨，他瞪著他，好似恨不得杀了他一般，於是又泄愤地胡乱往他腿上添了几处刀伤，秦子劭咬住唇，不肯示弱地痛叫出声。
「为什麽你也不要我！？为什麽！？」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叫，像头负伤的兽。
秦子劭不说话，只是噙著冷笑望著他，此举自然又惹恼了小妍，已经沾满鲜血的刀子又凶狠地在细嫩的皮肉上开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你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吗？我看你还走不走得了！」
说完，抬起他的脚踝，对准那处柔软却又坚韧的筋脉狠狠割划下去，这一划带来比之前的任何一下都还要激烈的疼痛，秦子劭心下也明白了什麽，痛楚加上愤恨，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你走啊！你走啊！不是不愿留在我身边吗？怎麽还不走？」
秦子劭那张美丽的脸上全无血色，原本瑰丽美好的气色已随著流出的鲜血消逝，剩下诡异的白，那样一张脸却若无其事、「哈」地对小妍一笑，彷佛他威吓不了他，也彷佛他身下的那摊刺眼的鲜红并不存在。
好似忽然想到了个绝妙点子，原本还对秦子劭泰然自若的态度极为不满的小妍弯起了精致的嘴角。
「你想见秦文吧？我帮你把他找来好吗．．．穆野说，他坐的班机很快就会到了呢！穆野，就请你去把我们的好夥伴秦文请来吧！几天不见，我也很想念他．．．。」
秦子劭心一凛。
他为了什麽在秦国甩掉秦文！
憔悴不堪的脸上，眼睛犹固执地绽放灿亮的光芒，他就带著这样撼动人心的怒光，直视著小妍，嘴角却似无所谓地上扬。
「去吧，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定定凝视了他两秒，小妍便微笑起来，「你真的很可爱．．．」
秦子劭，是真的很聪明，也很擅於做戏，但他并不知道无论他的表情和语气有多逼真，他最真实的情绪仍会忠实地呈现在那双水晶一般明透的眸子里，像自己这种一辈子活在谎言里的人一眼即能看穿。
毕竟是从少年时期便被关在玻璃屋里小心呵护长大的啊，这样透明可爱的人，真想有他一辈子相伴左右，即使曾对他有过说不完的恨意，但，他原本真的打算全部忘却的，只可惜──只可惜一颗真心这样被人狠心践踏！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无须顾虑你的感受了．．．别急哦，我们立刻去把秦文请来，想必你也期待很久了。」
秦子劭一愣，随即愤怒地在穆野脚下挣扎起来。
「你们到底想怎麽样！？如果要杀了我就快动手吧！不要拖拖拉拉地像女人一样！」
他不能让他们找秦文来！他不能让他见到他这副惨状！不能让他经历他此刻所遭受的一切！
秦子劭脸上的神情凄惨绝望，死命挣扎的动作里充满了悲壮的味道，鲜血不断自被拉扯的伤口里汩汩流出，受到外力踩踏的脏器没有缓气的空间，导致他一边虚弱地咳嗽，一边又艰难地喘气，雪白的脸上一片可怖的血渍，周身都被腿上流出的鲜血包围，四肢垂软无力却仍拼了命地乱挥乱舞，令人看了心惊。
穆野和小妍看得发愣了，不由自主地，穆野踩在他胸膛上的脚便移开了，受到重创的身体一得到缓刑，立即蜷缩在一起。
小妍不可置信地瞪著身旁的男人，「你心疼了？你也那麽喜欢他？」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穆野转身，用力握住他的肩，以前所未有的粗吼震慑住他，「你真的要杀了他吗？你想清楚！你是爱他还是恨他？」
一开始自然是恨了，看他那样左右逢源，讨所有人的欢心，令秦令皇爱他，何欣月爱他，秦文、秦若梅都爱他，就连身旁这个始终陪伴著他的男人也一再地对他心软、犹疑，令他一见他就讨厌！可是恨的同时，爱也以同样浓烈、激狂的态势吞噬了他的心，爱与恨，缠绕纠结。
他们之间，爱的存在才该是自然的吧，可是，被消灭了，那些爱全转化为恨，熊熊地在他心底燃烧！
他恨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在恩准他死前，自当先好好折磨他一番，才可消他心头之恨。
他将目光自穆野身上转回到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秦子劭，眸里全是疯狂的恨意，「子劭哥哥想要和他的母亲和妹妹团聚，我们送他去吧．．．。」
说完，俯下身抓住秦子劭一只脚，示意穆野抓起另一只，两个人便合力拖著失血过多、再也无力挣扎的秦子劭离开饭厅。
秦子劭感觉自己就像个破布娃娃──哦不，或许更像具尸体一样，他被他们拖过长长的走廊，他的双臂往後延伸，试著抓握住任何东西，以止住自己被拖运的命运──但就是办不到，他们两人合力拖著他，居然并不怎麽费力的样子，他只能望著天花板绵延几十公尺都一样花色样式的图案，然後在日光灯强烈的白光下、身体头脑不断地碰撞下晕眩，模糊了视线。
最後他被丢入一个房间，他的身体一著地，脑中又是一眩，然後是女人凄厉的尖叫声穿透脑袋，他头疼地闭上眼。
「子劭！！！」
「哥！！！」
这是．．．秦诗音，她居然又叫他哥哥了，有多久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何欣月和秦诗音满脸恐惧地看著他，她们的脸色惨白，双手被缚，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哪里还有半点从前高贵美丽的夫人小姐样？
他这副满身是血的样子大概吓坏她们了吧！毕竟，两人都是这麽娇滴滴的．．．才想著，便看见泪水由昔日的总裁夫人眼里掉下来，在她脸上交错纵横，她哭得凄惨，却像个．．．母亲．．．。
「子劭．．．呜呜，怎麽了？你怎麽了？」
听到这充满绝望的哭喊，和随之而来扑向他的何欣月，秦子劭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他忽然觉得，过去几年来，他到底在坚持什麽？
「啪、啪、啪！」乾涩的、极尽讽刺之能事的鼓掌声自门口处传来。
「母子再度重逢了，真是感人肺腑啊！」小妍笑得极甜，眼神却是冷得不能再冷了，他瞪著眼，不知瞪的是秦子劭还是何欣月。
「你想报复就冲著我来好了！不要这样对子劭，他什麽都不知道！」
那麽她什麽都知道了？
还没能细想，便听到小妍森寒地说：「穆野，去吧！对我们的好朋友秦文要客气一些哦．．．」
穆野深思地看著他，说道：「答应我你不会乱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小妍不理会他，抓起秦子劭便往墙边拖去，抓来一张椅子，将他放了上去，然後用绳子牢牢绑住，等秦子劭有能力注意到时，他已在椅上动弹不得，穆野也早已不见身影。
然後他想到：那家伙将要把秦文也带到这个人间炼狱里来．．．
也许一起死去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真的不该在泰国甩拖掉秦文的，如果他死了，这个男人将会怎生的不幸、悲惨？他该如何度过没有他的世界末日？他在以为秦文真的杀了秦若梅、以为他将一生孤寂、两人再无相见之日时，他选择了随他而去，如今他怎能这样将他丢弃呢？他真狠心，他真对不起他！
纠缠到今日，他该知道他和他的牵连注定一辈子没完的。
就让秦文来吧！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第二十五章
「放了他───杀了我吧！子劭他什麽错也没有啊！为何不冲著我来呢？你现在怎麽样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啊！」
不要再叫了，auntie，这个人已经疯了啊，看，他在我身下放了个杯子，他想做什麽呢？接了我的血後，是不是要割我的肉？
「你当然不能有怨言．．．」小妍瞪著何欣月阴恻恻地说。
然後他拿起他不久前亲手放置在秦子劭椅下的玻璃杯，那里面已经接了满满一杯的鲜红液体，他举起杯子一一向在场的另外三人致意，然後在两个女人的惊呼声中，将优美的唇靠在杯沿，仰头一口饮尽。
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沾上的血液，他凝视著秦子劭惊怒不已的黑眸，著魔似地说：「我们两个的血液，终於又融和在一起了。」
「疯子．．．。」秦子劭轻喃。
小妍却极诡异地笑了，他瞥了瞥一脸惊悸的何欣月，亲密地俯向秦子劭，「你说得对，子劭哥哥，我是疯子，而且我还可以做出更疯狂的，你要不要试试？」
最後一个「试」字轻轻地落在秦子劭唇间，何欣月和秦诗音一同发出尖锐的喘息，但小妍并不予理会，少年的两瓣粉嫩轻触著秦子劭乾躁的双唇，然後可爱地轻蹙了下眉，并且伸出粉色的舌头，像猫一样一下一下舔湿他的双唇。
秦子劭虽然瞪圆了一双修长的美眸，但是并不惊慌，他明白自己的惊怒和不知所措将会如何地取悦眼前这个心思叵测的阴沈少年。
虽然秦子劭的反应并不如预期，但那分明不自在到了极点、却仍睁大了眼固执地强忍著的屈辱模样实在撩人，就连他都忍不住想延长逗弄他的时间，不过．．．
「好像还不够疯狂？」
於是先是挑衅地看了何欣月一眼，随即又将手伸进秦子劭的衣领内，暧昧地抚摸起来。
这若是平常的秦子劭，必然不肯认输，无论如何都要跟这个不要命的小登徒子杠上．．．他敢摸他、轻薄他？他也不会同他客气，说不定还会整副身子贴上去，看谁先令谁神魂颠倒，可今日，边上多了两个严重受到惊吓的观众，再加眼前这张属於小妍的脸庞，他怎麽也摆不出任何妩媚诱惑的表情，於是虽然没有顺了对方的意像个女人一样地尖叫挣扎，却也无法做出个像样的回击。
小妍恣意在他胸膛抚摸了一阵，终於抽出手来，以令人憎恨的缓慢速度移至他的裤头──
「住手！！！」
秦子劭没有听过何欣月如此凄厉、绝望的哭喊，他勉强转动无力的颈子，看到她浑身颤抖，瞬间彷佛苍老了好多岁。
「你怎麽可以这样．．．？孩子啊，是妈对不起你．．．可你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哥哥啊，你们的血脉相连，怎能做出这等逆伦之事．．．」她凄楚地说，并伸出双手想要搂抱住一脸冷峻的小妍，却被他无情推开，倒回秦诗音身边，哭得断肠。
秦子劭没心力去关心她的状况，他整个人，这一生中，没有感觉到那麽寒冷过．．．。
她说什麽．．．？什麽血脉相连？这是在胡说什麽！？
他跟这个家伙怎麽可能会是兄弟呢？
那穆野呢？不是说穆野是他的哥哥吗？
「这是怎麽回事？」他咬著牙唁唁怒吼，「你们给我说清楚！」
小妍娇媚一笑，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是兄弟又怎麽样？我们两个还有什麽不敢做的？你说是吗？」
狂暴的怒气席卷了他，纵然身体被束缚住，体力也大量流失，他却如疯了一样，使出仅剩的一丁点力量朝那该死的人撞过去。
该死的他偏过身子一闪，他便狼狈地连同椅子跌在地上，右肩撞得彷佛碎裂开一般，发出蚀骨的疼。
见他疼得俊美的脸都扭曲了，小妍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摸著他的脸，缓慢且清晰地在他耳边说：「秦子劭，穆野不是你的兄弟，我才是．．．为了见你、与你相认，我费了好大的一番工夫啊。」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那叠糖果纸的主人是我，不是穆野啊．．．对不起骗了你，哥哥．．．。」
秦子劭瞪著他，眼睛里冒火。
「夫人，你真行啊，在丈夫和儿子的面前守著这样一个秘密，你也早就知道这家伙的性别和身份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向穆野打听糖果纸的主人，他却告诉我，和他有好几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念这孩子，还拼命向穆野打听他的一切．．．」拜托，不要再误会她、恨她了．．．